“呐,拉尔曼博士,您真的信仰主么?”路易微笑了一下,开始了话题。
每一句对策他已经背了下来,他当然可以把拉尔曼送进精神病院,但是除了拉尔曼之外,他可能再难找到更好的突破口了。
拉尔曼虔诚,忠诚,又有着玻璃一样脆弱的自尊心。
“首先,你要质疑他的忠诚。”莱纳斯说道。
“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侍奉主了,”拉尔曼回答道,“与其他追名逐利之徒不一样,我毕生的愿望都是效忠于他,将敌人排除击败,成为神的使徒。”
“这样啊。”路易淡淡地笑了笑,“可是我听说,您失败了呢。”
拉尔曼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我们所有的教义,回归到最本源的地方,无非是教导我们去追求真,善与美,其余的无非是条条款款,然而追求真善美并不能给大家带来收益,而那些仪式,那些戒律,黑暗生物才能带来财富和地位,所以他们制定了仪式,为了这些仪式,诞生了教士。”路易还记得莱纳斯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在某些方面过于犀锐和冷酷,然而政治总是要保留一层温情脉脉的底裤的。
“我的确是失败了。”拉尔曼诚实地说,“但是我不能理解,我的生命都献给了神的事业,我尽心尽力的捍卫着他的荣光,为什么当他行走于世间的时候,我没能得到他的承认呢?”
“因为你背叛了他。”路易笑着说,看着黑咖啡中泛起了涟漪,“很简单啊,你背叛了他。”
“我没有!”拉尔曼反驳道,他的脸色微微发红,“我一生都在恪守他的准则,我不曾伤害过任何他的选民,我不曾放过任何他的敌人!”
“但是,”路易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杯子,刚刚平静下去的液面再次激荡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所有的教义的出发点无非是。”
“真,善和美。”
这三个单词还真是让人恶心,路易想,但是对付拉尔曼的确效果拔群。
拉尔曼脸上的血色褪了下去。
“你为了所有的神的荣光,必然说过谎,必然做过恶,必然摧残过美。”路易笑着说,微微前倾了身体,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拉尔曼,仿佛在审判与他。
“你以为自己的一生善行,其实在让你远离神。”路易的声音不高,但是如同冬日里的冻雨,一点点地侵入了拉尔曼的骨骼,细密地将他分食噬咬。
果然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吗,路易想,莱纳斯还真是精通于此。
他坐了下来,继续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观赏着拉尔曼脸上的表情。
拉尔曼一动不动地呆了很久。
“我猜,你们这些主教一类的人,对神是个什么东西,大概早就有猜测了吧。”路易笑着说。
“如果他的性质为真善美的话,他定然不会让你如此痛苦吧。”路易笑着说,“所以你猜到了什么?”
拉尔曼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克制在喉咙里的声音让他的声带撕裂一样地疼痛着,然后他低下了头,一口血被吐在了洁白的桌布上。
他的手在不断发抖,慢慢地探向自己的口袋。
路易富有耐心的等待着。
他知道,他成功了大半。
拉尔曼从口袋里拽出了一个小小的黄铜名牌,路易知道禁书区有一扇魔法门,大概是通过这种东西识别的。
“我说,我会顶着你的名字进去,出了什么事情,是你负责的。”路易笑着说,“你同意这样吗?”
拉尔曼别过了头,不去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抖的厉害,就像是老年人或者第一次拿起工具的幼儿。
然后他点了点头。
路易一把抓过了黄铜名牌,放进了口袋里。
“谢谢。”他说道,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路易出了口气,他的确对拉尔曼感到为难,这家伙可不是德·莱克,金钱美女威逼利诱对他来说都没什么用处。
只有捏碎他的心才可以。
但是他无疑没有那方面的能力,毕竟他对什么形而上的东西从来一窍不通。
路易从来不是什么傲慢自大的人,他向来很会偷懒,只会用最合适的办法解决最合适的人,所以他选择询问莱纳斯。
而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莱纳斯的确给了他好用的办法。
所以莱纳斯的确是个拥有极大的破坏力的危险人物,路易想,毕竟这个世界上,拥有力量的理想主义者傻瓜是很多的。
他们不能被自己这种人打败,但是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溃不成军。
虽然这些人当他们和你立场一致的时候,利用起来简直毫无代价,但是当他们成为了你的敌人之后,那真是顽固的可恨。
路易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点了起来,然后抽了一口。
然后他将名牌在指尖转了转,好了,那位神明大人,让我来看看,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没有来得及毁尸灭迹的证据吧。
搜寻情报,罗织势力,探寻秘密,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而大战即将到来,路易知道如果战争的规模太多庞大,滋生了过多的黑暗和一直没来得及翦除的黑暗生物的话,就会引来黑暗生物对人的围攻。
往往这个时候,人类就被迫停止内战,一致讨伐黑暗生物。
救世主当在这个时候打开以太之井来救济世人。
这是这个世界一直以来的规律,人类想要变更这个社会组成的时候,总是会面临黑暗生物带来的生存危机。
然后又回归了原状,永远处于一潭死水的沉寂之中。
这可能就是神明大人制作的,永恒帝国。
路易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他突然觉得,他也好,欧文也好,莱纳斯也好,他们的目的似乎短暂达成了一致。
让这场人类自己的战争打下去。
在黑暗生物大规模苏醒之前,尽可能地拆掉这片大陆原本的固若金汤的布局。
(未完待续)
第84章 第十三区 ◇
◎我妈妈说过,随随便便用黑魔法的,可不是好孩子◎
路易抬起了黄铜名牌, 在门口的圣像上刷了一下,然后图书馆的门应声打开了。
这是这个帝国最为心脏的地方, 即使是阿比盖尔也无法进入的几个禁区之一。
按照拉尔曼的说法, 他想找的东西,应该在第十三区。
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是路易不介意。
他设法敷衍过去了关于自己赐福的问题, 然而他感觉到了本次会议上的某个人,令他非常不快。
莱温斯基。
费里兹·莱温斯基博士,他为自己弄到了一枚勋章, 和如今在中央的一个位置。
靠出卖他的女王和国家。
然而这个家伙, 路易不快地出了口气, 的确带来了很有用的东西。
比方说, 关于欧文·多弗莱斯。
“如果您好奇关于欧文的事情的话, 我倒是知道一些。”莱温斯基说道,“我曾经见过这位多弗莱斯先生几次。”
“他很年轻,但是却很邪恶,拥有着某种庞大的力量。”莱温斯基说,“如果我想以太富集实验的杰作,不过如他那样吧。”
这家伙不简单,路易点上了一根烟, 不动声色地保持着笑容。
他对于叛徒向来怀着十二分的警惕,因为他们今天可以背叛这个君主,明天就可以背叛另一个人。
“先生您不是这么认为的吗?”莱温斯基问道。
“您说笑了, 我不认识什么欧文·斯特拉斯。”路易笑了笑,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脸。
“我斗胆从教宗那里要来了一纸文件。”莱文斯基笑着说, “如果我们可以抓到欧文·多弗莱斯的话, 请务必把他给我。”
“你要做实验吗?”路易问道, “我记得这好像是个违法实验呢。”
“但是教宗特许了,”莱温斯基笑道,“毕竟这可以帮助更多人。”
“既然是教宗的命令,那么我肯定会留心的。”路易笑着说,接过了那张纸。
俘虏欧文·多弗莱斯,路易忍不住在心底笑了笑,你不如教自己家的鸭子看地图,然后让它学会打仗。
如果这种奇迹发生了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
欧文·多弗莱斯虽然身体孱弱,但是的确是这个时代站在天花板上的强者。
“那么,请问莱温斯基博士,还有别的我可以为您做的吗。”路易彬彬有礼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能得到您的友谊是我的荣幸。”
莱温斯基拒绝了他的烟,“那就谢谢您了,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将样本带给我的。”
“我觉得莱温斯基这个家伙身体里一个碳基都没有。”阿比盖尔认真地评论道,将信折了起来,这是维写给她的信,提到了莱温斯基的叛国。
“陛下没有生气吗?”莱纳斯随口问道。
“应该不会吧。”阿比盖尔打了个哈欠,“毕竟对于女王来说,应该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叛国这亚子,会逐渐习惯的吧。”
“这种事情绝对很难习惯吧。”莱纳斯反驳道,“就是对于女王来说,叛国这种事也不会很容易被接受吧。”
阿比盖尔摇了摇头,然后她拿起了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开始思考一会吃什么这个深刻的话题了。
“你今天要去王宫?”阿比盖尔问道。
“是的,”莱纳斯将自己的包扣了起来,“怎么了?”
“谁生病了?”阿比盖尔问。
“舒林王女。”莱纳斯递给了她一张纸条,“说是感觉头痛乏力。”
“不是缺乏运动吗?”阿比盖尔看了看纸条,上面的字迹很好看,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的培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也有可能是衣服太紧了。”莱纳斯说,“一般来说贵族女性头晕恶心乏力,基本上也就这么几个原因。”
“当然还可能是不通风。”他说道,“归根结底是健康生活。”
“我反正生活的很健康。”金发的小女巫说道,快乐地坐在桌子上摇晃着自己的两只脚,“带我去吧,我好无聊啊。”阿比盖尔说道,眨了眨蓝色的眼睛,“我就说,是给你拎包的。”
莱纳斯抬起手,把包扔到了她的怀里,阿比盖尔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真的好重。
“算了,你还有没有别的方面的助手岗位可以应聘一下。”阿比盖尔说道。
“没有。”莱纳斯坦荡地说,“你不是说要拎包么?”
“你到底装了什么?”阿比盖尔不满地说,将包一把拽开,里面是一些皮革的小包,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这里的医疗用具可是没有她的世界那么轻便,针筒也好,药剂瓶也好,都是玻璃的,相当有分量,还有各种银制工具。
加起来的确是相当重。
“你原来去乡下看病的时候,就拎这么重的包么?”阿比盖尔问道。
“比这个重。”莱纳斯坦然地说,“因为还得带换洗衣服什么的。”
“所以一般来说,没人喜欢去乡下看病。”他揉了揉眼睛,开始整理自己的领带,他淡金色的眼睛写着似乎很多天没睡好的疲倦。
“所以去王宫看病是美差了。”阿比盖尔开始重新把扣子扣起来。
“很多人这么觉得吧。”莱纳斯说,“但是我不喜欢,因为他们真的很麻烦的。”
“还有人会帮倒忙,在旁边喊要是谁谁谁死了,你可以被一起砍头什么的。”他熟练地打着领带,“有些时候,还真的就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还有时候,如果医生跑的不够快,伤口都痊愈了。”莱纳斯抱怨道,拿起了帽子,“好了,可以走了。”
“你真的指望我给你拎包啊。”阿比盖尔抱着包跟在了后面。
莱纳斯笑了笑,接过了包,“为什么想去看舒林王女。”
“无聊啊。”阿比盖尔敷衍道。
舒林王女,是翡雯女王的双生姐妹,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翠色眼睛和火焰一样的红发,但是和翡雯王女不同,她看上去温和而怯懦。
“请坐。”舒林安静地说。
“请问您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莱纳斯问道。
虽然好像没什么问题,阿比盖尔在心里想,但是在我们这边,这种话一般用来问候突发恶疾的家伙。
但是可惜这个笑话在这里应该没有人能听懂,莱纳斯也不行,阿比盖尔的目光落在了舒林王女的水果篮里,樱桃看上去很不错。
舒林抬起手,端起了樱桃果盘,递给了阿比盖尔。
“请用吧,这位小姐。”舒林微笑着说。
“啊,谢谢。”阿比盖尔说道。
“王姐总是担忧我是不是会出意外,”舒林笑着说,“所以我也只能尽可能的不给她添麻烦了。”
“她有些关心过度了。”莱纳斯说道。
“是啊,”舒林轻声说,“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毕竟是她的双生妹妹。”舒林说道,“威廉姆斯先生,我听闻双生是不祥之兆,有这种说法么?”
“没有。”莱纳斯笃定地回答道。
“这样啊。”舒林轻声说。
阿比盖尔蓝色的眼睛看着她的脸,舒林给她的某种感觉很不舒服,很怪异。
就像是翡雯一样。
她好像突然理解是为什么了。
他们似乎可以咬合在一起,但是又不是两块拼图,更像是。
奇美拉。
被强制分离的奇美拉。
莱纳斯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吧,阿比盖尔想。
莱纳斯沉默了一会。
“恕我直言,您和翡雯陛下之间似乎的确有着奇怪的联系。”莱纳斯说道。
舒林轻笑了一声,“是的,我的父亲当年希望有一位强大无比的王子,于是在生育我们的时候采用了禁术。”
“结果他没有想到,他所期望的所有元素的合集,是一个人类无法承载了,于是在黑魔法的干预之下,他有了一对双胞胎。”
“为什么是女孩呢?”莱纳斯问道,“他不是希望要一位王子么?”
“所以您为什么不问,为什么是两位呢?”舒林淡漠地说。
莱纳斯笑了笑,“您刚刚解释过为什么是两位了。”
她很在意自己和姐姐不是男孩子这件事,就像翡雯一样介意,阿比盖尔想。
“我也不知道。”舒林出了口气,她翠色的眼睛一直是暗淡的,似乎光芒无法在里面停留,“我以为也许您会知道。”
“医生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殿下。”莱纳斯说道。
“我是说,如果,”舒林静默地说,“如果我把自己奉献给王姐,她会不会摆脱我们的可悲的命运。”
“她经常这么暗示您吗?”莱纳斯问道。
“不是暗示,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常识。”舒林安静地说,“我知道,我比不上王姐,我没有她那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