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感觉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感到了一丝不解。
“怎么了?”
“你被黑魔法诅咒了吗?”阿比盖尔微微偏过头,“感觉也不对,像是某种延时触发的魔法呢。”
她的眼睛告诉她,这种魔法极为高深,甚至普通的巫师都难以摸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因为它似乎是早早就潜伏在人的身上的,所吸食调动的以太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更像是一种触发型的魔法。
“哎,你从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魔法。”阿比盖尔说道,“比方说就职仪式的赐福之类的。”
“肯定是有的。”路易说道,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小腹,“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作为一省的执政官,肯定会接受极为复杂的赐福仪式的。”路易虽然不解,但是依旧回答道,疼痛让他本能地捡起了求生欲,他的直觉告诉他肯定他现在的情况很是不妙,“所以执政官是不可能被黑魔法诅咒的。”
阿比盖尔安静地看着黑色的线的盘旋上升,然后她伸出手,行使了一个简单的黑魔法,果不其然,有金色的线将她的魔法弹开了。
但是,阿比盖尔在一瞬间的接触中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两个魔法是同一起源,也就是说,它们来自同一个人。
路易·斯特拉斯正在被咒杀。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她挑起了一根黑线,层层叠叠地纠缠让她感到头很大,她不是什么盲目自信的人,她意识到即使是对于她而言,这个魔法也不是什么容易解开的事情。
但是这种长期潜伏在人身上的魔法,是需要遵循人自身规律的。
“说起来,您如果是右下腹疼的话,您考虑过自己得了阑尾炎这件事吗?”阿比盖尔问道。
路易淡蓝色的眼睛对这个名词感到了陌生。
“您从前没有遇到过有人类似地方疼痛,然后发烧,畏寒之类的症状么?”阿比盖尔问。
路易的脸色略微发白了几分,“倒是有。”
“所以您现在不去找医生吗?”阿比盖尔问,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是通过盲肠来咒杀一个人的话,这个世界估计没人会做阑尾炎手术。
“您去查了关于神的事情?”阿比盖尔问道,路易点了点头,他抬起了一只手,拉开了一个抽屉,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小盒子。
“看来这不是您的计划了?”路易笑了笑说道,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依旧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阿比盖尔忍不住赞叹这家伙真是心如铁石,基本上只慌乱了不到一秒钟,马上恢复了这副滴水不漏的样子。
“当然不是我了。”阿比盖尔出了口气,“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个会回馈给神的魔法,更像是一个信息保护自动防御系统。”
她站了起来,“我给你找个医生吧。”
医生很快到了,他下了和阿比盖尔一样的结论,是盲肠炎,而且发作很是迅猛,他开了汤药,但是从他的脸上表现出症状来的太快,实在没有把握汤药还有没有用了。
“就没有其他治疗方法了吗?”阿比盖尔低声问道。
“有倒是有,但是除了最顶级的几个大夫,谁敢给人的肚子动刀呢,”医生说,“更何况是执政官大人。”
“而且很奇怪啊,执政官大人的身体一般都会有赐福保护的。”医生低声喃喃道。
阿比盖尔将手放在了下巴上。
她微微地回过了头,然后看到了路易坐在椅子上,继续波澜不惊地签字盖章,然后抽出了一张纸,似乎在写着什么。
“不休息一下吗?”金发少女忍不住问道,执政官抬起手,蘸了蘸墨水,“我看医生的表情来说,是不是说不定我也就能活一两天了。”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这倒是更让我想拖着某个家伙同归于尽了。”他结束了自己的命令,然后叫来了圣鸦,把信件送走了,“您说,这个魔法神明大人们应该不知道,说明我的确窥探到他的秘密,但是没有得到什么足以让他本人出面解决的东西。”
“如果我要死的话,我希望能让他亲自来了解我。”路易淡淡地说,然后抽出了另一张纸。
这家伙该不是痛觉缺失吧,阿比盖尔想,她在房间的一边坐了下来,看着青年的影子在墙上投下了淡淡的灰色。
“如果你想真的认清一个人的话,不如看看他是怎么面对死亡的。”莱纳斯好像这么说过,阿比盖尔托着腮,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莱纳斯。
虽然已经午夜一点了,但是我说莱纳斯还没睡那就是还没睡。
“莱纳斯,莱纳斯。”
白发青年翻了个身,做梦了吧,然而下一瞬间他的被子被揭了起来,“莱纳斯莱纳斯,来活了,来活了。”
莱纳斯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什么活?”
他微微地张开了淡金色的眼睛,看到了阿比盖尔的影子。
“就是,你会做阑尾炎手术吗?”阿比盖尔问道。
莱纳斯的大脑反应了一会。
“做过一次。”他说道,“怎么了?”
“病人还活着吗?”阿比盖尔问道。
“当然活着了。”莱纳斯低声说道,揉着自己的眼睛,“应该还健在吧。”
“那就好。”阿比盖尔笑着说,然后把衣物扔在了莱纳斯的头上,“快点换衣服。”
“需要什么工具吗?”她问道。
“啊,那倒是我有。”莱纳斯的大脑明显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浑浑噩噩地回答着问题,“有人得阑尾炎了么?”
“有,”阿比盖尔言简意赅地说,“路易·斯特拉斯。”
“哎?”莱纳斯将晨衣拽下来把衬衫套在了头上,“什么?”
“路易·斯特拉斯啊。”阿比盖尔坦然重复道,“他自己的医生说这个世界上能做这个的人很少。”
“我觉得你肯定可以。”阿比盖尔说道。
“他同意了?”莱纳斯手上倒是没有停,伸手拉亮了灯,然后手放在眼睛前面挡了一小会,去找自己的包,“他没有觉得我是要谋杀他吗?”
“我没和他说。”阿比盖尔理直气壮地说。
“你就觉得我会同意吗?”莱纳斯问道。
“我觉得你肯定同意啊。”阿比盖尔顺理成章地说。
莱纳斯叹了口气,将东西扔进了包里,然后随手拉了一下自己的皮带,单手穿进了带扣里拽紧,“算了,不和你说了。”
“正常来说,你提这种要求,会被双方同时打死的。”莱纳斯郑重地说。
“但是你们两个一起也打不死我啊。”阿比盖尔表示无需担心,“而且我感觉你不会拒绝的。”
“你得保证他配合。”莱纳斯将包甩到了肩上,“我可按不住他的。”
“你还和他比划过吗?”阿比盖尔的关注点从来就没有正确过,莱纳斯叹了口气。
“我猜他单方面揍你。”阿比盖尔兴致勃勃地猜测着交战结局。
“你没说错。”莱纳斯说道,阿比盖尔抓住了他的手腕,“东西都带上了吗?”
“带上了,”莱纳斯看了一眼拉链。
“那走吧。”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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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赐福斩断 ◇
◎这样的神明还真是懦弱又残暴◎
莱纳斯·威廉姆斯·拉普兰是个医生。
他细致地在火苗上烤着刀刃, 路易蓝色的眼睛看着他的脸,他很年轻, 但是同时也很老练。
“不需要麻醉吗?”莱纳斯问道。
“不用了。”路易回答道。
他微微地垂着眼睛, 看自己的腹部,抬起手来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没必要。”
“真的很痛的。”莱纳斯说道, “当然了,如果您坚持的话。”
路易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刀尖上,莱纳斯很少见到过这样的病人, 他们一般都会恐惧这种金属的冷光, 但是路易似乎对这种散发着淡淡血腥味一样的铁味有着几分专注和沉迷。
“欧文·多弗莱斯也害怕手术刀么?”路易问道, 他的声音很平稳,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莱纳斯沉默了一会, “欧文·多弗莱斯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合。”
路易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伸出手放进了外套口袋,“介意我抽根烟么?”
莱纳斯微微怔了一下。
“您请便。”他说道,他忍不住感觉自己后背和脖颈的烫伤突然灼热疼痛了起来,他曾用镜子看过,路易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个圆圆的黑色的烫伤,他听见路易的火柴发出了一声白磷摩擦的声音, 然后烟味传了过来。
路易抽了口烟,让自己的大脑暂时被尼古丁麻醉着。
“莱纳斯,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道。
莱纳斯完成了准备工作, 他转过了身,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路易抽了口烟, 吐出了一个烟圈, “坦诚来说, 我还是很希望拿你立个功劳的。”
“你是很值钱的。”路易平静地说。
莱纳斯垂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这样吗?”他附和道,“最近工作还顺利么?”
刀片划了下去,血溢了出来,路易的手指将香烟捏出了一点褶皱。
“还行吧。”他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天才,然而偏偏和一群天才生在了一个时代。”
“尽到力就好了吧。”莱纳斯平淡地说,“更何况很多事情都是有运气在的。”
路易笑了笑,“你说的对。”他轻声说,“让孩子怀揣巨款在街上走路可是不明智的举动,你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悬赏金,”莱纳斯的声音很安静,“如果被抢劫了都没有办法报警的。”
“一山的土匪加起来也未必有你价值连城。”路易说道,他将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使劲地扭了扭,“这种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幸好还算记得。”莱纳斯回答道,刀划过皮肉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毛骨悚然,路易淡蓝色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被切开的伤口,一层一层的肌肉组织和红色的血液。
“您应该试试当医生。”莱纳斯说道,“我觉得您很有这方面的才华。”
路易笑了笑。
“也许吧。”他笑着说,“但是我这个人比较怠惰,一般遇到不好的地方,还是觉得要长痛不如短痛,直接切掉的好。”
“后填补上的东西永远不如妈妈给你的。”莱纳斯说,“这大概算是医生的某种准则。”
“您还在您想做的事情上努力吗?”莱纳斯随口问道。
“的确还在努力。”路易回答道。
莱纳斯沉默了一会。
“你喜欢边结还是蝴蝶结?”莱纳斯问道。
“哎?”路易不解地微微偏了偏头。
“开始缝合了。”莱纳斯说道,“所以你有什么爱好么?”
“蝴蝶结就算了。”路易说,他的睫毛眨了眨,明显透露出了几分疲惫,莱纳斯抬起手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那就不用蝴蝶结了。”莱纳斯说,然后他开始缝合伤口,路易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另一边的挂钟,时间走到了快要两点钟的地方,大概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此人的技术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挑剔的地方。
“说起来,你如果留下的话,将来一定会十分显赫吧。”路易说道,“我猜如果你愿意的话,日入斗金让所有的国王排着队等着你看病都没有问题。”
“国王哪里有那么多病需要看。”莱纳斯熟练地打了个结,剪刀动了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喳声,将线头剪断了。
然后他将所有用过的器材都扔进了一个玻璃桶里,魔法将上面沾染的血迹飞速地分解干净,他将手套扯了下来,扔进了垃圾袋里。
“好了,”莱纳斯说道,“之后不要剧烈运动,尽量少说话,按照一般料理伤口的办法就可以了,如果可以找以太浓度高的地方疗养的话,说不定一个星期就可以痊愈。”
“也不要饮酒或者吃刺激性食物。”莱纳斯说,“最好保持伤口干燥。”
路易点了点头。
“我猜就算是因为这个,无论哪一位国王都不愿意将你轻易交出来的。”路易轻声说道。
莱纳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也许吧。”他说道,“但是我的确也很喜欢给人看病。”
他拿起了包,推开门走了出去,路易看到那个金发少女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睡觉,白发青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她揉了揉眼睛,抱怨了一句什么。
“顺利吗?”阿比盖尔问道。
“还好吧。”莱纳斯回答道,“应该没事了。”
“困死了。”阿比盖尔说道,她又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莱纳斯出了口气,“不要总是揉眼睛,会把脏东西揉进去,这样对眼睛不好的。”
“好吧好吧。”阿比盖尔敷衍道,将手放了下来。
“还有不要这么睡觉,很容易感冒。”莱纳斯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但是真的很困啊。”她不快地说。
“不是你叫我起来的么?”莱纳斯轻声说,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胛骨,“别抱怨了,走吧。”
“你在一分钟之内,和我说了多少不要了。”阿比盖尔说道,抓住了他的手,“好吧,走了。”
莱纳斯,路易轻轻地合上了眼睛,他并没有喊仆人过来,他也并非天生痛觉缺失。
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抽了一口。
如果说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法理解的人,大概莱纳斯算一个,然而他低估了此人在他人生中阴魂不散的程度,他本来以为莱纳斯很快就会被铲除,就像是他所有曾诞生过的前辈那样,空气那么稀薄,怎么可能开的出花来呢。
然而他没有死。
他直到今天还没有死。
莱纳斯依旧沉稳安详地活着。
路易抽了口烟,他静默地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冷汗一点点地变凉,他作为一个执政官,一个统治者,始终保持着莱纳斯这种人是危险分子,不安定因素,为了这个世界必须予以铲除的存在。
他现在依旧这么坚信着。
他弹了弹烟灰。
但是世界上不存在完美无暇的国家机器,即使从制度上设计的再完美也可能轰然倒塌,因为它是由一个个人类组成的。
他也是其中的一个人类。
他该怎么做,那些都无伤大雅,现在最重要的莫过于这样的事情,路易支撑着站了起来,他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然后顺着自己的脖颈侧面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