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法掌握的力恍若从周身抽去，厄亚看着这些用各色目光打量他的下属们，那些恐惧、挣扎、羞愧、期盼……那些种种复杂的情绪，有多少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又有多少……无论如何，这次会议传出来后，这个基地就已经风崩离析了。
数十年压在他身上的重担……他也不需要再为所有人负责了，以后再见或许是敌人或许是阶下囚。
厄亚沉默一下，吐出一口气十分平静地说：：“能撤走的只有一小部分，保留基地的种子，剩下的人只能留在基地，有意愿留下的人提前申请，你们可以在基地的种子撤离后……向联邦投降。”
这句话说出来，犹如在会议的正中心投下一颗炸弹，会议里原本小声的讨论变成了骚乱。
“会议结束，给你们三个小时的选择时间。”厄亚没有再回答任何问题，也没有再看向表情精彩纷呈的众人和慌乱的场面。
雅各布默默站在他身边，厄亚转身离去。
等离开了会议厅，雅各布突然开口说：“您不应该这样直接说出来，最起码先要安抚住众人。”
厄亚倚在电梯的墙上，闭了闭眸说：“没必要了，在内部有不同心思的人不在少数，联邦军队来的方向甚至都准确无误，这一天早晚会来我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电梯的头顶灯在雅各布的脸上投下崎岖的阴影，他用嘶哑如同幽魂的声音，说：“……他们以为出卖反叛军讨好联邦就能过的比在基地更好，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对于联邦来说是废料都算不上的残渣，对于残渣，联邦毁灭他们都是对他们的仁慈。”
厄亚沉默一下，说：“雅各布，除了登上天空岛那次你有多久没有看到过真正的阳光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花香了？……又有多久没有看到过植物生长的样子了？”
厄亚说着闭上双眼，轻声说：“没有谁愿意永远这样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如果是一时还可以忍耐，但是如果是永远呢？我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所谓理想不是让人牺牲的。”
雅各布看向厄亚，看他轻轻抬着头，白炽光透射在他毫无瑕疵的脸庞上，如同弗洛伦萨的穹顶光透射在充满神性的少年雕像上。
厄亚慢慢睁开眼看向雅各布森然可怖的脸：“我不适合当一个领导人，我也始终没做好这个首领，如果我真的能有法厄同那样的能力，基地不会到如今的地步。
雅各布，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带宁玛走，绝对不让让联邦找到她！”
“首领…我……”
“雅各布，你保证。”
“……我保证。”
两人的话还有没有落，一个巨大的爆炸声响打破了寂静，随着声响整个电梯井如同被巨人握住左右摇晃，两人扶着电梯墙壁，警报声不绝于耳。
雅各布咬牙出声：“联邦军怎么可能还未到警戒线就能正确命中。”
警报等的明暗交替下，厄亚的脸色白的可怕，他目光幽暗，说：“不是联邦军，是基地内……乱了。”
“怎么可能！”雅各布虽然这么说，但是已经认同了厄亚的推论，会议才刚刚结束，怎么可能基地现在就出现这么大的骚乱！说明这次的骚乱明显就早有预谋了！他脑海中快速闪过刚才会议上所有人的面孔，这其中肯定有人不，很多人！他们很早就和联邦有联系，甚至犹大不止一个！
厄亚轻嗤一声，笑道：“看来，无论我在会议上无论说不说，他们已经选好了。”
雅各布启动电梯的应急装置，并且链接基地的智能Anna，清甜的女声响彻在电梯里。
「首领阁下，雅各布阁下，刚才位于C区的基地内部有人动用了外太空武器，索性伤亡控制在很小的范围，但是坏消息是，我来不及拦截会议上的消息，现在基地内的人都知道联邦军要到了，C区最先开始的动乱，现在已经开始向所有区域蔓延。」
随着Anna的汇报结束，厄亚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几分，他豁然开口问：“B-563区呢？”
Anna静默一下，汇报：「……首领阁下的住处也在动乱区域内，虽然不是最先开始的地方，但是…实话说，那里也并不安全。」
厄亚的眼眸泛起有些猩红的狰狞之色，他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看雅各布，厄亚死死盯着前方反光的墙壁说：“雅各布，还记得很久之前让你在关键时刻启封的档案吗？”
厄亚没有等雅各布答复径直说：“现在可以解锁了，这里面是最后筛选的名单，你带着名单上面的人，走Anna给你们设定的路线。
这名单上的人按理说不可能有联邦的间隙，你解封的同时这个消息已经发到了他们的个人终端上，在设定的地址集合然后由你带他们前往最后的地址。途中有人有异样就杀了他，不要手软。”
雅各布看向光脑上的名单和路线图，他愣住然后看向厄亚，显然厄亚对今天早就有了预案。
“首领…您呢？”雅各布艰难地说。
厄亚看了一眼光脑上Anna发来的动乱地图，其中红色冲突面积在不断扩大，他的眼眸越发的猩红，他头也不抬地说：“我要去找宁玛，你们先按照备案去最后地点。”
电梯门开了，Anna安排的机器人递上武器，厄亚将枪支□□之类的用带子绑在腿和腰上。
雅各布知道厄亚要只身一人去，霎时情绪失控下意识抬手抓住厄亚的肩膀，厉声道：“首领！您要独自一人去吗？！！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反而救一个不知道血统的人！”
厄亚镇定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雅各布，抬起胳膊将雅各布的手挣脱开：“你知道？…算了你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厄亚深吸一口气，抬眸说：“她就是我的妹妹宁玛，没有第二种可能。”
——
c-1536区，男人在按动发射的按键后，浑身犹如筛糠般颤抖，这个人是厄亚召开会议上的其中一人，坐在厄亚手左边长桌中部的位置，他在整个会议中一句话都没说，没有抬头只是沉默。
显耳易见他就是众人中的犹大。
一行字出现漂浮在他头顶的上空。
字幕：做的很好，我认可你的诚意。
“真……真的吗！？”他颤抖着跪下，如果这个字幕的主人坐在他面前，他绝对会跪下来亲吻对方的鞋底。
“我…我得到赦免了吗？甚至有前往宜居星球居住的权利吗？”
字幕：法厄同签署了赦免法条，在和反叛军战争中投降并按照命令行事的人将会获得应有的奖赏，同时还会获得联邦下属的宜居星球的居住权利。
一个鞋扔了过来扰乱了悬浮的字，门外爬出一个断了一只手的人：“达根斯！你个叛徒！你个吃畜生下水的走狗！你不得好死！”
很快这个断手的人被拖走，达根斯惧怕又愤怒的脸色飞速变换了表情，献媚地问：“刚才是个意外，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字幕：保护好和你接头的omega，她身上有定位器。
达根斯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站在一侧的乔伊斯，连忙献媚地说：“这肯定的，那厄亚他们怎么办？阁下有怎样的打算？”
字幕：不需要你直接对厄亚下手，只需要你按照指示行事。
“那……大人，下一个指示是？”
字幕：我需要你送一段信息给一个人。
——
芩弋姝附在地上放轻呼吸，很快砸门的人走了进来，翻箱倒柜，各种推倒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说…达根斯和联邦联系上了是真的吗？”
“真不真的也就那样了，你觉得联邦会给我们特赦让我们去宜居星球生活吗？”
“你是从边缘星球来的，你能不知道？联邦现在的宜居星球就那几个，边缘星球那么多人都没让他们换宜居地，基地多少人能所有人有这个福利？到时候不还得看各自的功劳，我们要是在这找到一些秘密文件或者重要的东西，宜居星球就有我们的。”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翻箱倒柜，听他们的谈话芩弋姝蹙了一下眉，基地现在的混乱还有联邦已经渗透的原因。
这时候，翻找声停下。
其中一人开口：“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第110章 坠入【已重写】
香味？
芩弋姝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逐渐升高的体温, 她问系统：“发I情期？”
「宿主，是你修复了西泽的腺体，我劝过你, 他不是攻略对象，不应该浪费你本身蕴含的能量。」
芩弋姝闭一下眼，平静情绪说：“系统,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系统沉默一下，声音介质模糊不清。
「……我不会害你的，宿主。」
芩弋姝将毯子裹紧自己，看着眼前床单下的一丝光亮。
小腹的热度缓缓上升, 湿热的汁水在浆果中渗出，芩弋姝张开眼睛数着自己心跳。
系统没有出声，但是很突兀的, 它听到芩弋姝在意识中的说话。
“系统, 我始终很感谢你对于我的帮助。即使这个帮助是需要我的回报的。”
“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的第二人生只不过是又一遍重复我曾经经历过的错误而已。”
芩弋姝闭上眼睛, 她又一次好似看到了前世的那一幕, 飞机穿过太平洋, 蓝绿色的海水中镶嵌着的岛屿。
那个岛屿是禁忌的，来往的人员不能带任何发射器, 进出岛屿的任何人都要进行搜身。
她知道那个岛是做什么的，只不过她不能说。
她漠视过, 也辗转反侧过, 最后也抗争过, 只不过她太弱了，反抗也只不过是蚂蚁的挣扎。
芩弋姝闭上眼, 嘴唇在些许的抖动。
系统作为智慧生命是没有人类所有的共情，它听着芩弋姝的话，将语言转换成数据飞速对比运算，紧接着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无论这个还是那个的世界，都是一样的。”
芩弋姝听着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心想：无论她多少次告诫自己，不要做选择，不要对他人投注感情，不要关注自己不应该关注的事情，但是她始终忍不住。
她无法忽略、无视那些她看得到的东西，她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但是结果她还是不死心。
是啊，她还是不死心。
＊
乌索克将衣柜踹倒在地，他能闻到那该死的omega的香气，但是他找不到那个香味的来源，这样他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发狂，他松开衣领问：“派恩，厄亚是不是在他房间里藏了omega！你找到什么了吗？”
然而没有声音回答他，声音在封闭的室内十分大，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能听到，但是在乌索克吼一嗓子后，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按照常理说，他停下动作后，能听到同伴的声音，但是什么也没有，无论是翻找声还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房间内，他只听到自己心跳声咚咚的几欲跳出胸膛，他按压住惊疑，一手将两上膛的枪对准大门一边，用平常的语气迟疑地问：
“…派恩？”
“哈！？”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松了口气怒骂到：“你tm的怎么不出声！”
“哈哈，乌索克，帮我开下门我找到了好东西双手腾不开。”
“你个鸟人，精整些麻烦事，你拿了什么东西？”乌索克一边插混一边将枪插回腰套上，伸手拉开门。
他彻底放松了警惕，在开门前的一瞬间还是轻松自在的。
下一秒，他瞳孔睁大。
他的脖子，被一条蛇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脖颈，张口几欲大喊，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死鸡，气管里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面前的人就是个浑身黑色的怪物！看着对方血色的瞳孔，乌索克脸憋的发紫，双手胡乱抓动着。
与此同时胸口一凉，布满鳞片的黑色长爪，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很快，缠住乌索克脖子的尾巴松开，虫族抽出手指，将他如同垃圾袋一样扔在墙边。
虵血红色的眸子转动一下，尾巴尖晃动着捕捉空气中的信息素。
虵走到床边，闻着香气，捕捉信息素的尾巴尖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还不出来吗？”
虵说话声压得很低，芩弋姝转了转头，她动作很轻微，但是那细微的动作摩擦被捕捉到了，在芩弋姝还未反应过来时候，她的手臂就被抓住拖出床底。
于是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与那张非人的脸庞对视。
芩弋姝本来是对外界感受是很麻木的，但是与眼前这双血红色的瞳孔对视，竟然有一种又冷又麻木的恐惧感。
总觉得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这个虫族有种令人惊悚的拟人化。
原本非人的纯洁眼神，变得含着猎人般的冰冷笑意。
芩弋姝的脸颊上还有因为信息素潮热泛出的汗珠，头发丝粘在脸上，那匕首一样带着尖甲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这场面的惊悚感无异于刀尖上跳舞般。
“真可怜，吓坏了吧。”虵似笑非笑着说。
芩弋姝轻轻喘着气没有说话，那个虫族又自顾自的说：“好像每次见到你都又狼狈又可憐呢，如果我不在你一定会遇到很糟糕的事情吧，不和我说声谢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