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见她要睡觉，不动声色地把车窗关上，以防她吹风吹着凉了。
车内一片安静，暖气加成下，岑呦柠装着装着就真的开始打起了瞌睡，脑子如同一团浆糊，迷迷糊糊的。
懵懵懂懂间，她好像听见了江屿的声音。
他说——
“小傻子，就算追你要排队，那我这个追了你快十年的人，再怎么着也得排个第一吧？”
……
车子稳稳停在医院门口，岑呦柠打着哈欠悠悠转醒，一抬头就看见了灯火通明的白色建筑物。
她揉了揉太阳穴，脑子还犯着懵，“那我先走了。”
“等等。”
岑呦柠：“？”
她还在等着江屿的后话呢，没想到后者直接倾身过来。
周遭瞬间被他的气息包围。
淡淡的花香味。
一个大老爷们身上一股花香味，难怪这么招蜂引蝶的。
岑呦柠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心跳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加快。
江屿俯身过去，帮她把安全带解开。
末了重新坐直身子，仿佛无事发生：“走吧。”
岑呦柠：“？”
就这？
服了。
岑呦柠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果然，烂泥扶不上墙。
算了，她就不该指望他。
什么追她什么喜欢她的，估计也是嘴皮子功夫，怎么可能认真的？
不过是想把她留在这的手段罢了。
心里默默嗤笑一声，手放在车把手上，正准备拉开车门下车。
“等等。”
岑呦柠不耐烦：“又怎么……”
刚回过头准备发脾气，眼前就被一束花给占据了视线。
是一束浅黄色的洋桔梗。
不多不少，正好九束。
“本想说顺手买的，”江屿停顿了一下，语气洋洋洒洒，听上去像是漫不经心：“但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坦白的。”
“我是特地买来送你的。”
岑呦柠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呆滞地接过他递来的花束，仿佛还活在梦里。
几秒后，她才回归正常，按着平日的模样冷哼一声：“一束花就想感动我，未免把我想得太廉价了吧？”
江屿刚想说话，不料她接下来又说了句：“不过，还行，看得过去。”
岑呦柠抿了抿唇，像是逃窜似的，拉开车门就下了车，“走了。”
刚准备转身把门关上，犹豫片刻，还是别扭地补上一句：“再见。”
别扭又可爱。
江屿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眼里遍布星辰，亮晶晶的，说不出的宠溺：
“嗯，再见。”
-
岑哟柠前往病房的路上，嘴上一直扬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
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洋桔梗，时不时飘来淡淡的花香。
和刚才在车上闻到的江屿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推门进入病房，发现袁沛敏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粥，在给坐在病床上的岑旭辉喂食。
岑哟柠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退。
“柠柠，你来啦？”袁沛敏朝她虚伪地笑了笑，“随便坐，吃饭了没有？”
“怎么这么客气，还带束花过来。”
岑哟柠面无表情，一点面子也不给，并不打算和她虚与委蛇：“这花别人送我的。”
袁沛敏：“……”
尴尬地笑笑后，识趣地低下头继续用勺子盛粥喂给岑旭辉。
尴尬的表情配上她脸上泛红的巴掌印，倒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
岑旭辉稍微偏头，示意自己吃饱后，眉目祥和的朝着岑哟柠笑了笑：“是哪个小男生给你送花来了？”
“就……粉丝而已。”岑哟柠不知道怎么跟岑旭辉交代江屿的事，再加上八字还没一撇，就不打算详细说了。
没想到岑旭辉了然地点了点头，“是江屿那小子送的吧？”
岑哟柠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江屿那小子虽然看上去没个靠谱的，但事实上稳重着呢，什么事心里都门儿清。”岑旭辉中肯地评价着，江屿算是他为数不多给予肯定的人，“把你交给他，爸爸也算放心了。”
岑哟柠不知道接些什么，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你都高血压了还操心这么多干嘛？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袁沛敏适时接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知道自己此时呆在这显得多余，她也不在这碍事了，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老岑，既然柠柠在这陪着你，那我就先回去，不碍着你两父女了。我明天再来接你出院回家，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岑旭辉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等袁沛敏出了病房，岑旭辉朝着站在床尾那边的岑哟柠微抬了一下下巴：“丫头，过来坐下陪爸爸聊聊天。”
丫头，久违的亲昵的称呼。
其实岑旭辉和岑哟柠已经很多年没坐下好好聊聊天了。
自从袁沛敏出现后，两人的谈话基本上没聊两句就触及到雷区，最后不欢而散。
就像下午岑旭辉刚醒，两人的对话一样。
岑哟柠下午刚和他吵完就后悔了，明知道他高血压晕倒刚从急救室出来，结果一睡醒就跟他犟着脾气吵架。
所以这会才难得顺从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平心气和地陪他聊天。
“爸爸记得，你小时候和江家那小子关系好像还不错？那时候还老往人家里跑。”
岑哟柠从床头的果篮上随手挑了个苹果，打算给他削个吃，闻言拿刀的手一顿，下一秒又很快恢复如常，漫不经心：“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有空带回家让爸爸看看，爸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那小子了。”岑旭辉低低地咳嗽两声，“老江之前不是有打算把公司留给江屿继承？现在怎么是江淮打理着公司？”
这个问题岑哟柠也有想过，甚至跑去问过江屿，可后者不是转移话题，就是打着幌子答非所问。
次数一多，岑哟柠就懒得问了。
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人各有志吧。”
“人各有志……”岑旭辉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可是他这个志能干出什么成就？”
“家里有产业不好好继承，当演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岑哟柠刚好削完一个苹果，苹果皮完整地削成一个长条，她抬眸望向岑旭辉，语气平静：“这就是你当初用来反驳妈的话？”
岑旭辉哑口无言。
“爸，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演员吗？”岑哟柠把苹果递给他，自己拿了张纸巾，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擦着每一根手指，声音轻柔，一字一句地说着：“其实妈妈的一直都想当一位演员。她说，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想尝试一下不同的角色，体验不同的人生。可是这么多年的梦想，却被她老公轻而易举的一句‘当演员有什么好的，抛头露面的丟我岑家的脸！家里的钱是不够你花吗？你就好好在家待着花钱，有什么不好的？’给抹杀掉了。”
“妈妈连到闭上眼睛那一刻，都没能实现她的愿望。”岑哟柠叹了一口气，“所以，一定要按照你说的方式去做，这才算像话吗？”
岑旭辉安静了半晌，最后才哑着嗓子说了句：“我确实对不起你妈妈。”
病房内一片寂静，谁也没再出声。
有关岑妈妈的话题，似乎永远都是一把利剑，隔在他们中间，成为无法消除的隔阂。
尽管过了这么久，但其实谁也无法放下，没有办法遗忘。
“不聊这个了。”岑哟柠怕再聊下去又会引起他情绪波动，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了注意力，“之前不是听说徐家那个独女要订婚了吗？怎么后面没声了？”
岑旭辉点了点头，也不太了解详情，只知道大概：“那丫头啊，抓到她未婚夫出轨，人赃并获，事情闹得还挺大，只不过后面被压下来了。”
“看她爸妈的态度，应该是决定忍下来了。”
岑哟柠错愕，“这也能接受？”
第28章 ◇
◎送洋桔梗的意思◎
岑旭辉咬了口岑哟柠给他削的苹果, “联姻这事本来就复杂，怎么会真的参杂感情进去。再说，关乎两家利益的事, 自然是能忍则忍。”
“徐家的订婚宴估计在下周办，你跟着你哥过去送个礼吧, 好歹人家也是你高中同学。”
岑哟柠默了一会，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评价了。
虽然不怎么喜欢徐佳媛，但听到她这种身不由己的境遇, 还是忍不住唏嘘两声。
“不过, 柠柠，”岑旭辉发自内心地说道：“你不用担心什么联姻什么利益，只要找个你喜欢的人，对你好的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就好。当然, 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事，反正爸有钱，还是养得起你的。”
“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去活, 凡事有爸撑腰！”
岑呦柠盯着他眼角的皱纹, 以及好像一夜间白了许多的头发，心下动容。
眼眶一热，她强压住落泪的冲动，装作嫌恶地皱了皱眉：“干嘛突然走煽情风，怪不习惯的。”
“哈哈哈, 爸不是一直都这样。”
“胡说！你之前帮着外人骂我骂得可狠了。”
“……”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 聊到将近十二点，岑旭辉才抵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不然大有畅谈到天亮的想法。
说起来, 两人确实很久没有这样平心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
岑哟柠认床, 睡不惯医院的病床, 困得直打哈欠也绝不倒下。
回完江屿给她发的消息后，打算干脆出去一趟，买杯咖啡提提神。
-
晚上的风呼啸得厉害，气温比白天还要低上几度，这个点数外面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看起来格外冷清。
岑呦柠裹紧了一下外套，步履匆匆，打算就近随便找个咖啡店应付应付就算了，免得跑太远。
“叮铃铃——”
咖啡店的门被拉开，周身瞬间被一股暖气给包围住了。
岑呦柠舒服地放松了身体，抬步往点餐区走去。
这家餐厅装修很高级，走的欧美风设计，上面挂着的价格表更是惹人注目。
点餐区只有一个人在排队，岑呦柠排在他后面，无聊地打开手机刷着微博，等着前面的男人点单。
“不收现金？”那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不过三十左右，比岑呦柠要高出半个头，长过下颚的头发随意扎起，戴着顶军绿色的贝雷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浓浓的艺术气息。“我记得中国拒收现金是违法的吧？”
估计是位搞艺术的。
“先生，不是我们不收现金，实在是没有零钱给您找。”服务员估计也挺头疼的，“要不您还是微信支付吧？支付宝也可以的。”
“我没有那种东西。”男人的语气听上去很诚恳，但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都2022年了，该不会还有人不用微信不用支付宝吧？
“那要不然您到隔壁便利店买瓶水？让他们帮忙找开一下。”服务员为难地说道：“我也感到很抱歉。”
“可是我现在不想喝水。”
双方争执不下，各有各的理。
岑呦柠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上前一小步，对着服务员说道：“一杯冰美式，帮这位先生一起付了吧。”
服务员愣了一下，下一秒宛如遇到救星，双眼一亮，对着眼前这位身型高挑，大晚上戴着口罩墨镜的女人万分感激：“好的小姐，这位先生消费61，您的冰美式44，一共是105元。”
“您看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61块，岑呦柠扫了一眼男人手里握着的红色大钞，也难怪人家没得找零了。
“微信。”打开微信点开付款码，随着“滴”的一声付款成功后，旁边的男人才出声：“谢谢，你有零钱吗？我还你现金。”
岑呦柠转头看他一眼，发现对方也戴着口罩。
眉眼看上去，有几分熟悉。
可是任由她怎么回忆，脑海里也没有和这个面容对得上号的人。
“不用了。”恰好咖啡做好了，岑呦柠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冰美式，朝他轻轻扬了一下手中的咖啡，“萍水相逢，就当请你喝了。”
说完，不等男人回话，岑呦柠就捧着咖啡出了咖啡厅，身影匿入夜幕中，很快消失不见。
……
隔天岑旭辉总算平安出院，岑呦柠跟着回到岑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倒头睡一觉。
昨晚熬了一个通宵，总得好好补一下觉。
反正最近休假，没有通告要赶，她打算在岑家呆上几天，正好能多试试李妈的手艺。
李妈难得见她回来住，就算是只有几天也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生怕她饿着了。
这就导致岑呦柠时隔两天站上称时，对着称上显示的数字陷入了一阵沉思。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短短两天胖了5斤的？
这对女演员来说如同噩耗。
就在她折磨着要怎么减肥时，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苏姐。”岑呦柠从称上下来，又不信邪地重新站上去，“找我有事吗？”
“呦柠，你现在在哪个国家啊？”苏云倩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的，都忘了问问岑呦柠旅游得怎么样了，“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啊。”
岑呦柠泄气地从称上下来，扑在床上如实说道：“我没出国，我爸病了，回来陪他几天。”
“哦！那正好！”
“你之前让我帮你留意的那个何导，我打听到他前两天刚回国。”苏云倩停下手里的活，来了精神：“听说他最近正筹备开拍一部电影，剧本已经磨练好了，就差选角了。”
“要不要托人帮你约见一下？”
何见弦是归国不久的一位新晋导演，年纪轻轻就在国外拿下不少奖项。
岑呦柠很喜欢他的作品，可以说是他的半个粉丝。
之前他一直在国外，岑呦柠都没机会去拜访他，更别提合作了。本来想着这次出国旅游顺便看看能不能去见一下他，没想到行程又搁置了。
早在很久之前岑呦柠就听说他有可能回国发展后，所以一直让袁沛敏帮忙留意他的动向。
没想到真让她给等到了。
这下自然喜出望外：“当然！”
“行，等我好消息。”
“……”
挂了电话，岑呦柠的心情格外顺畅。
连带着看天天厚着脸皮跑来蹭饭的某人都顺眼了不少。
“喂，”岑呦柠拿叉子叉了一小块牛扒，望着坐在餐桌对面的男人，“你天天往我家跑，不用拍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