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渊知道这是他的所为被皇帝给知晓了,他也不慌张,重新在屋内跪下, 说道:“微臣胆大妄为, 求皇帝治罪。”
皇帝本来以为楚时渊会为自己辩解, 最起码说几句他是为了大燕的话语,不想楚时渊竟然如此痛快地认罪了。他冷声说道:“胆大妄为?看来爱卿对自己的所为还是认知很准确,你这是准备让朕将朝堂上的官员都关进大牢吗?”
楚时渊不卑不亢说道:“若是各位大人行的端做得正,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惩治他,更不会将他关进大牢。”
言外之意,这些官员过去的那些卑劣行径被暴露出来,也是那些官员自己本来行为不妥。
只是身居高位,谁又能够保证自己没有一点儿以权谋私的行为?没有一点儿私心?
楚时渊这次故意将事情闹大,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只是他有自己的底线和道德,不会因为自己身居高位,便做出小人行径。
皇帝恼怒说道:“行的端做得正?爱卿这是觉得别人也应该如你一样光明磊落,不可有一点儿行差踏错?常言水至清则无鱼,这朝堂也是,你将他们的过去的不妥行为暴露出来,逼朕惩治他们,然后呢?这朝堂上,你觉得朕还能够靠谁?靠你一个人吗?”
皇帝的这一番话语也印证了楚时渊之前的猜想,皇帝对这些官员和世家私下的行径不是不知,之前皇帝还暗示他,让他将马御史和他之前遇刺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那些官员做错了事情,按理皇帝是应该惩治他们,但是身为皇帝,不能够单单考虑官员犯下的错事,他不能够让整个朝堂发生混乱,让大燕出乱子。
楚时渊微垂着脑袋,缓声说道:“微臣不敢逼皇上,做错了事情,便应该承受他应有的惩罚,若是皇上担心以后朝堂上无人可用,微臣倒是觉得不必有此担忧。大燕人才济济,自然会有许多有才能的人争着想向皇上效劳……”
“不过有些官员劳苦功高,微臣也觉得皇上不应该因为某些错事,便否定了他们从前的全部,皇上小惩大诫便可。”
皇帝眯眼说道:“你此话何意?”
楚时渊说道:“这次几大世家皆暴露了不少从前的丑闻,犯事的人大多是他们家族的嫡支,犯了错,不可不罚,皇上若是觉得难做,何不给那些没有犯错的旁支一些提携,也算是安抚。”
朝堂上的这些世家扎根极深,若是想将他们完全踢出朝堂,是不可能的。皇帝目前也没有将他们斩草除根的意思。既想要重用这些世家大族,又不能够让他们的手上的权利太盛,危害大燕和他的地位,一直以来都是皇帝比较头疼的事情。
其实和平衡几大世家的势力一样,这些世家大族内部也不是完全一心,既然不是一心,完全可以让这些世家大族内部自己互相牵制。
楚时渊想要对皇上说得就是这点,之前那些官员因为他的弹劾,就想对他下毒手,甚至还害到了沈笙卿,若是他们自顾不暇,连保住现有的地位和权势便要耗费他们全部的精力,他们又哪里还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为了让皇上对他们另眼相待,也会努力表现自己。
楚时渊想说的意思,皇帝自然领会到了。他看着楚时渊,语气不像是赞赏,“爱卿真是足智多谋。”
楚时渊微垂着脑袋,没有说话。他坏了皇帝的计划,还将朝堂上的官员基本上都设计了进去,他知道皇帝心里的气还没有消。
不过他没有后悔。曾经他认为将所有心神都放在朝堂上,才不算是辜负了楚父对他的期望。可是他连他的妻子都无法保护,还忽视了她多年,何尝不是他的失败?
这次的事情,若是沈笙卿没有被卷入进去,兴许他也会沉住气,按照皇帝的意思敲打那些世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闹得满城风雨,将皇帝也陷入被动的地步。
只是他已经欠了沈笙卿许多,不像让那些间接害了沈笙卿,还想阻止沈笙卿解毒的人继续逍遥了。
楚时渊不说话,不代表皇帝的心里的气就能够消了,但是皇上又不能够真正的生楚时渊的气。因为那些官员犯的事是事实,楚时渊最多是推波助澜让那些事情暴露在阳光下。
认真说来,他还应该感谢楚时渊。楚时渊都已经帮他想好了对策。
皇帝的反应,在楚时渊的意料之中。眼下也只能够等这波风波过去,皇帝的气慢慢消了。
不过以皇帝的脾气,也不会真正责罚他了。
离开前,楚时渊对皇帝提了他之前答应简连漪的事情。楚时渊夷州剿匪有功,他还没有嘉赏楚时渊,不过是保住简连漪的性命,皇帝不会不同意。只是简连漪炼毒的本领,之前让马御史惨死,楚时渊也差点儿没了性命,他不会让简连漪再用此害人。
……
楚母在首辅府居住了一晚,便让人收拾东西回粼山。
楚时渊自知康安的事情对不住楚母,他拒绝了楚母提议的再娶的事情,楚母的心中也有怨言。他让人好好照顾楚母,莫让楚母因为他的事情气坏了身体。
楚母看着自己骄傲的儿子,有心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叹息一声。她想劝说楚时渊莫再将心思耗在沈笙卿的身上,可是想到沈笙卿如今身上的毒,又觉得这样说对不起沈笙卿。
最后她只能够期望沈笙卿能够快点儿解了毒,楚时渊也能够从过去的事情里走出来。
得知她的孙子还活着,本来是一件喜悦的事情,谁能想到如今楚时渊和沈笙卿会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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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楚时渊从皇帝的御书房出来后,皇帝又惩治了一批官员。包括简连漪的父亲也被皇帝革去官职,押入了大牢。
皇帝除了惩治了一批心思不正的官员,却也没有完全对这些世家大族失去信任,不忘提拔有能力之人。只是如此一来,这些世家大族内部却是变天了,简连漪的父亲本来是简家的家主,现在的情况,简连漪的父亲显然是不能够胜任家主之位了。
除了简家,马家原来的家主因为包庇马三老爷被皇帝治罪,也换了新的家主。
在普通百姓因为这些世家大族的丑事津津乐道,各世家大族提心吊胆时,谁又想到这一件件事情背后皆有楚时渊的推手。
城门口
简连漪的手上带着枷锁,不时回头看一眼。
“连漪……”
袁承霁的手上拿着一个包袱,朝简连漪的方向走了过来。
袁承霁将楚时渊给他的令牌给旁边的差役看,说道:“我能否和简小姐说几句话语?”
袁承霁的手上有楚时渊的令牌,差役自然不会不同意,主动走到了旁边,将地方让给简连漪和袁承霁。
简连漪红着眼看向袁承霁,说道:“师兄是来送我的吗?”
虽然因为楚时渊的缘故,皇帝保留了她的性命,她却要流放到偏远之地五年。
袁承霁将他带来的药膏拿了出来,说道:“我不能够和你待多长时间,我先帮你处理手上的伤。”
皇帝下令挑了简连漪的手筋,不许简连漪再炼毒。简连漪以后也无法使用医术了。
简连漪看着袁承霁帮她处理伤口的样子,眼泪掉了下来,说道;“师兄,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任性离开药王谷的……”
今日她要被流放,简府没有一个人来送她,反倒是袁承霁还在关心她。曾经她以为她按照他们说的话语去做,简府的人就会接受她,关心她,可是出事的时候,他们却还是将她给推了出来,虽然简府如今不太平,但是简府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来送送她……
简连漪哭着对袁承霁道歉,说道:“师兄,对不起,我之前还派人抢你的药材,让你受伤……”
虽然简连漪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还是想向向袁承霁道歉。袁承霁帮简连漪处理好手上的伤,说道:“你若是真心悔改,五年后,我去接你回药王谷。”
毕竟一起长大,袁承霁做不到完全不管简连漪。
简连漪点头道:“师兄,我知错了……”
顿了顿,简连漪想到她之前的猜测,说道:“师兄最近有没有见过楚大哥?”
袁承霁以为简连漪还没有放下楚时渊,他说道:“师弟的心里是欣荣郡主,你莫再执迷。”
简连漪知道袁承霁误会她了,她说道:“师兄若是有时间,能否帮我去见见楚大哥,之前我告诉楚大哥,我在粼山放了几本医书,和那本毒经,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袁承霁听出了简连漪话语里的异样,他说道:“你那几本医书里写了什么?”
她现在见不到楚时渊,若是想知道楚时渊的情况,也只能够指望袁承霁。简连漪如实说道:“师父留下来的医书,师兄基本上都见过,师兄应该知道苗疆蛊毒。”
蛊毒。袁承霁的心中一沉,皇帝连毒都不能够容忍,甚至还特意让人挑了简连漪的手筋,不允许简连漪再炼毒。蛊毒本来就神秘而危险,比毒还要令人恐惧,楚时渊会碰蛊毒吗?
心中这样想着,袁承霁说道:“等会儿我会去首辅府将令牌还给师弟,你莫想此事了,等欣荣郡主的毒解了,我再去找你。”
简连漪见差役已经走过来,不许她和袁承霁再交谈。她听见袁承霁的话语,只好点了点头。
袁承霁将手上的包袱给简连漪,拜托差役路上照顾简连漪,目送简连漪随差役离开。
……
等简连漪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见,袁承霁朝首辅府走去。
首辅府的下人皆认识袁承霁,知道袁承霁是来找楚时渊的,将楚时渊给放了进去。
莫牧守在书房外,看见出现的袁承霁,愣了一下,说道:“袁大夫送完简小姐了?”
袁承霁说道:“嗯,我来将令牌还给你们大人。”
袁承霁身为医者,鼻子比一般人灵敏,他拧眉说道:“你们大人现在在干什么?”
他想到简连漪说过的关于蛊毒的事情,脸色一变,不顾莫牧的反对,将书房的门推开。下一瞬他呆住了。
第38章
◎。◎
袁承霁快步走进书房, 他抬手抓住楚时渊被血染红的手腕,说道:“师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之前给师弟的药膏, 师弟没有用?”
楚时渊之前给沈笙卿放过血,被沈笙卿发现后, 沈笙卿便拒绝服用楚时渊的血了。楚时渊若是有用他给他的药膏, 手腕上的伤应该已经快痊愈了。
袁承霁的视线落在楚时渊面前的桌子上, 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瓷碗,瓷碗里有一只模样怪异的小虫子。刚刚楚时渊的血就是滴落到了这瓷碗里。
眼下楚时渊的血弥漫在这虫子的周身,看上去怪异得很,让人不寒而栗。
袁承霁松开楚时渊的手腕,便要给楚时渊包扎手腕上的伤,说道:“连漪果然没有猜错, 你竟然真的碰了蛊毒, 这蛊毒是哪里来的?”
袁承霁的心中庆幸,幸好简连漪心思敏锐,提醒他来见楚时渊。
楚时渊拒绝了袁承霁的包扎, 将手腕又移到那瓷碗的上方, 说道:“师兄,我今日还没有喂完这蛊虫,不可功亏一篑。”
莫牧看见袁承霁进屋, 便也随袁承霁进了书房。他见袁承霁要给楚时渊包扎伤口, 这会儿将包扎需要的东西放在袁承霁和楚时渊的面前。
袁承霁再次抓住楚时渊的手腕,不许楚时渊再给那蛊虫喂血。楚时渊见今日放血已经差不多了,便随袁承霁去了。
袁承霁看着楚时渊沉寂的脸, 再想到刚才他进来时, 楚时渊将血滴落到瓷碗里的场景, 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师弟说实话,这蛊虫是不是和欣荣郡主有关?”
今日被袁承霁撞见他用血喂蛊虫的场景,楚时渊自知瞒不过袁承霁,而且他本来也没想隐瞒袁承霁。他说道:“这蛊虫是我之前去夷州剿匪时获得的,需用血喂养一个月,才会分化出子蛊。”
之前他主动前往夷州剿匪,便是因为那山匪手里不仅有康安需要的药材,还有这蛊虫。
袁承霁没有想到楚时渊如今为了沈笙卿居然做到这个地步。蛊毒的阴毒,世人皆知,当初师父都不敢碰蛊毒。
而且用人血喂蛊虫,本来就是极折损人的寿命,这也是蛊毒被世人不容的原因。
“连漪说之前在粼山放了几本医书,那医书在哪儿?”
待帮楚时渊包扎好伤口,袁承霁站起身,说道。
楚时渊知道袁承霁要找什么,他看了莫牧一眼,让莫牧将那几本医书拿来。
很快袁承霁的视线落在其中一本医书最后一页的几行小字上,只见那上面写道:同命蛊可以与心爱之人共享寿命,同时也可以将心爱人身上的痛苦渡到自己的身上。
袁承霁的视线落在瓷碗里的小虫子上,说道:“这便是同命蛊?”
“嗯。”
袁承霁说道:“我已经在帮欣荣郡主研制解药,师弟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即便这蛊虫能够保住欣荣郡主的性命,师弟觉得欣荣郡主会同意?”
之前情况危急,楚时渊无奈之下给沈笙卿服用了他的血,事后沈笙卿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将那碗掺了他的血的汤药给倒了。
不用袁承霁说,楚时渊也知道沈笙卿不会同意。他说道:“所以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到时候需要师兄帮助我。”
虽然沈笙卿说过她在药王谷救他的事情,算是和他当初帮她挡的那一剑扯平了。但是沈笙卿毕竟是因为他,如今才会中毒。他必须救她。
袁承霁的视线落在楚时渊受伤的手腕上,说道:“师弟有没有想过,用血喂养这蛊虫一个月,对师弟的身体会有多大的损害?”
“而,而且这蛊毒被世人排斥,若是被人知道师弟身为首辅,却碰这阴毒的蛊毒,师弟日后如何面对世人和皇帝?”
楚时渊让莫牧将刚刚被他喂过的蛊虫放好,他的手腕虽然刚刚被袁承霁用纱布包扎过,这会儿纱布居然又染红了,可见楚时渊对自己有多狠,手腕上的伤口有多深。
袁承霁见楚时渊这般,又是生气楚时渊碰蛊毒的行为,又是懊恼,若是当初他没有接受沈笙卿的提议,让沈笙卿服下他配制的毒来救楚时渊,如今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局面?
袁承霁将楚时渊手腕上的纱布拆了,重新给楚时渊包扎,说道:“师弟觉得我无法研制出解药?”
不然如何解释楚时渊为什么要未雨绸缪,不惜用血喂养这同命蛊?
楚时渊没有回答袁承霁的话语,说道:“笙卿那儿,还需要师兄帮忙照看。康安的身体虽然应该已经无大碍了,但是还是要麻烦师兄帮忙看顾。”
袁承霁见楚时渊这般,知道他是没法说服楚时渊放弃用血喂这蛊虫了,如今也就只能够抓紧时间帮沈笙卿研制解药了,如此楚时渊也就不会再执着用血喂这蛊虫了。
此时的袁承霁尚不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会更加没有理由说服楚时渊放弃。
……
沈府
沈世鹤和康安在屋内看书,沈笙卿和徐氏坐在院内的石凳子上,时不时看屋内的沈世鹤和康安一眼。
屋内有下人照顾沈世鹤和康安,倒是也不需要沈笙卿和徐氏时时盯着沈世鹤和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