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渊将康安放到地上,康安走到沈笙卿的面前,将小手放在沈笙卿的掌心。
不经意瞥见楚时渊缠着纱布的手腕,沈笙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疑惑。她如今又不需要楚时渊的血了,他手腕上的伤还没有好吗?还是这伤是新添的?
若是放在从前,沈笙卿自然是要问一句他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如今她和他仅仅是因为康安,今日才会在这儿见面,他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也和她无关了。
沈笙卿的视线淡淡地从楚时渊的手腕上扫过,她牵着康安的手走出了厢房。
楚时渊目送沈笙卿和康安下了楼,见看不见沈笙卿和康安的身影了,他又快步走到窗口。从窗户往下看去,他看见沈笙卿和康安上了沈府的马车,很快沈府的马车也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厢房里还残留着沈笙卿停留过的痕迹,楚时渊站在厢房内,许久未动。首辅府里属于她的东西早就没有了,这么多日过去,属于她的气息也早就淡去。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沈笙卿曾经存在过的气息。
……
那日沈笙卿和楚时渊分开后,过了几日,楚时渊亲自来沈府接康安去首辅府。沈笙卿没有露面,是徐氏接待的楚时渊。
等到了时辰,楚时渊又亲自将康安送回了沈府,沈笙卿自然又没有露面。楚时渊又没有见到沈笙卿。
袁承霁最近越发抓紧时间帮沈笙卿研制解药了,有的时候饭菜放凉了,袁承霁都没有动一口。
沈笙卿虽然也想快些研制出解药,但是也不想袁承霁因为她,累坏了自己的身体。在沈笙卿的劝说和监督下,袁承霁总算是按时用膳了。
又过了几日,袁承霁神情激动的去了首辅府。
“你早就知道了?你喂这蛊虫,也不是未雨绸缪,不是想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和欣荣郡主共享寿命……”
袁承霁的视线落在楚时渊面前的瓷碗,楚时渊的血滴落在瓷碗里。和之前相比,瓷碗里的蛊虫大了一倍。
“你已经知道欣荣郡主的解药,需要什么……”
第40章
◎。◎
袁承霁红着眼看着楚时渊手腕上的伤, 手脚冰凉。
“你用自己的血喂这蛊虫,是因为你已经知道若想要炼制出欣荣郡主的身体里的毒的解药,必须需要这药引……”
之前袁承霁还想着, 他早日研制出解药,楚时渊便不会冒险用血喂养这同命蛊了, 原来楚时渊已经知道了该如何才能够炼制出解药。
听见袁承霁的话语, 楚时渊没有说话, 若不是他手腕上的血还在往下淌,让人误以为他感受不到疼痛。
袁承霁见楚时渊这般,便知道楚时渊是承认他说的话语了。
当初师父被迫收楚时渊为徒后,无意间撞见他教楚时渊医术,还称赞过楚时渊聪惠,可惜楚时渊志不在此。
此时思来, 楚时渊确实聪慧, 在医术方面的天赋应该还要高于他,才会比他还要早知道研制解药的关键。
袁承霁说道:“想要给欣荣郡主炼制出解药,光有这同命蛊还不够……”
楚时渊面色淡然说道:“我知道, 还需要夜昙。每日用血喂养这同命蛊, 让同命蛊习惯我的血,到时候让子蛊和母蛊皆进入我的体内,再取我的心头血滋养夜昙, 被我的心头血滋养过的夜昙才能够做笙卿解药的药引。”
袁承霁见楚时渊将获得药引的过程说得如此清楚, 又是绝望,又是恨自己的无能,他说道:“这夜昙本来就非常难寻, 更别提你每日用血喂养这同命蛊, 是否能够熬到分化出子蛊的那一刻, 而且古往今来哪里有人将子蛊和母蛊进入一人体内的,等你养出了子蛊,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让子蛊和母蛊进入你的体内……”
蛊虫进入人的体内,还在人的体内存活,本来就是一件令人十分痛苦的事情。而且子蛊和母蛊本来就不适合生活在同一个环境中,楚时渊如何能够忍受子蛊和母蛊同时在他的体内存活,袁承霁不敢想象到时候楚时渊如何还取心头血滋养夜昙。
楚时渊说道:“夜昙的下落,我已经知道了。半年前附属国曾经向皇上献过一盆夜昙,只是皇上如今对我的气怕是还没有消,要等一段时间,我再对皇上提夜昙的事情。”
袁承霁说过的话语,楚时渊何尝不知道?只是这是最好的给沈笙卿研制出解药的方法,不然只能够像之前的杨大夫那样,让沈笙卿再次承受毒发的痛苦,还不一定能够在沈笙卿毒发前研制出解药。之前沈笙卿已经承受了够多的痛苦了,没必要再让她承受痛苦了。
接下来的痛苦和难受,便让他来代她承受吧。
楚时渊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袁承霁自知无法让楚时渊更改,他却还是劝说道:“你以为你这样做,欣荣郡主便会领情吗?你难道忘记了之前欣荣郡主倒掉汤药的事情?你这样做,兴许欣荣郡主还会很怨恨你……”
楚时渊说道:“所以我之前说过,我需要师兄帮我。”
他没想让沈笙卿领他的情,他现在只想帮沈笙卿研制出解药。
“正如师兄刚刚说得那样,到时候我可能会没有精力做其他的事情,关于解药的其他事情,便要劳烦师兄了。”
如今楚时渊只信任袁承霁。
当初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让沈笙卿身中奇毒,才有了现在的这些事情。现在他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楚时渊为了帮沈笙卿解毒,再次不顾自己的性命吗?袁承霁的唇瓣动了动,什么话语都没有说,白着脸离开了首辅府。
等袁承霁离开后,楚时渊的双手握拳,本来已经不再渗血的手腕,鲜红的血再次滴落到瓷碗里。
其实他也不确定他能否成功培育出药引,可是为了沈笙卿,他也必须培育出沈笙卿需要的药引。
……
袁承霁神色恍惚地回到沈府的事情,沈笙卿很快便知道了。
沈笙卿想到袁承霁最近几乎不休息地给她研制解药的事情,她带着下人去了袁承霁在沈府的屋子。
“袁大夫是发生了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沈笙卿走进屋子,便看见袁承霁站在书案前,似乎遇到了什么打击。
听见沈笙卿的话语,袁承霁回神,郑重地冲沈笙卿弯腰道歉道:“袁某当时一时糊涂,让欣荣郡主服下毒,帮师弟解毒。欣荣郡主如今这样,皆是袁某之错。”
沈笙卿让身边的下人扶了袁承霁一把,说道:“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袁大夫不是在帮我研制解药吗?”
沈笙卿以为袁承霁是帮她研制解药,压力太大。
沈笙卿说道:“杨大夫最近也在沈府,袁大夫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和杨大夫一起交流和讨论。”
袁承霁心说他已经知道了该如何解她的毒了,只是这方法不是他能够接受的。之前他已经害了沈笙卿,他现在不想再害楚时渊了。
沈笙卿还想再对袁承霁说什么,袁承霁却说要休息一会儿,沈笙卿只好从袁承霁的屋子出来了。
沈笙卿回头看了袁承霁的屋子一眼,她秀眉微拧。看袁承霁的样子,难道帮她研制解药的事情十分不顺利?
“袁大夫刚才是从何处回来的?”沈笙卿冲身边的下人说道。
“应该是首辅府。”
沈笙卿寻思着,袁承霁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最熟悉的也就是楚时渊。难道袁承霁会这般,和楚时渊有关?
心中这样想着,沈笙卿想着要不要和楚时渊打听一下,袁承霁究竟发生了何事。
现在她还需要袁承霁帮她研制解药,若是袁承霁真的因为什么无法帮她研制解药了,她也好早做打算。
……
这日楚时渊来沈府接康安去首辅府时,沈笙卿没像之前故意避开,反而主动在待客厅内接待了楚时渊。
楚时渊看着不远处的倩影,心跳加快,脚下的步子却维持着原本的步伐。直到走近了,他才将视线落在康安的身上,说道:“我来接康安去首辅府。”
沈笙卿之前既然答应了楚时渊接康安去首辅府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反悔。
沈笙卿让下人先帮忙照看康安,她看向楚时渊,说道:“前几天袁大夫去首辅府见你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楚时渊盯着沈笙卿,说道:“你为何对这感兴趣?”
沈笙卿如实说道:“那日袁大夫从首辅府回来后,神情看起来不对劲,我想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时渊听出了沈笙卿话语里对袁承霁的关心,不可避免的有些嫉妒。他想让她也像从前一样关心一下他,他现在每日用自己的血喂养同命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坚持到帮她培育出药引。
若是她主动关心他,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坚持下去的。
可是他不能够表现出异样,不然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现存的‘和谐’又会被他给打破了。
楚时渊撒谎了,“那日我们提到了师父,以及过去在药王谷的事情。你若是不放心,我去看看师兄。”
他帮她培育药引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够让她知道。
既然是和药王谷有关的事情,沈笙卿便不方便打听了。她说道:“我让下人带你去袁大夫的屋子。”
闻言,楚时渊让沈笙卿再陪康安一会儿,他随下人朝袁承霁的屋子走去。
往外走时,正好南宫屹的人来了,说太子殿下让他来给欣荣郡主送药材。
和楚时渊一样,得知沈笙卿的身体状况后,南宫屹获得了什么珍贵药材,都会派人送到沈府给沈笙卿。
沈笙卿本来不愿意收南宫屹的东西,奈何南宫屹强势,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又说皇帝也有赏赐她东西,这些东西皆是他赏赐给她的,她不可拒绝。
最后沈笙卿只好无奈将南宫屹送来的药材收下了。
楚时渊朝南宫屹的人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楚时渊没在袁承霁的屋子待多久,便回来了。虽然沈笙卿不知道袁承霁和楚时渊之间说了什么,但是楚时渊离开沈府后,袁承霁特意来见了沈笙卿,说十分抱歉让沈笙卿为他担心了,前几天是他师父的忌日,他的心情有些低落,还说他已经有了炼制解药的思路,会努力帮她炼制出解药。
既然袁承霁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耽误帮她研制解药,沈笙卿便也放下心来。
不提这段日子南宫屹,皇帝和楚时渊皆送了不少药材到沈府,沈府本来就是大燕第一富商,不缺银钱。世面能够买到的药材,沈笙卿基本上都能够买到。
沈笙卿让袁承霁将需要的药材告诉她,她派人去购买和寻找。她让袁承霁专心帮她研制解药。
……
时间流逝,楚时渊每日用自己的血喂养同命蛊,终于分化出了子蛊。桌面上摆放着两个瓷碗,瓷碗里分别有两只形状诡异的蛊虫。
莫牧看着瓷碗里让人觉得心中发毛的蛊虫,见惯了死人的他难得有些害怕,他声音发颤说道:“大人确定要让这蛊虫进入您的身体吗?这所谓的解毒方法靠谱吗?朝堂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大人,大人您冷静一些,要不我们再等等,兴许还有其他的解毒方法,能够帮到欣荣郡主……”
楚时渊的声音很冷静和平静,他说道:“任何解毒方法,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既然有了解毒方法,自然要试一试,才能够知道能否帮笙卿解毒。”
楚时渊将手伸向那装着母蛊的瓷碗,那蛊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顺着他手腕处的伤口爬了进去。
第41章
◎。◎
与此同时, 钻心的疼痛传遍了楚时渊全身,蛊虫每在他的身体里爬动一下,疼痛便增加几分, 饶是楚时渊的心里有了准备,也不是特别怕疼的人, 这会儿也煞白了脸, 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莫牧见楚时渊这般, 慌张说道:“大人觉得如何?大人若是后悔了,现在还可以停止……”
虽然沈笙卿如今身体里的毒是因为楚时渊,楚时渊理应帮沈笙卿寻找解药,但是楚时渊如此这般不顾自己的性命,莫牧难得感到害怕,恨不得替楚时渊承受这些。
心中这样想着, 莫牧也就说了出来, 他说道:“大人如果想要救欣荣郡主,属下愿意替大人冒险,请大人多为自己着想, 小公子还需要大人……”
楚时渊沉默听着莫牧的话语, 这段时间他每日用他的血喂养这蛊虫,这蛊虫已经习惯了他的血,不是莫牧想替他承受蛊虫钻入身体里的疼痛, 便能够办到的。
而且沈笙卿身体里的毒本来就是因为他, 他应该承受这一切,也不应该让莫牧代他承受这一切……
身体里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撕碎般,楚时渊闭上眼睛, 连喘息都泛着疼。他不禁想到沈笙卿当初在药王谷救他的事情, 当时他一无所知, 也对她救他的事情毫不知情,当时她也是这般疼痛吗?
他的眼前似乎浮现了沈笙卿当初接过袁承霁手上的毒药,主动服下毒药,救他的场景。他不仅身体疼得厉害,心口的地方也疼得厉害。
是蛊虫爬到他的心口的地方了吗?
巨大的疼痛让他的意识不像平时那么清醒,楚时渊似乎感觉蛊虫在啃噬他的心脏,他弯下腰,躬起身子,嘴角流出血。
“大人……”
莫牧一惊,连忙走到楚时渊的身边。
楚时渊缓缓抬了一下手,让莫牧稍安勿躁。母蛊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接下来只要让母蛊适应他的身体,便可以让子蛊进入他的身体了。
莫牧看着楚时渊嘴角的血,担忧说道:“要不要属下去沈府请袁大夫过来?”
这会儿楚时渊面无血色,嘴角的血越发鲜红和刺眼,仿佛下一瞬楚时渊就会在他的眼前倒下。
楚时渊的眉头痛苦地拧起,艰难说道:“不必了,我明日会去沈府见师兄。”
明日他要去沈府见康安。而且子蛊进入他的身体的时候,怕是需要袁承霁帮忙。
如今还才让母蛊进入他的身体,便如此难熬,他也不确定子蛊进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他能不能够撑得下去。为了不出现意外,以后让子蛊进入他的身体里的时候,还是让袁承霁在旁帮忙看护些为好。
莫牧关心说道:“大人的身体如今这样,大人何不改日再去沈府,或者让属下去请袁大夫来首辅府?”
这一个月,楚时渊每日用血喂养同命蛊,身体本来就损耗得厉害,刚刚楚时渊又故意让母蛊进入了他的身体,明日楚时渊若是还强撑着去沈府,身体如何吃得消?
楚时渊摇头,他去沈府,主要是想见沈笙卿和康安。虽然他不确定明日能不能够见到沈笙卿,可是万一呢,万一他明日能够见到沈笙卿呢……
……
第二天,沈笙卿用过早膳,便听见下人来禀告,楚时渊来接康安了。
闻言,沈笙卿让下人将楚时渊请去待客厅。
楚时渊站在待客厅内,安静地等待沈笙卿和康安到来,虽然他知道很有可能是沈府的下人或者徐氏带康安来见他。
身后响起脚步声,楚时渊的高大的身影微微一滞,听着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