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奈也挺期待的,陆沉水前几天说要开车去C市出差,如果林莫奈有时间, 可以一起去。
C市是省会城市, 她想出去见见世面。
可惜,物理老师找上了她,课程给她排得满满的。
“C市不急着去哈, 五月中旬, 全市的竞赛小组成员都要去集训。”物理老师看她满脸惆怅的小表情,忍不住笑:“那这样,看你这次成绩, 全市联考, 你要是能考前五名, 让你休两天,其他时间学习行不?”
老师的好意,林莫奈总不能拒绝,毕竟她也想拿1万块奖金呢。
优等生的殊荣,各校的尖子生考卷都被提前抽出来批阅。
林莫奈的成绩一鸣惊人,以接近满分的成绩夺得全市第一。
这下山城第五中学算是出了名,林莫奈的考卷被其他学校轮流欣赏。
卷面干净,字体俊秀,阅卷老师直说:“批她的卷子是一种享受。”
众多科目中,相对弱项是数学,她在数学上丢了10分,赵桂芳找她谈话时,她一脸冷静,说:“我知道,我数学丢了10分。”
优秀的人,在理科项目上,比老师更早知道分数。
“该丢吗?”赵桂芳对她是又爱又恨,之前气话说不管了,现在全市第一,站在巅峰的尖子生,丢分丢在了数学,她有一种耻辱感,那就是林莫奈没拿满分,不是她的错,而是自己没教好,“以后不会主动问我,要不然我跟其他老师一样,天天站你后面?”
她下意识摇头,可千万别……
赵桂芳给她开了条件,课可以不听,作业和考卷可以不写。
但是每次卷子最后那道大题需要写解题思路,赵桂芳扶了扶眼镜,严厉道:“还有,我会不定时抽查你,题目会是很狡猾的,你要是做错了,那就做一套类似题的考卷。”
说到底,老师都是为了她好,她点头,认真道:“好的。”
林莫奈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老师们的恩宠,她没有受宠若惊,就像是最初吊车尾被她辱骂时,她也一脸平静。
总结来说,林莫奈不像是同龄人。
“行了。”赵桂芳无法否认她的优秀,因着那份喜爱终于没忍住,抬手轻轻拍了拍的肩膀,“休息两天,好好准备物理竞赛,5月底,要准备数学竞赛。”
林莫奈意外她的肢体动作,赵桂芳缩回手,脸又板着:“回班去吧,假期别跟乱七八糟的人瞎混,注意安全。”
她回到班里,大家都看她,她考全市第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前排夏丽媛和袁立夏比她还开心似的,笑着说:“恭喜你啊,你真棒。”
优秀的人在哪,哪里会成为焦点。
林莫奈坐在后排,学渣们也有种体验到高光时刻的感觉。
她也因此成为后排的一个小中心,学习不能比肩,但距离近,关系也都不错。
最看不上林莫奈的,依旧是左子明和他的跟班们。
他们之间纠葛太多,林莫奈不会向他认错,他更不会低头。
好在也相安无事,谁也不找谁的茬儿。
下午,大家的心思已经散了,一心只盼放假。
老师们也懒得大呼小叫上课,干脆自习,叽叽喳喳的人不少,不太大声,老师都不管。
林莫奈和往常一样,该做题做题,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她才收拾东西准备走。
杜煦给她叠了一朵小红花,她夹在书里,背着书包走了。
校门口,有几个人骑着摩托车,有的女生上了后座,左子明后面也坐了个女生,她记得是6班的那个。
林莫奈绕了个大圈,避开他们,那帮人的哄笑声传出很远。
不知谁突然鸣笛,林莫奈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左子明正盯着她看。
距离远,但隐约看得出,那眼神不善,林莫奈每天放学几乎都会在门口遇见他们,人好像越来越多,校门口快成了混子聚集地。
今天没上晚自习,林莫奈出门给陆沉水发信息说一声,他回:好。
她沿着往常的路往回走,刚到路口附近,身后传来摩托车轰鸣声。
林莫奈特意靠边走,车子刷地飞驰驶过,一辆接一辆,带起一阵风。
左子明为首,直接闯红灯,后面的嗷呜叫着跟上去,林莫奈自言自语:“真是有病,开这么快还闯灯。”
现在日落得晚了些,但这会儿也是暮色霭霭。
林莫奈走进熟悉的小道,刚拐一个弯,她愣住了。
左子明那群人停在路中央,她不由得放慢脚步。
一群男女抽着烟,吵吵嚷嚷不知在说什么,他们也注意到她进来了,左子明回头看她。
他似笑非笑,叼着烟睨着她,挑衅意味十足。
情感告诉她,现在退了就是认怂。
理智告诉她,她一个人不能硬碰硬。
陆沉水也曾经说过,保护自己是第一要务,在危险靠近时第一时间避开。
林莫奈只考虑几秒,转身便走。
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她加快步伐,嘲笑声刺耳,她没理会直接拐进旁边的巷子。
狡兔三窟,林莫奈也有三条路可以走。
陆沉水曾经挨个带她走了一遍,让她优先选一条,有特殊情况就换路。
摩托车引擎声响彻傍晚,朝着她这边来了。
她选择最难的那条路,需要跳墙,还要过两个壕沟,但对她来说,此刻最安全。
尖叫声、口哨声和讥笑声,在幽静的胡同里很突兀。
摩托车的轰鸣声也跟着拐过来,林莫奈得益于和陆沉水锻炼,再加上春日里积雪融化大半,她踩着泥土砂石路,跑得飞快。
她左拐右绕,后面有那群疯子的嗷呜怪叫声,引得胡同里的狗狂吠。
他们追得紧,她跑得再快也比不过车子,幸好是需要跨过去的墙垛来了。
“喂!”身后传来丧心病狂的笑:“前面是死胡同!我TM看你怎么跑!”
他们蓄意的,为了堵她,林莫奈看着那高高的墙垛,深吸口气助跑。
兴奋的尖叫声就在她身后,她踩着墙壁,借力向上跳,双手扳住墙头,身子稳稳地站在上面。
摩托车也甩尾到墙下,有人喊了一声卧槽。
谁也没想到,林莫奈居然能爬上将近2米的墙豁。
夜色降临,皎月当空,她站在高处俯瞰着他们,像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低头说:“左子明,你这样挺没意思的,有本事就光明正大,一对一的较量。”
下面呜呼一声起哄:“明哥,小妮子挑衅你。”
林莫奈高瘦的身影,被月亮裁剪成漂亮的形状,她逆光而站,浑身仿佛被镀了一层银色。
左子明扬起头,眯起眼看她,她微微侧身回眸,双手握拳,剧烈的呼吸让她胸口的线条起伏。
他略微失神,身边人喊道:“诶!”
月空中,纤瘦身影腾空跃起,翩若惊鸿,转瞬即逝。
半晌才有了骂了句:“操!跑了!”
左子明猛地甩了下手,手被烟烫到了。
“明哥,追吗?”
他像是没听见,盯着空荡荡的墙豁出神,脑海里自动回放刚才那一幕,从助跑到上墙,再到跳下去……动作干净又漂亮。
“该说不说,她有点本事。”不知谁感慨了一句,左子明后座的女生嘁了一声:“你们也够没用的,一个女的都抓不到。”
“你厉害,那你爬墙。”旁边人怼了一句,她娇嗔了叫声“明哥你看他嘛”,左子明这才彻底回过神,回身把女生拽下来,不爽道:“散了吧。”
他骑着摩托轰底一声走了,其他人也都散了,最后剩下的女生站在原地气得想骂人。
林莫奈过壕沟时,坡面太滑,她愣是没上去,反反复复最后都没劲儿了。
正打算往前面走走,对面传来脚步声,她吓得立即躲在壕沟的凹陷处。
那脚步声到边上停了,她大气不敢喘,手机忽然震动,她吓了一跳。
陆沉水打来的,她没敢接通,很快陆沉水发来信息,她哥:乌漆嘛黑的,藏哪了?我都看不见。
她憋着那口气,鼻尖有点酸,警惕性告诉她还得再确认下:你知道我在哪?你喊我一声。
“豆芽菜。”
林莫奈从未觉得他声音那么好听,想回应却嗓子干哑,她猛地往起站,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
陆沉水跳下来,沉声道:“藏得够好的。”
“呜。”她刚才的勇猛全然不见,靠着陆沉水腿发抖。
最后是陆沉水背上她的书包先上去,伸手把她也拽上去了。
她刚才一顿猛跑,加之惊吓,现在腿软没力气,心也慌得厉害,吸吸鼻子,鼓起勇气低声问:“我能抓你的袖子吗?”
圆月如盘,悬在半空。
月光下的少年全身被涂抹一层亮色,熠熠生辉。
他主动伸出手等着她,她紧了紧脏兮兮的手,怯怯地抬起,下一秒便被宽厚温热的掌心握住。
她的心悸动到痉挛,他们牵手了。
这是她人生中,与男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牵手,那个人恰好是陆沉水,她突然有点想哭。
作者有话说:
陆沉水瞪大眼儿:到底藏哪了?
壕沟:你猜哈哈。
第40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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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 将身影拉得很长,斜斜地印在藏青色的街道。
拐入闹市区,纠缠的身影拉开一丝缝隙, 他站在原地问:“今天要在外面吃么?”
她一路过来,缓得差不多, 打起精神问要不要叫赫姨。
赫苏青吃过饭, 在电话里回绝, 让他们在外面好好吃。
他们去了家新开的寿司店,店面不大,挺安静,价格稍贵,客人不算多。
林莫奈坐下,腿直突突, 喉咙里火烧火燎。
他给她倒杯柠檬水, 问她怎么回事。
她灌了一杯水,长出口气,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那的, 太巧了吧。”
他一脸正经:“我会算卦。”
他不说, 她也没再问,简单说了晚上的情况。
左子明不一定非想干什么,她选择避开, 逃跑的行为刺激到他们了。
“你跑开是对的。”陆沉水首先肯定她, 对于自身安全不能心存侥幸,林莫奈长舒口气,靠着椅背挤出一个笑:“幸亏跟你锻炼了, 跑得快, 我什么时候能开始学散打啊?”
“五一假期结束。”陆沉水用开水烫碗碟, 烫好的她接过来用纸巾擦碟底的水渍。
她想到什么,饶有憧憬道:“等我学会散打,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逃跑了?”
林莫奈不是没脾气,作为社会的弱势群体,女性从体型和体能上比男生弱,但只要后天能弥补的,吃多少苦她都愿意。
恶人是他们,凭什么每次都是她躲避逃跑?
陆沉水拿来酱油和芥末放在她旁边,淡声道:“首选都是避开,不要硬刚,除非不得不打,或者有胜算。”
她努努嘴,惆怅地嘟囔:“他们一群人,我得多厉害才能有胜算啊?”
“跟我一样厉害。”陆沉水语气很淡,但绝对胸有成竹,“芥末辣,少放点。”
他点了特色的炙烤系列和寿司拼盘,其他的交给她:“好奇的可以点。”
价格都不便宜,她犹豫半天就点两份,他指尖按着菜单扭过来问她:“香煎鹅肝,想吃不?”
“不想。”
“点上。”
“烤生蚝呢?”
“也不怎么想。”
他勾上,指着鳗鱼问:“这个呢?”
“你都不听我的。”林莫奈双手托着脸,“我说不想你也点,那是不是你我说想,你就不点了。”
“正常来说是的。”
“那我想吃鳗鱼。”
“点上。”
她气鼓鼓地看他,他则是勾起笑,有点得逞的意思。
等餐时间,林莫奈被陆沉水教育一通,主旨就是希望她学会主动求助,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要选最难的。
她埋头叹口气:“我想再试试的。”
她的人生就是这般过来的,再苦再累,无数次被打倒,最后都会站起来试试。
“一个小姑娘,怎么那么执拗?”他费解,“有人帮忙不好么?”
她抬眼瞥见少年皱起的眉头,不应该跟他较真,那句“我怕依赖上瘾”没有说出口,她对于现在的生活,倍感珍惜,但这种幸福像是空中楼阁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被风吹散。
“那我试试。”她笑了笑,“你别那么严肃嘛。”
他咧嘴,露出白白的牙龇着,两颗小小的虎牙,很幼稚。
寿司口感细腻丝滑,林莫奈头一次吃,依旧是和陆沉水一起。
饭后往家走,他突然说了句“恭喜”,她正发蒙,陆沉水低头看她:“你考了全市第一。”
陆沉水好像什么都知道,她晚上被惊吓,忘记说了,她夸奖道:“你教得好。”
“我也觉得。”他说得很臭屁,昂首挺胸,有点高傲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她顺势吹出一道彩虹,漂亮话说一堆,当然,都是发自内心的。
他听到最后,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警告她不要搞糖衣炮弹。
说着闹着,到家时,林莫奈的惊慌几乎都散去了。
她还不想回家,吃得太撑。
他们经过山城烟酒行,继续往前走。
夜里亮起的路灯蔓延到远方,曾经她看在眼里是没有尽头的远方,如今她发现山城夜晚其实很漂亮。
似乎只要有陆沉水在,她就可以安心,无需顾及其他,入目的一草一木,一桩一户,只是山城旖旎夜景的一部分而已。
“陆沉水。”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她对陆沉水有很多问题,但都压在心里,何时提起来都突兀,现在也是,但她忍不住问出口。
他静默半晌,低头看她:“你想知道什么?”
“都可以问吗?”
“我不一定回答,但说的就是真的。”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啊?”林莫奈看他的长相和气质,都不是一个相对贫瘠的小城市能孕育出来的,他深吸口气,嗯了一声,喟叹道:“这个问题,说来话长。”
她路都不看,扬起头,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满是期待。
那眸子黑白分明,干净得要命,倾诉的欲望在喉间打转,顷刻间被他狠狠压制住,他别过头:“以后合适的时候再说。”
林莫奈噢了一声,听得出失望。
他唇角动了动,有那么一瞬想和盘托出,但另一个声音在阻止他: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多说无益。
他们回到家,夜色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