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说不出所以然,他踢开椅子往后走,陆沉水起身出去了。
他站在段修成桌边问:“咋回事?”
“不知道。”
左子明双手插兜,眺了一眼姜茉莉,略带敌意:“你搞得?”
姜茉莉挑眉,没理他,左子明要绕过去,被段修成拉住,骂道:“少TM掺和,够乱的了。”
姜茉莉随后也出去了,左子明气不顺,蹬开椅子也走了。
赵桂芳希望林莫奈能跟她聊聊,随便聊点什么。
“我上次就想问你,陆沉水不让,说他会和你沟通。”赵桂芳明显失望,“我听各科老师说了,你们两状态都不对,但显然你没有陆沉水那么稳。”
林莫奈无话可说,或者说懒得反驳,因为老师说得都对。
5月开始,意味着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时间,赵桂芳担忧道:“当初你拒绝清华的机会,最后如果没有考上心仪的学校,你的压力会更大,所以不如现在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她始终垂着头,其他老师听赵桂芳叹气,一旁劝道:“赵老师,别急,让她琢磨琢磨。”
赵桂芳也没辙了,她拉起林莫奈的手,轻轻拍了拍:“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是直面问题,你得先承认问题存在。”
其实赵桂芳说得,林莫奈都想过。
躲避、拖延,只会让现状更糟,就像她现在成绩下滑,完全不受控制。
赵桂芳让她考虑要不要说:“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莫奈出了门,一抹身影挡在前面,陆沉水低声说:“林莫奈,我们去聊聊吧。”
林莫奈这次跟着他下楼,两人沿着操场慢慢走。
不知哪班在上体育课,一群男生在篮球架下,女生围在旁边欢呼,林莫奈回想起那天,他们也是这样。
当时是快乐的,现在却提不起精神去回味,心沉沉地往下坠。
“林莫奈,我们开诚布公来说说吧。”陆沉水走在她的左后方,“我知道你状态不对,你肯定也知道,你不理我也没关系,如果这能让你变得更好,我都可以的,现在显然是不行的,所以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林莫奈低头不语,一圈一圈走了不知多久,陆沉水陪着她走。
从晌午走到日落,春天日落晚,晚自习下课铃敲响,夕阳半挂西陲,红霞爬满上空。
林莫奈终于走累了,走到篮球场旁边的台阶,他主动脱了外衣,她扯开他的衣服要坐地上,他一把拽住她:“林莫奈,别折腾自己。”
她甩不开,索性放弃挣扎,一言不发的林莫奈,真叫他没辙。
他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低下头深吸口气:“算我求你,可以吗?林莫奈,你跟我说句话。”
他语气有些抖,抓着双肩的手不由得用力:“或者,打我骂我会让你好些吗?”
陆沉水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林莫奈缩回手,吸吸鼻子,哽咽道:“你不用这样。”
她有了哭腔,陆沉水语气放低放柔哄她:“没关系,只要你能释放出来,我都没关系。”
人没出息,越哄越泪水不止。
陆沉水轻轻抱她,她回想起那晚血红色光亮下刺眼的拥抱,她推搡挣扎,最后被紧紧地抱住,温暖结实的胸膛,让她慌乱不安的心,再次寻找到依附。
她人生第一次喜欢的男生,不知如何沦陷的,也不知该怎么做到不喜欢他。
占有欲是嗷嗷待哺的野兽,陆沉水稍有懈怠,她就会被巨大的饥饿感和空虚感反噬,她感觉心口破了个黑洞,冷风往里灌,硬生生的疼。
她靠在陆沉水的肩头,哭得晚霞散尽夜色降临,她才没力气再出音儿。
他把所有的猜测可能性都说了,那天他说林莫奈不信任他,他当时确实情绪上头:“我事后想了,你不是非得相信我,你不安心,那是我做的不好。”
“至于姜茉莉。”陆沉水从小时候说起,他们从认识到熟知,他没什么朋友,只有姜茉莉不怕他,所以他们成为朋友,“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母亲过世,我想过逃跑的,那次差点成功,但是姜茉莉跟我父亲说看到过我,我又被抓回去。”
后来被陆伯尧关起来的日子,他渐渐知道,姜茉莉的母亲与陆伯尧有染,每次姜茉莉找他玩,都是他们两个偷情的时间。
陆沉水问过姜茉莉,她却表示不知情,陆沉水沉声道:“我以为她撒谎,但是你高烧那天晚上,我和她聊过,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我们说开了……”
直到最后,他也没说到那个拥抱。
林莫奈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她抱他的样子,双手交叠压在他的背部,抱得很紧很紧,他没有推开。
无声的暗夜覆盖所有,他们与夜色融为一体。
简景辉和段修成过来找过人没找到,姜茉莉也过来一次,他们坐在台阶下面,没人发现他们。
“你有想问的,你都可以问。”陆沉水的希望只有一个,不要因为任何人影响到她,“我也不可以,知道吗?”
她心底闪过万千思绪,半晌抬起头说:“什么都可以问?”
“对。”
“你都会给我答复。”
“是的。”
她抿抿唇,那句话徘徊在心头已久,涌上喉间,陆沉水的手机突然响了。
陆沉水给两个人设置了特别的铃声,一个是林莫奈,一个是赫苏青。
这个铃声是赫苏青当时亲自挑的,他让她等会,接起来,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他站起身,嗯了几声:“行,我知道了,你先安排,有需要随时找我。”
他挂断电话,回到她面前蹲下:“我们继续。”
她刚才一鼓作气没说出口,茫茫夜色无边,她总觉得不是个好时候,陆沉水柔声道:“嗯?你说,我听着。”
林莫奈再次要开口,陆沉水手机又响了,这次他直接站起身,走到更远的地方拧眉道:“A方案不行,那就B方案。”
他眉头皱得紧:“我没事,我会小心点,你们自己也小心。”
她听见他叹口气,人回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夜色朦胧的脸庞,透着悲凉。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莫奈没力气再说:“先回家吧,让我想想。”
他们回家,店门关着,赫苏青没像以往站在柜台那。
林莫奈也没精力想更多,简单洗漱躺下了,她蜷缩在床上,大脑片刻没停歇。
陆沉水在楼下等着,赫苏青一会拎着行李出来,他接过来放进后备箱,锁上门坐进主驾驶,车子消失在夜色里。
林莫奈躺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的,恍惚间听见楼下的门好像被推了几下。
她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最后起身下楼,楼下角落的灯亮着,陆沉水不在。
门外似乎有说话声,她回头看时间,已经是后半夜2点多。
突然传来鸣笛声,紧着是轮胎与地面快速摩擦的尖锐声,她吓了一跳,冲到角落关了灯,贴着边走到角落捞起棒球杆,撩开门帘透着玻璃往外看。
四辆车亮着车灯,中间停的是陆沉水的车,他个子最为高挑,被一群西装男围在中间,搡着他往车里推。
林莫奈火气飙升,猛地推门,却发现门锁着。
她暗暗地骂了句脏话,转身往楼上跑,急敲赫苏青的门:“赫姨!赫姨!快醒醒。”
叫半天没动静,林莫奈推开门,愣在原地。
光线朦胧也看得出房间里没人,她难以置信地开灯,房间里规规整整,赫苏青也不在。
林莫奈心口鼻尖泛酸,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猛地跑回到卧室,蹬上跟脚的鞋子,推开窗爬上去,她扶着窗框站起身,楼下是清冷孤寂的街,哪里还有陆沉水的影子。
第84章 我不想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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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5月, 后半夜微凉。
林莫奈从二楼扳住灯牌,身体悬空,脚踩玻璃门把, 借力跳下来,折腾她出了一身汗。
她捞起棒球杆, 隐约望见远处巷口/射出的灯光。
夜里过于安静, 林莫奈踩路发出细碎的声音也显得很响。
她刻意放轻脚步, 边走边留意周围的动静,快要经过车灯射出的巷口,后来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林莫奈吓一跳,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从她后面走来。
她靠边慢慢走,经过巷口瞥见里面停着一辆车,和刚才围堵陆沉水的其中一辆很像。
身后步伐又稳又快, 停在巷口位置扬声问:“你找阿水?”语气熟稔。
她心思一颤, 回头打量那人,他带着墨镜,肃着一张脸, 语气带笑:“他都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似乎看了一眼她的棒球杆,“这边治安可没那么好。”
林莫奈正要打给陆沉水, 墨镜男主动打过去, 开了免提:“阿水,一个小姑娘在找你,我说你回去了她还不信。”
他确实回去了, 得知她在外面, 低气压通过话筒弥散, 问得有点咬牙切齿:“你现在在哪?”
墨镜男没挂断电话,看向林莫奈:“别担心,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我帮你送回去。”
她走得不算远,回去也快,陆沉水走出一段路找她,脸色铁青。
“你都不谢我吗?阿水。”墨镜男扯了扯领带,有点挑理,陆沉水斜眼看他,冷淡道:“我谢你。”
陆沉水的鼻梁和嘴角、眼角都有伤,拳头也被划破。
她问了句怎么回事,他没回,自顾走前面拉开店门,等她进去,他随后进去落了锁。
林莫奈拿来药箱,他站在门口,拧眉:“不用了。”
“都伤到了为什么不用?”林莫奈还想坚持,他有些暴躁地回:“我说不用了。”
陆沉水也就最开始凶她,上次凶她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她大概猜到今晚有事,耐着性子好脾气地打开药箱。
他发火,她也不接茬,陆沉水被她抓住腕子,他挣了一下,她两手抓紧,抬眸直直地看他,眼神控诉。
她非要给他处理伤口,他垂着眸子,睫羽低垂,再没有眼神交汇。
处理手的伤口,林莫奈发现他腕子不知何时带了块黑色的手表,表盘是大小细微的齿轮交错而成,精致的机械感,很好看。
“所以,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她憋了半天没憋住,再次问。
陆沉水缩回手,头也不回往角落走。
她站在原地,有些受挫,最近林莫奈心里本就积攒很多问题,想着一起问,看他现在的样子估计很难聊出什么来。
他坐在角落,没开电脑,埋头不知在做什么。
林莫奈压着心里的酸涩,回到卧室盯着手机好一会儿,她丢到旁边躺下。
人翻来覆去好半天,她发信息给陆沉水:明天再说,先睡了,晚安。
以往晚安之后,是真得可以安心酝酿睡意;现在的晚安,仿佛是煎熬的开端。
她耐不住性子,在床上翻腾一个多小时,端着水杯下楼。
角落的灯亮着,他少见地倒在床上,半截身子被墙壁挡住,长腿耷拉下来,脚踩在地上。
她翻出毯子走过去,却被他睁着的眼睛吓了一跳。
陆沉水压根没睡,黑漆的眼像是不见底的深潭,没有一丝波澜。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已经说明意思。
她还是扯开毯子盖上去,他一动不动,林莫奈三步两回头,心也仿佛浸在他那潭深水,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人已经拐过墙角,却瞥见餐厅桌上的落着一抹白。
那是一张纸,隐约看得清上面一团黑,林莫奈走过去,是陆沉水写的。
上面写着:
类似今晚的事,不要再发生。
我锁了门,我以为我的意思很明显了,你不应该出来。
你的关心和好意我心领,你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把成绩提上来,还有一个多月高考,不要再过问我的事。
接下来暂时取消晨练,你自己把学习弄好。
林莫奈回头看角落,陆沉水仍然是背对着她,她拿着纸条回到楼上,眼眶有点酸。
夜,安静得让人产生幻觉。
陆沉水仿佛听见隐隐的哭喊声,他的脑袋昏沉沉,半睡不醒间做了个梦,梦里他们被几辆车子,几十个人包围。
他打倒一批人,又涌上来一批,像是打不完的丧尸,他累得精疲力尽倒在地上,看着林莫奈被抓走。
她被吊起来,纤瘦的身体摇晃,被人狠狠抽打,她哭着挣扎,嘶哑地叫他名字。
他想站起身,想去救她,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昏暗的房间里,是熟悉的呵斥和责骂:“我是不是让你听话了?为什么不听话?啊?为什么?”
陆沉水的手被领带捆绑,嘴里被西服塞着,男人抽下腰间皮带,熟悉的痛感、窒息感一起涌上来,他拼死地挣扎,咣当一声,头撞到墙壁,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踉跄去了浴室,浑身潮乎乎的,镜子里的他脸色涨红,眼神惊恐,太阳穴的筋脉跳得他头疼。
一个凉水澡,让他恢复冷静。
陆沉水回到角落,靠着椅背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他翻开手机。
最新的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写着:你放心,你守约就行。
上一条是他写得:你转告他,敢动她,我会宰了他。
陆沉水删了短信,盯着手腕的机械手表,怔怔地盯半晌,他淡漠的脸上浮起一丝薄凉的笑。
他揉了揉脑袋,缓解一阵阵的头痛。
陆沉水几乎坐了一夜,林莫奈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习惯性早起,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他总在厅里某个位置等她一起运动的。
但今天陆沉水趴在角落的座位,似乎是睡着了。
林莫奈自己出去运动,回来时,早饭在桌上,陆沉水不在了。
她简单吃完收拾好去上学,他没在教室,简景辉和段修成来了都问她:“水哥呢?”她摇摇头。
姜茉莉和陆沉水一前一后来的,简景辉回身看他,意味深长道:“你两干啥去了?”
他没搭话,打开电脑忙自己的。
她最近本就寡言,两人一上午,竟然一点动静都没。
午间休息一到,陆沉水头一个出去了,前桌两人回过神:“水哥呢?”
“我又没给你们看着。”林莫奈气也不顺,重重地合上书本,从后门走了。
两人齐刷刷看姜茉莉,她无辜道:“别看我,我啥也没干。”
他们得出结论,林莫奈本就不太对,但陆沉水好歹在频道上,现在明显是陆沉水也不对劲了。
一整天,电话没人接,信息没人回,上课就出现,下课就没影,陆沉水绝对不正常。
晚自习结束,两人齐刷刷回头看他,他这次没走,跟往常一样。
班里人都走了,剩下他们几个,姜茉莉趁机撇清:“陆沉水,你说清楚,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别搞得好像我挑拨你们两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