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直接拿出这种武器……”魏琳顿了顿,“人心难测啊。”
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向庶民们解释这其中的原理,碰见了未知的事物,谁知道天下人会如何评判朝廷呢?
“魏郎是君子啊。”司清也不由得感叹道。
魏琳摇摇头:“不,我不是。”
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
对付外敌,她能拿出如此恐怖的杀器,但是对于内部,只要一想到那些庶民会被爆炸波及,魏琳就不愿将炸药公之于众。
还有一个原因,□□实在是离她太远了,她可以对那些被炸死的人视而不见。
“我是伪君子啊。”魏琳笑道。
司清被她直白的话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魏琳很快又将思绪回到正事上,说道:“要想一步步蚕食世家,就要先从小事着手。”
司清不解:“从什么小事入手?”
魏琳又抽出两份底层官吏们轮岗后写的报告,告诉他道:“从这些小吏开始。”
……
被降分录取进来的小吏们,慢的已经轮了两个岗位了,快的则已经在大半个部门内实习过了。
他们的实习报告,不仅要写自己的心得,总结工作内容,还要交给上官查阅,确认无误后才会交到尚书省。
这种新奇的轮岗方式,让紧缺人手的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魏琳翻阅了全部的实习报告,从中锁定了好几个优秀的小吏,准备将他们提拔上来。
官与吏,就是天壤之别,王婉从县衙小吏到一县县令,在长安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
房淮看见她递交上来的几份报告,疑惑道:“这是要干嘛?”
魏琳笑道:“说好要提拔人才,这不就来了吗?”
“这几份我觉得都不错,房公也看看啊!”她笑嘻嘻地把报告往前送了送。
房淮哼了一声:“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他说完后,还是认真地看起被挑选出来的这几人所写的报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摸着胡子道:“小魏野心很大啊。”
虽然几人一同商议了分田事宜,但他没想到,魏琳这么快就开始为分田做准备了。
他点了点手下的纸张,问道:“这几人,都是庶人子出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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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培训班
◎二合一◎
魏琳对着房淮眨巴眨巴眼睛:“没想到这都被房公发现了。”
房淮捞起报告, 拍了下她的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
“但想改变朝廷现状,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房淮叹了口气,说道:“你选的这些人, 虽然在庶人子中足够出彩,但是要与世家子竞争, 还远远不够。”
他直白地告诉魏琳, 想要用这种方法让他们走后门, 对于庶人子来说是揠苗助长。
魏琳被戳破了心思, 摸了摸鼻子道:“房公,我知道错了。”
房淮又叹了口气。
魏琳是所有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但全天下能有几个魏琳呢?
大多数庶人子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没有世家子好, 这是他们难以跨越的鸿沟。
魏琳不得不承认,虽然是因为世家垄断了上升通道, 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能抗衡世家的庶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她想了想,问道:“房公,如果我想帮助这些小吏呢?”
房淮瞥了她一眼, 问道:“你想帮他们?怎么帮?”
“如果还是想拔苗助长, 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魏琳摇摇头,“我想开培训班。”
庶人子比不过世家子,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世家垄断了教育,无法让他们受到更好的教育。
魏琳相信勤能补拙。
既然现在比不过世家子,那就开培训班, 给他们补课。
房淮听见她如此说,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魏琳笑眯眯地凑近他道:“房公,来上课吧!”
“不!”房淮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
他才不想加班!
魏琳扯着他的衣袖撒娇:“房公!你要为我们尚书省考虑啊!”
“你去教他们,哪怕只有一节课,他们也会想转入尚书省的!到时候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你的工作不就越来越轻松了吗?”
房淮沉默了。
可以把工作交给手下人,自己摸鱼,听上去就很让人心动。
他觑了一眼年轻的尚书左丞:“就一节课?”
“就一节课!”魏琳笑道,“房公你同意啦!”
房淮哼了一声,勉强承认了她的说法。
要想开办培训班,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同意,魏琳想了想,打算先在尚书省试点。
尚书省有七位轮岗过来的小吏。
他们被拎到房淮面前,由房淮给他们上第一课。
小吏们战战兢兢,当朝宰相给他们上课,比起欢喜,更多的是惊吓。
他们虽然在尚书省工作,但还从来没见过房淮,对于这位尚书左仆射,只是有所耳闻。
房淮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魏琳将水泥墙面涂黑,充当黑板,再用白垩制成粉笔,这种比后世偏远山区里的课堂还简陋的条件,支撑起了培训班上课。
他在黑板上写下“尚书省”三个大字,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
培训班不教经书,只教如何工作。
世家子有着自己的人脉关系,家里人也会教导他们如何当官,但是庶人子出身的小吏们则一窍不通。
魏琳让他们轮岗,写实习报告,都是为了让他们更快了解和掌握该做的事情。
房淮讲了会儿尚书省的职责,然后告诉他们,作为尚书左仆射,他平日里都要干些什么。
讲着讲着,也会分享一些关于工作上的心得。
小吏们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做笔记,魏琳看了一眼,便放心离去了。
房淮上的这堂课对小吏们来说受益颇深,还有人大着胆子提问,以求他解惑。
让当朝宰相给他们上课,那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房淮看了这个站起来的小吏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小吏答道:“下官游胜。”
游胜家中有良田数十亩,并不是因为他们家有多富裕,而是因为家里人太多了。
游家还未分家,即使他并不穷困,但这一大家子人数十年来,也只供出了游胜一个读书人。
但即便如此,游胜也没有能力考上正经的进士,只是他运气颇好,碰上了朝廷人手紧缺,降分录取进来。
房淮问清楚了他的情况后,才给他解答问题。
游胜很激动,他以前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也不过是城里的乡贡,没想到来到长安后,竟然有幸被房仆射亲自教导。
不止是他,在场众人都很是兴奋,上完课没一会儿,这件事就传开了。
尚书省和六部的官吏们心思浮动,有不少人都想来蹭课。
魏琳笑道:“只有我们尚书省的人才能听课哦。”
名人效应比她想得要好使,第二日她便收到了不少小吏的实习报告,想要转岗到尚书省。
“房公,你看,”魏琳指着这些实习报告,“我就说会有更多人想来尚书省吧。”
房淮敲了敲她的脑袋:“还不是因为你打着我的名号!”
魏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也是为了减轻房公的负担嘛。”
房淮哽了一下,最终还是招架不住,像个溺爱晚辈的长辈一般,由着魏琳去了。
他给小吏们上课的事情,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马尚书气愤道:“尚书省这不是在跟我们抢人吗?”
户部侍郎小声道:“但是我们六部也隶属尚书省啊?”
“闭嘴!”马尚书瞪了他一眼,一掌拍到桌子上。
“不就是上课吗?尚书省能上课,我们户部为什么不能上?”
难道就任由尚书省把人抢过去?
虽然这些降分录取的小吏并不能担任什么重要职位,但是也能帮着他们做些杂活,各部门的大臣都习惯了使唤他们,若是让尚书省把所有人都抢过去,那还怎么了得?
马尚书说干就干,瞅准时机,一把扑到魏琳面前:“魏左丞啊!”
魏琳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问道:“马、马尚书,有什么事吗?”
“魏左丞啊!”马尚书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你说,我们户部是不是也是尚书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跟在身后的户部侍郎:“……”您刚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马尚书铁了心要跟魏琳拉好关系,魏琳被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追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这副做派,怪吓人的。
“是这样的,”马尚书搓了搓手,“房仆射近来不是在上课吗?”
魏琳听见此话,以为他们也想塞人进来蹭课,摆摆手道:“房公就上一节课,而且只给尚书省的官吏们上。”
马尚书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是想来借一借黑板,还要那个什么粉、粉笔。”
魏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户部也想模仿他们开培训班。
“行啊。”她大方地答应了马尚书的请求。
她本来就想将培训班推广到各个部门,马尚书此举,正合她意。
在培训班上课,其实也就相当于入职培训了。
他们二人达成一致后,户部也很快开起了培训班。
其他部门一看,直接傻眼了。
中书令对于中书省被降分录取进来的小吏一向很是关照,他深知人手的重要性。
他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因为几年前的谋逆一案,中书令接连不断地加了三个月的班。
每次他回到家的时候,都只能吃老妻剩下来的冷饭,还要被骂回家太晚,干脆饿死得了。
中书令每每想起这段时光,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上班要被小皇帝欺负,回到家还要被家里人欺负!
这些小吏来到中书省后,能够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让中书令终于能早点回家,吃上热乎的晚饭了。
这日,他正路过小吏们的工位,就听见他们在讨论些什么。
一名小吏问道:“你真的想去户部?”
听见这句话,中书令心头警铃大作。
小吏们要不断轮岗,不是非得待在中书省内,还可以申请调到其他部门。
他悄悄蹲在窗外,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另一名小吏叹了口气:“虽然房仆射在尚书省,但是听说他只来上过一次课。”
“听说马尚书经常来上课呢,还不介意我们去蹭课。”
又有一名小吏加入这场对话:“是啊,我友人就在刑部,在户部隔壁,上次还跟我说他去户部蹭课了呢。”
“好像还是刑部那个女娘带他们过去的。”
那名小吏想了想,决定道:“我下旬申请一下试试,看能不能调去户部。”
中书令听着听着,绯红色蔓延到他的脑门上。
我平日里对你们嘘寒问暖,你们都忘了吗?!
身为中书省的人,居然公然讨论想转去户部!
啊啊啊啊啊啊好气!
中书令感觉自己被背叛了,气得满脸通红,但他不可能和小吏们计较,于是气冲冲地赶到户部,要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上课的。
他来到户部的时候,看见门下省的侍中也在此。
两人对视一眼,侍中问道:“你也是来观察敌……听课的?”
中书令笑道:“是啊是啊,听说马尚书上课很有意思,我也来听听。”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警惕,偏偏面上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似乎真的只是想来听一听马尚书上课。
马尚书站在黑板面前,一边讲课,一边将要点写在黑板上。
“这点子不错,所有人都能直观看到。”中书令观察了一会儿,对马尚书身后的黑板很感兴趣。
侍中瞥了他一眼道:“又是魏家那小子搞出来的。”
他自觉自己比中书令先来,知道的更多,语气中难免有些优越感。
中书令坐在小吏们身后,听见这话,摸着胡子思索,没搭理他。
侍中撇撇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认真观察着课堂上的情况。
马尚书在教导小吏们户部的工作。
这种课,对中书令和侍中二人毫无用处,况且马尚书讲得很浅显,对于朝臣们来说,简直是在说废话。
但是对于小吏们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没有人教导过他们该如何做官,被授予官职后又应该做了些什么。
如果他们在朝中有自己的人脉,那还好说,如果是误打误撞被录取进来的,就只能自己摸索。
魏琳在实习报告中也发现了这一点。
有些出身较好的小吏,因为有长辈的指点,不论做什么,上手都比庶人子出身的普通小吏要快。
所以房淮才会认为她是在揠苗助长。
这些人的能力无法与世家子匹敌,强行把他们提拔上来,他们也守不住自己的位置。
马尚书讲的东西实在是太浅薄,只对于这些一窍不通,出身不好的小吏们有用。
他看着前来上课的人,嘴角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
这么多人,都来户部吧!
侍中瞅着他的模样,不屑道:“老狐狸。”
他说完这话后,却没见身边的人有什么反应,转头看过去,发现中书令早已消失不见了。
“去哪儿了?”侍中百思不得其解。
中书令正腆着个老脸,向魏琳借黑板和粉笔。
魏琳咳了一声,抽出草稿纸来,在纸上给他算了笔账。
“黑板不能轻易挪动,只能给你们中书省重新做一面,要……这个数。”魏琳搓了搓手指示意道。
她自认为开价不高,也就比鸣沙县卖出去的水泥贵那么一两……三四倍吧。
黑板是水泥墙涂黑,六部都在尚书省内,马尚书想要上课,自然可以轻易借到,但想要将水泥墙搬到中书省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中书令的脸垮了下来,但为了竞争过尚书省,将人留在中书省内,他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中书令眼光真好,我再送你五支粉笔。”魏琳翻着草稿纸,哗哗作响。
中书令丧着脸签下了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