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的避风港
唐韵琪开着车过来的时候，餐厅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她连忙拿出手机要给林沅打电话，看到手机界面刚好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LY：【你先回去吧，开车小心！】
林沅酒喝多了的缘故，整个人都有点懒散，半躺在座位上拿着手机回消息。
路两旁的灯光透进来，落到她巴掌大的脸蛋上，长睫在眼睑下方垂下一片蝶影，她安静时候惯来一幅清冷到不近人情的样子。
车内很安静，静到两个人的呼吸可以辨别出深浅。
祁珩薄唇微抿，清瘦的轮廓因为这一小小的动作而拉扯出凌厉的曲线。
林沅不想说话是因为累、又晕。
而祁珩是因为林沅没开口，他向来话少，而且他说话，她不见得爱听。
这时，中控台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沅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目光又淡淡收回。
手机里，是林妤发过来的一个小视频，内容是二十四孝谷珊珊在一口一口喂林振华喝汤，画面融洽。
她眼尾淡淡扫过，长按视频点了删除。
那手机一直在响，祁珩却没接。
林沅一扫刚才的懒倦，生了兴致，“女朋友的电话也不接？”
其实她根本没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就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那天在医院里那周小姐的话。
祁珩没搭理她，没一会儿铃声戛然而止，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车内好像一瞬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
“科华没了你不能转了。”他突然出声淡淡讽刺，“还是你就喜欢被人灌酒？”
林沅本就心情不佳。
父亲住院、董事们躁动，投资客闭门谢客，酒桌上男人丑恶的嘴脸......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厌烦作呕！
到他这儿，还得听这样的冷嘲热讽。
林沅笑了下，作贱自己似的自嘲，“怎么办呢？没了男人我寸步难行。”
“哧！”
突然一个急刹！
毫无防备的林沅狠狠往挡风玻璃上撞过去！
又被安全带扯住弹坐回来。
纵然安然无恙，但林沅脸色煞白，她喘着气，“祁珩你有病啊？！”
男人沉着脸，双手紧扣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投射进来的灯光下渗着惨白。
饶是这样，那藏于冷色表皮下的青涩脉络似乎还能浮现，且根根鲜明，彰显着它的怒意！
林沅受到的惊吓尚未完全消失。
而这些天来的疲惫、委屈、怨恨、无奈，似乎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你他妈就不能正常点？！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你想死你别拉着我啊！我不想死！我凭什么死啊？！做错事的人是我吗？！”
“她们都还没死我为什么要死？！”
“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
“就这样结束吧！”
从去主动找他然后开始这段见不得光、受制于道德束缚的关系开始，林沅没想到，最后是她来提出‘结束’这两个字。
连她自己，似乎都怔忪了半晌。
“我们......”
她呆愣的话还没说完。
祁珩长臂一伸将她抱到怀中，接着，脑袋沉沉地压下来，车内空间逼仄似乎连氧气都开始不足，林沅反应慢了半拍才开始挣扎，“祁珩你放开我！”
他怎么可能会放开她，他恨不得把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把她手脚捆在一起关到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让她这辈子都离不开他！
祁珩吻她，一遍遍地吻。
一只手也从衣摆处伸进去。
林沅在挣扎中感觉到自己胸口的束缚一松，她意识到了什么，“祁珩你有毛病！你趁人之危你要不要脸？！”
女人的力气在男人面前就是隔靴挠痒，根本无济于事。
口腔内，血腥味在蔓延，林沅咬破了他的舌头，她力气比不过他，就咬他、掐他，他的身上从来就不缺少她的痕迹！
林沅没办法，她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身体也是软趴趴的，祁珩弄她跟拧一块抹布一样的轻而易举。
她不动了，丢魂落魄的任他摆布。
可祁珩却慢慢温柔下来，湿热的吻从她的脖颈间，一路向上。
他吻她滚烫的眼泪、濡湿的长睫，翕动的鼻翼，像是对待这个世间最为珍贵的瑰宝！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她的嗓音是嘶哑破碎，“为什么这么对我？”
“是他们的错。”
他虔诚地在她脸上印下滚烫的印迹。
林沅冷笑。
“是，那为什么有错的人能过的那么开心？”
闻言，祁珩停下来。
两人隔着咫尺之距，炙热的气息交缠。
那双茶色的淡眸似浮着一层薄雾，“你不开心。”
他知道的，她不开心。
她所有的笑容都是伪装，她的表演技能时而高超时而拙劣。
她能骗过所有人，骗不了他。
林沅目光垂下去，刚好落在那道掉了痂的淡白的伤痕上，“我爸，是因为我才进抢救室的。”
她像极了橱窗里的水晶，璀璨美好却极易碎，“谷珊珊来找我，我拿刀抵着她的脖子被我爸看到了......”
“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可能会变成个‘杀人犯’！”
“我在想，我爸是不是也不想我回来的，我去国外念大学的时候，他就没拦我，他是不是......那会儿就不需要我这个女儿了！”
“我妈走了，我爸也有了自己的家。”
“我妈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就被放弃了......”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林沅知道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里变了质，祁珩对于她来说，可能也不再是纯粹的金主炮友的关系。
她有点贪心。
不知道从何时生出的依赖、习惯，她开始把他当做自己的避风港，不动声色又自作主张地改变他的位置。
得陇又望蜀。
好在她足够清醒，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可能会超出预期，还能悬崖勒马将一切喊停！
又或许，这段关系在这更早之前就应该喊停。
“祁珩。”
林沅稍稍抽身，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夜色很浓，浸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像一个巨大的罩笼，严丝合缝地将两人囚于方寸之地。
祁珩周身散发着一股戾气冷得渗人，他就那么看着她，肩线绷直，四肢僵硬，他似乎比她更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因为刚刚的刹车，中控台上的手机掉下来，林沅这下可以看清名字。
“我说真的。”林沅从手机上收回视线抬眸凝视他，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真诚，“我们结束吧。”
第49章 以后都是你的
医院里。
林振华刚醒来，谷珊珊贴心地给他喂水果，“住院这段时间你看着瘦了好多，我今天让桂嫂熬了乳鸽汤，这会儿在路上了！”
林振华咳了两声，“这些都是顽疾了，怎么补都没用的。”
年轻的时候酗酒抽烟，老了支气管炎、动脉硬化、心脏病......尤其是心脏，之前还动过一次手术，没能痊愈。
所以，他这年纪便早早地撒手不再管理公司的事。
“沅沅呢，她来过没有？”
谷珊珊没什么好脸色地笑了下，“人家多忙呀，毕竟科华就靠她一个人撑着呢！”
林振华叹了口气，“你别这样说她。”
“是！都是我不好，你这女儿都要把我们一家人给害死了你还帮着她说话！”
“就她一个人是你亲生的是吗？我的儿子女儿跟你没关系？聿鸣还没娶妻生子，这就要留块疤，你让他的妻子以后怎么看？！”
“那黄董的夫人前些日子还跟我打听来着，她家的千金过两天就从国外回来了，我正想着安排两个孩子见一面呢！”
林振华唉声叹气，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你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要是真想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先把自己那些臭毛病改掉。”
林振华说地又缓又慢，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谷珊珊完全不当回事，“现在哪个男人在外面没沾花惹草的，这结了婚的还有异心的呢何况这还没结的......”
林妤正好进来，闻言皱眉看了谷珊珊一眼走到林振华身边去，“爸爸你别跟妈一般计较，等到哥吃了亏她就知道了！”
“林妤你怎么说话呢？！”谷珊珊白了自己女儿一眼，“你跟孙家公子怎么样了？我可听说人家对你挺满意的！我告诉你，你别再对葛缙有半点心思，到时候后果自负！”
林妤僵着脸，“哥哥不争气，我嫁给谁都没用！”
“你还孩子瞎说什么？我让你嫁给孙家我是为了你哥吗？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就不会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
林沅过来的时候，林家母女刚走，一个护工在旁边给林振华擦洗。
她连着几天熬夜加喝酒，气色看起来不太好，“爸。”
“来了。”
林振华刚躺下去的身子，又想要坐起来。
林沅去扶，“您躺着吧，我坐会儿就走。”
林振华愣了愣，“吃过了吗？”
“嗯。”
床头柜上还有没有吃完的水果，林振华从果篮里拿了颗橙子给她：“挺新鲜的，补充点Vc。”
林沅盯着看了几秒，接过来，“爸，那天的事。抱歉。”
她的声音有点干哑，不知道是熬了夜的缘故还是这两天烟抽多了。
低低的，像是天边压过来的乌云。
“如果不是你谷姨说了难听的话。”林振华牵强地笑了笑，“你不会那样的。”
闻言，林沅微微错愕，“爸。”
“但一家人，就应该平静的过日子。”
病房里很安静，护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父女两个，林振华那布满苍老疲态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落在她心上。
“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年轻时候犯下的错，现在报应来了，五十来岁的人，身体就跟废了似的。”
他苍凉地微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头能活，走一步算一步。”
他看着林沅，这个女儿眉眼里像极了她的母亲刘美子，似乎在她的身上，他隐约还能看到年轻时候的妻子。
也曾那般青春绰约、明媚耀眼。
半晌后，他长叹口气，“沅沅，爸爸手上剩下的那些股份以后都是你的。科华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林沅背脊绷直，似乎还没从上一次的错愕中反应过来，再一次被林振华的话给震慑到。
她试想过很多可能，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她跟林振华老死不相往来。
而绝非现在这般，无形中将她推入了一个可笑的境地。
好像她之前的计较、忿恨、得失，都变成一场无声落幕的闹剧。
林沅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平静，“这件事她知道吗？”
林振华摇头。
他口口声声说地，希望一家人平静过日子，却也比谁都知道，‘平静’两个字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
林沅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小雨。
秋末的雨丝里是能侵蚀骨髓的寒意，准备回去的时候，林沅发现有辆后来的车辆违规停在停车场车道上，把她的车别在里面开不出来。
她等了一会儿也打了电话对方一直没来，林沅耐心告罄，遂下车去找保安。
“我也不能为了给你找车主调监控啊，没这个权利。”
保安在刷小视频，态度不太好，林沅有脾气，但换位思考一下，又理解他的难处，好在她不太急，就到旁边抽了根烟。
烟抽完，那车主也回来了。
“抱歉抱歉，有点事耽搁了！”那人陪着笑脸，眼神油腻，像十来天没洗头的发丝黏糊糊的盯在她身上，“美女，没给您添麻烦吧？”
林沅心想这人也太没眼力见识了，还是说她天生一副和善样，脾气差到极点也给人很好说话的错觉？
“赶紧挪吧。”她淡淡道。
男人点头哈腰的诚意十足，“好好好！”
挪完回来。
“耽误您这么长时间挺不好意思的，要不加个微信吧，下次有机会了我请您吃个饭！”
林沅这下笑了，三分散漫七分正经的道：“我老公说，要是被他发现我跟其他男的聊骚吃饭，要把我腿打断。”
她表情真挚，“大哥，我要是被打残了，你养我吗？”
男人眼神怪异的地又盯着她看了会儿，嘴唇蠕动半晌，讪讪道：“打、打扰了。”
林沅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
刚准备上车离开，就瞥见也就四五米的距离处，站着两个人。
京市GDP年年排在国内数一数二的位置，占地面积也抵好几个二三线的城市的相加，怎么也算是幅员辽阔吧，可似乎人与人遇到的几率还挺高。
比如他们，上次遇到也是这里，出场人物也差不多，只是少了个唐韵琪。
但她反应快，下一秒勾起笑脸，“好巧啊！祁总，周小姐！”
第50章 招人惦记
周念橙是来换药的。
今天本来是她爷爷周如是和祁清山老友聚会的一天。
她存了私心，闹着要跟爷爷一起去祁家拜访，并且让爷爷无意把带她去这件事透露给了祁老爷子，果不其然，等到她跟爷爷一起到祁家的时候，祁珩也在。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吃个饭，全程没跟她说一句话，对待长辈也是恭敬疏离地回答：嗯，是，好。
像是个语言功能没有开发完善的冰冷机器。
把‘被迫被喊回来、自己有多不情愿’这件事，表现地淋漓尽致！
饭后周念橙假装有事要先走，祁清山随口问了句，周念橙顺理成章地把自己要去换药的事说了，祁清山便当场给祁珩安排了‘任务’！
一切，都在朝着她的如意算盘上发展。
除了会遇到林沅这件事。
周念橙笑容甜美，“是啊，又碰面了！”
毕竟不是太熟的关系，林沅打完招呼之后准备走，脚步刚抬，听到甜美的女声问旁边的人，“爷爷他们这会儿估计在下棋喝茶，我们回去太无聊了，不然去看电影吧？”
林沅脚步没停，打开车门的时候，听到祁珩那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我有事要去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