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涧的语气有些无奈, 他看她一眼,又匆忙垂眼眸,刚才的怒意似乎全消, 只剩下心里的困惑。
雪芙细细打量时涧的神情, 她晶亮的眼眶中尤带着残留的泪,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 明亮。
“可是我很喜欢你啊。”
这句话, 像是五雷轰顶一般, 炸裂在时涧头顶,他再次抬眼看她,只不过这次没有匆匆一瞥而是十分认真地看她。
小姑娘单纯的眼眸满是爱意与真诚。
时涧的心头一颤,所有长久围绕在心底的困惑在一瞬间变得清晰明了,她的话让他直面自己内心的一切感情。
他对眼前的小姑娘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动了心。
是喜欢, 也是爱,他时涧,大宁王朝第四代, 明嘉帝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子。
看着雪芙认真的眼眸,时涧轻声一笑,伸手宠溺地挂了雪芙一下鼻尖。
雪芙有些不明所以, “你笑什么?”
时涧本就俊美如斯, 如今脸上挂上粲然的笑意,足以让周围失了颜色。
雪芙的心神一晃,想要靠近时涧的念头越发冲动。
时涧看她慢慢靠近自己,全身像是凝滞了一般坐在那处,心跳得像是脱了缰的野马, 任是怎么也控制不住。
直到雪芙柔软细腻的红唇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时, 时涧才觉, 身体好像是麻了半边。
这次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是在逆流,心底巨大的欢愉像是海浪一般席卷而来。
虽然两人从来到平阳以后一直睡在一张床上,可时涧对雪芙可是一直守礼从不曾逾矩,更何况他要在睡眠之时警觉着房外动静,来保护雪芙。
对于小姑娘的心思倒不是没有,毕竟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冲动和意念的时候,他只要稍稍运些内力便化解了去。
但是在睡眠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之下,倒是很难对身边的人产生些别的冲动,那些杀手又在雪芙睡觉的时候来过几次,时涧自然不敢放松警惕。
可雪芙这样一个温柔的吻,好像是把他对她所有的意念勾了出来,他看向雪芙的眼眸也越发的温柔。
“喜欢我就别再把别的女子推给我了好不好?”他声音微哑,耐心又温柔地问她。
雪芙心底惊讶,自己刚才对夫君做了什么?她怎么可以随便亲他呢?并且她还有点不甘心,怎么这么轻易就消气了?
“那你以后不许吼我!”她扬头问他,神情满是傲娇。
时涧笑着点点头,回好。
再看向雪芙的眼神,除了心悦,喜欢,便是一丝不可察珍重。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些时候,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没道理的事情,时涧冷心冷血了二十年,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恻隐之心。
他记得满朝文武跪在地上求自己放过自己的亲生手足之时,他依旧可以如春风拂面一般的轻易将自己皇位的最大阻碍除去。
多年嗜血的生活早已经让他忘记了什么是恐惧,毫无疑问他永远是强者,也做到了许多人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夜深人静时,他也有站在高位之上的孤独和寂寞。
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练就的可以坚硬如铁,无坚不摧,可是遇见这个小姑娘以后,她却是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自己的界限和原则。
他好像慢慢懂得了爱与被爱的感觉,因为他有了一生要保护与爱的人。
两人从芙蓉阁走出来的时候已近傍晚,又是忙碌了一整日,雪芙有些疲惫。
刚刚踏出门口,只听到雪芙的肚子传出一声闷响。
雪芙有些难堪地看了时涧一眼。
时涧淡淡一笑,往旁边的炙肉店看了看,“要不,去吃炙肉?”
雪芙点点头,时涧道:“你去老位置等我,我去去就来。”
雪芙回好,转身走进了炙肉店。
自打纪昀知道雪芙喜欢吃炙肉,就让店里为雪芙留出一个雅间,让雪芙随时来,随时都有位置吃炙肉。
店里的人看了雪芙进来,十分热情地招待雪芙入座,不多时候炭火,炙肉都上好了。
雪芙刚要自己动手开始炙肉,时涧从外进来手里端着两碗酥山,放在雪芙面前。
雪芙看着甜美冰凉的酥山,心底有些雀跃,“夫君.”
时涧在铜盆里净手,洗去掉落在手上的乳脂。
“刚才排队的人很多,这两个味道是新出的,你尝尝看。”
雪芙一脸的满足,拿起瓷勺舀了一口吃,新出的味道果然不错,有种十分香浓的甜。
更加奇特的是,这个酥山的颜色竟然是棕色的。
雪芙十分好奇,“夫君,这个味道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这个味道是一种名叫做可可果的外邦水果传进来,民间极少,时涧也只是在宫里吃过几次,他觉得味道有些腻,并不太喜欢。
“是,可可,一种外邦的水果,并不常见,但是味道很好,未经调和的,有些苦,与上好的乳脂混合,就会变得浓郁香甜。”
刚才去买酥山,那老板自然认得时涧,直接向他推荐,本店的新品,可可味道酥山,只是这个味道的酥山除了味道好吃,相传在外邦,那都是男子向女子求爱的用品,若是两人一起食用,便会恩爱到白首。
时涧犹记得老板推荐时的深情,并拍着胸脯保证,若是时涧跟他家的小娘子吃定然会一直恩爱下去。
雪芙吃了几口,越发觉得这个味道十分上头,让她停不下来。
“夫君这个可可味道,真的太好吃了,你跟我一起来吃。”
雪芙吃得十分开心,舀了一口可可味道的酥山,递到坐在一旁时涧的嘴边,让时涧有些猝不及防。
时涧微顿了一下后,扬了一下嘴角,便张开嘴,将雪芙的瓷勺里的酥山吃下去。
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越发的暧昧,想要离对方更近一步的冲动在脑海当中不断的盘旋。
时间仿佛凝滞在两人之间,满是香浓的可可味道酥山像是催得人越发沉醉在对彼此的爱意中。
他们心里此刻十分笃定,想要做一件事情.
两张世间少有的好看的脸庞,慢慢的靠拢,逼近,就在两片薄唇靠近之时.
空气中一股烧焦了的黑烟升腾而起。
“哎呀!”
雪芙惊呼,“我忘了炙肉。”
时涧转过身,看到炉子上的额铁网上的炙肉早已经变得漆黑一团。
“我刚才想着,给你烤一些肉来着。”
雪芙看着焦煳的一堆肉,解释起来。
时涧看了半天,“夫人手艺果真好。”
两人见此,相视一笑。
时涧用夹子将焦煳的炙肉挑出来,又命小二换了一张铁网来,开始慢慢地给雪芙炙肉。
他总是能够将肉炙得恰好好处,味道鲜嫩多汁,他又一块一块细心地将肉剪好,放到雪芙的碗里,让雪芙吃过后停不下来。
雪芙自己吃过后,时不时也不往给正在炙肉时涧嘴里送过去一块。
两人这一餐得十分轻松惬意。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踏着月色,从炙肉店走出。
夜间的微风徐徐,皓月当空,吃过炙肉,雪芙一日经商的疲惫都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踩着欢快的步伐在时涧面前走着,时涧则是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小姑娘开心的神情。
两人正在开心间,只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声狗叫。
“汪!旺旺!”
一只不知名的大黑狗不知从什么方向窜出来,直奔着雪芙跑过来,眼看就要将雪芙扑倒。
时涧眼疾手快的一把将雪芙搂住,一个飞旋直接将雪芙带离了街头。
雪芙的心都要被吓出来了,时涧心里也是一阵惊慌。
“你没事吧?”他温声询问。
雪芙看着时涧摇摇头,“无事。”
时涧看着雪芙,小姑娘除了受了一些惊吓以外好像并无大碍。
时涧的手依旧是护住雪芙的姿势,他走在雪芙外侧,手慢慢滑在雪芙的手边,轻轻握住她嫩白的|荑。
两人的心头皆是一颤,雪芙抬眼看向时涧,轻声唤了一句,“夫君.”
时涧垂眸看她,“我是觉得这样能更好地保护你。”
雪芙心里时而像是炸了开的烟火,时而像是有好多只小兔子在心里乱跳。
“嗯。”雪芙带着淡淡笑意点点头。
虽然时涧是她光明正大的夫君,可是第一次在街头上跟一个男子牵着手一起走还是第一次,时涧亦是如此。
两人之间的情愫混着夏夜里的热风,让雪芙燥热的心好像要跳出来。
时涧的手掌很宽厚,他才华横溢,武艺高强,最重要的是,他对她一直都很温柔.
面对这样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她好像很难不动心。
雪芙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光滑的石板路,专心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夫君的手掌微微汗湿而冰凉,手心里有常年练剑的薄茧,磨着雪芙嫩白柔软的手掌。
两人专心致志地走路,一路无语。
回到纪宅,刚跨进门,便看到纪昀坐在正堂中。
雪芙上前颔首,“兄长。”
纪昀点头,“你们回来了。”
他眸色黯淡,放下手中的茶碗,不是没有看到刚才两人进门时候牵在一起的手。
第48章 探索
纪昀放下手中的茶碗, “义父那边来信了,这段时间铺子稳定了,随你心情可着日启程回惠州。”
雪芙含着笑意看向纪昀, “知道了, 兄长,我走以后芙蓉阁还是要靠兄长多多关照了。”
纪昀道:“这次你回去我跟你一起走。”
雪芙意外, “一起走?”
“义父叫我回去管理一些事情。”
“那芙蓉阁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 我已经替你寻好了妥当的管事盯着。”
雪芙听后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说罢起身拉着时涧的手就要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纪昀的目光锁在雪芙身上,眸色暗了又暗。
“芙儿.”
雪芙回过头看着纪昀,“兄长可还有事?”
纪昀悠悠道:“夜里有风,记得关窗,我记得你小时候夏日睡觉, 总喜欢开着窗子睡。”每次都是他替她关好窗。
雪芙看了一眼时涧,“兄长放心,会有人替我关的。”
纪昀坐在堂中央, 隐隐的烛光打在他的身上,叫人看不清神色,但是雪芙却莫名觉得这个陪她从小长到大的义兄此刻有些叫人胆寒。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时涧, 定了定神, “走吧。”
时涧点头,带着雪芙走进她的院落。
院中的人早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雪芙进了屋与时涧各自去沐浴更衣。
半个时辰后,两人换上宽松的常服,雪芙坐在妆奁前, 时涧则是细心地给雪芙绞干她的长发。
云雾一般的长发穿过时涧修长的手掌, 他一点点用干巾把发间多余的水分挤出去。
男子的力气格外大, 几下就把水挤得干净。
时涧又拿起犀角梳,一点点将雪芙散乱地发梳开。
一整套下来让雪芙忙碌一天疲惫的身体轻松了不少。
她在镜中含着笑意看向身后的时涧,“夫君,我觉得你梳得好舒服啊。”
时涧抬眼看着雪芙,狡黠一笑。
“芙儿若是觉得舒服,那你会想让我也如你一样舒服吗?”夫妻之间断没有一个人舒服的道理。
雪芙听见自家夫君对她说这样的话,一脸疑惑。
“那怎么才能让夫君舒服?”她也给他绞头发?梳头发?
雪芙抬眼看了看时涧的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一丝不乱,虽然是刚洗过但是并不是湿的。
时涧看向镜中的小姑娘眸光变的深沉了许多,白日两人的谈话不禁让他想清楚。
他喜欢眼前的女子,想要爱她,保护她,他对她有着深沉的欲念,也有心底的向往。
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在与她成婚后的点点滴滴之间,总之他终究是明白,他对她是逃不掉了。
想清楚以后,所有平日当中压抑住的欲念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地在心底滋生,他从心到身完全被她握住了。
“芙儿就没有想要对我做的事情?”时涧温声问她,话语之间泛着微哑。
雪芙听见时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润厚重,她的小心思就像是被燃着的小火苗,跳动起来。
她想对夫君做些什么呢?
时涧的身上有沐浴过后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他皙白又修长的手掌正在她的发间穿行,他对她满是温和的笑意地问她,有没有想要对他做的事情。
她有。
她有点想要贴贴他夫君.
说起成婚到现在,两人相敬如宾,互相守礼,就算是他说要保护她,两人睡在一张床上,那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现在呢?
雪芙从未想要如此地靠近他,她真的觉得夫君好好啊,说不上来的好,哪里都好。
可是要她说出来,她想要靠近他,抱他,实在是有点.
难以启齿唉.
雪芙的发干得差不多,时涧放下犀角梳,见她良久不说话。
他也并未说什么,在铜盆里洗了洗手,用干巾擦过修长的手掌,又去了书架抽了一本书,靠在床头随意地看着,夕蓝色宽松的寝衣罩在他身上,慵懒一般的态度,自成一股风流之姿。
只是靠在那里半晌,也未翻上一页书籍。
雪芙坐在软凳上双手交替着捋着胸前的长发,时涧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她的眼中。
唉,他怎么干什么都这么好看呢,好看地让她有点着迷啊。
月色东升,给整个院落罩上一层银辉,夜间有凤尾蝶栖在花丛中,吸取着花蜜。
雪芙起身,坐在时涧的身边,看时涧看书看得认真。
她轻声问:“夫君你在看什么呢?芙儿也想同你一起看。”
时涧看见小姑娘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他心里也微微紧张起来。
“嗯。”他轻声回,随后让了一些位置给雪芙。
两人一同靠在床头看着时涧手中的书。
时涧微微将那书举高,让两人看书的距离适中一些。
刚才他只是随意翻了一页,就再也看不下去一个字。
如今小姑娘躺在他旁边,还是要正经好好看看,翻到书的第一页,开始细细读了起来。
只是时涧不知道的是,这本书的名字叫做《金镶玉》,是纪雪灵写的风靡惠州闺中的画本子,有名的禁书。
实在是因为纪雪灵将夫妻之间的房中之事描绘得太过细致露骨,除此之外,书中可歌可泣的感情也是一大亮点。
雪芙也曾经问过纪雪灵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怎么会把这些个男女之事写得那么清楚详细,纪雪灵看着她笑,“看得多了呗,自然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