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的小厨娘——塞外客【完结】
时间:2023-05-24 17:18:25

  唐小荷晃了晃水壶,发现里面还有约摸两口,便放到了牢栏外道:“老人家,我这还有点水,给你放外边了,咳嗽多了嗓子容易干,别忘了喝啊。”
  老者并未理会,或许没有听见。
  唐小荷也没多想,又对阿祭摆了下手,大步走向监牢大门。
  阿祭一直目送唐小荷的背影直到消失。
  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菜汤,恋恋不舍地回味道:“这个糖醋味的肉真好吃。”
  这时,咳嗽声再度响起,等停下,便有道老迈嘶哑的声音颤颤响起——“不是糖醋味,是荔枝味。”
  阿祭顺着声音看向隔壁,觉得这老头可能被关成傻子了。
  谁家会把水果比作肉的味道。
  ……
  下午时分,泥菩萨巷。
  经过在汪士林家的一番搜查,在场胥吏成功吐了一半,王才一把年纪忍不住问候汪家祖宗八代,边吐边骂:“他娘的太恶心人了!谁家好人放着正经鱼不吃腌一大缸子臭鱼!这味道是人能闻的吗!”
  手下人捏着鼻子插嘴:“该说不说啊主簿,小的记得扬州是有道名菜要用臭鱼做来着,叫什么我忘了,可能这老头就好老家那一口?”
  “扬州好吃的多了怎么偏好这口?真是个臭老头子,怪不得这把岁数讨不到老婆,谁愿意跟他整日闻臭气!”
  王才中午饭全吐出来了,恨不得赶紧逃回大理寺,吐完勉强直起腰,抹了把嘴对翻院搜屋的手下人道:“都查的怎么样了!”
  大家一问三摇头,地上的土都翻三尺高了,没什么异样发现。
  王才叹气:“大人这回真是失算了,这老头又聋又瘸浑身不利索,别说杀人,人家没把他宰了算不错了,哪里像有命案在身上的。”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道:“再搜最后一遍,把那个臭鱼缸子也搜搜看,别是往底下藏了尸块,所以才用这么臭的东西来压。”
  命令发下,缸被推倒,鱼尸滑了满地,臭气熏天,整所院子没有一处能闻。
  王才仔细检查了一遍鱼尸,确定里面没有掺着尸块,才终于死心,决定带人回去复命。
  临走之际,大黄突然发了狂,照准堂屋门口便开始汪汪狂吠,怎么拉都不走。
  王才走过去,看着里面已经算被翻新一遍的堂屋,将狗绳一拽,不耐烦道:“对着空地鬼叫什么,早说大理寺该换狗了,回去就拿你打牙祭。”
  大黄还是嗷嗷狂叫,又喊了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给拽走。
  很快,小院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地上的鱼尸瞪着惨白的眼珠,对视天上灼灼烈日,张口似在诉说冤情。
  一阵风吹来,堂屋檐下的两只大红灯笼,微微打晃。
  “属下带人搜查过了,呕,没有发现尸体,呕呕,也没有什么异常,呕……”
  大理寺内衙,宋鹤卿捏着鼻子,看王才边干哕边汇报,终是忍不住道:“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记得洗个澡换身衣服。”
  “是,属下这就……呕……”
  待王才退下,宋鹤卿倍感疲惫,身体往后一仰,瘫坐在椅上闭目养神,虽是放松的姿态,眉头却是紧皱着的,显然就算闭上眼睛,脑子也没有消停。
  唐小荷这时推门送饭,一进来便捏住了鼻子道:“好重的臭脚丫子味,宋鹤卿你邋遢死了!”
  宋鹤卿赫然诈尸,两眼一瞪立起腰杆道:“唐小荷我告诉你,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说我是狗官,但你不能践踏我的尊严,这根本就是王才身上的臭鱼味,我的脚不臭!”
  “是是是,我错怪你了,你的脚不臭。”
  “老子香的不得了!”
  “啊对对对,你香你香。”
  唐小荷端出食盒里的菠菜鸡蛋面,送到宋鹤卿眼前道:“香香大人该吃饭了。”
  宋鹤卿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嫌弃地夹起碗里的鸡蛋道:“我不吃鸡蛋。”
  唐小荷:“为什么。”
  宋鹤卿:“腥,而且你煎糊了。”
  唐小荷:“……”
  她干脆捏住鸡蛋丢自己嘴里,边嚼边骂:“屁事真多。”
  宋鹤卿似乎习惯了遭她嘟囔,闻言也懒得反驳,大扒一口素面道:“何进呢,怎么还是你来送饭。”
  唐小荷:“别提了,还抽抽着呢,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缓过来了,现在睡着了梦里都还叫着小翠姑娘的名字。”
  二人同时安静,过了会儿,忽然异口同声道:“没出息。”
  唐小荷乐了,望向宋鹤卿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果然,无论是对对方多么不爽的两个人,只要开始数落起第三个人,就会展现非凡的默契。
  宋鹤卿嘴角略弯,脸上难得带了丝愉悦,眉目温和,像只在卖乖的狐狸。
  “怎么样,小唐英雄要不要随我一并去趟天香楼调查案情。”他问。
  唐小荷敏锐地嗅到了“加班”的气息,步伐一退转身便跑:“忽然想起来锅还没刷!大人慢慢吃饭,小的先走一步!”
  宋鹤卿不急不躁,继续慢条细理吃着面条,轻哼一声道:“小样儿,还能跑得了你。”
  半个时辰后,唐小荷被摁在了天香楼大门口。
  她看了眼匾额上浓墨重彩的三个大字,又看了眼日落西山的天色,忍不住发疯:“宋鹤卿你有完没完!现在是我下值的时候!你不要太过分了!”
  宋鹤卿一身牙白竹纹常服,手持玉骨折扇,墨发高束缚以小冠,不像青天大老爷,倒像个茶余饭后出来遛弯的公子哥,还是偏纨绔的那种。
  “啪”一声,他展开了折扇,往唐小荷脸上扇了下风道:“消消火,天香楼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地方吗,带你过来,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唐小荷:“那我谢谢你?”
  宋鹤卿:“客气了,下次煮面记得不要往里加鸡蛋。”
  唐小荷:“……”
  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是能有多厚。
  天香楼中,因受案调查,楼里冷清一片,不复昔日繁华热闹。
  掌柜的拉住宋鹤卿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他想不通天香楼的掌柜十年一换,怎么旁的都没事,一轮到自己便出了这样天大的案子,虽这案件扑朔迷离,但他能确信酒楼是清白的,凶手绝对不会是他手底下的人。
  大理寺也审了不少天香楼的伙计,宋鹤卿知他无辜,便宽慰两句,让他带自己到楼顶看看。
  唐小荷被这酒楼内的画壁飞桥所震撼,本在发呆,忽然感到一阵阴风吹来,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转头见宋鹤卿要上楼,连忙追上道:“大人等等我!”
  少顷,二人连爬三层楼梯,终于到了天香楼的顶层露台。
  此时天已接近黑透,露台各处遍布烧痕,黑上加黑,加之地盘广阔,一眼望去,宛若无垠沼泽。
  凉风扑面,唐小荷下意识抓紧了宋鹤卿的胳膊,喘气声都打起寒颤。
  宋鹤卿面不改色,登高台如登自家后院,垂眸瞥了眼唐小荷的样子,轻嗤道:“素日看你天不怕地不怕,做事风风火火,还以为你不信邪呢。”
  “我就是不信邪啊。”唐小荷抓住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双目止不住望向四周道,“白天不信,晚上不一定。”
  “怂蛋。”宋鹤卿笑她。
  掌柜的手持烛台亲自带路,此时脑门上布满了细汗,气喘吁吁指着宽阔露台道:“就是这里了,少卿大人尽管调查,我把蜡烛给您留下,我……我就不奉陪了哈哈,您有事随时吆喝,我在楼下候着。”
  说完将蜡烛放下,迈开沉甸甸的步子便跑路了,步伐比兔子还快,显然对这地方还心有余悸。
  唐小荷有点急:“他跑什么啊他,总共就三个活人,还走了一个,你也是,你怎么光把我带来了,你也不多带些人。”
  宋鹤卿:“这上面的灰烬都未经清理,人多了,会破坏痕迹。”
  唐小荷:“这还用人为破坏?这么大的风,有点东西也早吹没了——阿嚏!什么味道这是,好怪,像今天被我烧焦的鸡蛋。”
  宋鹤卿迈出一步,走向成堆的灰烬,沉声道:“不是烧焦的鸡蛋,是烧焦的绮罗绸缎。”
  他闭眼,屏声息气。想象着面前出现了那只欲与天齐的巨大寿桃,上面的每一块料子,料子上的每一寸花纹,都需要绣娘没日没夜的劳作,分毫瑕疵不可出,即便绣到十指泣血,也不可停不可歇。半年过去,等完工那日,灯会来临,耗费万金的寿桃,在万民注视下,被一把火烧为灰烬,释放体内的万盏天灯,只留满地漆黑。
  这便是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宋鹤卿睁眼,再看这满地金银灰,心中忽然非常不是滋味。但他并未有所表现,只是回去默默端起烛台,开始在漆黑中寻找他想要的线索。
  唐小荷对这环境心悸不已,活似挂件似的抱住宋鹤卿胳膊不松,宋鹤卿去哪她去哪,宋鹤卿蹲下她就蹲下,两人活似连在一起。
  宋鹤卿想对她发火,一看她那张白莹莹的无辜脸蛋又发不起来,只好耐着性子道:“怕什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我带你过来是来调查案子的,不是叫你耽误事的,听话,一边玩去。”
  唐小荷本来只是害怕,一听这话顿时火气上来了,两眼一瞪骂骂咧咧道:“嫌我耽误事儿你一开始就别带我来啊,现在知道嫌弃我了,当初说那么好听干嘛啊,把我拉上贼船还嫌我沉是吧,早干嘛了。”
  宋鹤卿:“……你这样讲,弄得我好像一个负心汉。”
  唐小荷:“呵,差不多,反正男人都一个鬼样子。”
  宋鹤卿笑出声,仔细打量灰烬上残存的所有痕迹,漫不经心道:“说得就跟你不是男人一样。”
  “我本——”唐小荷差点张口就来,眼珠一转慌忙改口,“我本人郑重言明,我要代表世上所有的好男人,和坏男人划清界限。”
  宋鹤卿起身,垂眸扫了眼胳膊上的爪子,不屑道:“不如你先和我划清界限。”
  唐小荷气得一嘶凉气,甩开他胳膊便道:“划清就划清,有什么了不起的。”
  宋鹤卿别过脸:“嘁,胆小鬼。”
  “臭男人。”
  “你说谁臭?”
  唐小荷双手叉腰:“不是你还有谁啊,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现在还绕着一股臭咸鱼味,明明就是你自己臭,还往王主簿身上推。”
  “放屁!老子今天出门特地洗澡了!”
  “我不信!臭男人臭男人!你就是臭男人!”
  宋鹤卿真被气急了,线索也不找了,将唐小荷一把扯怀里,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脖颈便往自己胸膛上贴,不服气道:“我到底哪里臭了,你闻!使劲闻!”
  作者有话说:
  浅来一个二合一,十二点前应该还能有一更(补第三更),事实证明人就是不能立flag
第24章 真凶
  ◎仙人点灯◎
  打归打闹归闹, 唐小荷长这么大真没和哪名男子这么亲近过,当即臊得满脸通红,伸手不停去推宋鹤卿:“你松开我!你再这样我打人了!”
  “你就说我身上有没有臭味吧!”宋鹤卿比她还犟。
  唐小荷:“没有没有!是我刚才在瞎说行了吗!”
  宋鹤卿总算松开她, 不情不愿地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唐小荷不仅脸通红, 脖子根也通红,后颈奇热无比,总感觉还有只大手覆在上面, 臊得她汗毛孔都跟着发痒。
  她干脆转身背对宋鹤卿,动手去整理自己刚刚拉扯中掉出来的碎发,一颗心噗通直跳,又生气, 又有种说不出的慌张。
  宋鹤卿的心情显然简单多了,他只知道自己刚刚通过行动捍卫了自己的清白, 很厉害,很爷们。
  然后没了。
  “不过……”宋鹤卿伸起鼻子嗅了嗅, 道, “经你这一说,我好像确实闻到一小股臭味,和白天王才身上的一样。”
  他不怕死地戳了下唐小荷的肩膀:“要不你再仔细闻闻?”
  “滚蛋!”唐小荷一扭头, 瞪着他骂出这句, 表情跟只炸毛的猫儿似的。
  宋鹤卿一怔,抬手想去摸把她的头:“小屁孩子,还真生气了。”
  唐小荷把他的手打一边去,白他一眼道:“我才不值当的跟你生气, 你也说了, 臭味不是你身上出来的, 我刚刚离你这么近闻那半天, 确实也没闻到臭味,那都把你排除了,还能是从谁身上发出来的,这里可就咱们两个人。”
  话到这里,唐小荷突然朝着宋鹤卿一缩身体,再度抱紧了他的胳膊,目光四望道:“难道,还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这?”
  宋鹤卿无奈:“行了,少自己吓自己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是真有呢,你又没害人家,你怕什么。”
  唐小荷隐约拉出哭腔:“那……我怎么知道那些老兄讲不讲理,万一他不讲究呢,万一他看我好欺负就要吓唬我呢。”
  宋鹤卿心想那你可真想多了,你看着可一点不好欺负。不过他现在也发现了,唐小荷就是个必须顺毛捋的犟驴,越跟她唱反调她越起劲,还不如顺着点。
  “放心吧,有我在呢。”他破天荒反握住了她的腕子,好声道,“谁敢吓唬你,我就吓唬回去。”
  唐小荷腕上一热,下意识想要抽出,但好声说话的宋鹤卿给她种心安的力量,连肌肤相贴,也变成了让她冷静下来的安慰。
  算了,管那些呢,她心想,反正她现在也是个男的,男男又没有授受不亲,靠的近点而已,又不要她的命。
  唐小荷情绪一稳定,头脑便又有条理了,她确定刚才那股臭味没有闻错,虽然不是从宋鹤卿身上散发出的,但有就是有,再说宋鹤卿自己不也闻到了,肯定不会有错的。
  又有一阵风吹来,带来股轻微的臭气,唐小荷这下锁定好了方向,拉起宋鹤卿便往那跑:“我知道在哪了!就是那边!”
  二人直奔露台尽头的小黑屋子。
  这屋子看起来年久失修,门只剩下半扇,上半扇不翼而飞,稍一往里探身,便可看到其中全貌。
  宋鹤卿将唐小荷拉到身后,独自举着烛台往里探头,发现其实就是一间放杂物的屋子,放眼过去一览无余,无甚稀奇。
  至于气味,大概是屋子常年背光,潮湿之下滋生出腐气,风一吹便从里带出些罢了。
  宋鹤卿觉得,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而就在他准备抽身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地面一处痕迹——一对脚印。
  宋鹤卿头皮一麻,直接张腿跨过了门,蹲下仔细研究起那对脚印来。
  唐小荷见状,顾不得害怕,也跟着进到这狭小的空间中,在烛火的照耀下,她看到那对脚印轮廓漆黑,很明显是踩完外面的灰烬又带到里面来的,至于其他的,就是这脚印一深一浅,别的她就看不出来什么了。
  宋鹤卿用手量了下脚印的长宽,道:“脚长接近八寸,个子应当在七尺到七尺六寸之间,前脚掌大片发力,年纪应该挺大,或者身体不太好,脚印一深一浅,腿脚不行,大概跛脚,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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