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素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姑娘怎么想的,为何不让你家大人负责?你家大人就是个坏东西!”
一提到这事,她就很生气。
“那你又怎知我家大人不愿负责?”
顿了顿,暗锋又道:“其实你家姑娘是个很聪明的人,你把她现在做的事,想成是在与人博弈就懂了。”
“与人博弈?与谁?难道是你家大人?”
“是,也不仅仅是。”
“可博弈什么呢?”
与其说是博弈,其实更像是互相试探,互相退让。
她一样,他也一样。
素云似乎有点明白了。
“其实颜姑娘是个很聪明的人。”过了一会儿,暗锋道。
而窗外的月色正浓。
次日,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外人看到是日上三竿,其实二人早醒了,只是有人不做人,又纠缠着荒唐了一下,以至于耽误了早起的时间。
颜青棠恨得牙痒痒,之前素云见二人这时还未醒,便进来了。他倒好,就隔着一层薄纱帐子,还是不愿停下,幸亏素云很快就出去了。当时那感觉简直无法言说,总之颜青棠人是起了,气却没消,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他倒好,一点都没自觉,还`着脸赖着不走。
“你今天不去忙?”她没忍住道。
“不忙,忙什么?”
“那些洋商你不管了?卞青那儿的拨银你不要了?”
“洋商自有窦风送回去,他收了银子的。”纪景行一点都不羞愧道,“至于拨银,你放心,明天之前布政使司肯定会送到织造局。”
反正他就不想出去呗,都是借口。
不过就这么缠磨来缠磨去,颜青棠的气倒也消了。
快中午时,苏小乔来了。
看了看避开去了西间的纪景行,她戳了戳颜青棠,冲她使了个极为暧昧的眼色。
“倒没瞧出来,你眼光这么好,竟是个绝色。”
绝色?
这个词拿来形容一个男人恰当?
颜青棠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绝色,身份贵重,看样子被你拿捏得也极好,你可得抓紧了。”
这下,颜青棠的水没喷出来,却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
苏小乔忙给她抚了抚背:“瞧瞧你,着急什么,我又不跟你抢,我可不喜欢这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颜青棠也是顺势问一下。
“我啊。”苏小乔突然扭捏了起来,“我肯定不喜欢这种白面书生了,最好英武点的。”
可是谁之前总是与她鼓吹,男人还是俊点好,生得俊,眼睛看着也舒服?
怎么这么快就换口味了?
难道说给她赎身的是个武将?
颜青棠还是知道苏小乔的赎身银子大概不少,小商都不一定拿得出来,必然是大富。
有钱,又是个武将,那必然官衔不低。
不过颜青棠也只能推测出这点,别的却是不能了。
“你也别总说我,给你赎身的那个人真的日日虐待你?”
“那当然是真的,他日日照三顿打我!”
颜青棠瞅了她一眼,真要是个英武的男人,照三顿打,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跑出来,还能吃得油红似白?
“怎么个打法?”
果然,苏小乔的脸一红,忙道:“肯定是狠狠地打了,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忘了有一件事要吩咐翠儿做,先回去了。”
说完,她匆匆忙忙走了,浑然不顾翠儿就在外面和鸳鸯说话呢,这借口找得真是惨不忍睹。
颜青棠甚至可以猜想,说不定她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道她跑了,等回去后发现人不见了,估计要四处找。
她没猜错,不过等窦风回扬州,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回去后发现苏小乔不见了,把整个扬州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人,又跑到苏州来找人。
他猜苏小乔肯定回苏州了,就是不知藏在哪儿。
窦风又顺便来找纪景行要加银子,因为当初说好的三万两,根本不是让他办这么多事,还搞得他女人也跑了。
当然,这是后话。
第82章
◎那我的小孙孙可怎么办?◎
不出纪景行所料, 第二天布政使司那就送来了朝廷拨给江南织造局的银子。
一共十万两。
纪景行连手都没转,一把交给颜青棠。
颜青棠怎可能拿这笔银子,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该说二人假公济私, 合谋贪墨了。
她将银子交给海市衙门, 由海市衙门那入账造册,又进行冲账,才又把银子拿了回来。
纪景行嫌弃她多余转几道手, 没得麻烦。
为此,颜青棠有话说。
“既然定下规矩,自然要遵守,规矩是我定的, 若我都不能遵守,又如何服众?再说, 你只是端王世子,不要把自己当成了太子, 公账是公账, 私账是私账,如今你正得圣眷,自然千好万好, 若有一日别人看你不顺眼, 想挑你的刺,恐怕你浑身都是漏洞。”
这话看似严厉,实则无不是为他着想了。
纪景行这个假世子真太子,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想明言又怕把她吓走, 坏了两人如今正好的氛围, 只能将她搂过来, 把两人都亲得喘不过来气,才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颜青棠没好气嗔他一眼:“怎么每次说正事时,你都来这一套?”
又抹了抹嘴唇,理了理衣衫,才恢复平静模样。
“卞青不可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你需得提防他暗中使坏。”
平静从来不是什么好事,也可能暗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你放心,他左不过就只会使着人在朝堂上弹劾我,要么就是在海上动点什么手脚。”
“那司马长庚呢?”
那日脸色不好的,除了卞青,还有司马长庚。
这位都指挥使平日极少人前露面,大抵是实在好奇海市,那日才会出现。不过他极少说话,几乎不惹人注意。
倒是窦风出现在纪景行身边时,这位司马都司的脸色极为精彩。
之后各官员散去时,颜青棠见司马长庚把窦风叫去了,估计窦风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窦风第二天还能送洋商离开,说明他把司马长庚那摆平了,又或者司马长庚没跟他翻脸。
有句老话说,不叫的狗咬人。
像卞青那样上蹿下跳的,颜青棠反而没那么担心。
“司马长庚是个老狐狸,他既然都没跟窦风翻脸,说明他暂时不会干什么。你放心,有端王世子这个身份在,他们明面上不敢干什么,顶多只敢像我方才说的那样,要么朝中弹劾我,要么在海上动点什么手脚。”
“至于海上动手脚――”纪景行顿了顿,“我有些准备,再说你以为那些洋商是吃素的?这些人能跨过大海,来到大梁,本身都不是软柿子,他们要是想在这群人身上动主意,恐怕会吃个大亏。”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未尝没有显摆的意味。
别人吃亏,他却把人压住了,还都‘请’来了苏州,不就显得他有本事。
颜青棠被逗笑了。
“反正你自己上心。”
算是给这段对话暂时画下了句号。
纪景行猜的没有错,苏州闹这么大的动静,京中自然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无。
朝堂上这两天是吵翻了天。
一拨人弹劾端王世子越俎代庖,织造局没有权利私下开设海市,这是市舶司的事。一拨人抨击端王世子行事荒唐,竟任用女子,简直是牝鸡司晨,有辱朝廷威严,当给予严惩,以免坏了纲常。
后者比前者动静更大,俨然端王世子纪乱殉闪嘶囊无道的代表,只差说他为美色所迷,不堪为亲王世子,连端王都受了牵连,被弹劾管教无方。
下了朝后,乾武帝正与内阁大臣议事,端王跪在紫宸殿外,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福生拉了他好几下,都没拉起来,只能由着他。
直到里面议罢事,几位内阁大臣相继离开后,端王方被叫了进去。
“行了,现在没有其他人,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
见端王进来后,又要往地上跪,乾武帝略有些嗔怪道。不过他向来情绪极浅,非是极为熟悉的人,大概不能堪透这丝情绪。
“福生,赐坐。”
端王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福生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道:“这不是做给那些人看,也免得他们一直盯着太子不放。”
乾武帝将手边的奏章,拿起放到一旁:“你如不如此,他们都会一直盯着,本身是砸了他们的饭碗。”
他哼了声,音调里无不是冷意。
“真是出息了,正事都装糊涂不提,倒盯着人私事上,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何为正事,何为私事?
本身这些人若无私心的话,当是议一议苏州开海市之举,可有借鉴采用之处,又在何地采用,才能更有利于朝廷。
可恰恰是有私心的人太多,于是水就被搅浑了,倒都攻击起‘端王世子’的私德,以及用女人的事上。
若非乾武帝清楚这些官员的秉性,若非端王世子其实是自己亲儿子,若非乾武帝暗中另派了一队人马保护太子,并将太子的消息往回传,若非太子是他与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也就这么三个儿子,全由皇后所出。
若他只是个普通君王,妃嫔儿子众多,他还要真听信了这些人所言。
毕竟当你身边人都这么说,而你又缺乏耳目,也只能听信这些人的。
“行了,你回吧,朕心中有数,他们愿意闹就继续闹,反正不影响太子办事。”
“是,那臣弟就先回了。”
等端王走后,乾武帝脑中浮起一个声音。
[这些人有一个杀一个,绝不会冤枉他们。]
[都杀光了,谁替你办事?能不能动点脑子,一天到晚只会杀杀杀。]
[你倒不会杀杀杀,ll想念祚儿了,你怎么不把他弄回来,还有那个女商肚子里的孩子。]
[你别跟朕说话,烦!]
[哼!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说话?]
这时,有小太监来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风华绝代、穿一身凤袍的女子。
从她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说是三十多岁也可,说是二十多岁也行,长相柔媚娇艳,偏偏眼神清澈干净,在她身上组合成一种极其独特的气质。
与之相比,乾武帝刚毅冷峻,威仪贵重,但斑白的双鬓,多少还是有些岁月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
皇后嗔了他一眼:“没事我就不能来?”又说,“那些人是不是今晨又在朝堂上闹了?”
“倒也没闹什么,就是弹劾端王世子任用女子,有辱朝廷威严,要给予惩戒,以免坏了纲常。”
“那你怎么说?难道你还真打算听他们的,处置了那颜青棠?”皇后紧紧地盯着丈夫。
她再是不谙朝务,也知晓君臣之间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博弈,皇帝可以重拿轻放,臣子也可以声东击西,有时候为了一些事,即使是君王也不得不进行取舍,例如当朝堂上形势严峻时,弃车保帅。
“我可不管,你不准处置她,我小孙孙还在她肚子里。”皇后不依道。
乾武帝将她拉到膝上坐下,拧了拧她的鼻尖。
“这会儿不恼她有辱太子了?”
之前当皇后知晓,太子竟被个女富商当做面首养了起来,很是恼了几日。不过她这人心思浅,生一会儿气儿,过阵子就好了。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没几天就一口一个小孙孙,浑然忘了儿子‘受辱’。
“那现在能跟以前一样?不是你说祚儿自己愿意的,我们不用管那么多?”
“是朕说的。”
“那你就不准处置她。”
乾武帝失笑:“朕何时说要处置她了?朕是那种容易被大臣威胁的人?”
这时,一个声音在两人脑中响起。
[ll他就是,你若是不来,他肯定这么干了!]
乾武帝冷哼:[你一天不当她的面编排我坏话会死?]
皇后:“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不处置就对了,本身她也是为了帮祚儿。祚儿一个人在外面多难啊,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心眼那么多,帮手又多,累得我祚儿就一个人。”
心知她看似在给儿子叫苦,实际上还是在为那女子说话,乾武帝笑了笑,道:“她可是个商女,以后若祚儿真娶了她,你愿意?”
“我有何不愿意的,只要祚儿愿意。再说商女怎么了?你瞧不起商女?”
[他就是瞧不起商女!ll,我都不会瞧不起商女。]
[你给我闭嘴!]
乾武帝忙解释:“我怎么可能瞧不上商女?”
“你没有瞧不上商女就好。陛下估计忘了,当初我外祖母就是一个女商人,也是寡妇立门户,抚育我娘长大……”
更巧的是她外祖母也是江南人,也是做布匹绸缎生意的,也碰上了族人威逼想抢夺家业,小心周旋多年,最后将女儿嫁于恩人,也就是皇后d无双的爹d战。
在京中的老侯爷听闻噩耗,突发风症暴毙而死,侯府旁落于不成器的嫡子之手。
一夕之间,皇后d无双失去双亲,而仅剩的亲人就是嫡出的二伯和太夫人齐氏,以及身为祖母却是个妾的太姨娘。
那齐氏是个心思狠毒的,嫉恨妾室争夺自己的宠爱,俨然忘了当年太姨娘和老侯爷才是一对,是她横插进来以势压人,硬嫁给了老侯爷。
一见老侯爷没了,自己掌权,就将太姨娘送去庄子上命人看管起来,却又贪图二房的家产和苏氏陪嫁,把小小年纪的d无双养了起来。
日里不缺她吃喝,却待她甚是严厉,动辄打骂,还让教导她的女先生打压她、训诫她。
以至于养得d无双生性胆小懦弱,多年来都难以改变幼年这些遭遇对自己影响,还是遇见了乾武帝,也就是当年的魏王,她才渐渐展露欢颜。
所以提起这些往事,皇后难掩伤怀。
她能摒弃成见,对颜青棠这个只闻其名的女子另眼相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基于这些。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偷偷想,若我爹不是侯府庶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与我娘在江南成亲生子,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好。等我长大了,肯定也是一个商女,像外祖母那样四处做生意,当一个很厉害的女商人……”
所以有时候不是不想,只是所处环境制约了人们的所想,但难免会因此而憧憬。
“所以我很佩服这个颜青棠,她年纪轻轻,便保住了家产,还做了那么多事,她一定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女子。”
“有时候我都觉得祚儿有些配不上人家了,人家本来好好的,做着自己的生意自己的事,若真嫁到宫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