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慎虽反感老夫人势力的做派,但他煞费苦心等的就是今天。
男人悠闲慵懒地吐出白烟,似笑非笑地口吻说道:“您打开茶几的抽屉看看。”
“看什么?”容老夫人不解,却还是俯身拉开了腿边的小抽屉。
入目,是一本鲜艳的红色结婚证。
容老夫人眼皮一跳,拿到手里缓缓展开,看到内容便摇头失笑,“你这个臭小子……”
容老夫人历来偏疼容九,也倾注了许多心血试图将他掌控在身边,偏偏总是棋差一招。
但好在,这次领证的结果,与老太太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不住地点头,语重心长地道:“既然娶回来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俩好好相处,尽早给我生几个重孙抱一抱……”
……
另一边,安桐离开前厅,顿步在玄关拐角看着手里的三色镯凝神沉思。
这应该不是老夫人临时起意要送给她的。
而是……故意为之的托词。
安桐观察的很仔细,老人家随手一撸就褪下了手镯,无论是圈口的内径还是崭新程度,都不像是长久伴身之物。
方才简短的交流,容老夫人所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别有深意。
安桐理不出头绪,把手镯小心收进口袋里,回眸望了眼客厅就准备离开。
“安……夫人!”近乎气音的呼唤从背后的长廊传来。
安桐闻声看去,是拎着拖布向她挥手打招呼的凌琪。
她圆乎乎的娃娃脸笑的很灿烂,不经意间让安桐想到自己的宠物安安。
同样都是圆眼,圆脸,虎头虎脑的可爱。
凌琪蹑手蹑脚地来到安桐面前,眼睛里有明亮的色彩,“夫人,你回洋楼吗?”
“你叫我安桐就行。是要回去,有事吗?”
凌琪不放过任何能与她套近乎的机会,笑吟吟地自荐,“没别的事,我该去打扫了,你要是回房我就跟你一道过去。”
安桐望着凌琪充满阳光的笑脸,诧异地问道:“快中午了,你不用午休吗?”
“不休。”凌琪抓着拖布杆,谎话张嘴就来,“我按小时计费,干得多赚得多。”
安桐没再说什么,点头应允后,便由着她跟自己回了洋楼。
说也奇怪,安桐平时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但凌琪的身上有种活泼的亲和力,重点是和安安一样长得可爱,轻易就能打破坚硬的心防。
此时,安桐一眨不眨地望着拖地的凌琪,感觉挺新奇的。
只见她拿着拖布在地上画龙似的甩来甩去,看着挺卖力,其实就是在应付了事。
安桐无声发笑,也不打算点破她,挪开了视线,低头给怀里的安安顺毛。
“夫人,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呀?”
凌琪一边“卖力”地拿着拖布画龙,一边找机会和安桐搭话。
程风说过,她稚嫩的外表和没长开的圆脸有天然优势,无形中会降低安小姐对她的防备心。
她在洋楼里晃悠了这么多天,成功混了个眼熟,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把人混熟。
第50章 :喝醉
这边,安桐听到凌琪的询问,目光平静地和她对视,“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可能看书比较多。”
回答了,但又好像没完全回答。
凌琪不气馁,继续迎难而上,“那你喜欢逛街嘛?等我休息,我可以陪你去逛。”
安桐直言,“不太喜欢。”
凌琪挠了挠后脑勺,有点黔驴技穷了。
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副本,比写代码做应用测试还难。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把天聊死了,安桐张了张嘴,主动打破僵局,“我不经常逛街,但会参加一些户外运动。”
凌琪眉眼一亮,“马拉松吗?我也跑过,半马全马我都可以。”
“不是……”安桐幽幽地说:“蹦极、跳伞或者滑翔翼。”
凌琪:“……”
明白了,她家安小姐喜欢玩丢命项目。
凌琪拖完地就怏怏而归,回了佣人房,默默给自己买了份人身意外险。
她得做好下次陪安小姐参加丢命项目的准备。
这年头,打工人不易。
……
当晚,夜幕飘雪。
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云巅后院,自动门打开,顶灯照亮了容慎慵懒的坐姿以及微醺的脸庞。
地上铺了层薄雪,不远处李管家举着雨伞匆匆赶来。
程风隔着车窗对李管家说道:“九爷今天喝了不少,你赶紧让人煮点醒酒汤。”
李管家连声应答:“好,好。”
此时,车厢里的男人不适地捏了捏眉心,随手抄起黑呢大衣弯腰下了车。
从后院到主楼的距离短短几十米,但途经庭院深处,一阵淙淙的水声在宁静的雪夜中格外清晰。
男人步伐缓了缓,眯着狭长的双眸循声看去。
李管家适时在他耳边解惑,“是夫人,正在泡温泉。”
夫人这个称呼,一天时间已经在云巅传开了。
虽是九爷吩咐的,但李管家以身作则,功不可没。
这时,容慎驻足在原地,借着地灯橘黄昏沉的光线,隐约能看到温泉池边露出了一个时不时晃动两下的小脑袋。
男人的目光迟迟没有移动,数秒后,才继续迈步向前,“她今天有没有出门?”
“没有。”李管家边走边答:“中午您走后,夫人自己在洋楼里吃的饭,下午好像一直在看书,没有出来过。”
“晚饭没吃?”
“夫人说不饿。”李管家讪笑一声,“可能您中午没陪她吃饭又提前出了门,心情不好没胃口吧。”
容慎偏头睨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勾起薄唇,却什么都没说。
李管家内心戏很丰富,且善于脑补。
见男人不作答,他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九爷您别嫌我多嘴,夫人年纪小,又不爱说话,您以后要是有空,好歹多陪陪她,吃个饭的时间总能腾出来吧。不然,她每天一个人形单影只,看着怪孤单的。”
也不知是李管家的絮叨起了作用,还是体内的酒精麻痹了理智。
容慎闭眼揉了揉额角,嗓音低沉又喑哑地开腔,“让厨房做些她爱吃的饭菜送过来。”
李管家笑容可掬地点点头,“好嘞,您先进屋,我这就去安排。”
……
二十分钟后。
安桐泡完温泉,又去淋浴房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就准备回屋。
但温泉距离她住的洋楼有些远,中间隔着庭院和花园。
她身边没伞,外面下着雪,若迎着雪走回去,头发白洗了。
安桐随手扎起湿漉漉的长发,望着淋浴房另一端直通主宅的遮雨连廊,还是决定去住宅那边迂回到自己的洋楼。
说不定能遇见佣人,正好借把伞。
就这样,安桐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容慎所居的主宅,佣人没看见,反倒是路过客厅时,撞见了沙发中闭目养神的男人。
容医生?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桐见他双目紧闭,压下想开口唤人的冲动。
今晚的容医生似乎与平日有所不同。
黑呢大衣被搁在腿边,白衬衫的袖子卷至手肘,右臂搭在额头上,蹙着浓眉,似不舒服,气质有些消沉的颓意。
安桐放轻脚步,往前凑了凑,随即就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酒味。
原来喝了酒。
客厅光线太暖,趋近昏黄。
若非靠近,安桐也不会发现男人棱角清晰的面颊挂满了酒后的微醺。
她犹豫着顿步,细声唤道:“容医生?”
男人没什么反应,似乎睡得很沉。
安桐凝神敛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直接走吧。
然而――
“夫人……”
李管家突兀地出现在安桐背后,见她回眸,便招手示意她过去。
安桐又看了眼容慎,走到李管家身边,“李叔,怎么了?”
“夫人,九爷喝醉了,这是解酒茶和醒酒汤,您给他喝点。”李管家指了指身畔佣人手里的托盘,说话声音依旧很小,“还有九爷让给您准备的晚饭,你也趁热吃,空腹泡温泉容易头晕肠胃不适。”
不等安桐做出反应,李管家和佣人放下托盘,尔后双双转身,溜之大吉。
安桐懵了好几秒:“……”
窗外雪纷飞,室内安静的仿佛能听到雪落枝头的声音。
安桐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稍顷,她放下衣袋,赶鸭子上架般走到男人的跟前,双手撑着膝盖,弯腰轻呼,“容医生。”
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眉心紧紧皱着,仿佛很不舒服的样子。
安桐叫不醒他,犹豫着伸出手想拍拍他。
但手掌落在男人腿上的前一秒,她又赶忙调转了方向,用微凉的指尖轻拍容慎的肩膀,“容医生,醒醒……”
这要是再不醒的话,安桐觉得可能需要打120了。
别是喝太多酒精中毒。
当然,这只是安桐的猜想,并不会真的发生。
在她指尖落在男人肩膀的那一刻,浓眉下紧闭的双眸蓦然掀开。
安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她缓了缓神,挪开手,歪头注视着男人,“容医生,你醒了吗?”
安桐的声线本就偏软,又怕声音太大惊扰到容慎,以至于她低柔温软的呼唤声像羽毛划过耳畔,那种感觉在宁静夜幕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惊人心悸。
男人深邃的眼睛染了些许暗红,隔着半尺多的距离与安桐对视,喉结不经意间上下翻滚。
眼前的女孩肤白如雪,脸颊两侧挂着热气熏蒸出的淡红,不似从前那般病态阴郁,多了些轻盈向阳的生机。
皮相美,骨相也出众,气质更是干净如雨后晨露,清丽夺目。
最特别的是,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噙满了对他毫不设防的信赖。
第51章 :烫手
“容医生?”安桐见男人的目光泛着酒后的迷离,以为他还没清醒,声音更加清脆了几分,“你想喝解酒茶还是醒酒汤?”
容慎回神闭了闭眼,开腔的声线格外的沙哑性感,“都行。”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安桐总觉得容医生今晚像变了个人似的。
坐姿依旧优雅,却比以往更落拓慵懒。
尤其那双湛湛黑眸,睁眼的瞬间,散发着她从没见过的凌厉锋锐。
安桐百思不解,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带着这样的狐疑,她心不在焉地转身,想给男人端一碗醒酒汤。
大概是思虑过多导致了精神不集中,安桐转身之际,膝盖意外撞到了沙发扶手,身形小幅度地趔趄了一下,本来不打紧,也不会摔倒。
偏偏手腕处陡地被扯住,干燥滚烫的热度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
男人醇厚含笑的嗓音徐徐传来,“小心些,怎么毛手毛脚的?”
话落的瞬间,容慎撤回了手,肌肤烫热的温度也随之离开。
一切都发生在弹指瞬间,女孩的大意和男人的周到,似乎合情合理。
安桐搓了搓手腕,似乎想拂掉残留的热度,“灯光太暗了,我没看到。”
见惯了容医生的细致关怀,她只觉一切正常,反而是自己太粗心。
“喝醒酒汤可以吗?”安桐神色自若地走到茶几前,细声说道:“晚上喝茶容易失眠。”
男人说可以。
话音落,客厅里的光线霎时明亮。
安桐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容医生调亮了客厅灯光。
她端着醒酒汤折回到容慎面前,双手递给他,“李管家刚送来不久,还热着。”
男人放下遥控器,接过汤碗便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事?”
安桐如实回答:“没有,我从温泉过来的,外面下雪了,从这儿回洋楼更近。”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了李管家的那句话。
――九爷让给您准备的晚饭。
嗯?有点奇怪。
安桐余光瞥了眼茶几上的托盘,是她听错了?
这边,安桐还沉浸在自我怀疑当中,而容慎不知何时已经喝完醒酒汤站了起来。
浑厚悦耳的声音也从头顶响起,“晚上没吃饭?”
“啊?”安桐迷茫地仰头,有问必答,“没有……”
不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男人理所当然地接话道:“过来吧,正好陪我吃点。”
安桐提线木偶似的跟着容慎走到茶几旁落座,直到端起饭碗,大梦初醒般的问了句,“你晚上也没吃?”
“嗯,酒场应酬。”
听到回答,安桐没再多问,低头吃了口饭,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饭后,时间刚过夜里九点半。
安桐睨着容医生,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雪未停,男人坐在实木茶台前,举止从容地整理着茶具。
明亮的灯光将他清隽的身影投射到玻璃上,退去酒醺的脸颊也恢复了往日的雅人深致。
然后,男人侧目而视,睨着安桐沉声笑问,“有话要对我说?”
见状,安桐打消了顾虑,淡淡地道:“你稍等,我先去拿点东西。”
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但不把手镯还给容医生,她心里不踏实。
安桐说着就要往门外走,背后却传来了容慎心知肚明的询问,“想去拿手镯?”
“嗯,我很快回来。”安桐顿步回答。
男人按下水壶的烧水键,薄唇边牵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不急,晚饭吃得太晚容易积食,先过来喝杯茶,助消化。”
安桐皱眉,踟躇不前。
“要我去请你?”容慎好整以暇地打趣了一句。
安桐拨着额前的碎发,说不用,闷头走了回来。
夜深人静,两人对面而坐。
安静的客厅只能听到烧水壶的声音。
男人双腿交叠,摸出一支烟送到唇中,音色略显含糊地问:“以前见过三色翡?”
“见过。”安桐对别人有所保留,但面对容医生,她向来坦诚,“我家里也有。”
言外之意,我家里已经有了,老夫人给的你还是收回去吧。
容慎似乎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抿了口茶烟,眯眸道:“老太太给的见面礼好歹是她的心意,既然家里有,再多一只也无妨。”
安桐一怔,有些接不上话,“可是……”
“长辈送给晚辈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男人吐出烟雾,眉宇间的神色有些朦胧,“留着吧,不然我也不好向她老人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