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桐徐步入内,淡淡地叫了声易师哥。
“是不是没吃饭?桌上有芒果班戟,你先吃点,我马上好。”
易柯随和的态度让护理师有些诧异,时不时偷瞄着安桐,猜测两人的关系。
身为新晋的钢琴王子,易柯的脾气是出了名的难搞。
倒不是嚣张跋扈,而是一种类似恃才傲物的骄矜。
作为易柯专属的手部护理师,她很少见他表现出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
安桐没忽略护理师的打量,稍稍点头示意,淡声问易柯:“演奏会几点开始?”
“七点半,来得及。”
安桐走到一旁坐下,却没有动芒果班戟。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护理结束。
易柯挥退了护理师,摩挲着手背来到安桐面前,“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上台演奏?”
安桐仰头看他,没说话,意思很明显。
易柯耸肩,用指腹推了下芒果班戟,“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个。”
“我不饿。”说话间,安桐的目光从正对面的施坦威钢琴上一掠而过,“是不是快入场了?”
易柯看了眼时间,有些扫兴地扯唇,“本还想让你跟我在后台合奏一曲,看来又没机会了。”
话落,安桐站起身,轻轻笑道:“下次吧。”
“只能这样了。”易柯边说边从西裤兜里掏出了门票,“VIP坐席不用排队,我让沈聪直接带你过去。演奏会结束别着急走,还有个小型庆功宴,你也一起吧。”
不待安桐拒绝,他就拉开门,招呼沈聪带她去演奏厅入席。
……
七点一刻,安桐现身演奏厅正中间的VIP01号位,无论视听效果还是声乐感官皆为全场最佳的欣赏位置。
随着观众陆续进场,二层观看区已座无虚席。
一层多属VIP区,入场较为分散,包括安桐的左右两席始终无人落座。
七点二十五分,身侧的位置飘来一阵香气。
安桐下意识侧目,对方也适时打了声招呼,“安小姐,这么巧。”
“你好,闻小姐。”
确实很巧,安桐右手边的观众,是第一名媛,闻晚。
两人有过几面之缘,还加了微信,除此外,并无任何交情。
闻晚脱下大衣,露出华贵婉约的修身小礼服,她将发丝全部拢到左肩,举止投足都散发着淑女的优雅和端庄。
相比她的精致,身穿大衣的安桐则显得随意了许多。
后方有观众在窃窃私语:
“VIP一号位的姑娘是谁啊?”
“不认识,看着眼生。”
“可能是谁家不常露面的千金吧,闻晚都跟她主动搭话了,估计认识。”
这会儿,闻晚正在问安桐,“你的包包放哪儿了?要不要让我的助理帮你一起收着?”
“不用了,谢谢,我没带包。”安桐委婉地回了一句。
她活得粗糙,没有那么精细,出门也没养成带包的习惯。
见状,闻晚把大衣和皮包交给后排的杨穗,小声咕哝:“真好,下次我也不想带了……”
长久以来,为了维护自己的名门淑媛的形象,她每次都会把彰显身份的“装备”带齐,随时提防着被人挑错。
反观一身轻便的安桐,闻晚有些羡慕了。
这番交谈,终止于安桐的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闻晚,也看不懂她脸上的纠结代表了什么。
七点二十九分,安桐左侧的观众姗姗来迟,似乎是个男人。
此时,演奏厅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四周很安静,随着幕布拉开,易柯穿着黑色的晚礼服站在聚光灯下,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安桐跟着拍手,余光扫过左边正在鼓掌的手臂,莫名其妙地有些眼熟。
黑色衣袖露出了一小截白衬衫,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越看越熟悉。
舞台的光线投射下来,能清楚地看到男人闲适又不乏优雅的坐姿,连锃亮的黑皮鞋都好像在哪儿见过。
安桐的视线缓缓上移,入目便是一张英俊逼人且棱角分明的俊脸。
“容医生?!”
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并顺势放下了交叠的双腿,乖乖坐好。
容慎捕捉到女孩谨慎收腿的动作,眼里浮现笑意,“是我。”
安桐双手贴在膝盖上,一副好学生的标准坐姿。
音乐会是很严肃庄重的场合,她压着嗓子,用气音问他:“你怎么也来了?”
没想到,容医生竟也喜欢听钢琴演奏会。
难怪一身雅致的涵养,看来也有艺术熏陶的因素。
这时,男人与安桐在昏沉的光线里对视,他轻扬眉峰,低沉浑厚的嗓音戏谑道:“我不能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桐碍于场合不敢大声说话,尽量倾身和他对话,不自觉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就是……有点意外,而且咱俩的位置还正好挨着。”
第57章 :尴尬
演奏厅这么多的席位,偏偏安桐的一左一右分别是容医生和闻晚,巧的不能再巧了。
这边,安桐和容慎的交头接耳,很快就引起了闻晚的注意。
她有些好奇地微微探头,隔着安桐,只一眼就认出了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
说不惊讶是假的。
至少在闻晚的记忆中,九哥从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亲临现场听演奏会……更是闻所未闻。
不多时,易柯精湛的钢琴演奏效果很快席卷了厅内的每个角落。
安桐听得认真,手指也无意识地在膝盖上随着旋律点动。
并排而坐的三人,大概只有她在真正的欣赏音乐。
两个小时后。
易柯弹了一首《野蜂飞舞》,气氛被推向高潮,演奏会也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中落下了帷幕。
散场时,灯光大亮。
后排观众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没几分钟就走了大半。
这时,闻晚站起来,目光翩然地看向了容慎,“九……”哥。
“在找什么?”男人突兀地开腔,硬生生逼退了她要说的话。
闻晚顺着容慎的视线看去,就见安桐坐在椅子上,一边摸兜,一边在地毯上寻找着什么。
稍顷,安桐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拍着灰尘对容慎示意:“找到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流着,隐约有种外人难以插足的默契和专注。
在闻晚看来,安桐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不拘一格的洒脱。
比如穿着修身大衣弯腰捡东西,比如用手背拂掉手机上的灰尘。
这些极其微末的行为,其实无关紧要,却绝对不符合名媛的身份作风。
可安桐却能毫无压力地当众做出来,这让闻晚感到不可思议。
她如此随心,真的不在乎外界或者九哥的看法吗?
正当闻晚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安桐已经放好手机,并准备起来离开。
但她走了两步,又回眸,客客气气地与闻晚道别,“闻小姐,我先走了,下次见。”
闻晚扯出一抹礼节性的微笑,颔首回道:“好,下次见。”
期间,男人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语气淡漠地寒暄,“自己来的?”
“还有杨穗。”闻晚下意识挺直脊背,力图展现出最完美的仪态,“九哥,一会还有场小型庆功宴,你和安小姐要不要一起来?”
“不了,你们尽兴。”
男人沉声拒绝,一如既往。
闻晚没再多说,凝视着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说不出的羡慕和失落。
观众席夹道,容慎修长伟岸的身影站在女孩的面前,低垂的眼神里藏着罕见的柔色,“还有没有落下其他的东西?”
安桐拍了拍大衣的外兜,“没有了,手机和车钥匙都在。”
“自己开车过来的?”
男人抬步向前,安桐紧跟在他的身侧,“嗯,我开的那辆大众。”
两人渐行渐远,闻晚的目光也随之移动。
直到耳畔传来杨穗的声音,她才别开脸,低头穿大衣。
“您真不考虑把九爷从安小姐手里抢回来吗?”
闻晚顿感啼笑皆非,“我拿什么抢?九哥又不是玩具。”
杨穗沉默了几秒,支吾道:“您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了?不管怎样,总要试试才知道。”
“你快别给我出馊主意了。”闻晚穿好大衣,理顺肩头的长发,“有些东西不属于你,抢也抢不回来。”
“那安桐是不是故意的?”杨穗出于打抱不平的心理,昧着良心抨击道:“故意在你面前表现的和九爷亲近,故意……”
“杨穗。”闻晚低声叫她的名字,眼里噙满了不赞同,“这些话以后别说了。如果安桐是那种人,你以为九哥会看不出来吗?”
……
地下停车场。
安桐和容慎缓步来到停车区,程风瞧见二人立马打开了自动门,“九爷,夫人,上车吧。”
男人并未回应,而是侧目看向身畔的姑娘。
见状,安桐心领神会地掏出车钥匙,“容医生你上去吧,我在后面跟着你们。”
容慎抿着薄唇,朝着前方昂了昂下颌,“走吧,一起。”
程风懵逼地把脑袋伸出窗外,“九爷,你们不坐我车啊?”
男人脚步稳健地走过商务车,低声丢下三个字,“你先回。”
程风:“?”
既然让他先回去,为什么不早说?
何必他在停车场干等了两个多小时……
半分钟后,大众车前。
安桐摊开掌心,细白的手指勾着车钥匙,“容医生,你开还是……我开?”
按照惯例,她觉得容医生让她开车的可能性很低。
然而,男人却出人意料地说道:“你来?”
“行。”
安桐泰然自若地应允,心头也有些雀跃。
不是因为让她开车,而是类似于容医生信得过她车技的满足感。
上了车,安桐系上安全带,手法娴熟地启动车辆。
她扭头看着副驾驶,踩下油门就随口问了一句,“容医生,你和闻小姐是亲戚吗?”
此时,男人仰头枕着椅背,磁性的嗓音夹着一抹难辨的高深,“谁告诉你是亲戚?”
“我猜的。”安桐双手打着方向盘,匆匆瞥他一眼,“我听到她喊你九哥,以为是家里的亲戚。”
“只是认识的朋友。我比她年长,尊称而已。”
安桐淡淡地点头,不再多言。
至此,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安桐本就不健谈,容慎又靠着椅背闭目假寐。
话题结束后,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拂过车身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还在龟速向前行驶。
男人掀开眼皮,看着仪表盘显示的车速,意味深长地开腔:“平时开车都是这个速度?”
匀速三十迈,这与凌琪跟他汇报的内容大相径庭。
安桐双手扶着方向盘,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闻声,睁眼说瞎话,“嗯,差不多。”
容慎没戳穿她的谎言,薄唇上扬的弧度却愈发明显。
――不要命的飙法,插上翅膀就能起飞的那种。
凌琪的话犹然在耳,可小姑娘在他面前显然又是另一种表现形式。
男人敛眉,眸底掠过浓浓的兴味,“开车慢些没坏处,安全为主。”
安桐刚想附和,“砰”的一声,后方追尾了……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了。
第58章 :进展
此时,车子恰好途经CBD商业区,安桐因为路遇红灯踩下了刹车。
但后方车辆没有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避让不及地顶到了辉腾车尾。
车厢内,安桐皱着眉看向后方。
其实,开车发生剐蹭碰撞属实常见,可不常见的是,容医生在车上。
安桐解开安全带并打开双闪,“我去看一下。”
她没等容慎回应,径自推门下了车。
男人降下车窗,眸光沉静地看着左侧的倒车镜。
小姑娘的心智比他想象的更为成熟,遇到问题没有回避,反而很有担当地主动下车解决。
恰在此时,兜里的电话响起,是易柯打开的。
容慎慢条斯理地按下接听,手机那端适时传来易柯含笑的抱怨声,“你不参加庆功宴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安桐也带走了?”
男人倚着靠背,口吻不疾不徐,“她说过要参加?”
“那倒没有,她给我发了微信说不来。”易柯默了默,“其实晚上的庆功宴都是熟人,我本想趁此机会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没成想让你截胡了。”
“介绍就免了,她怕生。”
易柯:“?”
以前的安桐,可不是个怕生的性子。
再说了,就算怕生,这话从容九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不大对劲。
“九哥,你俩现在……什么进展了?”
易柯寻了个休息室的角落,难掩好奇地试探道。
听筒里,传出打火机的声音,容慎抿了口烟,不答反问:“今天的座位安排,你有什么想说的?”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易柯讪笑一声,思路也被男人带跑了,“是我故意安排的,我这人一向帮亲不帮理,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闻晚尽早认清现实,顺便帮你扫清障碍。”
虽然有点残忍,也总好过闻晚执迷不悟。
她哪哪都好,可人家容九不喜欢,百好也无一用。
重点是,易柯私心里是偏向安桐的。
对此,容慎不置可否。
另一边,安桐正与后车的司机协商事故理赔流程。
追尾她的车,是一辆黑色迈巴赫S级轿车。
司机穿着西装戴着白手套,听到安桐提出报警的要求,便折回到迈巴赫的后门,敲着车窗说道:“时总,那位小姐不想私了,可能需要我们配合交警备案。”
窗户降下,车内一男一女同时侧目,男人满不在乎地挑高眉峰,“不同意?是嫌五百太少。”
实际上,司机下车前就收到了领导的指示,不要耽误时间,尽快私了离开。
这会儿,司机还没回答,男人怀里浓妆艳抹的女子伸着脖子看了看前方的车标,“一辆破大众才值几个钱,五百都多了。”
这番藐视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飘进了安桐的耳朵里。
她望着车窗内说话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厉害。
本来以为他只是雅痞,顶多有些混不吝。
此时看来,人品也不咋地。
迈巴赫车里的男人,是时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