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哪儿,它就坐哪儿,我在电脑前打字,它就很乖的趴在我的书桌上盘成一团睡觉,有时候睡醒发现我还在打字,会撒着娇跳到我腿上,盘好继续睡觉。
被比自己弱小的生命依赖着的感觉很奇妙,心会变软,会有寄托感,自己都忘了吃饭还惦记着它碗里的猫粮有没有吃完,半夜睡醒会下意识起身看一眼花花睡在哪里。
有时候周嘉也在帝都,半夜看着我醒来巴巴的跑到门口开门看一眼花花再回来继续睡,有些好笑的抱着我问,“我这么大个人躺在这儿,怎么没见你醒来第一个是看看我,花花的待遇就这么高。”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吃一只猫的醋,但是他很好哄。
我亲了亲他,“那不一样,花花那么小一只,我得照顾好它。”
“我就不需要照顾。”
“你也需要你也需要。”
这一听就是敷衍的哄,他也没计较,只是还略有困倦的声音又柔又沉的说了句挺好的。我又亲了亲他,但是没有问他说的是什么挺好的。
因为我知道,他目前能够给我的,也只有这么多,在这座没有光线照得进来的巢穴里,就是他能够为我伪造的一个家,外面的世界是真实的,而在这个只能容纳两个人的美梦里,我和他,还有花花。
那天是周嘉也洗完碗出来,我正在陪花花玩儿皮球,我扔哪儿它都会飞快的扑过去。
他在我旁边坐下,看着我和花花玩皮球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笑:“怎么感觉不像是养了只猫,像是给你养了个女儿,我在这儿是不是有点多余。”
我把花花抱回来放到腿上,轻轻的摸着它,它乖得不行,我说道:“不多余啊,女儿的猫粮还得你买。”
他捏过我的下巴转向他,弯着唇笑:“真要给我养个女儿呢?”
“……”
我转回了头,“我说的是花花。”
他也没有再说话,好一会儿后,他顺势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声音很低:“会有的。”
他的头发柔软,而我摸着花花的手也渐渐没了心思。
会有那一天吗。
可我知道,如今只是想和他能够手牵手走在光线下,就已经很难,离开这个公寓,我和他也只能是陌生人。
毕业后,我的室友群里依然在聊天,她们问起我如今的情况,而我说谎已经成了习惯,一句关于周嘉也的话都不能提。那样寻常幸福的生活,好像还有很远很远,远得看不清还要多久才能有那一天。
但我也没有那么贪心,他曾经说要活在当下,就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梦境里,也可以让我生活很久很久,到哪一天都行。
我低下的视线看见周嘉也伸手轻轻逗着花花的下巴,花花跟谁都亲,抬着下巴很乖的任由周嘉也这样摸着下巴。
“……周嘉也。”
他停了停手,“嗯。”
“你喜欢女儿?”
“不是你喜欢吗。”
我怔了怔,“我说过吗。”
“你应该喜欢吧,有了花花以后,你比以前快乐多了,生活习惯也不由自主好了很多,不用我监督也记得好好吃饭了。”他停了手,花花又往他身边蹭,黏糊糊的依赖感很让人心软。
他缓缓地继续说:“如果是女儿的话,她也会和花花一样很依赖你,很需要你,很爱你,但是不同的是,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真正跟你至亲相连的亲人。”
亲人两个字,我听得指尖都在发颤,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又要泛酸落泪。
我这一生最浅薄的就是爱,无论往后如何努力生活,都无法治愈自己。我夜里频频惊醒的噩梦,来来去去总不过是那些画面,与从前独自痛苦和窒息的醒来不同的是,如今每次醒来可以躲进周嘉也的怀抱,但是烙印在了灵魂里的疼痛,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消弭。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家,这始终是我的灵魂上难以填补的一块。
而这一块,周嘉也能够看见。
他依然靠在我的肩膀上,从我的角度,低头看得见他高挺的鼻梁,他的皮肤很白,眼睫细密,锁骨往下有一粒很小的痣,不近看的话几乎看不到。
他察觉我的沉默,逗花花的手也停了,但是没有起身看我,而是依然靠在我的肩膀上问我在想什么。
我微微回神,吸了吸又要想哭的鼻子,然后若无其事的想了个理由,装作找茬:“你怎么知道那个甜品店要关门了,你是不是有那个甜品店小姐姐的微信。”
他笑了一声,“是有。”
我继续装作找茬,“你们平时会因为花花聊得多吗?”
他吊儿郎当的语气,故意想让我脸红,“怎么,想查岗?”
“……也不是。”
他微微起身,把放到一边的手机拿过来丢给我,再次靠回我的肩膀上。
他跟我说了密码,“以后想看什么自己看。”
手机落在我的手里,我反而有点懵,“你就这样给我看了?”
他反倒低笑起来,“我还有哪里没被你看过。”
“……”
我的视线扫着他锁骨下的那粒小痣,脑子里的画面忽然有点不在状态,“手机是手机,跟那个……不在一个范围。”
“那你现在更想看哪个。”
“什么?”
他从我的肩膀上起来,倾身靠得很近,我刚刚那点不在状态被放大,他搂过我的腰向他贴近,在他的眼底一清二楚,“你到底是在看我的手机,还是在看我啊,宝宝。”
花花还在我的腿上,原本盘成一团在睡觉,因为我们的动作改变也不得不坐了起来,有点无辜的望着我。
周嘉也低头,揉了下它的脑袋,“大人的事,小孩别打扰。”
而后起身把我抱了起来,房间的门被他关上。
他的怀抱很让人眷恋,吻也温热,我的呼吸里都是他,而我想做的也只有抱紧他,潮水上涨会吞没漂泊的游魂,而抱紧周嘉也就是我唯一的生机。
所以就算是只有两个人的梦境,也没有关系吧,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也无所谓看不到明天。
那段时间过后,周嘉也是真的要进组了,只是这次不是电视剧,而是电影。跟他从前拍的都不同,这次合作的导演很出名,出了名的作品,也是出了名的严格。
他在片场从早待到晚,除了自己的戏份,大多时候还要跟组学习。他只能在收工后才给我发个信息,由于第二天又要起早,所以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会睡着,那段时间他是真的很辛苦,也很累。
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会坚持监督我给他拍一日三餐,还有运动量,少了一次没有发给他,都会被他记在小本本上,等着回来就算账。
谈瑶和江柔都去探过班,还上过热搜。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好朋友,和程觉他们一起,粉丝也喜欢看他们合体,而我只能从他们的镜头里看到我想见的周嘉也。
我能在热搜看见周嘉也,在别人的微博里看到周嘉也,在粉丝拍的照片里看到周嘉也,在已经录好的采访和综艺里看到周嘉也,唯独我的面前,没有他。
那段时间有他之前录的节目播出,是他常驻的生活慢综,他和另外几个男嘉宾坐在夜色下烧烤,聊生活聊过去聊梦想聊感情。
夜色很浓,烟火缭绕,问到周嘉也喜欢什么样的,有没有什么理想型。大家对这个问题都很感兴趣,那个人一问出来,坐一起的几个嘉宾全都伸长耳朵凑近去听。
他笑了一下,还没说。
旁边有个私底下跟他认识的女艺人咳了一声,笑着故意说:“看他平时这个野劲儿,我觉得应该是个性格强势的比他更来劲的,不然管不住他。”
坐他旁边的恰好也是他朋友,闻言咳了两声,低头装作认真烤串,“是是是,太乖了哪收得住他。”
他们这些私下知道的,一个劲儿说反话暗里笑他,周嘉也拿烤串堵住他们的嘴,挑着眉笑着威胁。
倒是另一位资历老点的老一辈知名老戏骨,分析了句:“我倒觉得不会。”
那位老戏骨很认真在想,慢悠悠分析道:“我倒是觉得,能收住小也的,还真得是乖的。”
这话一说,那边的打闹才停了,但他左右两位朋友拿着一幅哦原来如此的表情看他,故意惹得周嘉也想打人。
“小也性格好动坐不住,但是内心很细腻,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他都能看见,你看他给我烤的串,连我忌口葱花辣椒都放得恰好,给每个人放的辣的程度都不一样。我觉得小也这孩子的内心是静的,你要真找个跟他一样疯的,只适合做朋友,跟他一块儿疯,那肯定是没问题,但是能碰到他内心里最柔软这块的,只有能让他静下来的。”
老戏骨分析完,那边的打闹也消停了,夜风很轻,他的发梢在夜色里柔和肆意的飞扬,他垂眸看着手里的串签,低垂的眼睫密长。
“小也,你自己说说,要是真碰到一个女孩让你非常喜欢,你觉得是哪一点最吸引你。”
烟火在夜色里缭绕,他的发梢在风里温柔飞扬,他只穿了件宽松的短袖,夜风鼓动着他的袖口,灌满的风让他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那年最是意气的周嘉也。
可他垂眸轻笑,很浅,低低的声音像彼时浓浓的夜色,“哥,你太会分析了,难怪秦导之前说吃透角色这块儿得多跟你学习。”
“哎,别打岔,快说。”人上了年纪但也抵不住心态年轻,一起录了这么久,聊起来也像一群年龄相仿的朋友。
风吹过他额前的发梢,他的眼睫细密,静下来的烟火都在等他回答。
他只静了这一刻,很轻的低声说:“我最喜欢她的眼里都是我。”
第57章
我是后来才知道,周嘉也吊威亚受了伤,那段时间没有拍摄,在医院里躺着。
但他没告诉我,微信里,依然装作每天很晚才收工,监督我发过来打卡的一日三餐和运动,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我也很焦虑,因为那年忙着毕业工作,太久没有写东西,写得很生疏,我每天都陷入对自己的怀疑和自卑中,反复删改重写,无论怎么写都无法满意,甚至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其实并不适合这条路。
我的情绪又开始很容易就失控,一方面为了自己的糟糕而痛苦,一方面又因为厌弃这样动不动就失控的自己而痛苦,我像一个被左右拉扯的矛盾体。
周嘉也不在,我的焦虑和压抑与日俱增。
我也无数次想过,像去年圣诞节接机一样,混在粉丝里偷偷去看他。可我最终还是忍住,因为早在一开始就明码标价过,这就是喜欢周嘉也的代价,我不能害怕,也不能反悔。
那天是去超市买菜,我一个人。
碰到梁方和江柔一起,他们送了我一段路,到了楼下才把重重的东西给我,江柔跟我说再见时嘱咐我道:“小也估计得下个月才能回来了,你有什么情况都可以联系我,我这段时间都住这边儿。”
我有点想他,“希望下个月能吧,他跟我说陈导要求很高,但我没想到会延迟这么久。”
“悖主要是他躺了半个多月……”说到这里,江柔噤了声,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转了口说道:“没事,下个月应该能回来了,上回我们去探班,进度都差不多了。”
我没多问江柔,我不想让她为难,我知道他们谁也没跟我提一定是因为周嘉也说过什么。
回到家里后,这段时间都焦虑和压抑好像再也克制不住,我给周嘉也打了很多电话,很多很多个电话。
我知道那时候他一定在忙,可我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打。
直到晚上他终于看到了手机。
那几十个未接来电接连成串,他匆匆给我回拨过来,声音里的紧绷以为我是出了什么事,着急地问我怎么了。
那几个月里,我连他的声音都听得很少,他晚上回去就已经很疲惫,第二天要起大早,他如今名气不小,但在陈导带出来的一众大腕里资历尚浅,又是第一次大荧幕,其实他的压力很大,所以我也没有去打扰他,很乖的好好吃饭和运动,我不想让他分心,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尽管我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但是我知道,这就是喜欢周嘉也的代价。
人声鼎沸里谁都可以喜欢他,只有我不可以,出了这个公寓,我和他只能像陌生人。会有光明正大牵着手走在光线下的那一天吗,也许有吧,但我觉得我没关系,我可以不在意。
只是他受了伤,谁都可以光明正大去看他,只有我不可以,我压抑的苦痛好像再也控制不住。
我不怪他不告诉我,因为我也很清楚他的考虑,就算告诉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只会让我徒增忧心,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去医院看看他都做不了,与其让我远隔千里难过,不如什么都不说。
我真的不怪他。
我只是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我在这头捂着嘴流泪,他在电话里安静的听,通话的计时在一分一秒的熬过,除了刚接通时那句焦急的怎么了,他再也没有问过什么。
因为好像不用问什么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吸着鼻子开口叫他名字。
他很低的嗯了声,声音哑得艰难说着,“别听他们说,没那么严重。”
“没……他们没人告诉我,我也没有问他们。”我捂着眼睛,手掌好像还是很难擦完,“周嘉也,你疼不疼啊。”
他没说话,许久后,才哑着声回我一个字:“疼。”
“现在已经没事了吗?”
“上个周就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好。”
“但是可能要下下个月才能回去。”
“……好。”
“在家要乖,别让我担心。”
“好。”
我们又沉默了,但是谁也没有说挂电话,直到有人敲门要找他,他才挂断了电话,让我先睡,不要等他。
花花似乎感觉得到我的低落,每晚都守在房间门口,听到我醒,就会挠门。
我开门,它就会扑向我,它会舔我的手,用毛绒绒的脑袋蹭我,它以它的方式怕我难过。
后来我干脆让它进房间里睡,它很乖的就躺在我的床头,我每个夜晚醒来,会看到它很乖的躺在我的旁边,忽然就想起周嘉也上次说的话,他说如果有个女儿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跟你至亲相连的亲人,会和花花一样很依赖你,很需要你,很爱你。
在那之后我还问他,为什么是女儿,儿子不行吗。
他说都行,儿子的话就让他早点长大,早点保护你。
可是谈到以后的话,都还很远,如今我能做的也就是好好生活,好好期待。他说会有的吧。
会有那天吧。
可是过了下个月,又下下个月,周嘉也还是没能回帝都。
他的行程排满,回来一趟并不容易。
只不过他杀青离组,时间相对自由了一些,能有很多零零碎碎的时间给我发信息和打电话,尽管时间间隔很长,我回他的信息,可能要等几十分钟后才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