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照片的桌子上的烟头,我把那张照片里的烟头圈起来发给他,并且发了一个提刀的表情包,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周嘉也看到我的信息之后,直接就是两个字:“冤枉。”
“你哪里冤。”
“是我旁边的人。”
“真的啊?你这么听话?”
“薏薏,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勉强信一下吧。”
其实以上都是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废话,我和周嘉也的对话大多如此。他知道我会好好吃饭,我也知道他会好好照顾自己,但总要提醒点对方什么,来证明我们都很在意彼此。
谈瑶和江柔知道了我这段时间回了南苔,表示很诧异,“你就这么放心把小也一个人丢这儿啊,也不怕被哪个妖精给勾走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害怕,我很少上网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不想去看那些什么都有的言论,他活动现场和别的艺人坐在一起,有漂亮的女艺人,评论会有很多人说他们好配啊,要是能搭个偶像剧就好了。
他们只是很寻常的交谈,我知道他那样的笑容,可能对方和他的关系甚至算不上是朋友,可是仅仅是能坐在他的旁边,就很让人嫉妒。
藏在不见天日的泥沼里远远想着他,仿佛我手机里的恋人只是一个幻想,并不真实存在。
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看到活动现场的照片,只会感叹这个女明星好漂亮啊,当时周嘉也总是很在意我吃醋,我什么都没说,他就解释,解释完看我一脸了然,反而比我还在意我为什么不吃醋。
可是现在和他隔得远,真的感到有一点酸的时候,却没法再向他讨要一点甜头。
因为我知道他和那些女艺人只是共同出席活动站在一起而已,他要解释,也只能这样解释,我想要的也并不是解释,而是他很在意我时带着笑意的眼睛和亲吻,但是这些,很难得到。
周嘉也的妈妈对我很好,人也好,临近年关,她备了很多食材,那年我来抱走的香肠,她也做了很多。
那年我由于以为周嘉也就是随口一说,所以回南苔的时候没有去,结果周嘉也的妈妈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拿。
我万万没想到周嘉也妈妈会给我打电话,我问周嘉也是怎么跟他妈妈说的,他只是笑着说没什么,就是问问我去了没。
我显然不信,但他也没再说。
如今他妈妈就在旁边煮着香肠,我想起了这回事。
小城里的年味很浓,走街串巷都很热闹,平日里经常往来的街坊邻居都很热闹,小孩也跑来跑去到处乱窜,笑声快要铺满文和街的夜色。
到午夜还早,但是已经有人在陆陆续续放烟花,小孩最爱玩的摔炮也炸得响个不停。
大红灯笼挂满了整条文和街,像一场氤氲入梦的团圆,而我这次是站在真实的人间。
我望着锅里不断上涨缭绕的热气,忽然就想到她上回说的闺女,这段时间她对我很好,好得好像真的是我的妈妈,我一生残缺的亲情,在这里真实到发烫。
“阿姨。”我望着她的背影,眼眶有点雾气,听到她应了一声,问道:“我一直住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你不会嫌我烦吗?”
“烦什么,小也从小就喜欢在外面疯,一天到晚不着家,我早就想有个安静点儿的闺女。”她笑着,在继续做其他的菜,背对着我,语气慈善带笑:“好在这小子眼光好。”
“我一开始不想来麻烦你们……我怕你们不会喜欢我。”
大抵是听出我语气低落,他妈妈停了下手,顺道:“薏薏,你挺好的,不用想这么多,以后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我没吭声。
锅里的热气蒸腾,她剥着蒜瓣继续跟我说:“就算真有人不喜欢你也没辙,小也一早就认定你,这谁也没辙。他高三那年毕业,我和他爸都以为这小子好不容易自由了,肯定疯得厉害,一天到晚都不着家,不知道得去哪里逮他。可他那年哪儿也没去,不是关在家里打游戏就是睡觉,偶尔几次出门还是好兄弟生日请吃饭唱歌才去,我和他爸都吓一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也不说。”
“有回他去给朋友过生日,喝了很多酒回来,第二天躺到中午才起来,浑身难受,我都骂他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可那小子闷着声一个字都没说,要放平时早开始耍赖了,我没忍心再骂他,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头疼,手一直搭在脸上,一开口才发现他在哭,他没头没脑问我一句他真的做错了吗。”
“那是前年吧,他打电话让我给你拿点香肠,说你不好意思,让我记着点联系你,难得见我家缺根筋的混小子考虑这么多,我笑他什么样的姑娘这么招他惦记,没想到他居然很认真的回答我,他说,逢年过节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别人都忙着回家,可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他想让你有家可归。”
外面的夜色在温度里上涨,锅里氤氲的热气沸腾弥漫,远处小孩的跑跳声、摔炮声、嬉笑声,各家的欢声笑语热闹成一团。
周嘉也妈妈跟我说完,听到锅里的热水,急忙继续去忙。
而我怔怔坐了好久,直到感到脸上冰凉,一抹才发现我的眼睛又开始流泪,无论我怎么擦,都擦不完。
我不想我这个样子被看见,他妈妈看到肯定会担心,我连忙跑上了楼,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捂住眼睛。
快要零点的时候,周嘉也给我打了电话,他那边好安静,除了他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他开口叫我的名字依然又柔又眷恋,带着几分笑,在他那边的寂静里显得很明显,“薏薏,怎么接通了电话都不说句话。”
楼下还在热闹,我说我有点困了就先上楼了。
我平时要调养睡眠作息,一向睡得早,周嘉也妈妈也很清楚我的病况,所以没有多想。
可我回到房间,开着那台周嘉也高中时的旧电脑,听着窗外的烟花热闹的声音,眼眶酸得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想见他。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甚至想过,就算真的要下地狱也没关系吧。
我冲动到已经在看机票,也幻想过了网上铺天盖地骂我的话,我的长相,我的出身,我的性格,我的点点滴滴,全都丢到地狱里去任由万鬼啃噬吧。
我向这个世界投降,只要能在他身边。
“林薏?”他再次开口,“真的睡了吗,你是梦游接的电话吗?”
“没……”我一出声就听见自己的沙哑,心里感觉要糟,他恐怕听见了又要多想。我清了清嗓子,装作是刚刚嗓子不好,这次语气平静地跟他说,“已经睡着了,刚刚还没清醒。”
“睡这么早啊?”
他这语气,听起来就不太信。
可我明明每天都睡得很早,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觉得应该还能瞒过去,“真的。”
“那怎么办,我没带钥匙,我妈他们在打牌了,没空理我。”
“……”
就只是这么一秒,我的大脑还没有完全理解他的话,身体已经慌忙下床冲去了门口。
拉开门的一刹,我日夜想念的恋人,手里还握着跟我通话的手机,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左耳的耳钉沉默闪烁着,见面的那一刻,他在对我笑。
他进来把门在身后关上,我伸手紧紧地抱住他。
他抚着我的头发,低头吻着我的发顶,“还骗我睡觉了,这不是一个人在家里哭吗。”
我再也没装,眼泪全都浸在他的衣服上,“你怎么来了。”
“上次不是说过吗,尽量早点忙完,回来陪你看烟花。”
“都说过让你好好工作不用管我的……”
“没办法,总不能过年的时候还让我们薏薏一个人在家。”
然后他把我抱起来,回了房间把我放下,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捏过我的脚腕,抬眸看我的这一眼有点危险,“拖鞋都不穿,光着脚跑下床,林薏,你一见面就不让我放心是不是。”
“……”
我想缩回脚,又被他拽了回去。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脚腕被他握着有点烫,他继续质问:“平时在家都这样?”
“没有。”
“我怎么信。”
“……爱信不信。”
“行,现在这么硬气了。”
他放开了我的脚,我连忙缩回来。
下一秒,他倾身压过来,重重的吻下来。
我搂着他的脖子,有点不想放开他。
窗外是漫天绽放的烟花,他到现在才露出一点柔软,那双有点动情的眼里满是柔和,“真是拿你没辙。”
他余光看见了还开着的旧电脑,问我:“我这破电脑被你看几遍了?”
我搂着他不放,实话实说:“一天一遍。”
“看明白没有?”
“没有。”
“哪儿没看明白。”
“你能不能把你被盗的那个号找回来啊,我现在只缺一年就能看明白了。”
“缺的哪年,这么大个人在这儿,你不如直接问我。”
他又在明知故问了,我缺的是哪一年,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
可他既然这样说,我也为难他,我不仅紧紧搂着他不放,我还伸出一条腿压住他,“每一年,从认识我的第一年开始的每一年,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他也很会耍赖,吊儿郎当的语气:“太久了,全忘了,就只记得今年了。”
“那你就从今年的第一天开始讲,一天都不准落下。”
“行。”
“?”
他扯了个笑,就开始敷衍我,“第一天想薏薏,第二天想薏薏,第三天想薏薏,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我终于忍无可忍,上去想掐死他,“周嘉也,你能说点正经话吗?”
他乐得不行,好不容易乐完了,才收住我的手,紧紧把我抱进怀里,他声音好轻,“林薏,我好想你。”
他吻了吻我刚刚在哭的眼睛,声音比眨着雾气的眼睫还有轻,“你走后的每一天,都好想你。”
我的恋人有一双看什么都像情深的眼睛,可我知道他真正情深的时候,那双眼里又软又弱。
他说是因为过年想见我,于是我也装作看不懂他眼底的脆弱和遮掩,就当做他几番周折赶回南苔,只是因为想我。
第62章
回一趟南苔并不容易,从省会的机场出来,要坐高铁,然后还要转长途车。
这座南方小城,几番周折才能落地,算上换乘等车的时间,最少都要花上两天。
周嘉也一回就是好多天,问他什么时候走,他也只是说,“薏薏,哪有你这样催着赶着的让我走的,现在又没有进组拍戏,其他的活动人家主办方也得回家过年,我也得回家过年。”
他看起来太不像是回家过年来了,空着手,行李也没带,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块手机,充电器都没有。
他赶回南苔的那晚,换洗的衣服都要从他以前的房间里找,他笑得灿烂好看,把演员的修养贯彻到底,一晚上都是抱着我开心的讲话。
可是眼底的青黑很重。
我也懒得戳穿他,只说我真的困了,让他有话明天再说,他乖乖闭了嘴,还表现得有点委屈。
但他睡着后,他的疲倦和不安一览无遗,他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我动一下,他就会下意识的抱紧一点拍着我的后背,这是我情绪最不稳定很痛苦的时候他经常做的动作。
早上醒来,他睁开眼看到我,眼底有片刻的迷茫像是仍然在痛苦的梦里,而后才会清醒过来若无其事的问我怎么醒这么早,他手掌揉着额头,挡住了他在梦里还没有缓和过来的痛苦神色,我也就装作没有看到。
我说我现在的作息健康到像是蹲监狱坐牢,早睡早起,一如三餐,按时运动,不上网,多做事。
周嘉也一听,笑了一声:“网都不上啊?”
“不然怎么说像是坐牢呢。”
“那这几天我陪你坐牢。”
“你坐什么牢,家里一大堆事等你帮忙,阿姨说今天要杀鸡杀鹅,正好你回来了全归你了,我继续睡了,别烦我。”
然后他就被我推着下了床。
他洗漱完换好了衣服,走前又回到我旁边,撑在我枕边俯身问我:“薏薏,你早上醒来到现在都没有说过爱我,也没有抱我。”
我翻过身面对着他,拉下他的领子就要亲他。
可是到了真的要亲上他,他完全没有一点要拒绝的意思。
鼻尖有点酸,我故作笑话他:“周嘉也,你的洁癖呢,不是没刷牙都不给我亲的吗?”
可他被我笑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低下头将我没有亲上去的吻完成,他贴着我的唇好久好久。
我没有闭眼,就这样看着他细密的眼睫,像穿过雨幕的蝴蝶,只为片刻的喘息和停落。
他拿下我拽着他领子的手,塞进了被子里,而后离开了。
手机就在旁边,大千世界就在一个入口。
可我到底是没有打开,没有去看网络上的纷纷扰扰,他想要平静的梦,我就帮他圆梦。
周嘉也在的这几天,他妈妈跟我讲过的那些他从小的事,我才有了一个亲眼所见的具象。
过年这几天家里很忙,因为往来的亲戚朋友多,他也忙前忙后,杀鸡杀鸭杀鹅切菜洗菜切葱。
有一回是他在切洋葱。
远远的就在厨房里喊我,我问他干嘛,他说拿点纸过来。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在切洋葱,还好奇他切菜要什么纸,于是我撕了一页收银台里的空页笔记本进去,我纳闷的递给他,结果他忽然就笑了,仰着头眼睛湿润地笑,“薏薏,擦眼泪的纸。”
我当即就很好奇的垫高脚,去看他仰着头的眼睛。
他太高,我看不到,我就吊着他的脖子想跳高一点看,嘴上也不饶他,“你仰头干嘛,要流眼泪就流嘛,快点低头给我看看。”
他被我折磨得没辙,低下头给我看。
他有一双好看而情深的眼睛,即使只是被洋葱刺激眼睛而盈满泪水,他甚至还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可是在他眼睛湿润望向我的那一刹,我的心竟然很疼很疼。
于是好奇的心情没了,玩笑的心情也没了,当即松开了他的脖子,飞快的跑出去给他拿纸。
然后他一边在旁边切洋葱,我一边在旁边随时给他擦眼睛。
洋葱很快就切好,他继续去切别的。我也没有再去外面玩了,就在旁边看他忙。
他很会做菜,因此上过美食类的综艺,那些嘉宾都很惊讶他的手艺,主要是他长了一张难驯痞性的脸,一看就是个众星捧月长大的人,完全不像是沾染阳春水的人,反倒给人一种养尊处优小少爷出来游戏人间的感觉。
问到他怎么学的做饭,都猜是因为兴趣爱好吗,可是他坦白就说家里是开饭店的,从小就在家里帮忙,他坦然又随意,让人看到他只会忍不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