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师妹,胖头鱼的十种做法了解一下?”顾盼挑眉,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
至于上元魔君,我见他将茶杯重新放回了桌上,杯里的茶水好像已经瞬间蒸腾干净了。
这时,我突然再次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在敌强我极弱的情况之下,终于开始担心会不会下一刻就被他们架上火烤当加菜。
好在这个时候,蓝昭领着服务员进来上菜了,看见他我真觉自己见到了神仙。
哦,忘了,他本来就是仙人。
“你们这是怎么了?”蓝昭也觉出包厢里气氛不对,自己拉开上元魔君另一侧的椅子坐下,一面指导上菜一面看向我们。
“他们要烧死我!”不等其他人开口,我立即抢答。
虽然蓝昭也不靠谱,但现在这个情况……能抓一根救命稻草就抓一根吧。
再不济,如果他们真这么小心眼要烤了我的话,我就拼死闹出大动静让红尘公会来救场,哼!
蓝昭听到这句话时不知前因后果,自是一脸不解;于是他看向上元魔君,意思让他给个说明。
上元魔君没有说话,要我我也不说,毕竟嫉妒人家姻缘美满这事儿怎么看都上不得台面,从一个魔君嘴里说出来不是掉价吗?不过,他也厉害,竟然看向许宣将问题直接甩给了他。
许宣估计也没料到上元魔君自己不想答却还想着要给蓝昭答案,他愣了好半天,最终只得硬着头皮接过话茬。
“蓝昭仙君,我们只是觉得小妹妹她一个修道的妖,竟然沉沦人间情爱不可自拔,实在有些不像话。”许宣也是个人才,稍微组织下语言就把他们仨原本的心思说成了这么高大上的卫道情怀。
“……这话你们魔修没资格说吧?”怼又不敢,不反驳又难受,我思来想去,只好这么开口。
“修魔道也是修道啊,我们挺专一的。”谁知许宣闻言竟然蹬鼻子上脸,装逼还装上瘾了。
我忍不住还要说话,蓝昭却笑着打了圆场。
“红尘有趣,哪个修道者还没有留恋人间兜兜转转不肯离开的时候?只要没死,什么时候修道都不迟。”待最后一道菜上好,蓝昭举起酒杯,“先吃饭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我朝他酒杯里瞄了一眼,里面倒的是苹果醋。结合刚才这仨的情况,这杯醋还真挺应景――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然而在场的人除了他,好像都没有举杯的意思。
蓝昭也不在意,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便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吃吧,再不吃菜都冷了。”
美食当前,我见他拿起筷子,便也懒得再管其他三人,立马也跟着拿起了筷子:他们总不至于吃饭的时候突然发难吧?不过才刚才开始我就很在意,顾盼明明不愿接触蓝昭也不愿来两忘斋吃饭,但今天他却跟着许宣和上元魔君一道过来了,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这个上元魔君真比他亲师妹还要有魅力,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我不免有些忿忿,但换个角度想又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他:毕竟对方是上元魔君啊,万一他是那种对方不听话就直接摁死的性格呢?感觉可以再找,但命只有一条啊。
我这么想着,看向顾盼的眼神难免带上了同情。
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
就见许宣和顾盼见已开餐,立马便从自己的空间结界里掏出了饮料、盒饭、小吃和切好的水果,非常自然地在自己面前一字摆开。
“你们?”我指着他们,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妹妹,我们有不想忘记的东西,又不像你和君上对两忘斋的饭菜免疫,只好自备干粮了。”许宣神色自若。
――上元魔君吃两忘斋的东西也没事?
我忍不住偷瞄了身边的人一眼。不过也是,好歹他可是魔君啊,身为魔道至尊,突破两忘斋的记忆遗忘限制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上元魔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藕夹,但只咬一口便皱起了眉头。
“别嫌弃了,人间食材就这样,哪有仙――”蓝昭看他这副表情不免有些好笑,可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我下意识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了他看向我的目光。
蓝昭连忙移开眼睛,又低头喝了一口苹果醋。
他为什么会看我?又为什么要在我抬头时刻意躲开?他和上元魔君说的话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满腹疑问,但见此刻众人都在安静吃饭,便也只好强压下说话的欲望一忍再忍,心想等上元魔君一行离开后再抓住蓝昭好好问问。
难得蓝昭大出血,这一桌美食因着我满心的疑惑,竟然有些食不知味。
上元魔君倒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吃过饭后便带着许宣和顾盼离开,期间竟再没和我说过半个字。
倒是顾盼临走时不忘回头一再叮嘱,让我好好过自己的人间日子,不要再卷进修道界这些打打杀杀的是非之中。
我一边应“是”一边腹诽,谁想卷进这些是非之中啊,从一开始我就是大写的躺枪好吗?你们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送走他们之后蓝昭立马借故要溜,我一个眼疾手快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今天中午把我吓得这么惨,不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你特么就别想走了!
“跳跳,要不我给你一张两忘斋1000元的消费充值卡?”蓝昭见我跟无尾熊一样抱住他胳膊死不松手,不禁微微苦笑。
“谁要钱,我要解释!”我瞪着他。
――1000元就想打发我,你做梦了吧!
“那2000元的?”蓝昭继续加码,一看他就想对今天中午的事避重就轻。
我松开一只手,开始拿手机。
“你不回答我,OK,我现在就给秦霄打电话,让她来给我评评理。”我开始拨号。
“5000。”蓝昭的苦笑要挂不住了。
我的手机已经响起了拨号音。
“两忘斋的终身五折卡,不能再多了。”蓝昭见情势危急,不惜下了血本。
这时,电话通了。
“银小姐你好,有什么事吗?”秦霄彬彬有礼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秦会长,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联系过翠华山的师兄弟姐妹了,他们说先商量一下,稍后给你答复。”我笑着回答。
“这真是太好了,谢谢你银小姐!”秦霄闻言,欣喜溢于言表。
又寒暄了几句,我挂断电话,转而看向蓝昭。
“别的问题我不问了,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说。”我说这话时,蓝昭明显松了口气,“但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什么问题?”蓝昭问。
“为什么上元魔君要找我师父,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这个问题,真是憋得我抓心挠肝。
蓝昭作为仙君都能跟上元魔君在一个桌上吃饭,我师父和上元魔君是旧识理论上也没什么不行――但问题就是,以我师父那种性格,真能跟上元魔君是朋友?
我总觉得以上元魔君今天的表现,我师父搞不好能直接跳起来打爆他狗……咳,总之,不会忍他以威势压人就是。
更何况,当年仙魔大战一役,据说百华仙君也参战了,以师父这种师父控程度,他百分之八百都不能和上元魔君成朋友。
蓝昭听我问起这个,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春风君和昙花啊……”他陷入某种思绪。
第33章 叁拾叁
59
“……就是结下了梁子啊。”
沉吟了好半晌,蓝昭如是说。
我:“……”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仙人的份上,我真想将手边够得到的椅子直接抡起来砸他脑袋上。
――就特么一句话,你还思考了二十分钟?你是不是在逗我?!
也许是我面色不善到了一定程度,蓝昭咳嗽一声,继续往下说:“他们是因为百华仙君结下的梁子。”
我闻言一愣。
百华仙君,这位师父的师父,在翠华山弟子、乃至整个修道者群体的心目中,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传说中的存在”。
他是人间界突破至高界限飞升成仙的第一人,继他之后,修道界才真正确定了“羽化登仙”的可能性;他在人间修行期间,踏遍四海八荒,惩斗祸兽、救死扶伤,种下善因四万万,乃至飞升时天花四散,金光漫天,自他之后再无飞升之人有此异象,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人。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跟魔道至尊扯上关系?不,是师父怎么可能因为他和魔道至尊扯上关系?
――根据我的目测,上元魔君肯定打不赢百华仙君啊!既然打不赢,师父有什么必要和他结梁子?单纯看他不爽想要找他麻烦吗??
“这中间的缘由比较复杂,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蓝昭见我表情瞬息万变很是微妙,不禁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总之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告诉昙花你师父在哪。”
“蓝老板,你这么说我就不是很乐意了,我师父又不一定打不过他。”我忍不住瞥他一眼。
虽然上元魔君是当年仙魔大战时期一挑十二的主,可一来他当年元气大伤就剩下那么一口气苟延残喘至今,二来我师父怎么着也是百华仙君唯一关门弟子,如今只差一步就能踏破虚空位列仙班――要说我师父肯定打不赢上元魔君,我还是有点不服气。
毕竟我在他门下修行这么多年,真还没见他铩羽而归过。
“这根本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蓝昭苦笑更甚,但片刻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算了,因缘自有际会,该遇到的总会遇到,担心也没用。”
“就是。亏你还是仙人,顺其自然的道理竟然还要想这么久。”我点头符合。
蓝昭看着我,明显欲言又止。
从两忘斋出来,我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给孟师姐打个电话。
应下秦霄的事不好不作,另一方面,我也担心上元魔君出现在我家门口会出大事。
我只是个市井小民,糖爸和我糖在这些家伙面前毫无自保能力,我总要想办法保护好他们。
电话接通,孟师姐的声音有点含糊,看来是还没睡醒。
“师姐,有件事要麻烦你和山里的其他师兄弟姐妹们商量一下。”我犹豫半天,开始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
“你要借钱吗?”孟师姐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不不,是红尘公会的秦霄想请你们下山帮忙。”我连忙摇头。
“红尘公会又不是没人,让秦霄把长老们都叫回来不就行了。”孟师姐不以为意,摆明了就是根本不想下山。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我顿了一下,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算了,“上元魔君现世了。”
我听见孟师姐那边传来打碎杯子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她已经彻底清醒了。
“上元魔君现世了,”我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并不忘再给她会心一击,“而且最先发现的是法海,他现在正住在红尘公会的会馆里。”
这次不是打碎杯子了,我听见木头碎裂的巨响。
“银跳跳。”孟师姐在微笑,但我听出了笑意里面的咬牙切齿。
“师姐,我是无辜的!”见提起法海她都已经这样了,我当机决定还是继续不告诉她顾盼的事――就算她再温柔体贴她也还是一条蛇,蛇性记仇啊!要是她知道我眼睁睁看着顾盼跟着许宣投奔上元魔君,她怕不是会直接将我一剑串串。
孟师姐深呼吸了好几次,像是要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无明怒火。
“兹事体大,我与其他几位同门商议后再给你回复。”孟师姐停顿片刻,又问,“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但他在听到‘白娘子’这个称呼时,还是会有微妙的反应。”
孟师姐沉默不语。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话算不算得上安慰。毕竟曾经在对方心目中鲜活真实的存在过,可如今却只剩下话本里那点破碎零星且无从证实的影子,记得与不记得,对她来说怕是都一样的伤感。
“跳跳,师父真的没去找你吗?”不知过了多久,孟师姐终于再次开口。
“师姐,这话唐卿问就算了,为什么你也要问?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我心中的感伤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头疼。
人人都来找我要师父,大家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师父一定就会来找我?
――是觉得师父恨我入骨吗?还是觉得我胖得抗揍??
“师父其实一直很担心你。”孟师姐叹了口气。
这我信,担心我辱没师门嘛。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你看这么多年来谁知道我是翠华山的弟子。”单这一点,我绝对可以在所有师兄弟姐妹面前理直气壮。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天唐卿心直口快说出我的身份,我觉得自己也不至于今天在两忘斋遇见上元魔君。
就冲这点,我以后找红尘公会了难便绝对不会生出亏欠之心。
“算了。”孟师姐仿佛有些脱力,“总之,你这段时间自己小心些,不要再卷进其他是非之中去――我听说彼岸花那边最近起了骚动,希望跟你无关才好。”
“这事儿八成跟上元魔君有关,跟我倒真没什么关系。”我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孟师姐问。
“没事师姐,还请你尽快给我答复,我好去跟秦霄说。”我连忙笑着回话。
挂断电话,我揉揉额角,在路边寻了个石椅坐下休息。
今天我得到的信息量有点大,如果不好好整理一下,怕是晚上都要睡不好觉。
上元魔君,敛魂盒,“比任何一次都要好”这句话和蓝昭对我明显带着遮掩的态度,这让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虽然这么多年里,我或多或少都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好运气进行过反思,但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感觉凝重。
唐卿说师父对我最特别,我其实也是隐隐感觉到的。
我天赋最差,师父对我的耐心却最好:其他师兄弟姐妹们学东西他就手把手教一遍,学得会就学学不会就拉倒;而我学东西他从来都是教会为止,就算实在教不会他也只是拿后山的山峰出气,从不会像对顾盼那样揍我。
我做事最没谱,在翠华山时闯祸就是家常便饭,师兄弟姐妹们都心惊胆颤地等着师父哪天一怒之下拿我打牙祭;但师父却奇迹般地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偶尔迁怒一下战战兢兢为我求情的顾盼。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资质已经差到了几近惨绝人寰的地步,可师父他竟然还是收我当了徒弟。
大家都说我从入翠华山开始运气就好到像是开了挂,但我总觉得这一切让人感觉特别不真实。
所以我最终从翠华山上溜下来,背着师父入了红尘。
和翠华山相比,人间真是太真实了。
善良的人,险恶的人,同舟共济的人,尔虞我诈的人,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哭和笑都蕴含震撼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