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站起来，足足一米八几的个子，能看到相当结实的臂膀，剔着寸头，濒临发怒。
“慕笙！”
顾姝吓得都顾不上什么了，从旁边扑过来抓住慕笙的手臂，挡在她面前：“你干什么？！”
祁野彻底清醒了，按了下太阳穴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放下酒杯站起来，踢了踢示意旁边的人让开，也按住了同伴们蠢蠢欲动想要站起来的想法。
顾姝的出现太突然，燕子行明显目光一滞，像是爆炸的气球突然泄气，慕笙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瞥了一眼顾姝，她脸色发白看着燕子行，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什么，眼眶又红了，抓着她手臂的手隐约发抖。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慕笙侧目，看见祁野站在她身后，笑眯眯的，弯腰无声用口型询问，隐约能看见舌尖的银色圆球。
没事吧？
他歪头，露出耳畔的黑色耳钉，慕笙没理他，收回视线。
被冷落了祁野也不在意，他重新站直了身体，看到燕子行求救的视线，祁野耸了耸肩，表以爱莫能助。
“宁宁，你怎么在这？”
燕子行表情有些僵硬，这么大块头突然显得局促，这在顾姝眼里无疑是坐实了做贼心虚，她说话难得带上讽意：“怎么，打扰你的好事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燕子行旁边的女生，对方垂下眼睛不做声，身边的女伴大概想帮腔，看到顾姝身后的慕笙眼神扫过来，暗带警告，悄无声息把话咽了回去。
“宁宁，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燕子行一身水渍，狼狈不堪，顶着众人的视线低三下气，顾姝手指不自觉用力：“我不想听……”
“去外面说吧。”慕笙这时候说话了。
顾姝从情绪里抽出来一点，茫然的侧头看着慕笙，她拍了拍顾姝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说道：“这里太吵了，去隔壁那家便利店，十分钟之后我去找你，如果你没在的话……”
她的目光看向燕子行，继续道：“我会报警。”
祁野吹了声口哨。
燕子行跟着瞪了过来。
顾姝沉默了一会，回答：“好，我听你的。”
燕子行也回味过来什么，他瞥了一眼顾姝明显是信任和依赖，抓着慕笙不放的手，又看了一眼慕笙，她眸光淡淡，毫不怯场的与他对视，燕子行啧了一声，跟着又瞪了一眼一副看好戏样子的祁野。
酒吧早早有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大概有位是酒吧的经理走上前，和祁野询问着什么，慕笙一直目送着燕子行和顾姝两个人离开，听见祁野说道：“误会，都是误会。”
酒吧经理似乎与祁野相熟，两个人看上去一派和气，祁野顺手塞了包未开封的烟放在对方口袋里，打发完经理，祁易转过头，笑眯眯：“还有十分钟，我们喝点？”
慕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卡座上三三两两还坐着人，偶尔眼睛斜看着慕笙低低私语，她自然的坐到刚刚燕子行身边的女生的边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们谈一谈？”
她的表情并不吓人，声音反而很温和。
对方表情有些僵硬：“慕……慕姐。”
慕笙歪头看她，打量了几圈：“你认识我？”
女生估计已经后悔喊那一声，声音很小：“我初中是在南阳七中上的。”
“啊……”慕笙目光更温和：“那你和我同级？还是比我小？”
“同……同级。”
“那就是老同学了，直接叫我慕笙就好。”慕笙弯眉：“别怕，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她微微弯下腰，和女生说着什么，就算听不到具体的对话，也能感觉到她声音大抵很柔和，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说话的时候专心的注视着对方，但肢体之间又恰到好处的保持舒服的距离，原本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对慕笙有些惧怕惶恐，这时候肉眼可见放松下来，轻声细语回应着慕笙。
祁野已经完全看入戏了。
他像是看什么神奇物种一样盯着慕笙，说实话，这人不论从长相还是姿态来说都极具欺骗性，笑起来温柔有亲和，说话慢条斯理，不具备攻击力，正经端方，是长辈都喜爱的那种类型，当然，就算是同辈也会放松警惕。
但是她身上似乎有什么开关一样，下一秒就能冷着脸，从春天直接跨到寒冬。
“慕笙同学，”祁野凑上前：“你不认识我了？”
夜里还有些凉意，慕笙从酒吧出来，站在街对面看到燕子行和顾姝坐在便利店里面，她斜看了一眼祁野：“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没有跟着你，我是来找燕子行的。”祁野指了指便利店，叹气：“我这兄弟不太会说话，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慕笙没搭理，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慕同学，慕笙同学。”祁野和她并肩：“今天看到你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啊。”
“我和你应该不是同学。”
慕笙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爆珠糖：“另外，你今天和之前也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祁野笑眯眯。
距离有些近了，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慕笙往后退了一步，道：“聒噪。”
“对我太苛刻了吧，”祁野说道：“我在向你搭讪啊，好歹也给我个反应。”
他身高腿长，远超同龄人的颜值水平，醉了酒之后有种漫不经心的懒散，存在感太强，无法忽视，就算是路过的人也会多偷看几眼。
慕笙咬破糖皮，薄荷的凉意顷刻入侵唇舌，她皱着眉看向祁野：“你他妈怎么这么烦啊。”
慕笙为了照顾老爷子起的很早，加上刚刚进入高三，学业繁重，她通常在老爷子睡着后还会进行作业学习，导致睡眠严重不足，今天加上顾姝这件事，现在凌晨濒临三点，想安静一点偏偏祁野一直跟在身边说话，慕笙终于冒出了火。
祁野被骂了一句，表情停滞了一瞬。
慕笙说完就想叹气，烦躁的抓了下头发，想到今天这事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但是祁野是爷爷学生的儿子，万一他玻璃心和老爷子告状就麻烦了，她迅速冷静下来：“抱歉，请你不要和我说话，我心情不好。”
祁野看完她的表情变化，见她板着脸道歉，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祁野笑的连腰都挺不直，银色的耳钉在路灯下反射出一点光，放肆开怀，好半天，他才说：“我觉得你骂的还挺爽的，比笑起来好多了。”
慕笙表情一言难尽，嘴角微抽：“变态啊你。”
她说话咬字清楚，声线偏低，情绪很直白的反应出来，她并不是真的生气，所以听上去挠痒痒一样，祁野当然不在乎。
“等会我送你？”祁野声音懒洋洋的从风里传来：“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太安全，让慕老爷子知道了也会担心吧。”
慕笙倏尔抬眸，对上祁野含有深意的视线，动了动嘴：“你要是敢告诉我爷爷……”
“当然不会啦，替朋友保密也是一项美德，”祁野歪头笑：“作为报酬，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慕笙拒绝：“我没带手机。”
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来。
慕笙挪开视线，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顾姝的电话，她转头看过去，顾姝在对街便利店里对她挥手。
她接起电话：“怎么样了？”
祁野看着慕笙听着那头顾姝说着什么，虽然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就是让人感觉柔和下来，明显的区别对待。
祁野自小众星捧月，天之骄子，今天被慕笙两三次冷落，一时心情复杂，他舌尖抵了下上颚，暗自纳闷自己好像是没惹到慕笙，要不然为什么她对陌生人都能轻声细语，笑脸相对，对自己就爱答不理。
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好，我帮你问了那个女孩子，证实过了……是，那就这样，你自己注意就好。”慕笙对电话那头说着话，听到祁野的声音，抬头看过去。
夜深时分，路灯照明，祁野身后霓虹灯璀璨。
“要不让燕子行把……”她想说让燕子行把眼前这个麻烦送回去好了，又想叹气：“算了，没什么，你们误会解开了就好……不，不用在意，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慕笙挂断电话，重新看向祁野。
“你能不能自己打车回去？”
微风里，祁野听到慕笙问了一句。
在这么一瞬间，祁野敏感的察觉到慕笙对他的态度松动了。
“什么？”他往前走了一步，步履踉跄一下，弯下腰，手掌抵着膝盖与她平视：“你说什么？”
装什么傻呢，慕笙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祁野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表情：“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算了，你是在这么想了吧。”
慕笙面无表情岔开话题：“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我没喝醉啊，”祁野摇摇头，马上说：“区区几瓶酒，我怎么可能喝醉。”
慕笙已经打开打车软件，手指在屏幕滑动：“既然没喝醉那你自己打车回去？”
“说了我要送你，”祁野伸出手把她手机熄屏，强硬道：“你上次答应了。”
“我上次什么时候……”慕笙反驳的话说到一半，想到上回她确实多嘴说了这么一句，一时语塞，祁野得逞一样笑眯眯，伸出手指晃了晃：“慕笙同学，不要不讲信用哦。”
和醉鬼较什么劲啊，慕笙对自己说。
即使是凌晨，在这条街打车也需要等好几分钟，祁野单手抵在灯杆上，眉头有些难受的皱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慕笙瞥了他一眼，还是开口：“要不要吃糖？”
说着，她已经从口袋里翻出一盒水果糖。
祁野撑起身子，眯着眼睛问她：“你刚刚吃的不是薄荷糖吗？”
“喝酒之后最好不要吃薄荷糖，”慕笙打开糖盒，拿出一颗草莓味的想递给他：“放心，没毒。”
有毒也跑不了，祁野心想，他弯下腰凑了过去，想含住那颗糖，他真是有点上头了，脑子晕乎乎的，突然感觉牙齿咬到了慕笙的手指，轻轻的，只刮蹭了一下，那颗糖倒是不听话，到嘴里了又滚了下去。
“啊，”他说：“掉了。”
慕笙已经收回了手，皱眉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糖，祁野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老天可鉴，他真不是故意的，
慕笙也没说什么，是没感觉到吗，祁野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淡定冷静，心情有些微妙，明明是她先向我示好的。
“要不要吃？”她问。
祁野声音有些含糊：“好啊。”
慕笙重新找出一颗草莓糖，这次是抬起了手，示意他张嘴，祁野起了心思，配合无比，他这次是故意的了，舌尖勾住糖的时候，在慕笙的指尖蜻蜓点水的蹭了一下，完成计划后他心满意足准备撤离，下一秒僵住了。
慕笙的手指按住他的舌尖，摸到了他的舌钉。
不是因为夜色暧昧的调情，是恶作剧一般，只是轻微的按压摩擦，金属的触感不比果冻柔软，隐约颤抖一下，她短短几秒钟就把手撤出来。
指尖上有些晶莹，慕笙全蹭在祁野身上，问他：“还玩吗？”
好久没听到声音，慕笙抬起头看他。
沉默一会，她听见自己声音响起。
“……你脸红什么？”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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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这下彻底扶着路灯灯杆，手抵着半张脸不肯抬头：“我喝醉了。”
喝酒的人散场，打车软件上显示等待的人缓慢递减，慕笙看了一眼手机，随口应付：“好，你喝醉了。”
祁野像是难以启齿一样，从喉咙里艰难滚出音节：“你……你居然……”
“我干什么了？”慕笙问他。
祁野：“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清楚？”
懒得和他扯皮，慕笙关掉手机，侧头看向祁野：“是你先耍流氓。”
“谁耍流氓了，”祁野磨牙：“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第一次是真的不是故意的，第二次就不太好说了，但是明显是慕笙更过分好吧，祁野蹲下来撑着脸，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突然变成一团，头发有些凌乱在风中颤抖，九分裤因为曲腿的动作往上缩了一点，露出一小截脚踝，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草莓味在舌尖融化。
是气氛的原因吗，还是夜色的灯光太美妙了。
“祁野。”
慕笙倏尔笑了一下，她声音轻快，和风蹭过祁野的耳朵。
“看不出，你还挺纯情啊。”
被点到名的人骤然抬头，慕笙抱着手歪头笑着，玩笑般戏谑打量着，漆黑的目光里盛了光。
是真喝醉了。
要不然指尖下耳尖滚烫，心脏失控。
“然后呢？”
顾姝猛地往前凑了一下，桌子都发出摩擦的声音，慕笙喝完水，反应不过来：“什么然后呢？”
“你和祁野啊，”顾姝一脸八卦：“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慕笙晃了晃杯子，脑子浮现出灯光下祁野目光微愣，耳尖发红的样子，她把剩下的水喝干净了，扯了下嘴角自语：“做出这种事情我也是脑子不正常……”
“什么？”顾姝好奇。
“没什么，”慕笙回答：“后来我们就各回各家了，什么事也没有。”
顾姝看起来对这个回答并不太满意，她站起来和慕笙一起去走廊活动活动：“我说，祁野不会看上你了吧，不过我听燕子行说，他挺会玩的。”
“他会玩和我有什么关系，”慕笙口吻平淡：“有时间多做几份卷子吧你，马上又要小测了。”
下课时间，走廊上有不少出来活动的学生，更多的趴在课桌上小憩，脑袋埋进看不见的课本堆里，今天天气很好，樟树叶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慕笙瞥见迎面走来的秦子阳和秦娇，秦子阳正低头微笑着和秦娇说着什么，态度亲近自然，很快，他们也发现了慕笙。
啊，晦气，慕笙想到。
“但是祁野看上去挺喜欢你的啊，”顾姝突然声音抬高了一点，笑嘻嘻的看向慕笙：“你觉得他怎么样？祁野长的完全是你的理想型吧？”
秦子阳和秦娇的视线同时看过来，慕笙侧头看向顾姝，她眨了下眼睛，慕笙失笑，眉眼轻弯，说道：“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擦肩而过的瞬间，慕笙感觉到秦娇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看到顾姝一脸兴奋，慕笙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挪开视线，看了一眼腕表说道：“下节课上完我就要回去了。”
“又早退？”
“爷爷今天应该要出检查报告了。”她简略的回答。
顾姝话里意有所指：“那等你回来再说。”
慕笙没说话，耸了耸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