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刺眼的阳光穿透云层，洒金般落在寒冬大地上。
温惟夏抬眼，望向那团炽热, 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
“嗯, 确实有了, 一会儿讨论, 走吧。”
去往会议室的路上，温惟夏抱着昨晚匆忙整理的资料，无奈地摇了摇头。
想法是有了没错，不过这事儿，偏偏又和秦牧川扯上了关系。
她苦笑。
-
昨晚，在郁姿彤这个“局外人”的提醒下，温惟夏成功破解了“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哲学谜题，猜到了A组计策的大方向——让客户主动进货录单。
但是，Ryan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得而知。
黯淡月色下，温惟夏坐在桌前，混沌的失眠感如期而至，她咬着笔头，脑海中盛满了不可名状的白色团状物，杂乱如毛线，让人心烦。
既看不清对手的计策，也想不出自己的方案。
如果这是个人课题也就罢了，技不如人，她输得服气且甘心。
可偏偏这是团体课题，偏偏她是B组队长，承载着其他4位实习生的前途压力。
温惟夏焦虑地扔掉笔，水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细长的黑色痕迹，然后砸到了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停了下来。
正巧这时，手机铃声同步响起。
——是秦牧川来电。
看到来电人信息的这一刻，温惟夏有点愣住了。
自己没去找他，他居然还自己送上门了？
她摸过电话，接通。
郁姿彤已经离开了，落针可闻的环境中，秦牧川低沉的声音如流水般泄出。
“包收到了？”他问。
温惟夏仰头，瘫在椅子上，回答道：“收到了，你送这么多包过来干什么？”
“你原先的包不是坏了吗？”
“是坏了，但我也用不到这么多包啊。”温惟夏伸出手掌盖在额头上，很是无奈。
“怎么用不到？”秦牧川反问。
温惟夏一时语塞。
看来，这秦牧川不仅对包包的价格有误解，对女孩子背包包的这个行为也有误解。
于是，她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一次只能背一个包，就算每天换不一样的，也得背好几个月才能背完……所以当然用不到这么多包了。”
可谁知，秦牧川竟直接反驳了她。
他的声音夹杂电流声，从听筒那头传来，仿佛深谭回音。
“谁规定一次只能背一个？为什么不能一次多背几个？这样一来，不是很快就能背完了吗？”
温惟夏失笑。
喂！
哪有女生一次背好多个包的？这不是小学生都该知道的事情吗？
于是，温惟夏脱口而出：“你有——”病？
可“病”字还没说出口，她突然灵光一闪，脑中的某根弦似乎在这一刻搭上了。
温惟夏从椅子上跳下来，全身划过一道电流般，自大脑至脚底，心脏砰砰跳动，就连灵魂也在同步颤抖着。
“你说什么？！”她打了方向盘，硬生生将话题转弯。
秦牧川倒是很配合，在她发问后，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说，为什么不能一次多背几个？这样一来，不是很快能背完了吗？”
他的语气轻若羽毛，落在温惟夏耳朵里，随之而来的，便是长久的沉寂。
如果不是彼此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甚至还会以为已经挂了电话。
良久，直到一团乌云遮住了月亮，温惟夏才抓起手机，冲那头吼了一声。
“秦牧川！你又偷偷点我！”
她三分埋怨七分娇，话说出口的瞬间，就连温惟夏自己也感受到了这语气的不对劲。
下一刻，她逃避似地挂断了电话。
目前B组的销售模式，是线下拜访，一次拜访一家客户。
如果可以一次性多拜访几位客户呢？不就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覆盖更多客户了吗？
温惟夏有了思路，但没有想出具体措施，径直埋头钻进了资料里。
直到天空微微泛起一点白，她才合上电脑，睡了一会儿。
-
例行早会上，彭泉向大家提了Ryan去拜访厨师协会副会长这件事。
众人议论纷纷。
July道：“厨师协会应该属于终端客户吧？和咱们这次渠道客户的课题有什么关系？”
“还是有关系的。”Freya看了July一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终端客户是真正使用Tasty产品的人，他们从批发商那里进货，一般都会请Tasty销售帮忙介绍靠谱的老板，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现象？”
问题抛给了彭泉，彭泉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有的。”
“那Ryan请厨师协会副会长吃饭的意图就很明显了呀，将非重点客户介绍给他，让他只从固定非重点客户手里拿货，非重点客户手上没货了，自然就会主动找到销售下单进货了呀。”
Freya越分析越激动，甚至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光一个霖城厨师协会，能消耗那么多库存？”温惟夏问。
“可以的。”一位市场部实习生灵光一闪，“我们部门进行了市场动向勘察，最近，霖城厨师协会举办了很多场厨师培训，使用了大量Tasty的产品，非重点客户那里的货品本就不多，是完全可以将库存全部消耗掉的。”
“而且，Ryan给那些非重点客户带去了生意，他们的忠诚度也会变高，一方面会更加积极下单，另一方面也杜绝了我们挖墙脚的可能性。”彭泉补充道。
众人点点头。
如此一来，A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陆续拿到非重点客户订单的原因，便被B组猜得七七八八。
Ryan实在是个聪明人。
温惟夏感叹着。
如果把Tasty产品销量比喻为一条河流，想要加大河流内的水流量，温惟夏的第一反应就是扩宽河道，然而她却忘了，疏通下流，开辟分支，或许是一个更好的方法。
不，她是想到过的，在批发商门市摆满Tasty产品，增大销量，也是个“疏通下流”的举措，但她却止步于此，没有继续深入思考。
还是经验太少啊。
她叹气。
“可是，就算知道了A组的计策又怎么样？我们还是很难赢啊。”突然，会议室里响起了质疑的声音。
温惟夏思绪被打断，她按下心头的自卑感，回答道：“其实，A组这个策略，是有漏洞的。”
“怎么说？”Freya问。
“等待非重点客户主动上门，太被动了，不如面对面拜访的效果好。”
“所以，想要超过A组很简单，只需要把重点客户与非重点客户都抓住，就好了。”温惟夏坦言道。
“你这也太理想化了吧？”
“对啊，说得轻松，我们又没有分身术。”
“重点客户都拜访不完，哪有时间去拜访非重点客户？”
……
一时间，会议室内充满了质疑的言论。
温惟夏沉默地听着，随后拍了拍桌子，打断了他们。
“谁说我们没有分身术？”
“谁说我们一定要一对一？”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我们没精力去拜访客户，那就让客户主动过来找我们，将他们召集在一起，办一个线下交流会，在这场交流会上，我们完成一对多的销售录单，不就可以了？”
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脸上同时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
“线下交流会？”
秦牧川坐在办公桌前，翻开温惟夏递过来的文件夹，看了一眼，随后抬眼问道。
“是的。”温惟夏点了点头，“说的通俗点，就是请他们吃饭，在吃饭的同时，我们完成销售录单，评估了一下，一场交流会，至多可以邀请50家客户，我们B组分头行动，两天就可以将手上所有客户资源覆盖到，剩余的时间，还可以挖掘一下其他客户。”
秦牧川垂眸：“想法不错，但是办这么一场交流会，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首先，客户是不是愿意过来？其次，是否使用固定的销售方法……最后，人员聚集，是否考虑到了安全问题？”
只是稍微看一眼，他就可以将需要考虑的点一一罗列。
“放心，这些我们都想到了！”温惟夏将手中的另一份文件夹递给秦牧川，“在邀请客户方面，我们会准备客户喜欢的礼品，以抽奖、红包等字眼吸引他们过来，在销售方面，我们会邀请专业的主持人，介绍产品，介绍促销机制，加上游戏互动环节，烘托氛围……”
秦牧川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至温惟夏介绍完毕，他才幽幽开口。
“昨晚熬夜想的？”
温惟夏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你昨晚提醒了我，虽然很感谢，但是，以后还是别这样了。”
“提醒你？”
秦牧川蹙眉，然后侧过头轻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谁提醒你了？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说：
夏夏：你再嘴硬试试？
第41章
◎是秦夏CP粉，打死都不爬墙的那种◎
办公室里, 安静得只能听见翻动书页的声音。
秦牧川将温惟夏递过来的活动方案仔细看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眉毛一挑, 问：“预算17万？”
17万, 是B组剩余的所有资金。
温惟夏将所有资金都投入进来，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她明白秦牧川的顾虑，解释道：“这是我们B组所有成员的一致决议, 距离课题结束，只剩下4天，时间紧迫，我们后续不会再改变打法了。”
“而且, 就像你刚刚说的，交流会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场地、礼品、物料……花钱的地方挺多的，我们还怕17万不够用呢。”温惟夏掰着手指, 一一数过。
闻言, 秦牧川不再多言，他捏起钢笔，行云流水地在末页签上名字, 随后合上文件夹, 若有所思地抬头。
“目前来看，场地是最大的问题。”
温惟夏答：“没错，能容纳50人的场地，一般都需要提前预约, 我已经让July挨个打电话去问了, 预约的同时捡捡漏, 看看有没有临时取消活动的。”
“不仅要考虑容纳人数的问题, 还需要考虑地理位置、交通便利程度、消防安全，甚至是网速，我建议你做一个Excel表格，将这些因素罗列出来，综合考虑，场地直接决定了客户的第一观感，不要轻视。”
温惟夏点头如捣蒜：“好的。”
见她应承，秦牧川继续说道：“客户部每年年初都会创建一个礼品池，里面的礼品都是收集客户意见挑选的，而且已经过了采购审批，可以直接下单购买，这部分你去问问Kevin，这件事是他负责。”
“至于物料，重新设计定制是来不及了，可以去市场部问问，仓库里有没有之前活动剩下的物料，可以拿出来救急的，但是要注意LOGO和产品图片是否可以继续使用……”
秦牧川说得详细，将需要注意的点全部拎出来说了一遍。
“其实，这些问题，我们开会商讨方案的时候都有讨论，B组的人已经在同步行动了。”温惟夏眨了眨眼，犹豫说道。
眼前的秦牧川一顿，随即释然。
“是，我忘了，你们一直在进步。”
时间不早，温惟夏绕到秦牧川办公桌旁，拿过审批文件，预备出门，就在即将碰到玻璃门把手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冲秦牧川歪了歪头。
“以前没发现，你还挺婆婆妈妈的。”
不等秦牧川的反应，她便推门离开了。
秦牧川：……
婆婆妈妈？
玻璃门一关一合，办公室内重回寂静，秦牧川摸过杯子，喝了口水。
刚刚说了那么多话，让他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居然只换来一句“婆婆妈妈”？
他脸色一沉，咬牙轻哼了一声，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在扔下杯子的下一刻，庄城销售团队老大戴海给他发了一条teams信息。
戴海：【Merlin，李总现在在我这边呢，想和您再商量下料理包的事情，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李总就是庄城那个撂挑子的经销商，他既然不愿意再进Tasty的龙虾料理包，那秦牧川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切了他所有的货源，不和他见面，拒接他电话，他果然急了，找到了戴海。
目的达到，秦牧川不再摆架子，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秦总，可终于找到您了！”李总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秦牧川轻笑：“抱歉，李总，最近实在很忙。”
“您可不能再断我货源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断货？”秦牧川坐姿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眼神犀利，语气里却满是惊讶，“戴海，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那头的戴海立即接话道：“Merlin，是这样的，李总和工厂签订的协议中有这么一条，如果李总因个人原因，长时间不进某一种产品，造成工厂积货过多，工厂是有权力切断货源的……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
“胡闹！李总是我们最信任的合作伙伴，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断货？赶紧通知工厂重新给李总供货。”
“是是是，我这就去通知工厂。”
……
秦牧川与戴海演着双簧戏，可谓给足了李总面子，但李总也是混了多年的狐狸，怎么能看不懂这出戏内在的含义？
于是，既然秦牧川给他递了台阶，他便顺着下来。
“秦总，多谢，长时间不进龙虾料理包，也是底下人的疏忽，这都是误会！而且刚刚，我已经和戴总重新讨论了龙虾料理包的销售思路，做到销量大涨还是很有希望的！”
见他妥协，秦牧川轻轻勾了唇角，然后又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吊足他之后，才幽幽开口。
“李总，我明白，龙虾料理包在庄城销路受阻，给你带来了一定损失……我们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如果你有意续签，我们明年再给你让利1.5%，您看怎么样？”
……
聊完正事，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国事家事天下事，每样都沾了点边。
突然，李总提到了有关“夫人”的话题。
“对了，秦总，一直没问您，夫人哄的怎么样了？”
秦牧川闻言一顿，他突然想到了温惟夏临走前的那句“婆婆妈妈”，当下有些无奈。
“感谢李总不吝赐教，但是——”秦牧川扶额，“目前好像没什么用，她反而嫌我啰嗦。”
戴海：……
李总：……
挂断电话后，戴海望向一旁的李总，眨了眨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