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个虞缘？”
她从后视镜里看向陆佑的神色，可他扭头看向窗外，她什么也没看到。
陆佑的声音不冷不热的传来，“我跟她没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女人嗤笑，“你跟我说实话，这次下山是带着任务来的吧，跟虞缘有关？”
陆佑眼神望着窗外，依旧没有说话。
女人碰壁几次不想自讨没趣，没有继续往下说，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发动机的嗡鸣声。
陆佑眼睛中倒映着外面急速退去的大树，眼神放空着，好半天应了一声。
驾驶座上的女人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佑斜眼瞄她，没再说话。
驾驶座上的女人也习惯了他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猜测：“你刚刚是在回答我的话？”
陆佑冷着脸别过头，没有再回答。
女人龇牙咧嘴无声吐槽，也没在说话。
等他们到了天师堂总部的山上，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边的光线基本全暗下来，隐隐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穿着碎花裙的女人从后备箱拿出外套和两把雨伞，把其中一把伞递给陆佑，自言自语：“这天气变得可真快，又要下雨了……你不要伞啊？”
她手拿着雨伞在空中伸了半晌，也没见陆佑这祖宗接过去，忍不住催促，“快点，还想让我给你撑伞？”
陆佑只是眼神在四周扫了一遍，在角落里看到一些不太明显的黄符经幡，“最近天师堂有事？”
“没啊，”女人站在他身侧，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目光触及角落那些崭新的黄符，也皱了下眉，“这黄符……是困魂咒吧，还是中阶的，谁这么大手笔啊，就直接把东西扔在这儿了！”
她伸手想上去摸，被身后的陆佑拉住。“不是扔在这里的。”
女人看了眼贴在角落里的黄符，秀眉微蹙，“这个位置……”
角落周围灵气微滞，看起来不是个需要贴黄符的好地方，但是细细看过去，黄符处于位置的正中央，两侧灵气虽少却不是没有，反倒因为有了黄符的加入而生出一丝细微的凶力。
“这是故意有人贴在这里的。”女人惊讶回头看向陆佑，“师父吩咐的？”
陆佑垂下眸若有所思，“整座山都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不管是不是师父吩咐的，他老人家都知道。先走吧，去晚了，师父要着急了。”
“对对对！师父最不喜欢迟到的人了。”女人急匆匆离开角落，和他并肩走上山去。
*
待太阳一下山，阳间的气由阳转阴，虞缘拿着手中的朱砂小碗，用令牌打开了鬼门关。
鬼门关依旧是之前的老样子，阴森森冷切切，旁边羊肠小道一样的黄泉路上站满了刚被鬼差带下来的新魂，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呦！虞大师！虞大师！真巧啊，我们这打算去找你呢！”
迎面走来一高一矮两个鬼，虽然地府鬼差众多，又长得差不多，但是这谄媚的语气，虞缘一下认出了这两个鬼差。
“是你们啊。”
“对对对！就是我们！”高个鬼差笑着拱手弯腰，寒暄，“现在阳间应该正是夜间，虞大师晚上好啊！”
矮个鬼差也跟着有样学样，“虞大师晚上好，晚上好！”
“嗯。”虞缘点了点头，眼神越过他们看向小路尽头的阴间特殊事件调查局。
矮个鬼差呆住眨眨眼，用手跑碰了碰身边的高个鬼差，挤眉弄眼。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咱们都说了找她有事，她就不好奇咱们找她什么嘛？！’
穿着白无常同款制服的白色制服鬼差，嫌弃看了眼身边矮胖矮胖的兄弟。
‘咱们上午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事让人给看出来了，你觉得她能高兴喽？！’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上司不行。
一听那黑袍邪修的鬼魂是被阴间特殊事件调查局的人拿走了，说啥都不肯出面，估计是上次和阴间特殊事件调查局的虞部长吵架吵输了，还有心理阴影。
可就是难为了他们两个，在阴曹地府的系统中，这项任务分给了他们两个，要是规定时间里完不成，年底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虞大师……”
高个鬼差不死心凑上来，殷切搓着手。
“您这是要往阴间特殊事件调查局去吗？”他没话找话。
矮个鬼差接上话，“要不我们送你过去吧……额……”
他被高个鬼差肘了一下，不敢再插嘴，就听到高个鬼差讨好笑道：“前辈，我们老大其实和阴间特殊事件调查局的部长还有点关系，不久前该见过面呢。”
虽然那次是他们老大单方面的示好，阴间特殊事件调查局的虞部长并没有搭理他。
虞缘斜眼看了他们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是吗？”
“是啊是啊……”高个鬼差连连点头。
可虞缘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不吱声了。
高个鬼差抓耳挠腮，想找个可以聊下去的话题，就听面前的人类玄师笑了声，“你们刚刚说有事，是那个黑袍邪修的事情吧？”
听到这位祖宗终于把话赶到这儿，矮个鬼差差点跪下。
“对对对！”一高一矮两个鬼差忙不迭点头。
虞缘摆弄着指甲，“看你们对这个人的鬼魂这么在意……跟你们的绩效点有关啊？”
“……”两个鬼差干笑着搓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虞缘笑了声，抱胸道：“想要他可以，不过你们得帮我做件事。”
两个鬼差：“……”
两个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把这苦差事应下来。
当初他们两个之所以想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为的不就是偷懒嘛，现在让干活，谁想？
“既然你们不愿，那就算了。”两个鬼差不上钩，虞缘并不失望。反正这也不是她来的主要目的，勾到了是意外之喜，勾不到也是正常。
两个鬼差原本还等着虞缘讨价还价，没想到不等他们想好对策，这位祖宗竟然说走就走，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稀罕他们！
俩鬼一下子就慌了。
这祖宗要是真走了，他们的年假可就真泡汤了！！！
“等等等等！”俩鬼手忙脚乱拦住抱胸离开的虞缘，对望一眼，高个鬼差犹犹豫豫，“那个啥，虞大师，帮忙好说，但您得给我们说说是什么事吧。”
虞缘言简意赅，“对于你们来说，一个进官加爵的机会。”
进官加爵？
一高一矮两个鬼差对视，齐齐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相信。
这年头阴间和阳间一样，阶级固化已经相当严重了，一些东西出生的时候有就有，出生的时候没有这辈子基本上也没有了。
倒是这话从一个活人玄师嘴里说出来，莫名带着一股子“高风险高回报”的有毒诱惑。
高个阴差长了个心眼，“既然虞大师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兄弟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鬼！”
矮个阴差听到这话，眼珠子几乎掉出眼眶，背后使出吃奶得劲儿拽着高个阴差的袖子，差点儿把高个阴差的衣服拽下来。
他正打算打断兄弟和虞缘之间的聊天，就听兄弟话锋一转：“虞大师，对于这个机会，我们兄弟相当珍惜。但是您也知道，我们当阴差的，平日的能力有限，权限也不高，就拎着勾魂索勾勾魂啥的，我们……”
“我知道。”虞缘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这件事儿你放心，不会超出你的职责范围，也就只是让你勾勾魂而已。”
听到虞缘答应得这么干脆，高个鬼差反而更不放心了。“其实吧虞大师，是这样的……”
看他还想找借口，虞缘不耐皱起眉头，“你还有想说的？”
察觉到虞缘话里的不耐，矮个阴差示意兄弟见好就收，高个阴差只好干笑着答应。
虞缘把黑珠子扔过去，两个鬼差手忙脚乱接住，看着手里的珠子一愣，“这是……”
“你们要的东西。”
他们要的东西？
高个阴差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本就白得不像活人的脸色更加难看，“那……他……怎么这样了！虞大师，你不能这么做事不地道啊！你这让我俩怎么交差啊！”
“是啊是啊，没法交差啊！”矮个阴差根本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见兄弟着急也跟着直点头。
“去问问你们老大，他会告诉你们办法的。”虞缘看这俩鬼差转头就想走，叫住他们，“等等，别忘PanPan了你们答应我的事。”
两个鬼差心里连连叫苦，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年假，硬着头皮答应，赶忙回去找自家老大复命。
虞缘穿过鬼门关，走到黄泉路的尽头，阴间特殊事件调查局开着门，里面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小师弟正着急站在门口，见虞缘来了连忙迎上去，“师姐。”
虞缘点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问道：“里面谁呀？”
“是……”小师弟舒朗的面容纠结一瞬，“师姐你师父，还有我师父。”
“我师父和大师伯？”虞缘惊讶，“他们两个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吗，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小师弟眼神迷茫，“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吵了。”
虞缘：“吵很久了？”
小师弟默默点头。
虞缘垂眸沉吟片刻，迈步进去，屋子里的两个老头异口同声不耐烦：“不是跟你说了别进来……”
两个人的暴脾气在看到虞缘的瞬间哑了火。
大师伯身上穿着地府的官袍，看起来职位不小，在看到虞缘的一瞬间他眼神不自然一瞬，咳嗽两声对着自己师弟放了句狠话，匆匆离开，虞缘甚至没来得及把人截住。
她疑惑看向气得气喘吁吁的师父，“师父，你跟师伯吵什么呢？”
“师伯？你还叫他师伯？”老头捏着自己的白胡子，气还没消，听到虞缘这么说气得直跳脚，“你以后别叫他师伯，这老头当官当得心都黑了！”
“师伯怎么了？”
“他……”老头犹豫一下，黑着脸摇头骂人，却没往下说。“反正现在已经是个黑心鬼了，说了也没用！”
老头自己生了一会儿气，终于想起自己的徒弟，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还不到八点，你这么早跑过来，有事儿？”
虞缘点了点头，“最近我和天师堂的人对上了，他们做的事我实在忍不了，打算先下手为强。还有一件事就是御鬼门，他们又出现了。”
“又出现了啊……”老头坐在办公桌后，沉着脸，手指有节奏敲着桌子，看起来并不惊讶。
虞缘：“你早就知道了？”
老头没回答，只是拨弄了一下手边的杯子，“你是想跟他们动手？”
虞缘没有否认，“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天师堂这群已经烂到骨头缝里的天师对上御鬼门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如果不及时出手，等御鬼门把天师堂吞并了，事情恐怕会更难办。”
“动手就动手吧，虽然说师父不好管上面的事，但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你要是真出事我也不可能不管。”老头叹了一声，声音却没有半点放松。
他用下巴点了点外面，“需要人手，就跟你师弟说。别看他天天屁都打不出来一个，跟他师父一样鬼精着呢，”
虞缘知道师父只是迁怒，点点头没说话。
屋子里静了一瞬，老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徒弟，冷不丁问出声，“你家那俩孩子，你一个不打算带下来给我这个老人家瞧瞧啊？”
“俩孩子？”虞缘蹙眉抬头，“师父你说的是周煜和虞良？”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明天起床后再捉【再也不立flag了，每次立了插旗都要倒QwQ】感谢在2023-02-14 22:21:15~2023-02-17 00:0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望每天都有在进步10瓶；是GG啊6瓶；shimmer、空相面灵气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你个千年的老狐狸◎
“……”
老头沉默一瞬,看着站在桌子前的徒弟，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说真傻吧，自己养出来的徒弟自己知道,要是傻当年他也不会把这孩子带进门。如果说装傻吧,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他了解,这孩子也不是那种用装傻掩饰什么的人。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
老头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张老脸再次笑成菊花，“可不是嘛,上次周煜来的到时候，你儿子不是还没来吗，什么时候带下来给师父见见？”
他说着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到了一个红木柜子前折腾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通体白色的珠子，上面阴气环绕却不显阴寒,一看就是好东西。
老头把珠子递给虞缘,“孩子虽然没来，但是见面礼不能少，这东西你回去之后给孩子挂脖子上,对他身体有好处。”
“好。”虞缘接过来，“虞良身体不太好，我担心来这里对他身体发育有影响。等他再长大一点，我再带他来见你。”
主要是这孩子聪明的不得了，很多时候会多想。别看他现在无忧无虑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好几次晚上起床都看到这小家伙偷偷在狐狸大仙面前上香,虔诚祈祷虎力大仙保护她和周煜。
只不过很多时候,这孩子都看破不说破,什么东西都埋在心底。若是带他过来，这孩子免不得又要自己瞎想。
老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也不是天天盼着孩子回来的空巢老人，礼物送出去心意到了就行。
“对了。”老头看了眼徒弟，“你最近在想办法收集别人的功德？”
“是。”这件事虞缘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师父。
虽然在如今这个社会中，很多玄师选择的报酬都是名利钱财，但是在三十多年前，天元门还未消失的时候，他们大多数的玄师选择报酬都是委托者的功德。
这样既可以较少委托人的经济压力，也可以用那些功德来抵消自身一部分的五弊三缺，算是那个时候很常用的交易方式。
老头沉吟一下，打量了一翻虞缘，“你这个身体的资质不太好，跟你之前的身体差远了。”
虞缘低头笑了声，“确实是差远了，不过还好，灵魂还是那个灵魂，悟性什么的都没差太多。”
她笑着，办公桌后面的老头却不怎么开心，“你这个样子，还想对御鬼门动手？几分把握？”
“如果师父说得是现在，那一成不到。”虞缘见师父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补充，“但是御鬼门的事情急不得，我想先从天师堂这边入手。”
“你打算先把天师堂收为己用？”老头对于徒弟很了解。
他这个徒弟以前在门派里就懒得很，仗着自己天赋高，别人画十张符她画一张符，学会了就跑去睡觉，倒是穿越到三十年以后，整个人到处走来走去勤快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