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柏咋舌，“张兄算盘果然了得，又快又准。回王爷，属下算的也是七千六百四十三两白银。很明显，与您昨日在工部看到的账目并不相符。”
这下轮到张靖宇傻眼了，他沉吟片刻才小心翼翼开口询问，“王爷是怀疑我们户部做假账？”
傅修瑾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桌面，他昨日在工部看完文书记录就将汴州大坝的款项牢牢记载了脑海中，回了大理寺立刻就将数目记了下来交到赵少柏手里，没想到今日核算了户部的账目，还真就对不上。
“工部文书记录里汴州大坝一共拨款五千六百四十三两白银。”
他的话一出，张靖宇更是惊得下巴微张，这当中缺的可不是几十两，而是两千两啊！
第157章 偏殿再遇裴盈夏
“王爷，我们户部有全部款项流向以及采买物品的收据，我可以取出来。”
张靖宇目露紧张，傅修瑾都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急着想去书架上找单据了。
“找吧，若是户部没有问题，那工部麻烦就大了。”
其实他心中多少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张靖宇这认真老实的模样他便想着顺便考验他一番，如果当真是如此忠良正直，户部在这样的人手里才能让邑丰帝安心，自己自然是要提拔他一下的。
而张靖宇也证明了傅修瑾的眼光不错，他还真的就是个耿直boy……
姚姝看着他将书架搬空一层又一层，把一条条账目一张张单据和汴州大坝的总账册关联对应，将钱一笔一笔算给赵少柏看，赵少柏一边敲算盘一边看单据，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糊了。
整整花了两个多时辰才把汴州大坝所有款项的单据和流向都全部翻查了一遍，赵少柏瘫坐在地板上，算盘被他扔在一旁。
“王爷，得亏你把我提到大理寺去，要是让我到这户部来，我寻思着不过一个月我头发都要掉光，这账怎么就这么多。张兄，你是真的牛。”
被夸的张靖宇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腼腆地笑起来，“都是先生教得好罢了，赵兄在大理寺破案无数，我倒也很是敬佩你。”
两人相视一笑，姚姝觉得张靖宇还挺真诚可爱。
如今户部的账目清晰明确，那工部的帐自然就是问题最大的了。
三人离开户部的时候，傅修瑾单独去与户部尚书谈了一下，随后张靖宇便知道自己被借调去大理寺帮忙几日。
等傅修瑾再次驾临工部的时候，张靖宇也陪同着一块来了。
这次工部尚书周大人自然不会再拦他们一行人，只问傅修瑾想查看哪些文书记录，傅修瑾指了指卫成礼，嘴角弯了起来，“劳烦周大人带上卫大人，一同随我们去看汴州大坝的记录。”
汴州大坝四字一出，周大人面露讶异，卫成礼一直低着头，只是握拳的手已经落入傅修谨眼中。
雪都已经停了，阳光又重新爬上枝头，地上的积雪也该开始融化了。
卫成礼由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是局促不安地站在周大人身旁，张靖宇敲算盘的声音清脆，落在他耳中却如同炸开的爆竹一般叫他头痛欲裂。
不过也就花了两个时辰不到，汴州大坝的记录在张靖宇的手上噼里啪啦就核算好了，一分不差一分不少，五千六百四十三两白银。
“王爷，算好了，数目确实差了两千两，账，对不上。”
张靖宇的话把周大人振得脸色发青，他明白了，自己这头上的乌纱怕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工部在建造工程上贪墨了两千两的事情不出半日就传遍了街头巷尾，傅修谨在背后动用了写人脉，数不清的折子要求严查当年之事，裴相当夜就摔碎了一盏琉璃青花灯。
这件事牵连甚广，邑丰帝揉着眉心召见了傅修谨，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皇兄，宁公公才与我说你这几日总觉得腹痛难忍，宣太医瞧瞧吧。”
傅修谨虽说性子冷淡，但是对这个哥哥是大从心底里敬爱的，瞧他如今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实在是担心得紧。
宁公公端了一杯参茶进来叹了口气，“王爷您好好劝劝陛下吧，我是劝不动了。”
相比起前段时间的暴躁易怒，如今的邑丰帝身体开始出现不适更叫人忧心。
姚姝是跟着傅修谨一同进宫的，她不去面圣，陆寻便带着她到处逛逛，两人在走着走着就晃到了偏远的宫殿去。
陆寻说那是从前傅修谨小时候捉迷藏很爱来的地方，因为都是荒废了的宫殿，杂草丛生，很适合藏匿。
也就是这么巧，姚姝正转过弯，就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前头一个宫门。
“好像是裴盈夏？”
陆寻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回应姚姝，“是她，她跑这偏僻的宫殿来干嘛？”
第158章 宫中密道
等裴盈夏进了殿门约摸一分钟，姚姝提着裙摆和陆寻两人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宫门外没人把手，他们轻而易举就溜了进去，陆寻让姚姝躲在进门右手侧的假山里，看着裴盈夏左右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才推门进了大殿，随后又谨慎地把门关好。
陆寻走在前头，蹑手蹑脚靠近了殿门，确定不会被发现才招手让姚姝靠近。
两人蹲在殿外的窗沿下，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姑姑，爹让我带进来给你的，这两日因为贪墨案的事情他脱不开身也不敢贸然再往你寝殿送东西，怕被傅修谨抓住什么把柄，东西只能我送进来了。”
“盈夏，这次裴家怕是要动荡了，哥哥他是裴家的顶梁柱，他若是倒下，裴家就完了。世勋已经没了，当初舍了他才保住了裴家，你可不要再被肃亲王迷了眼。”
屋内竟是裴皇后。
姚姝看了眼陆寻，陆寻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姚姝安静听。
“不会的，他如此折辱我，我不会再迷恋了。等爹把傅家这两兄弟弄下来，我一定要姚姝不得好死。”
裴盈夏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浓浓恨意，姚姝微微皱眉。
明明是她自己作恶在先，如今却还是觉得错在别人，简直不可理喻。
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裴盈夏嘴里说的裴相要弄垮傅家两兄弟。傅家除了傅修谨和邑丰帝也就没别的两兄弟了，看来邑丰帝身上的问题果然出在裴家。
“我这头傅修远的身体已经开始出问题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成事。在此之前，必须保全裴家，你回去好好安抚嫂嫂，这件事卫家必定要扛下来。”
裴盈夏应了好，又与裴皇后说了些家中不必担忧之类的安抚话才离开。
姚姝和陆寻蹲在窗户外头，听着裴盈夏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但奇怪的是，过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裴皇后从殿内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怪异，陆寻竖着耳朵认真听，又过了一刻钟，依然没有脚步声。
他抬头戳开窗户纸一角，猫着腰往里头看去，突然拧起了眉头。
“裴皇后不见了，里头没人。”
“没人？难不成从后门出去了？”
两人迅速从地上起身，从殿门进去，扫了一圈，发现还真就没人了。更离奇的是，这大殿只有一扇门，窗户全都从内部关得紧紧的，裴皇后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凭空从里头消失了呢。
殿内蛛网密布，桌椅摆设上全是厚厚的灰，可见早已荒废多年了，光线很不好，姚姝俯下身去看地上的足迹。
“在这里。”，不远处的陆寻出声提醒，姚姝走过去，发现地上的脚印到了一个衣柜前头就消失了。
他示意姚姝退到自己身后，一手握着剑柄，一手去拉柜门，两人屏住呼吸，“咯吱”一声，柜门被陆寻猛地打开了。
然而里头空位一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空柜子。
陆寻作为傅修谨的近卫多年，又是暗卫的头儿，对事物的嗅觉异常灵敏。
只见他伸手分别按了按柜子里头的背板和底板，眉头就松开了，立刻对着底板轻轻叩击，声音透着空隙的感觉。
“在下面。”，姚姝出声。
她也听出了这底板下头是空的，声音不似其他实心木，敲起来是沉闷的声音。
陆寻在地板上摸索了一会儿，触及到一个小小的凹槽，他伸手一拉，轻易就将底板掀了起来，底下是一条石阶。
“走，下去看看。”
姚姝带着满腹疑惑发出邀请，陆寻思索了片刻觉得应该能保住她才同意下去。
石阶不算长，约摸也就一个半人的高度，下到底部黑漆漆一片，陆寻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亮，暖黄的小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借着光看去，姚姝才发现石阶底部是个只能容一人通过，只有半人高的密道。
火折子的亮度不够，看不到密道的尽头，只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口。
“姚仵作你跟在后面，我走前头。”
毕竟不知道密道里的情况，姚姝点头答应，陆寻绕到她身前，弓着身子举着火折子准备进去。
第159章 裴卫两家的交易
陆寻抬腿准备往前走了，姚姝突然出声制止他。
“等等，我去把上面的柜子关上，免得外面被发现了，若是腹背受敌会很危险。”
说罢她又迅速走上台阶，陆寻听着“咔哒”一声，知道柜门是关好了，心中暗暗赞叹。
也就姚姝这样胆大心细又分得清先后缓急的人才配得上他家主子。
密道很长，长到姚姝以为根本没有尽头又或者已经出了宫外才看见石阶，可算到头了。
上去的台阶比废殿里的宽敞，两人同时登上去，陆寻抬手能摸到顶上有一块木板。
姚姝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发现模板轻易就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她透过缝隙朝外头看去，光线很昏暗，外面没人。
从周围的视角和亮度开看，多半是在床底下。
而裴皇后的话语适时传来验证了姚姝的推测。
“皇后娘娘，陛下过来了。”
“本宫出去迎他，莲芝你把东西点上，记得放在矮榻那边。”
“是。”
随后又是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陛下来了，看来主子已经出来了，我们先出去与主子商议吧。”
姚姝和陆寻对视一眼立刻点头，将木板放好，原路返回废殿然后去找傅修谨。
两人走到宫门口远远就看见了一身墨绿色长袍的傅修谨，姚姝小跑着跟上去，刚想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结果人刚扑上去瞬间傅修谨转了个身。
姚姝整个人扑进他怀里，被他抱了个馨香满怀。
“跑什么，也不怕摔了。”
低沉温柔的笑声，带着满满溢出的宠溺，姚姝耳根子发热。
“你怎么知道是我？”
傅修谨把她从怀里捞出来，把她微微发凉的手握进自己掌中才往马车走，“敢往我身上扑的，除了杀手只有你。杀手倒不是这样杂乱的小碎步，所以只能是你了，姚仵作。”
他将姚仵作三个字拉得有些长，尾音微微扬起，愣生生把姚姝喊得面红耳赤。
陆寻等两人上了马车才提醒姚姝密道之事，姚姝暗暗骂了自己一省，美色误人！
马车激速奔跑起来，姚姝在车厢里把废殿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了傅修谨，傅修谨原本微笑的眉眼渐渐就拧了起来。
“看来皇兄的异常果然是裴家的手笔，如今听来，是一直混在给裴皇后的东西里送进宫的。天石道人已经在刑部伏法了，东西却还在送，看来是裴家的动作不会停。而且裴皇后说了还有一个多月，看来裴元书急了。”
当夜傅修谨就让人送了消息进宫给宁公公，让他留意裴皇后寝殿中矮榻附近能点燃的东西，次日一早宫里就来了消息。
“主子，是蜡烛。”，陆寻将消息带到。
姚姝细细回想了一下当初第一次进宫去见裴皇后时的屋内摆设，印象里确实大白天的点了蜡烛，只是当时她没有在意，只当时宫人忘了熄灭罢了。
“宁公公说过，从裴皇后去给皇兄送吃食开始，两人关系逐渐改善。蜡烛总不能带着去皇兄的寝殿，除了蜡烛必定还有别的东西。想办法弄一根蜡烛出来。”
陆寻立刻出去安排，姚姝想了半天依然在脑子里搜索不出什么东西能融在蜡烛里让人身体情绪异常又慢慢导致胃痛的。
他们这头忙着调查裴皇后的手段，裴相那头也没有松懈，聂柒日日关注着贪墨案的动向，监视着卫府的一举一动。
这夜，她发现裴相的夫人刘氏去了卫府，不出片刻又与卫成礼的母亲罗氏一同去了酒楼。
两千两银子不翼而飞，卫成礼是唯一一个参与全程的人，刘氏又在这个节骨眼上上门，当中藏了什么端倪，不言而喻。
聂柒将身形隐匿在夜色之中，等刘氏和罗氏进了厢房，她立刻跟上塞给小二一锭银子进了隔壁的厢房。
这家茶馆厢房只有一面带窗，外头是河道，若是想要听墙角除非你会飞，所以刘氏才选了这个地方。
然而她却不知道暗卫们的轻功都是一等一的好，聂柒轻而易举就从隔壁厢房登上了酒楼的屋顶，用弯钩拴紧绳子从屋顶攀了下来，问问停在了刘氏那间厢房的外头窗户上。
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丝毫不露破绽。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让成礼一个人扛下来，否则出事的就不止卫家，还有裴家啊！若是裴家倒了，你也不想想后面该如何是好。”
屋里传来刘氏微愠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一个老妇人小声啜泣，多半就是卫成礼的母亲罗氏。
第160章 裴家急了
刘氏聊了多久，聂柒就在外头听了多久，亏得没下雪，否则她指不定冻成了冰雕。
夜已经深了，姚姝沐浴后裹着披风坐在碳炉旁烤火，窗户关得紧实一丝风也没透进来，她看了眼蜡烛想起裴皇后有些睡不着，索性掏了个话本子打发时间。
看了好一会儿，荷香端了热参汤进来，说是欧嬷嬷特地吩咐厨房煮的，姚姝便端起来准备喝，聂柒正巧推门进来。
呼啸的寒风在她开门瞬间灌进来，姚姝冷得打了个哆嗦，荷香急忙上去把门给关紧。
“聂柒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晚膳也没回来吃，瞧你这脸冻得都发白了。”
荷香关切地询问，姚姝招招手让聂柒赶紧靠过来取暖，顺手又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了聂柒身上。
聂柒刚想推脱，姚姝直接给她把系带绑上了。
“我在屋里烤火不冷，你去外面打探消息可不能冻坏了，下次穿暖和一点，隆冬了，要是病了就麻烦了。”
姚姝对人总是友善，聂柒一开始还会不搭理她，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她各种关心，披风上头还有刚沐浴完的皂角香味，淡淡的，让聂柒觉得很暖。
“我本想着去跟主子汇报的，但是屋里没亮灯恐怕不在，我就先回来了。裴家想让卫成礼把责任全担下来，舍弃卫成礼把裴家保下来。他们估计也没想过十年前的事情了，竟然还会被翻出来，眼下都急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