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孩子要用的都有,也不需要花钱或者票来买;他们吃饭的话,地里也种了菜,衣服也都有旧的,缝缝补补穿几年也是可以的。
所以,虽然手头紧,但还是过得去的。只要不出什么事,撑到了年关就又要算工分发钱了。
周行想着,等山上的树长起来了他就依旧去打猎,不管是偷偷的,还是正大光明的去然后分一些给队里都行,反正都比种田好。
李知安坐月子期间,周行每天上工,白天都是何婉在照顾她和孩子。晚上, 她跟周清曼一起睡,孩子就让李知安和周行照顾。
但是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天几乎一直睡着,不知道多乖,一到晚上就活力四射,饿了哭,尿了哭,醒来不见人也哭,总得弄出点声响,这可把周行和李知安折腾的不轻,一个晚上总得醒个四五次。
因此,没过几天,这俩人眼底都带着淡淡的青色,瞧着蔫蔫的。
一天中午,何婉做好饭,先单独盛出女儿口味较清淡送给她。看着女儿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她有些心疼道:“晚上孩子又闹你了?”
连着几天睡不好觉,李知安的眼睛里都带有血丝,听见娘的话,她也只点点头。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晚上把孩子给我带着”等着他们来吃,见到小夫妻这样子,就说道:“晚上把孩子给我看着吧,不然你们也睡不好觉。尤其是周行,每天都得上工,晚上睡不好。白天怎么干活?!”
李知安看了看娘,还是摇了摇头。
“娘也累,晚上好好睡觉,孩子我来看。”
“我也没什么的,倒是你,坐月子得好好的,不然要留下病根儿的。”何婉拉着她的手说道。
“孩子晚上要喝奶的,我必须得照顾他的。”李知安依旧拒绝了。
这几天,她娘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白天就够累的了,晚上再睡不好觉的话,身体哪里受的住。
何婉还想再说话,却被李知安打断了 “我也不想娘太辛苦。”
何婉愣了愣,将女儿抱进怀里,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安安真的成长了。
……
晚上,周行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李知安抱着孩子,轻轻唱着摇篮曲。
他走过去躺下,也听着那催睡的摇篮曲,默默打了个哈欠。
今天何婉特地没有让孩子睡很久,他一闭眼就慢慢摇醒。现在也终于有点困意了,打了个哈欠,渐渐睡过去。
李知安将孩子放进摇篮里,这才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睡过去前,她想起了什么,拍了拍一边的周行。
对方都快睡着了,突然被叫醒,以为是儿子出什么事了,立马坐起来往旁边看去。见儿子睡的正香,他松了口气,又看向李知安。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怎么了?”
“你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她都不知道叫孩子什么好了,一直“娃娃娃娃”地叫,多难听啊!
听见这话,周行完全清醒了,说道:“我已经看好了,就叫景琛。景就跟着周览那俩小子的叫,琛是啥美玉,就是说品行纯洁。这名字好吧?”
李知安点了点头 “琛琛,这个好听!”
周行笑了笑,怎么看怎么得瑟 “那是,我翻了好久的字典呢!”
原来给女儿取名字的时候还是借的别人的字典,后来李知安怀周景琛的时候,周行特地买了本字典,就是想着给孩子取名。
“那曼曼是什么意思?”李知安问道。
周行想了想,说道:“柔美、漂亮、温柔。”
“嗯……那你名字意思是什么?”
这次,周行沉默了,他垂下眼眸,表情平淡。
“周行,行……意思是你很行吗?”李知无意识的嘟起嘴,轻轻嘟囔道。
周行突然转过头 “哈,难道说我不行?李知安,你仔细想想,我不行?!”
“你哪行了?”见他这么激动,李知安只感觉莫名其妙。
“我哪不行?!我哪哪都行!难道你忘了……”
他支起身子,对上李知安的眼睛,手指伸进被窝里。
“你!”
“我行不行?”周行慢悠悠的说着,指间不停。
“……行!”
最后李知安红着脸,努力说道。
周行这才笑着收回手,慢慢躺回去。
李知安赶紧整理了一下肚兜,悄悄瞪了周行一眼,然后默默离他远了一点。
见女人自以为悄咪咪的动作,周行只挑了挑嘴角。
……
一天午后,何婉刚将脏衣服收拾出来准备去洗,就碰见了赶来的张桂兰。
对方显然是跑来的,停下来后还在不停喘气。
何婉见她这着急的样子,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依旧是淡淡的看着对方。
自从张桂兰连着生了三个儿子之后,她们俩就愈发相处不来。很多事她也不想去计较,只要不涉及安安,她就基本不管。
看着何婉这冷淡的表情,张桂兰脸上有一丝尴尬,要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想来!
这样想,她有些着急的说道:“娘,兴国出事了!”
何婉的神色这才有了变化,心里也有些担忧。倒不是别的,她只是担心李德绍而已,她又不是李兴国的亲娘,和他又不亲近,他怎么样都不关她事,只是李德绍毕竟是李兴国的亲爹。
“出什么事了?”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李兴国和队里的一个男人闹矛盾了,两个人差点干仗,那个男人的老婆还找上门来了,张桂兰也不甘示弱,两个女人就在家里吵了起来,何婉嫌烦,劝了一两句,却被张桂兰顶了一句,她就没多管闲事直接回了房。后来周行请她去照顾安安,她立马就来了。 现在见张桂兰这着急的样子,何婉心里估摸着,八成就是这事儿。
果然,张桂兰立马说道:“兴国跟那个杀千刀的在稻场上打起来了,惊动了一边的牛,兴国躲不及被牛踩到了,姑爷(赤脚大夫)说腿断了,得去卫生所看看。”
她的嗓音里都还带着哭腔,毕竟当家的男人受伤了不能干活,治病也是一笔钱,这一大家子还得吃饭呢!
听见这个,何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显然,她也是担心钱的事。张桂兰来这儿肯定不是找她的,就是找安安借钱,可周行家里那还拿得出钱来?
她正担心着,就听见张桂兰说道:“娘,我想问妹夫借点钱……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实在没办法了,我刚刚也回娘家问了,可我娘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叫安安帮帮兴国吧,兴国可是她亲哥!”
瞧着张桂兰着急的都快哭了,何婉也不计较她的话,缓和了语气 “安安刚生完孩子呢,这坐月子补身子是一笔钱,曼曼又在念书,这学杂费又是一笔钱,本来周行干活就不积极,每年的工分就那么点,一家人用就够呛……不过,你说得对,都是一家人,能帮就帮,我帮你跟安安说声,叫她好好跟周行说说。”
听见这话,张桂兰连连点头,动作过大,将眼里的泪水都摇了出来,她有些激动的握住何婉的手 “G,周行要是能借点钱,真的,我跟兴国肯定记着他的好!娘,真的求你了,好好跟安安说说,兴国的腿不治好,我们一家人可怎么活啊,三虎才一岁多,靠我一个人,怎么养得活啊!”
“行了,你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先回去照顾兴国吧,我去跟安安说,如果行的话,我下午就把钱送过去。只是,如果没有,你也莫怪,现在这个年头,日子都苦。”
“不怪不怪,能帮就帮,多少都行!”张桂兰急切地说道。
何婉将手从张桂兰的手里抽出来 “快回去吧,我这就去问。”
“G,真是多谢娘了,娘,你可一定好好跟安安说啊!”说着,张桂兰抹了把脸上的泪,又看了何婉几眼就匆匆跑了回去。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何婉不禁叹了口气。瞧着张桂兰这样子,倒真是有些可怜。说到底,都是过日子,谁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没呢?焉知这种倒霉的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也没心思去洗衣服了,何婉直接进了屋。
此刻,李知安正半坐在床上给孩子喂奶。见娘进来了,她轻声打了声招呼。
何婉坐在床边上,理了理被子,静静看着李知安恬静的侧脸。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脸上带着稚嫩的小姑娘,竟已经变成了两个孩子的娘。以前需要她照顾的人,也十分熟练的掀起衣服给孩子喂奶。
默默瞧着李知安这一系列变化,何婉自然是高兴的,心底又含着一股子心酸,有的时候,看着李知安渐渐成熟的脸庞,心里又是麻麻的。就好像女儿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成长,变成了孩子的母亲,而她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她也很少知道。
“呼”何婉轻轻吐出口气,缓缓说道:“安安,刚刚你嫂子过来说,你哥受伤了,得要钱。我想着,你要不和周行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李知安抬起头来看看何婉的脸色,随后问道:“为什么要帮他?”
对于女儿的这一问题,何婉丝毫不感到惊讶,依旧认真解释道:“他是你哥,于情于理都得帮帮的,当然,也不是非要你帮忙,人都有自己家,先把自己家顾好才是好的,但这样的话,等你哥好点了,你还是得去看看他,好歹是你亲哥,你孩子的亲舅舅呢!”
何婉这话说的中肯,这里的习俗就是舅舅为大,不论是外甥结婚、姐妹去世,都是舅舅坐上席的。
她背后的意思李知安不是很明白,但她听娘的话,所以点点头,说道:“好,不过钱都是周行拿着,我去问问他。”
“好,安安好好跟周行说说。”何婉笑了笑。 “那娘你得陪着我!”李知安朝娘撒娇。
本来她都习惯了没有娘天天陪着自己的日子,可这段时间她娘天天陪着她,到让她记起了从前的日子,所以也越发喜欢缠着娘。
何婉想了想,虽然这种事情她掺和到夫妻俩之间不太好,但她终究是担心女儿说不清楚,周行心里不舒服,所以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没一会儿,周行就进来了。一进屋,就看见母女俩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有些莫名的抿抿嘴,走到李知安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周行,家里还有钱吗?我哥受伤了,没有钱。”李知安看着周行的脸,直接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周行立马朝何婉看去,对方只朝他笑了笑。对于女儿的直接,她也是有点无奈的,所以她解释道:“兴国被牛踩了,腿像是断了,得去卫生所治,他家里的钱不太够,刚刚桂兰来了,想问问能借点不。你看看你家里还能余点不?”
周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家你也是知道的,没有多少闲钱了……”
何婉点点头 “我也是这样跟桂兰说的,可她开口了,我也只好替她问问。家里没有余钱了,自然得顾好自己家里人,只是亲戚一场,等他好点了,去看看他也行。”
周行听完了何婉的话,又看了一边的李知安,想了想,最后说道:“我手里没多少钱,多的拿不出来,能帮还是帮点吧。”
何婉的话倒叫他考虑了一会儿,以后他家跟李兴国也断不了关系,还是得来往的,冲着这个,多少得意思点,再说了,现在家里的钱,也有李知安上工的一部分,她想借的话,他也不能拒绝。更何况,那是李知安的娘家哥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借多少都是心意,你先考虑自己家。”何婉拍了拍李知安的手 “我先去洗衣服,你们俩好好商量。”
等何婉出去后,周行去床底拿出钱数了数。薄薄的几张纸没一会就数完了,周行捏着这几张纸,半晌,叹了口气。
“他……要死了吗?”蓦然,身后的李知安懦懦开口道。
周行转头看去,对方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神色变化,依旧是往常的样子,所以他并没有看出来李知安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想,李知安应该和李兴国的感情不是很深,之所以说要借钱,估计就是听何婉的话,而何婉也是考虑李兴国是李知安亲哥,孩子的亲舅舅。
这么些年,他也算看出来了,李知安除了何婉和孩子,是什么都不关心的。
这样想,他心里涌过一些什么,快的他也抓不住,索性也不去深想了。“他是腿断了,可能会落下残疾……”说到这儿,他顿了顿 “不会死的,放心吧。”
说完他转头看着手里的钱,脑子里不停思索着该怎么办才好。
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李知安默默低下了头。
其实他还没有完全将李知安看明白。李知安跟常人不同,那么自然不能站在常人的角度看她。
周行想的对,李知安主动关心的,只有何婉和孩子,但并不是代表其他的亲人她一点都不在意。
李知安与正常的女人不同的是,她一直用一种小孩子的眼光去看待与别人的关系。要她主动去关心别人,得别人主动关心她,并且是发自内心的、长年累月的,这样,在她心里,就深深相信了这个人是真的对她好,所以她也得对这个人好。
而李兴国和甚至李德绍,因为男人的不善言辞,所以平常不会像何婉那样一直用语言关心她,又由于生来的大男子主义,不会时时照顾她的感受,但是毕竟在那个家待了十几年,他们是什么样,她怎么不清楚呢?只是没有人主动踏出那一步,所以李知安对他们的关心,被深深掩埋在心里。
所以,不要以为李知安是什么傻子,只有小孩子的心智,就什么都不懂。但就算这样,小孩子是敏感的,也是会“看”人脸色的,谁对她怎么样,心里是很清楚的。
就像她一开始很讨厌周行,很害怕周行,但经过这么些年的相处,她也渐渐明白了,周行并不会打她,对女儿也好,所以她慢慢适应了和他生活的日子。
同时,李知安对别人的关心是很别扭的,不是直接说出口,而是采用一种迂回的方式,就像每一次何婉来,她都会问一句“娘,你什么时候走?”这句话并不是在赶何婉走,而是在说“娘,我舍不得你”,这种方式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出于羞涩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但是,如果你理解了它背后的意思,那么这句话,不亚于在恳求你不要走。
就像刚刚她问出来的“他会不会死”再配上木木的表情,真的很有可能会让人误解,但那只是李知安想法设法的掩饰背后的关心而已。因为在十几年同屋檐的生活中,李兴国并没有向李知安走出那一步,所以她也不安于流露出她的关心。
这样好懂的李知安,周行现在还是不清楚的,毕竟想要深深了解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没有凭白无故的想要去了解另一个人,除非是血脉至亲,或者是深深爱着并且要携手度过余生的人。
现在的周行或许对李知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吧。
但那还远远不够。
第58章 第58章
最后,周行数了五块钱出来,准备交给何婉,让她送回去。刚起身,就听见李知安的声音,随后就是一摞钱摆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