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时还平静从容的脸,变得有些发白,甚至可以用没有血色来形容。
楼阮的笑容僵在脸上,小心翼翼地歪头看他,“谢宴礼?”
谢宴礼低着头,黑睫怏怏地闪了闪,他抬起头,殷红的薄唇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咬痕,“嗯?结束了。”
虽然无力,但却带着明显的放松感。
楼阮坐在他身旁,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你真的怕这个啊。”
谢宴礼抬着眼睛,雪白的衬衫领口微开,精致的锁骨微微裸露,他伸手解开了安全带,那张原本极具攻击性的潋滟眼眸此时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抬起眼睛看人的时候柔软又带着点茫然,多了几分破碎的美感,“……嗯。”
楼阮虽然惊讶,但他都已经这样了,看着好像也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伸出手扶住了谢宴礼的胳膊,“你还好吗,我扶你出去吧。”
谢宴礼迫人的锋芒好似全都敛去,他失去血色的唇轻轻弯了弯,笑得有些无力,他被楼阮扶着下了过山车,“也还行吧。”
“倒也没有那么柔弱。”
语气好像比刚刚有力了些。
楼阮扶着他,抬起眼睛看他,欲言又止。
谢宴礼被她扶着,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力气,他还是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的,所以身体重心也没有完全往楼阮那边倒,所谓扶,就只是被轻轻托着胳膊而已。
他垂下眼睛,轻睨着她,“怎么?”
楼阮垂下眼睛,扶着他走出了过山车项目的阀口,低声说道,“没什么。”
微顿一下,她又看向周围,询问道,“你要不要喝水,这周围有没有卖水的?”
“嗤。”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声,谢宴礼收回手,脸色虽然还是白的,但声音却好像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他看着楼阮道,“楼阮。”
楼阮此时格外心虚,面对谢宴礼时也认真了不少,站在他面前表情严肃地点头,“嗯。”
谢宴礼垂着黑眸,抬起冷白的手指,在她额间轻轻碰了一下,“我说了,我只是有点害怕。”
楼阮纤长的眼睫闪了闪,额间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凉。
不是令人难受的凉意。
是像今天的夜风一样的凉,舒爽柔和。
楼阮有些恍惚,直到面前的人再次开口。
“有点。”他又说了一遍,“只是有点。”
“我懂我懂,”楼阮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现在你能告诉我这里有卖水的了吗?我去买点喝的给你?”
谢宴礼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轻轻拢了拢自己的衬衫领口,“倒也不至于,还没到那种地步。”
楼阮微仰着头,认真看着他仍然泛白的唇,“是我想喝,我去买点,你不舒服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行吗?”
谢宴礼斜眼瞥她,直接迈出长腿,往前走了。
楼阮连忙跟了上去,抬头问他,“是这个方向对吗,这个方向有卖饮品的,对吗?”
语气几乎有些狗腿了。
谢宴礼手指插兜,黑眸看着前方,他嘴唇微扬起,挂着微不可察的愉悦弧度,语调懒洋洋道,“谢太太,你这样关心我,我很难办的。”
楼阮:“?”
她抬头盯着他,直接略过了那个关心他的问题,有些好奇道,“哪里难办,怎么就难办了?”
身旁的人垂下眼睛,那张略微苍白的脸在游乐场各色灯光的映照下,莫名多了几分妖治,他唇角勾着浅浅的笑容,好似多了几分勾缠的绮色,他幽幽道,“说谎,但却是在关心我,这让人很难开口斥责啊。”
楼阮:“?”
谢少口才不错,她说不过。
楼阮抬着眼睛,语气尽量放地平稳,“有没有可能,我确实是自己想喝。”
她语气平稳的时候,嗓音格外甜软,宛若月色下潋滟柔和的水波。
第50章 谢太太觉得呢
谢宴礼垂下黑睫,像是认真想了几秒似的,勾了勾唇,“没有那个可能。”
楼阮:“?”
她被噎了一下,只能干瞪眼看着他,半晌才说,“怎么就没那个可能了。”
她就是渴了想喝点水,不行吗!
谢宴礼眸子轻垂,在夜色中淡淡扫了她一眼,“就是没有。”
语气理直气壮。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在无理取闹。
“……”
楼阮走在他身边,有些惊奇地看着身旁的人,似乎是还没缓过来一般,他脸上泛着浅浅的病态的白,眉目微垂,看着有些怏怏的,倒有几分持弱行凶的意味。
谢宴礼见她看过来,又慢条斯理地补上了一句,“谢太太关心我是应该的,不用不好意思,大大方方承认我也不会笑你的呢。”
“……”
楼阮无话可说。
她发现了,这人不仅长得好看,脸皮也真是一顶一的厚。
不过她刚刚见他脸色都变了,确实是有些担心来着,这个确实没法反驳。
“行,”她绷起雪白的小脸,认认真真地点了个头,“那就算是吧。”
谢宴礼轻垂的黑瞳好似弯了弯,那双眼眸格外黑,宛若他身后浓郁的夜。
他走在她身边,修长的影子被是路灯拉得长长的,薄唇轻启,“算是?”
楼阮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低笑了一声,好似在轻叹一般:
“真嘴硬。”
他语气随意,可夜风携着那句话钻进楼阮耳蜗的时候,却莫名多了几分撩人的哑。
楼阮觉得耳膜仿佛都震了一下。
它们好像很沉醉这道声音。
薄而精巧的耳垂在夜色中泛起了微粉,微不可察。
直到谢宴礼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唇角微勾,虽然精神状态不佳,但心情好似十分不错地开口,“那就算是吧。”
好像很顺着她似的。
楼阮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他。
夜色中,对方的下颚线条清晰流畅,她恰好能看到对方旖旎如玉的喉结和下方不经意露出的冷白锁骨。
不看还没什么,一看,就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在不经意间被一股特殊干净的冷香味道包裹了起来,它们丝丝缕缕地勾颤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楼阮连忙收回视线,她手指重重按了下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清醒了几分后,她才重新开了口,“没想到你真的会怕那个。”
像是在感叹似的。
身旁的人幽幽地转过那双深邃潋滟的眼眸,语气有些幽怨,“是啊,我怕啊,上去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原来谢太太没信。”
“我还是头一次对人推心置腹,把这么丢人的事讲出来,你竟然没信,好伤心啊……”
他一边走一边说,说道“好伤心”几个字的时候,尾音拉得长长的,仿佛真的被伤透了心似的。
楼阮:“……不是我不信,是实在有点让人难以相信。”
谢宴礼:“那有什么难以相信。”
楼阮:“儿童过山车,没那么高,起伏也没那么大,失重感也没那么强,我以为你只是说笑……”
说着说着,她就没了底气。
但还是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道,“谁知道你真的会怕那个…”
谢宴礼有些好笑地低头看她,“可我就是怕那个啊,它不高起伏不大失重感不强我就不能怕吗,万一我对那东西有什么心理阴影呢?”
楼阮默默跟着他,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以为你无所不能的。”
在她心里,谢宴礼这种天才,就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谢宴礼斜斜看着她,声音轻而随意,“我可不是无所不能的,我也有怕的和做不到的。”
楼阮默默点头,是的,他也是人,也会有做不到的,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她的“无所不能论”,完全是刻板印象。
是她对谢宴礼的刻板印象。
她不能因为他是谢宴礼,就觉得他无所不能。
谢宴礼也可以有怕的和做不到的。
谢宴礼也可以怕坐儿童过山车。
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后,楼阮才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他和她说的话。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了谢宴礼。
他们慢走了一会儿,谢宴礼的脸色好像已经差不多正常了。
见楼阮这样看他,他抬起手随意摸了摸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楼阮摇摇头,“没有东西。”
谢宴礼轻轻蹙眉,一脸莫名地看着她,“那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楼阮好像是犹豫了一下,不过也没有犹豫太久,她微微抬着头,纤长卷翘的眼睫轻闪,像是随口一问似的,“我们来的时候,你不是和我说,该放弃时就放弃吗,不是说玩儿是为了开心吗。”
“既然怕,那为什么还要坐?”
既然怕,那为什么还要去坐。
谢宴礼的表情顿在脸上,不过只是凝滞了两秒,他就从容地勾起唇,垂眸问道,“谢太太觉得呢?”
楼阮怎么知道。
她对他也不太了解。
不过也不等她说什么,谢宴礼就慢慢将手指插进口袋,姿态懒散道,“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当然得让谢太太好好了解我啊。”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轻轻滚动,从树荫上落下的斑驳光影落在他身上,错落有致地映过他的眉眼,鼻梁,薄唇,下巴,喉结。
那张脸简直完美的过分。
楼阮每一次近距离看他的时候,都会觉得这人美得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楼阮犹豫道,“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该放弃时就放弃,怕的话何必要受那个罪。”
“哦?”谢宴礼垂下眼睛看了过来,懒散的声线中透着质疑的意味,“我告诉你了你会信?”
楼阮默然,她确实不会信。
谢宴礼已经和她说过了,说他怕坐儿童过山车,她只觉得他说那么是开玩笑,寻开心。
“你看,你不会信,”谢宴礼抬起头,看向前方亮着灯的小蘑菇饮品站,步子微顿,磁性悦耳的嗓音中含着浅笑,“所以我得上去,我得让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你看现在,我虽然受了点罪,但你眼见为实,多好。”
第51章 传染
楼阮:“……你说得真诚一点,我其实也是会相信的。”
她跟着谢宴礼一起停了下来,抬着眼睛看他,“不要用那种语气,我是会相信的,这种罪完全没必要受。”
他不知道,过山车停下的时候,她一回头看他脸色白成那样,真的有被吓到。
谢宴礼手指插在口袋里,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他朝着前方的小蘑菇饮品站抬了抬下巴,“饮品站,过去吧,不是口渴了吗。”
楼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他站在这儿一副不打算动了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谢宴礼仿佛是累了,眼皮都懒得掀起来,“我不口渴。”
“……行,那你在这儿等我。”
她说完就自己朝着那边去了。
不远,也就十来米的样子,完全不会离开谢宴礼的视线。
谢宴礼站在树下等着,他看着楼阮的背影垂下眼。
怎么会没有必要呢。
为了让她多了解他一点,这点罪他还是受得了的。
楼阮很快就回来了,她手上端着两杯饮品,很快就回到了谢宴礼身边。
谢宴礼有些怏怏地垂下眼睛看她,见她手上有两杯不一样的饮品,散漫道,“我帮你拿着?”
楼阮抬起手,递给了他一杯。
杯子不大,上面贴了可可爱爱的奶牛贴纸。
是热的。
而楼阮自己手上那杯则是冰的,外面已经沁满了细细小小的小水珠。
她轻轻摇晃了一下杯子,里面的冰块哗啦啦地响。
谢宴礼端着那杯热乎乎的可爱奶牛杯,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杯子,“喝的什么。”
楼阮伸手扎了吸管,头也不抬地回道,“葡萄啵啵。”
“冰的。”
谢宴礼磁性的嗓音落了下来。
楼阮站在她面前,摇晃着里面的冰块,点了点头,重复他的话,“冰的。”
顿了一下,她才咬着吸管,满满吸了一大口,白皙的脸都轻轻鼓了起来。
谢宴礼拿着那只热乎乎的奶牛杯,“你又喝冰的又喝凉的,对肠胃……”
楼阮喝了一大口清爽冰凉的葡萄啵啵,舒爽地发出满足的声音,“啊~”
谢宴礼端着杯子,声音戛然而止。
端着冰块满满的葡萄啵啵的人抬起头,清澈的双眸弯了起来,像两弧月牙,她脸上带着灵动甜软的笑,“我只喝一杯,那杯是给你的。”
“你喝点热的。”
谢宴礼端着杯子,干燥的指腹轻轻蹭着塑料杯子的边缘,脸上懒倦的神色微顿,他垂眼看着她,盯了几秒才开了口,“哦,给我的?”
“谢太太刚刚还说不关心我~”他垂下眼睛,冷白漂亮的手指随意地摸到吸管,一边慢条斯理插着吸管,一边懒洋洋道,“结果走这么远的路,就为了给我买杯热牛奶。”
“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喝热牛奶,”谢宴礼把杯子抬起了,看了一眼塑料杯上的奶牛贴纸,菲薄的唇弯了下,“不过既然是谢太太的心意,那我还是多少喝点。”
他现在看手上这只廉价塑料杯上的牛,都无端顺眼了不少。
楼阮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冰块和葡萄果肉,有些茫然地抬头。
就给了一杯热牛奶,他哪来的这么多戏啊?
谢公子端着那杯和他形象极其不符的廉价饮品杯,咬住吸管喝了一口里面的特牛奶,喟叹一般道,“还说不关心我,哎~”
楼阮:“……”
她低头咬住吸管,吨吨吨喝了好几大口,算了。
算了…
喝了饮品后,谢宴礼又带着楼阮去玩了其他的项目。
好像除了过山车外,谢宴礼玩别的项目都格外享受,没有再出过问题。
他们要上跳楼机之前,楼阮反复问他可不可以。
谢公子答:可以,除了过山车不可以外,别的我都可以。
这里的跳楼机还是针对儿童的,没那么高,刺激性也没那么强。
下来以后楼阮反复确认谢宴礼的脸色,见他确实没事,才放了心。
谢宴礼被她看得有些想笑,他去买了个带光的小猪气球给楼阮,漂亮的指节随意翻转,小猪气球被绑在楼阮手腕上,他垂着眼睛一边拿出手机给她拍照,一边道,“我倒也没那么柔弱,你实在不必下来一个项目就看一次我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