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零砚【完结】
时间:2023-05-26 14:40:01

  最后寒暄了一圈,温若华准备晚上留下陪她。
  医院家人陪床是很正常的事,但自从他们进来后,自己就没看到陆行屿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看她家人在,他不好意思过来。
  醒来后,她还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呢。
  而且温若华在这陪床,自己估计也睡不着。
  斟酌再三。
  “爸,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你自己——”
  “对,”谈学真拿出医生的架子,打断他,“病房人太多,她也休息不好,家属都先回去吧,晚上我们都会安排人照顾的,有需要也会通知你们。”
  医院,医生说了算。
  温若华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将人劝走后,病房安静下来。
  她叫住要走的谈学真:“谈医生,陆行屿呢?”
  “外面呢,你家人在他也不好进来,毕竟——”他顿了顿,“你出事送来那晚,你家里都以为是他在商场上得罪别人才把你牵扯进来,你弟还动手打了他。”
  温书念心一下揪紧:“他——”
  “放心,没打死,”谈学真到底是他朋友,这几天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惨样,多少也带了点个人情绪,“就是吐了点血,不过他也不解释,嘴长了和没长一样,你最好找机会和你家里人说清楚,虽然这事你们都没错,但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沾上齐元清那种——”
  话音未落,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陆行屿目光冷冷扫过他:“滚出去。”
  背后教育他的心肝宝贝被抓包,谈学真觉得自己再不跑,今天可能就没法全须全尾地走出医院了。
  “马上。”他微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飞一样地逃离病房。
  门被关上,温书念看着站在进门处半晌没动的男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陆行屿走过去坐下。
  两人默默地打量着对方。
  “你,换过衣服了吗?”
  “嗯,你去做检查的时候。”下午,谈学真说他丢在大街上都没人要,他当时根本无心搭理,但她醒过来后,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顿时后悔了。
  怎么能让她看到这么不修边幅的自己。
  趁着她被医护推走,立马进卫生间洗了头洗了澡,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还刮了胡子。”温书念抬手摸了摸他下巴,“还刮破了,笨蛋。”
  陆行屿握住她的手,轻轻拢进掌心,又“嗯”了一声。
  温书念低下头,瞥了眼他裹着纱布的手:“你的手指——”
  “接好了,没事。”
  “疼不疼?”
  陆行屿望着她浮起雾气的眼睛:“不疼,只是很小的手术,很快就做好了。”
  “那这里呢?”她又伸手,轻轻抚了抚他颧骨上的淤青,“是温书远打的吗,你当时是不是没躲?”
  “也不疼的。”他偏开头。
  温书念眼里的雾气凝结成眼泪,掉下来,清透地滴在他手背上。
  已经麻木的心突然钻入一股刺痛。
  他舔了舔唇,有些慌乱地去碰她眼角,刚碰到一下,又被烫到似的僵住。
  “温书念,你别听谈学真乱说,你别哭——”
  她怎么可能不哭,她那么在乎他,他一点都不珍惜自己。
  才几天,就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又颓废,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还有就是委屈。
  “陆行屿,你自己长嘴不解释,你的朋友都过来怪我,我又没醒怎么帮你说话,如果我这次要是死了——”
  “温书念!”他喉结艰涩地吞咽着,“不说气话,宝宝,是我不对,我明天让他给你道歉,不要说气话,好不好?”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恳求,盘踞在眼里的一根根血丝好像被淡淡的水光灼得更赤红。
  温书念从没见过他落泪,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一句话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陆行屿,你——”她止住抽噎,往他身边挪了挪,坐到他腿上,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发颤的眼皮,“对不起,我不乱说了,你不要哭。”
  他掌心揉了揉眼眶,别开头:“嗯。”
  “我还有个事想和你说。”她咬了咬唇。
  “你说。”
  “但你先答应我,不能太激动,真的只是一点...小事。”她额头抵在他胸口,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
  陆行屿:“嗯。”
  “我伤口好像有点、裂开了。”
  _
  谈学真:【完蛋了,我明天可能会被陆行屿拿刀砍死。】
  宋洋:【你又没事损他了?】
  谈学真:【可能要更严重点。】
  宋洋:【要说就说,别他妈磨磨唧唧,我待会儿要陪刘妍看电影去了。】
  谈学真:【今天你们走之后,我就和温书念单独聊了几句。】
  他把大致内容用语音说了一遍。
  谈学真:【现在温书念好像因为这个事哭得伤口有点裂开。】
  宋洋:【你凉了,明年清明我会多给你买两朵菊花。】
  谈学真:【?】
  宋洋:【你是不是精神科待久了自己精神也有问题,这有些话我压根都不敢说出口,你不光说,你还跑到他女朋友面前说,你真的是嫌命太长。】
  宋洋:【正好,最近他精神也很不稳定,可能把你刀了也没什么事。】
  谈学真:【我这几天还是请假吧,你还在陵港吗?刚好去你那躲两天@林岸】
  林岸:【祸不及他人。】
  谈学真:【......】
  宋洋:【不过温书念伤口没大事吧?】
  谈学真:【没,就是要重新包扎一下,疼。】
  宋洋:【那你还是完了,你要躲最好还是去温书念身边躲着吧,他至少不会在女朋友面前把你刀了。】
  谈学真:【有道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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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日
  ◎这男人欺负她。◎
  两人在群里出谋划策商议得火热, 另一边病房里,陆行屿脸色凝重得厉害。
  温书念本想安慰他一句“没那么疼”,但一松牙关估计就要痛呼出声, 露馅了。
  她只能闭上眼,不去看他。
  等护士换完药出去, 才抬起头, 手指轻戳了下他拧得快要解不开的眉心:“陆行屿?”
  “嗯。”
  他低下头,任她手在自己脸上作乱,眼里的心疼和无措快要凝成实质掉下来。
  温书念知道这会儿说再多逞强安慰的话也无济于事, 倒不如和他发发小脾气。
  “我好疼,”她小声又委屈地抱怨, “你抱抱我,好不好?”
  在陆行屿眼里,她现在脆弱得就如同珍贵的易碎品,他根本不敢随便碰她。
  “快点。”她催促。
  陆行屿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搂过她肩膀, 将她的脑袋揽到自己胸口。
  “不是这么抱。”她又不乐意了。
  陆行屿很轻地叹了口气,勾过她腿弯,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这回整个人都可以窝进他怀里了, 温书念心满意足地搂住他劲瘦的腰, 往他怀里蹭。
  “别乱动。”陆行屿按住她肩膀。
  温书念知道他是怕自己又扯到伤口, 也安分下来,只不过还是趁机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线条利落匀称的冷白肌理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你干嘛不躲?”
  “因为你想咬。”
  温书念快被他这个简单粗暴的答案逗笑了:“那你再让我咬一口, 咬你我就不怎么疼了。”
  陆行屿将手臂举到她唇边。
  温书念低下头, 在泛红的牙印上轻轻吹了吹, 然后又伸出一点舌尖, 轻轻地舔了一下。
  像是小动物舔人的伤口,温温热热的,很快,又窜起一点轻微的麻痹感,从那处扩散开,流到四肢末端,内脏......最后渗进骨头里,越来越汹涌躁动。
  她真的随时能让他的神经紧绷。
  陆行屿捏住她下巴,不许她乱来了。
  “我亲亲你——”
  “想要我命就直说。”
  “......”温书念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也自知自己现在灭不了火,识趣地不动了。
  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消停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乌黑的眼眸清亮地望着他:“陆行屿——”
  陆行屿对她是极有耐心的。
  大概是把一辈子的耐心都花在她身上了,温柔地“嗯”了声:“怎么了?”
  温书念:“那个齐元清——”
  “已经被拘捕了,他伤得不重,现在有专门的人看押,当时你们一起从二楼摔下来,警察冲进别墅,他本来想举枪自杀,但被杨瑞打伤了手。”
  “为什么?他不想认罪伏法?”
  陆行屿垂着眸,沉默地思考了几秒:“可能吧。”
  他如果当时死了也挺好的,温书念心想,但又觉得他该清醒着被法律好好审判一番,毕竟这次,他所做的一切都被监控记录下来了,证据确凿。到时候,她一定要把他的罪行大肆宣扬,昭告天下。
  “那奚文时?”
  “没抢救过来。”陆行屿说着,见她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心又开始慌了,“不许哭了,伤口才包好——”
  “我知道。”
  怎么说他也是绑架自己的人,她心地还没有善良到能包容所有伤害,她只是有点被触动到,那种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睁睁流失的脆弱和荒凉。
  “陆行屿,他后来突然跑出来好像是想来救我。”她记得自己当时隐约看清了他的唇形,大概是在重复着“陶梦快跑”。
  “他,好像把我当成他女朋友了,他不是在精神病院吗?怎么会被齐元清——”
  “齐元清原来做过他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出事前也在他那家医院任职,应该是利用职务的便利把他骗出去了。”
  温书念:“那他们医院怎么会没人发现?”
  “发现了,但发现得没那么及时。”
  他不愿告诉她这个社会上即使神圣的职业岗位依然会有一些偷懒耍滑,尸位素餐的人,酿成了大祸他们也只会把问题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之后他母亲如果要起诉医院的话,我会给她安排律师的。”
  “大好人陆行屿。”
  “什么?”陆行屿指腹轻轻抹了抹她湿润的眼眶。
  温书念:“我说你是大好人。”
  其实他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只是坦坦荡荡没做过亏心的事,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女朋友这么夸。
  他轻啄了下她唇角:“那你呢?”
  “我——”温书念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几乎都是旁观者,没什么正义感爆棚挺身而出的时候,“我是一个独善其身的人。”
  “那当时为什么要那样?”
  温书念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吗?再有赴汤蹈火的事,我可以替你一次。”
  “我答应了吗?”
  “答应了,你当时说嗯,我不能不信守承诺,陆行屿,还有谈学真有一点没说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扯上齐元清,从一开始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每次都拖累你......”男人的眸光越来越黯淡,她声音也越发小。
  陆行屿:“说完了?”
  她没底气地点点头。
  “温书念,你必须明确一个事,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未来会是我妻子,夫妻是一体的,法律上我对你也有保护的义务,你还觉得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可他们不是没结婚吗?
  温书念心里嘀咕着,男人又抬起手,轻轻晃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怎么偷偷拆我礼物呢?”她小声控诉。
  陆行屿:“我不拆,等着你给我戴要猴年马月?”
  哪有那么夸张。
  之前做完检查医生都说她恢复得不错,不出意外,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但对上男人依然有些痛楚的眼神,她还是心虚地不敢反驳,只能转移话题:“这是订婚戒指,不是戴无名指的,戴中指。”
  “中指太小了点,无名指刚好,现在也摘不下来了。”
  “......”
  算了,他爱戴哪就戴哪吧,自己以后还省得买结婚戒指了。
  “那我写的那封信你是不是也看了?”
  陆行屿想了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压在戒指盒下的信封:“没有。”
  “真的?”
  “嗯。”其实他当时猜到里面是她想对自己说的话,也确实动过拆开的念头,但怕折不回去被她发现,估计得生闷气,就忍住了,后来宋洋的电话打进来。
  他心急火燎的,也顾不上了。
  “没看,等着你回去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
  “我不要!”虽然她已经写得克制了,但笔墨这种东西,和感情搭上边难免会有点矫情,念出来很羞耻的。
  “我不念陆行屿,你自己看。”她板起小脸。
  陆行屿捏了捏:“没事,你可以一天念一句给我听,在床上念也行。”
  这男人欺负她。
  温书念脸色更焉了。
  “行了,先不说这个,”陆行屿,“你当时那么做有没有想过我?”
  “我就是想保护你才——”温书念在他沉寂又落寞不堪的目光中止住话。
  确实,痛苦都是留给活人的。
  虽说梦境是虚妄的,但她依旧忘不掉梦里他的眼神,疯狂,悲恸,空洞,绝望......每一眼都像一把刀子,将她的心也刺得鲜血淋漓。
  “陆行屿,我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再有下次,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温书念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还好我们最后都平安无事,陆行屿,你不要再皱着眉毛,凶死了。”
  “嗯。”
  “你笑一下。”她食指按上他唇角,往上提了提,“算了,你还是别笑。”
  “......”
  吃过晚饭,陆行屿收拾完,又细致耐心给她擦了脸,擦了脚。
  “睡觉吗?”
  温书念没日没夜地睡了这么多天,其实一点都不困,但看着他眼里横亘的红血丝,还是点头:“你陪我睡。”
  陆行屿替她捻好被子,挪来椅子,留下一盏起夜的小灯,趴在病床前,轻轻握住被子下的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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