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点谢来得让陈粥不知道怎么样应对。
阿茵没有陈粥想象的那样灰头土脸,反而衣着打扮得体,好像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他们所述的那些,被挡在他们的圈子之外。
她好似知道陈粥想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慰她到:“再怎么说,我在这个圈子里也有几年了,这种事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你放心,我会搞定的。”
她朝那边抬眼,眼神落在坐在沙发边上抱着箜箜吞吐云雾的男人说到:“季言冬给沈家处理过不少的事,你要是卷进这里面去,沈方易会为难的。”
她不过才来不久,就看穿了陈粥心里在想什么。
陈粥站在那遮挡酒气的玄关后面,从黑暗中看着局中浮动的人群,陈粥不知道阿茵说的办法是什么,但她说的对,她比起她的不动声色来,或许真的太显稚嫩,她所有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能真的通过她天真的想法得到她想了解的内容呢。
阿茵最后拍拍她的肩膀,留一个宽慰的笑给她,让她回去找沈方易,说那儿的壁橱炉火旺盛,暖意让人安逸。
她总是半信半疑的。
但她是听话的,知道阿茵有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但不可置信的是,一切却想阿茵说的那样,事情开始离奇的发展。
陈粥记得,那大约是半个月后,一次稀松平常的聚会,箜箜没有再出现。
陈粥不可置信地闯入人群,问祁沅沅箜箜去哪了?祁沅沅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喃喃自语道:“谁是箜箜啊?”
陈粥愣在原地,她差点忘了,他们都不曾真的花心思了解过一个人,她只是出现了两次的,无人记得她的姓名。
而阿茵,却再次出现了。
她站在季言冬的身边,挽着他的手,妩媚大气地笑着——她是新世界了,只手遮天的新世界。
陈粥很难说清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她厌恶那些人用这样的办法,借用势力和财富,驾驭在普通人的头上,剥夺阿商的东西。
但同样,阿茵也用了同样的方式,付出陈粥未知的代价,同样取代了她的位置。
那是她最早看到的除了学校这个成人社会以外的一些东西。
她有些难以想象,或许那天,她用了她认为可行的办法,套到了证据,找到他们背后的那些肮脏的交易,季言冬会怎么对她。
阿茵阻止她往前踏出的那一步,或者是在尽可能的保全她的那种简单,也不想让她陷入那沼泽中。
但她却在那一刻,意外感知到,原来这个世界里的一天,有她世界里的一年那样久。
很多需要一生的时光才会发生在她世界里的事情,在昌京混沌的冬夜大雾里只肖一个晚上的光景。
川渝老家门口的熨斗糕开了十八年味道从未改变,黄桷树下的阿婆阿爷拉着手四十年如一日地看着晨曦黄昏,而沈方易所处的世界,时针却被调成了倍速,命运的河流却经常将人如落叶般地送离。
那天晚上,她没有去找阿茵,她想的,只需要阿商平安就好,其他的事,她就不用知道了。
但同时,她种在心里的那些不安仿佛比夜色还浓些,混入那些甜腻的鸡尾酒里,像极了儿时偷懒时候不顾一切的快乐。
等到沈方易过来的时候,陈粥迫不及待地往他怀里倒,她把自己的头轻轻的磕在他宽大的手掌上,像一个没电的钻头,摇晃着脑袋,“沈方易,你带我走吧。”
“去哪儿?”他抬起自己的手,让她的头支在自己宽大的肩膀上。
她的头抵过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小兽刚刚长出犄角,迫不及待地想要用力证明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武器。
他不由地想要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因为醉酒发烫的脸颊,“我才不在那么一会,就喝那么多。”
她摇摇头,迷离的眼勾住他眼里的光,“你带我回家吧沈方易,我想跟你在一起。”
在旖旎的夜色里,在灯火初上的酒场里,沈方易从她眼里意外的看到了坠落在深海里的星河。
那样缱绻的目色让他没法拒绝。
旁边的人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只是抱她上了车,给醉酒酣睡的人盖上了那条她经常抱着的羊绒毯子,让车子,带着他们,奔离身后那些转瞬就破碎的惊鸿梦。
*
沈方易最后终于是把人给哄睡下了。
往常她贪杯的时候,抱着他说些疯话没两句就睡下了,这次却拉着他不让他离开半寸,嘴里还念叨着许多荒诞的事情,难哄得很。
他多少也是了解她的性子的,外表看着乖巧软糯的,实际上倔得很,遇到事了,总想着自己解决,遇到委屈了,也自己消化。
他穿了件单薄的衣衫,走到顶楼花园外面的长廊,半靠在栏杆上,拨通电话。
电话响了没几声之后就被接起了。
未等那头的人说话,沈方易先声夺人:“新得来一姑娘?”
那头带有笑意:“易哥什么时候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了……”
沈方易:“待人温和点。”
季言冬在那头轻嗤:“温和?她可不是个善茬。”
“是不是善茬,你也要了。”
季言冬有半刻的安静,像是有些不悦,他改了称呼:“怎么,是和沈老板有过往?来我这儿,让我怜香惜玉来了?”
沈方易站在花园长廊上,眼神落在蜷缩在床上的人,微微侧头,指尖轻捻之间,蹿上一缕青烟。
而后他在瘴气缭绕的雾里,眯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主要不想让我家小姑娘,为你那脏事再难过了。”
“只此一次。”
。
作者有话说: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感谢在2023-04-28 09:00:00~2023-04-28 19:5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将图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 32 章
◎他对你,真好。◎
不久后, 黑马女歌手的抄袭风波就在社交媒体上霸了几天的屏,其中涉及到的制作人按头欺负地下艺人的真相也被曝光。
阿商终于拿着自己的作品,在有阳光的地方, 迎来自己越来越多的小众粉丝。
但是她并不知道, 阿茵在其中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阿茵来找过陈粥单独聊过。
“她骨头硬。”阿茵委婉的拜托陈粥替她保守秘密。
陈粥只是耸耸肩,“你放心吧阿茵姐, 阿商开心就好了,别的不重要。”
说完之后他们默契的一笑。
阿茵约她约的急,陈粥当时约她在沈方易那个套房的顶楼花园见面的。
阿茵说完了重要的事情后注意力才落在那花园别致的景色里来, 她望着那奇珍异草, 眼里有些不带嫉妒的羡慕, 她笑着对陈粥说到, “我还以为, 沈老板有个空中花园的传说, 真的只是个传说。”
陈粥也是听蒋契说的,说这顶楼花园是一个园林造诣很高的艺术家操刀设计的,大到植物选择, 小到流水走向, 都别有讲究,更别说,一年四季按时开放的各色花束了。
陈粥回头看着阿茵望着的地方, 那不过手臂宽的的水渠上长着嫩绿色才刚刚破土而出的芽,即便是冬天, 茵绿中也长着米粒大小的野花。花瓣带点淡紫色, 很是精巧。
“沈方易宝贝着呢。”陈粥给她介绍道, “我带你再往里面看看, 里面还有一片圣诞玫瑰,正是开的时候,要不要去看看?”
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的,阿茵望着她,她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邀请着她,不带炫耀的与她分享。
她点点头:“好啊。”
凛冬时节,圣诞玫瑰却开得热烈。
陈粥依次给给阿茵介绍着这里面的花花草草,带着她往里走,“这里面的植物沈方易跟我说过一次,但是种类繁多,我也记不下来,而且他隔段时间,也会让人种些新的上去,说是看腻了,要换换。。”
阿茵笑到:“他是怕你看腻吧。”
陈粥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常来。”
“他对你,真好。”
陈粥转过来,看向阿茵,她这话的确是带着歆羡的语气说的。
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到,真心在这个圈子里,好像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
蒋契的生日在这一切归于平静后到来。
蒋家有三个儿子,蒋契最小,上面的两个哥哥,据说都挺能干,争继承人争的头破血亏,唯有他,什么都不用做,拿着殷实的“固定工资”,整日招猫逗狗,陈粥都怀疑他是用完成本年KPI的方式,来筹备这次生日聚会的。
他新购置了一处别墅宅院作为自己生日礼物,还在那宅院里连带着乔迁宴和生日宴都一起办了,特意嘱咐了陈粥要把那条仙女裙穿上。
陈粥听话的穿上后,蒋契还觉得不够隆重,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条小巧的白色珍珠项链来。
“来来来,这么漂亮的脖子,不挂项链可惜了。”
蒋契给自己挑的东西眼光不怎么好,或许是谈过的女朋友够多,给女孩子选的礼物不得不说都还挺有眼光的。那小巧的珍珠项链简单却好看,连陈粥这种不怎么认牌子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材质一定价格不菲。
陈粥摆摆手,“不要不要,太贵重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你怎么还能拒绝呢。”蒋契拿着项链往陈粥的脖子上戴,“多好看呐。”
陈粥求救地看着沈方易,让她快来帮自己解围。
原先倚靠在柜台上的男人收到她求救的眼神后,走过来,接过蒋契手上的项链,站在陈粥身后,轻柔地把她的发尾捋到一边,轻易地就把暗扣扣上了,“这么久了,也该让他表示表示了。”
说完之后,他让出点空间,看着那带着珠光的项链,安静地躺在她的锁骨窝里,点了点头,“适合你。”
“可是——”陈粥不由地往前一步,眼睛盯着沈方易,“我哪能白拿人家东西呢。”
沈方易只是轻易的抬起手,整理着她的发梢:“这小子上次去拉斯维加斯输了我不少筹码呢,让他出点血,就当替我要点回来,算起来,还让他占了便宜呢。”
而后他又笑意盈盈地提醒她:“再不走,今天晚上可别想到了。”
昌京的晚高峰车道像是城市往郊区运输一天运转后产生废料的血管,拥堵又缺氧。
陈粥跟上他的脚步,随着车流,踏入晚霞落幕的天边。
*
局里来了许多陈粥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她认识的那些女孩子,有些依旧低调的坐在酒台边,像极了装点会场上的围绕树木而生的藤萝鲜花。还未找到栖息的藤蔓的那些,游离在舞池中。除了那些之外,她还看到了许多她不认识的姑娘,那场面就跟猪八戒闯入盘丝洞一样,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都让陈粥怀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派对。
沈方易没让陈粥跟她们坐一起,带着她往恒温泳池边走。原先像是浮草一样悬挂在泳池壁上的姑娘和穿着浴袍站在泳池边上嬉笑的几个纨绔公子,看到沈方易后,纷纷让出道来。
沈方易去拿了杯气泡水,弯下腰来,递给陈粥,唇划过陈粥耳边的时候,陈粥听到的是:“今晚老实点,要是喝醉了,回去打屁\股。”
陈粥撅起嘴,顺带对他的亲近表示抗拒。
“他们都在看我。”陈粥轻声说。
她一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周围的人都纷纷投来探究和打量的目光,虽然那种眼神,都尽量变成了随意扫过,与她眼神交汇的时候,似是给带她来的人一个面子,那些探究变成了微微点头。
“嗯,我们小粥今天,全场最好看。”他故意跟她打岔。
陈粥也不跟他计较,她低头抿着自己的那杯气泡水。
沈方易像是怕她觉得无聊,侧头过来,开始给她讲起八卦来,“小粥,诺,你看那个——”
陈粥顺着沈方易抬抬下巴的方向看去,那儿有个穿着得体的人,头发用定型剂全部梳过去,一脸的春风得意,捧着杯红酒在和别人攀谈。
“他叫成业。”
“就是那个成业商场的成泰?”陈粥知道这个商场。
“他老爹老来得子,宠的很,索性把家业都取了这个名字。你听说过成业商场的盗窃案吗?”
“我听过。”那个时候沸沸扬扬的,大街小巷都在放,“说成泰拍卖拿到了英国皇族遗失的珠宝,要开全城展示,可是距离开始展示的一天前,珠宝却不翼而飞了!”
“嗯、”沈方易点点头,抬手从服务员手上接过一杯香槟,“查了两个多月,监控里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
陈粥下意识的反应:“不会是你盗走的吧?”
沈方易笑出了声,狭长的桃花眼多情,伸手过来捏了捏陈粥的脸,“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飞天大盗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是宠溺的,陈粥生出点自己跟别的被带过来的姑娘不一样的感觉来,她看了一圈身后的人群传过来的眼神,弱弱的说,“我觉得你更像是采花大盗,你知道吗,沈方易,你身后的那些姑娘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
沈方易抿着香槟,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吃醋了。”
陈粥绕开话题:“你快说珠宝去哪了?”
“哪有什么珠宝,全是噱头,他老爹在商场上还算是个人物,弄了个噱头,抬了一波股价,套现走人了,现在去做房地产生意了。”
“啊?那他们不是报警了吗?不会被警察发现吗,不怕谎言被揭穿吗?”
“监守自盗哪能留下什么证据。”沈方易轻飘飘地说。
陈粥眼神扫过沈方易说的个人,她把沙发挪得近了些,问到:“那你在生意场上,会跟他们打交道吗?”
暖气只是意兴阑珊地烘着沈方易的眉眼,他抿了一口酒,轻飘飘地说一句:“成业父子刚得了一块地,我眼馋的很,生意场上,自然是要他们照拂。”
陈粥也朝成业的方向望去,只见他左右都搂着穿比基尼身材正点的姑娘,看上去,不像是能照拂沈方易的人。
正在这时,蒋契捧着杯兴高采烈地过来打岔,“可让我好找,易哥,快,帮帮弟弟我。”
蒋契球技差,玩的人都把他当散财童子,他不高兴了,让沈方易来帮忙。
沈方易多少也有些手痒,他看向陈粥,“上去玩?”
陈粥知道楼上都是台球桌,她也不会,也没有楼下好玩,她摇摇头,“楼下好,有吃得有喝的,你们去吧,我等会找阿茵去。”
沈方易也没有勉强她,只是嘱咐她,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陈粥点点头。
她知道生意场上一些社交是必要的,他是绅士和体贴的,但是陪着姑娘坐在一旁总归是有些不合群了,她不想沈方易因为她改变些什么,成为他们圈子里不合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