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又打电话,谢延舟不怎么耐烦:“怎么了?工作的事情,不是说完了吗?”
乔:“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不会要在那定居吧?”
“我才来几天?”谢延舟眉头压着,情绪显然不是很好。
“你吃枪药了?”乔问道,“应该说,闻柚白给你吃枪子了?你没搞定她啊?不是……我亲爱的谢总,能不能问下你到底什么想法,你千里迢迢去那边,到底为了什么?”
谢延舟现在对“千里迢迢”这个成语有条件反射了,闻柚白拿这个讽刺他,他拿这个说沈一远,他冷道:“你语文水平很好,在这炫耀成语?”
“是还不错啊,我最近认识了个大学文学老师,这几天在恶补文化啦。”乔的声音充满了爱情的滋润,“我还知道你这反应叫,欲求不满,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孤家寡人……”
乔的脑回路跟闻柚白连上了么?
谢延舟:“挂了。”
“别别别,你先跟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哥,我也要去恋爱啊,不能一直这样加班了,闻柚白是不是不愿意回来啊?咱们现在遵纪守法,也没办法强迫人,我给你支几个招,让你去追人。”
谢延舟眼眸黑沉,语气凉凉:“我没在追她。”
“对,你在求她。”乔说,“我一年前看走眼了,搞了一年,是你对人家念念不忘啊,你不用跟我说是忘不了什么,反正你放不下人就对了,就算是约,是养着人,也要讲究基本法的,情调懂不懂,像我,为了跟大学老师约上,我背了好几首诗,现在凌晨了,正好去找老师教教我,开启我们今夜的浪漫旅程。”
“我不需要。”
“你需要!不许挂,去坐摩天轮知道吗,散步在河畔,去旅行,去海滩……你还可以背点她专业的东西,相当浪漫。”乔着急,“我帮你查了这一年和闻柚白有接触的男人,她跟徐宁桁那真的是联系非常频繁了,一起去幼儿园接小孩,一起回家,他们俩看着还挺般配的,以前还是高中同学吗?完了,之前有个统计,说高中同学最容易后来结婚……”
乔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通话已经被谢延舟挂断了。
谢延舟抿直了唇线,眼底已经没有了一丝笑意。
有风吹来,散去了烟味,他回到了房间里,桌面上有几颗糖,闻柚白高中那会天天买来吃的,两人在一起后,她也经常吃,有一次他看得心生厌烦,就被他扔了,不许她以后再吃,气得她骂他独裁又有病。
她离开后,他有一次却主动去买了这种糖,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不小心放在了行李箱里,其实他只吃过几次,但这糖的味道他一直不曾忘记。
每次吃都让他觉得胃里空荡荡,如同锋利的刀片割过。
说好要给他的糖,却给了徐宁桁,那就谁都不许吃了。
*
闻柚白没主动去联系谢延舟,她去学校秘书处交了入学材料,出来后就发现有些下雨了,但在这里不下雨才是稀奇的天气。
她自然带了伞,刚要撑伞,就看到了谢延舟站在了另一侧。
他身上穿着挺括的西服,看到下雨,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一下,对她道:“我没带伞。”
闻柚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收回视线,撑起伞就要迈入了雨中。
他说:“一起去吃饭。”补充道,“给你过生日。”
她才懒得理他,生日又不是今天。
他说:“你是不是没给我庆祝生日过?”
谢延舟才说完,一抬眸就见到了不该出现在这的一个男人,徐宁桁也撑着伞,站在前面的林荫道上。
第111章 甜蜜
闻柚白也看到了徐宁桁,但她没有想到,徐宁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她,他也没告诉她,他要来。
有那么一瞬间,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大概是谁都没有预料到如今的这个画面,气氛好像凝滞了一样,下了课的学生们人来人往,声音吵杂喧闹,雨也渐渐地大了,地面湿漉漉的,古老的石板上有着千万人踩过磨出来的痕迹,一滩滩积水,偶尔的落叶或漂浮或黏在其中。
徐宁桁今天没有穿白色的衣服,他身上穿的是闻柚白上次买给他的衣服,是她喜欢温柔奶油色系,浅蓝色的薄针织,奶油白的休闲长裤,整个人都透着温和的气质,闻柚白注意到他手上的伞,一把透明的雨伞,但伞身上是小惊蛰在美术课上画的作品,本来是淋雨了就会掉色,他特意带去请工厂帮他封塑处理了。
于是,他便拥有了一把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伞,闻柚白随手买的透明伞,小惊蛰亲手设计的图案,还有他在另一面签下的他的签名。
他目光略过谢延舟,稍稍点了下头,便对闻柚白笑道:“生日快乐,虽然是迟来的生日快乐。”
闻柚白也笑了:“不迟,你已经祝福过我了。”
他说:“生日礼物还没送你。”
闻柚白撑起伞,走下台阶,谢延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不让她走下去,他声音淡淡:“闻柚白。”
闻柚白挣开了他的手,声音里有淡淡的警告:“谢延舟,你要是在这边闹事了,那就谁都别管体面了。”
谢延舟胸口起伏了下:“我没伞。”
徐宁桁走到了台阶下,他微微抬眸,笑意温润:“柚柚,你的伞给延舟哥吧,我们一起撑。”
谢延舟听到“柚柚”二字,神色就冷了几分,薄唇抿成了直线。
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徐宁桁的面孔,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眸光里没有了一丝笑意,雨并不大,他却有一种刺骨的寒意。
这种寒意来自于,在他缺失的这一年里,徐宁桁正在慢慢地夺走他的人。
闻柚白不想三个人像站桩一样杵在这里,她觉得有道理,干脆把手里的伞递给谢延舟,连话都不想多说:“给。”
谢延舟垂眸看她,喉结滚动,心里的火焰一点点燃烧了起来,但温度却一点点下降。
她还真的想跟徐宁桁撑一把伞。
谢延舟说:“不必了。”他收回视线,眉眼覆盖寒霜,走下台阶,闻柚白以为谢少爷的自尊心无法忍受了,会跟往常一样,直接甩脸走了。
一分钟后,闻柚白一人撑着伞,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人一起撑在了那把透明的涂鸦伞下,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挺括西装,气势锋芒,因为身居高位,且无需收敛凌厉的气势,一个温润学者,周身萦绕着浓郁的书卷气,两人身高差不多,肩膀倒也差不多宽,这一把小小的伞无法完全盖住两人。
斜风小雨打湿了两人的肩头。
这是腐国,走过路过的人会怎么想,闻柚白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但看似温馨的画面,共同撑着一把伞的两个男人却能感受到暗潮汹涌和对彼此的敌意。
谢延舟热衷于权势争夺,但他厌恶对女人的争夺,眼下他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这种难堪境地。
徐宁桁语气温和,但说话的内容却一点都不温和:“延舟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柚白,她现在过得很平和,如果你是真的为她好,希望你还是不要来打扰她,如果你是为了报复她,我能问下,是报复什么吗?”
谢延舟很轻地笑了下:“宁桁,我能问下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他语气顿了下,讥讽道,“闻柚白昨天都答应我,让我随时能来找她,你觉得你在她眼里又是什么身份?”
他语气里的轻蔑谁都能感受到,徐宁桁脸色也僵了一下,他道:“朋友。”
“是朋友就别管那么多了。”谢延舟淡声。
“是朋友就不能让你再来伤害她。”徐宁桁语气淡淡,“延舟哥,我不知道婚姻在你眼里算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让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出现在婚礼上,更不用说那根本就不算一个盛大的婚礼,那是一个丝毫不尊重她的婚礼,婚姻和婚礼都是神圣的,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就得对她负责……”
谢延舟的喉咙口像是被湿棉花堵住:“你愿意负责,你问过闻柚白,她愿意嫁给你么?”
这句话是锐利的剑,直接刺中了徐宁桁的心,他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情绪,说得没错,闻柚白不喜欢他。
徐宁桁:“所以……你这次来找她,是来报复么?”
谢延舟没回答,他何必对徐宁桁说他的想法。
徐宁桁:“她当时欠了你多少钱,我帮她还。”
谢延舟听到这句话,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四肢百骸里流蹿,他下颚线紧绷,语气平静却冰凉:“徐宁桁,你拿什么钱帮她还?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拿家里的钱帮她还么?你父母知道她的存在么,同意了么?”
他眼眸深处是浓浓的阴翳:“你也不用在她面前装伟大。”他声音不疾不徐,“如果你真的爱她,当年她需要人帮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宁桁,这世上会说好听话的人很多,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很少。”
徐宁桁眼眸里的光暗淡了下来,他那时在实验室关了几天,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他对此唯一能反驳的只有:“可是,她所有的伤害也是你带来的。”
谢延舟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瑟缩,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这一年我在她身边,我没有见过她哭,我们过得很快乐,延舟哥,你看这把伞,这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创作的,是小惊蛰画的,爱情不该只有血淋淋的伤害,爱是造物主赋予人类快乐的能力,如果一份感情只能带来痛苦,那就该终止。”
第112章 八音
谢延舟一时哑口无言,喉咙口梗着一块硬石。
他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头,又缓缓松开,他不知道这些一直在标榜定义真爱的人,为何这么喜欢善为人师,不停地给别人灌输所谓的真理。
他还是最喜欢那句又老又土的话——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不需要别人来评价。
徐宁桁也沉默,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养得起闻柚白,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能不能接受闻柚白,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这件事,但在这一切的前提是,闻柚白得同意他的追求,同意他的喜欢。
谢延舟语气淡漠:“据我所知,你母亲在帮你相亲了。”
徐宁桁道:“我会阻止她的。”
“最好是。”
徐宁桁:“我母亲并非不讲理之人。”
谢延舟听到他这话就笑了,徐宁桁连自己都还没独立出去,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徐家,尽管他天资聪颖,科研能力极其优越,但这种人一般缺乏独自生活能力,他适合的对象是那些会像妈妈一样照料他的女人,闻柚白明显不是这类女人,她不躺着等你照顾她就好了。
有一些在美科研人,拿了国家大项目的投资,在做实验的同时,也会抽取大量的钱来满足个人的需求,但徐宁桁却不是这样,徐家给他提供了太过优越安稳的生活条件,他不知人间疾苦,上头有人替他顶着,让他从来没受过生活的苦,他把所有的经费都投入了实验,甚至还狂热到把个人的金钱也大量地投了进去。
徐家养着他,保护着他的天真和纯粹,让他成为干净的天才科学家,徐母最近帮他寻找的相亲对象,都是家境优越、思想单纯的女孩,作为母亲的心愿,便是让小儿子永远都如此简单快乐,他想做实验,就一辈子做实验。
谢延舟最后一句话问的是:“徐宁桁,你这辈子反抗过你妈妈么?你有什么本事能护得住闻柚白?”
作为徐母最常挂在嘴边的小儿子,徐宁桁的确从未反抗过她。
徐母身体不好,性格温和,也从不跟其他人吵架,就连跟徐父都很少吵架,至少在徐宁桁的记忆中,父母从来没有吵架过,偶尔生了闷气,只要爸爸给她送了礼物,两人就又会和好。
由于谢延舟和徐宁桁谁都不肯让,闻柚白收下了两人的礼物后,就独自回家了,她并不想补过生日,她长大后,对生日也没有了任何期待,除了小惊蛰的生日外,她也不想记得其他人的生日。
她把谢延舟送的礼物扔在了沙发上,拿着徐宁桁的礼物,回了房间。
今天也算是离奇的一天了,前几天的生日,却都聚在今天要给她补过,还有谢延舟,他在她生日那天吓她还不够么,今天又要送什么礼物?
徐宁桁送的是一个手工礼物,并不昂贵,但贵重的是心意。
大概是他从小到大都不缺名贵的东西,对他而言,他的手艺和时间更为珍贵,所以,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些他亲手制作的小东西。
闻柚白都不知道他还会手作八音盒,她打开来,音乐声静静地流淌,底座上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圆球,里面是一只在湖面上飞舞的白天鹅,静静地旋转着,她看着那只天鹅,若是只看湖面,只能看到它的高贵和典雅,但徐宁桁却还设计出了湖面下天鹅扑腾挣扎的两只蹼,它的努力只有用心之人方能看见。
她笑了一下,等钢琴曲到了高潮部分,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湿润,眼前模糊了一会。
她的手机有了个来电,她接了起来。
徐宁桁有些紧张:“你喜欢吗?”他没等她回答,就立马介绍起这个礼物的来源,仿佛生怕她不喜欢。
“我跟一个八音盒大师学的,但是我做的不是很完美,准备了很久,就是去取这个礼物,还有实验室有点事情,这才耽误了过来找你。”他笑了一下,“你听出了这首钢琴曲是什么了吗?”
“水边的阿狄丽娜。”闻柚白问,“是你弹的么?”
“嗯,你听出来了。”徐宁桁说,“我高中弹过的,那时候在琴房,你过来问我这首叫什么,后来我也在图书馆大厅弹过,就是后面没有机会再给你弹过了。”
他声音有些闷:“柚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首钢琴曲背后的故事?”
闻柚白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害怕。
希腊神话中有个孤独的国王,他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爱上了少女,每日忠诚地等待和对望,终于感动了爱神,让他和少女永远地幸福生活一起,这是一个关于等待爱的浪漫故事。
闻柚白转移了话题:“谢谢你的礼物,你还设计了天鹅在湖面下狼狈扑腾的样子啊。”
徐宁桁沉默了一会,这才说:“不狼狈,这都是她的一部分,人前的优雅,人后的努力,我都看得见,柚柚,我从来没幻想过一个完美的伴侣。”
这是时隔多年来,闻柚白再次被徐宁桁狠狠地击中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徐宁桁的优秀、温柔和爱意,或许会让她有短暂的迷茫,或许也会有世俗的片刻心动,但只要想到他的家世和会带来的麻烦,她就会立马冷静下来。
而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她想要的是一个能懂她的人,是知道她的狼狈不堪,知道她的不完美,甚至知道她内心的阴暗,依然会喜欢她的人。
*
徐宁桁挂断电话后,一直睡不着,他反复地想起谢延舟说的话,他等到了凌晨1点多,知道妈妈这个点已经醒了,就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