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舟语气淡淡:“应该是我问你想做什么。”他平静地陈述着她做过的事情,“当年你主动求我,是不是说过不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四年前,是不是你生下小惊蛰,一年前,是不是你跟闻阳、沈一远联手骗我,一年前,是不是你没经过我的允许,一言不发地带着小惊蛰离开,转手就卖掉了房子。”
“闻柚白,这段关系的结束只能由我提起,我说过结束了么?”他的声音隔着电流声,显得失真,他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既然想跟我断关系,就该先断掉我给你的钱。”
闻柚白胸口浅浅起伏,她极力地不让自己被他激怒,她走到阳台上,看着夜色下的长长车流,有含着雾气的夜风吹来,冰凉的气息让她冷静了些许。
她也学着他的语气,很平静地阐述事实:“谢延舟,我也只能告诉你,你从来都没有看清你自己,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你除了钱,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
羞辱的方式谁不会。
“你还以为你多优秀么?钱是你赚的,但你连钱都比不过,要钱都不会要你,你不自卑,还在这恬不知耻地指责人。”
谢延舟也不气,反倒笑了:“你的确就喜欢钱,你看新闻了么?”
闻柚白终究不如他那么恶心,她还是起了点怒意,冷笑:“新闻播报了你的死讯么?是的话,我会去看的。”
谢延舟只说:“我赌赢了,闻柚白。”
他好像这时候打电话,就是为了分享这样一个喜悦的消息,恭喜他的人很多,他却都没有分享欲,在那天逆风翻盘的时刻,他就只想见到她,听她说一句:“恭喜呀,赌徒谢延舟。”
闻柚白也要在资本市场混,怎么可能不知道近期发生的大事。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所以,你买下这套房子你想做什么?”
“你回来。”
她深呼吸:“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说过了,这段关系只能由我结束。”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样叫结束?”她问,“你在婚礼上逃婚,抛下我,算不算结束?你到底把婚姻当什么?你把婚礼又当做什么?”
他这会倒是为自己解释了:“我没打算在婚礼上让你出丑。”
闻柚白听了更生气:“是,就算你没打算,可是结果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婚礼上没有了新郎,你把婚姻当儿戏,没人再陪着你演戏了。”
她知道跟他吵下去,既没有意义,也没有答案。
“好聚好散吧,谢延舟,祝福你跟温岁长长久久、幸幸福福,永远都不要分开。”既然已经被找到了,她原先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沉了下去,破罐破摔。
“散不了,闻柚白,哪有天下事都顺你心,你想要钱,想要庇护,都给你了,你想算计我,就立马算计,你想离开,就拍拍屁股带着钱走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她最终还是情绪有了裂痕。
她就站在阳台,往下就是高楼,她的声音有点模糊:“死能解决么?”
她才不会死,要死谢延舟先死。
谢延舟那边的呼吸声微微急促,他哑声:“你在哪?”他好像听到了隐约的风声。
她说:“谢延舟,你也别逼我,反正我就一个人,小惊蛰没有你照顾,也会有沈一喃、谢奶奶她们,死亡的确很可惜,你不是喜欢赌么,我也是,大不了就回到出生的时候。”
她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谢延舟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沉默了半晌,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杯子重重地磕在桌上,有了裂痕,葡萄酒水渗透而出,一片殷红。
他起身,随意地抓了一些纸巾,擦了手,他的窗外是泰晤士河畔,流水潺潺,波光粼粼,巨大的伦.敦眼散发着蓝色幽光。
听说,相爱之人在最高处拥吻,就可以永生不分开。
第106章 掠夺
乔觉得很好笑,他第二天想找他的合伙人谈生意,一联系才知道谢延舟跑去找闻柚白了,而他去找谢延舟的助理,又发现他的助理在着看谢延舟的电话账单,好家伙,他开了国际漫游,用国内账号在国外打电话,用流量上网,也没开流量包。
仗着钱多,就是嚣张。
乔打了个电话过去,谢延舟接了起来:“有事?”
“干嘛不用你的国外号码?浪费钱啊?”乔在思考着他的用意,“不会是担心别人知道你在国外吧?”
“无聊。”谢延舟漫不经心地道。
“沈一远下手挺狠的啊。”乔和谢延舟还合作做了其他的投资,为了从沈一远手中买下那套房子,谢延舟不仅把项目拱手让人,还以贵于市场几倍的价格买下了那套房子,“我原本还以为他不会也喜欢你女人,结果根本不是。”
谢延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没事的话,就挂了,漫游费很贵。”
“你也会觉得漫游费很贵啊?”乔有些无语,“赶紧回来,一堆事情等着你,等会先开个视频会议吧。”
“知道了。”
沈一远在跟谢延舟做了交易之后,他也坦坦荡荡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沈一喃和闻柚白,他妹痛骂了他一顿:“无情无义,你这个残酷的资本家,我早就知道了,马克思说的对,你这个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我对你太失望了,你知道谢延舟有多变态吗?”
沈一远淡定地接受了这个批评,他本来就是资本家,利益先行,一年前他去过闻柚白那,他当时的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男人肮脏思想,他对她有了兴趣,但这些兴趣在她保持距离、且他回国之后,他就渐渐淡了那种心思,任由心思沉入心底。
何况,他也不算做得太绝,闻柚白已经读完了LLM,就算没读JD,也不影响什么,而且,不是他告诉谢延舟闻柚白的下落的,他只是把房子卖给了谢延舟。
沈一远冷笑一声,骂沈一喃:“说别人最会说,我让你跟卓汀安断掉,为什么不断掉,要不是你拦着,我早打断他的腿了。”
沈一喃不说话了,挂断电话。
闻柚白更没什么立场去怪沈一远,他帮她本来就只是情分,不帮了也没什么。
沈一远:“抱歉。”
闻柚白笑了笑:“没事。”
沈一远说:“不过你放心,你的钱都在。”
两人挂断了电话之后,沈一远看着她的微信头像好一会,心底深处有隐隐的可惜,他笑了下。
其实谢延舟能做出什么事呢?如果单纯从他作为男人的角度,谢延舟挺仁慈的,既没抢走孩子,也没断掉对方资金,从未赶尽杀绝。
盛司年见沈一远重新进来包厢,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些生意人谁不讲究关系盘根错节,多认识些人,总归是好办事的,渐渐地人也都互相认识了。
沈一远一口闷下酒:“你也认识闻柚白吧?”
盛司年点头:“当然。”
“你觉得……谢延舟喜欢她么?”
“喜欢是肯定的。”盛司年笑,“如果不喜欢,谁跟一个女人折腾这么久啊,也没那么闲。”
沈一远笑:“那我就安心了。”
“安心什么啊,延舟那家伙别扭死了,他跟我不一样,我父母恩爱,姐姐对我好,从小到大没吃什么苦,但他整个人爱情观都是扭曲的。”
都说男人不爱八卦,其实男人可八卦碎嘴了。
盛司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如果是你妹妹,有个像谢延舟那样的男人,让她未婚先孕,不给她名分,从不替她澄清,身边还有一个他处处护着的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经常欺负你妹妹,他还在婚礼上让你妹妹成为笑话……”
沈一远光听着,就想杀人了,卓汀安要是敢让喃喃怀孕,他是真的会疯。
盛司年总结:“咱们说得轻松,其实只是因为闻柚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他话锋又一转,“但我也得为我兄弟说一句话,他跟温岁是真的没发生过什么,虽然那会我不在,但我现在也知道了,他肯定是从十来岁就看上闻柚白了。”
沈一远喉结滚动,眼皮垂下,轻讽:“你还信男人说的没碰女人啊?”
这个男人连他自己都骂进去了。
盛司年聚会结束后,立马去找了他的好姐姐,还提前问了:“我姐夫不在吧?”
“不在。”
“那就好。”
盛司年就是个“姐宝”,他对盛司音藏不住话,立马就把谢延舟跑去国外抓闻柚白的事情说了出去。
盛司音正在看文献的目光顿住,眉头拧着,实在不明白:“最近半年温岁不是天天缠着他么,他们俩没在一起?”
“温岁都是外人传的。”
“外人?”盛司音语气讥讽,“当我眼睛看不见么?温岁来谢家吃了多少次年夜饭,这不是告诉别人她是谢延舟要结婚的女朋友?他谢延舟敢说他没脏过身子?”
“姐,不要凶我。”盛司年委屈巴巴,“脏的不是我啊!”
“谁让你跟他做朋友的。”
“他还是姐夫弟弟呢。”盛司年小声道,趁姐夫不在使劲黑他,“小心他们家的渣一脉相传,快看看姐夫这么晚不回家在干嘛。”
盛司音趁机教育弟弟:“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爱一个人要怎么样吗?”
盛司年是个优秀学生:“记得,真正的爱是尊重、平等、体贴和快乐,而不是占有、掠夺和轻视。”
谢延钧从屋外进来:“盛司年,皮又痒了是吧?”
盛司年不敢说话了,但他还没遇到能让他这样心动的女孩,他之前也跟延舟探讨过爱情观,可怕的是,他差点就被谢延舟说服了。
谢延舟问他:“这是谁定义的爱情,他们怎么确定这就是爱情?以前还说相敬如宾是爱情,现在相敬如宾反倒成了冷暴力,那些定义真爱的人,确定自己得到的是爱么?人类的劣根性永远无法消除,占有、侵蚀、掠夺才是本质。”
盛司年只想喊盛司音盛教授来教训这个不学好的坏学生。
第107章 见面
闻柚白不会指望任何人来帮她,她也不能再拖朋友下水。
朋友都有自己的事情。
她甚至想不读JD了,但是不读了,她现在能去哪里,不读了签证就会到期,他们就没办法继续在这边生活,一样要回国,回国去陌生的城市工作么,谢延舟如果想找上来,一样无处躲。
她就不明白,谢延舟到底想做什么。
伤了自尊心吗?要报复么?那他想要她变得多惨?
小惊蛰敏锐地察觉到闻柚白的心情不好,她推开卧室的门,却不敢进来,站在门口。
闻柚白抬头,笑了下,不把情绪带给她:“怎么了?”
“你不高兴吗?”她在这边学会了情绪表达。
闻柚白诚实道:“就一点点。”
小惊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给你抱抱,闻姐姐,不要难过,抱了就不难过。”
闻柚白听到小惊蛰的称呼,忽然觉得,她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不能再伤害小惊蛰了,小惊蛰好不容易才成长成现在的模样,乐观开朗,像个小太阳。
而且,这边最好的一点就是,单亲家庭和双亲家庭在大家眼里都差不多,没有人会刻意去关心小惊蛰的爸爸去哪里了,老师也都知道她是小惊蛰的妈妈,所以,小惊蛰来了这边后,也从来没问过,她的爸爸呢。
*
闻柚白又给谢延舟打了一个电话,视频电话。
谢延舟的背景是酒店房间,窗帘紧闭,他神色冷淡,语气也冷淡:“怎么了,想明白了么?”
闻柚白没回答,只是目光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谢延舟原本在工作,他停下来了,也看向了她,微微蹙眉:“怎么不说话?”
两人已经一年没见了,再次见到却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一样。
闻柚白面无表情:“谢延舟,你在我这边是吧?”
谢延舟看着她,抿着薄唇,一时间没再开口,他这样的人,沉默代表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闻柚白忽然明白了过来:“谢延舟,你是真的是疯子,你还是个胆小鬼。”
谢延舟眼皮沉沉一跳,绷紧了轮廓,他想反驳,但此时此刻好像丧失了底气,他昨天为什么要撒谎他在国内。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闻柚白,他就是来抓她的。
但是要他现在反驳,他不是胆小鬼,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闻柚白就算隔着屏幕见到他,压抑了一年多的胸闷和怒意也慢慢地浮现,她这一年尽力让自己放宽心态,不要去纠结过去的事情,她要往前看,但谢延舟一出现,就把她过去一年的努力都打散了。
她不想要怨恨,怨恨的情绪太过可怕。
“见面谈。”闻柚白冷淡道。
谢延舟让闻柚白去他下榻的酒店找她,他还不要脸地发了房间号,闻柚白回了短信:“在酒店一楼大厅见面,你在这边敢做什么,我就敢报警。”
谢延舟:“……闻律师,你还挺会想的。”
闻柚白没再理他,在打车去酒店的路上,就在她们的三人小群聊天。
沈家喃喃:【谢延舟真是条狗,你干嘛不跟徐宁桁在一起啊,气死他,我倒要看看他疯了能怎么样,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以为他能一手遮天,他敢,我们就送他去坐牢!】
黎白很白:【别冲动别冲动,徐天才那么好,感情是真挚的,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就为了跟谢延舟这种渣男赌气,而跟徐天才在一起,就伤害了他还有他的感情。】
闻柚白不是无知少女,她不可能感受不到徐宁桁的想法,只是她跟徐宁桁也一样不可能。
沈家喃喃:【你们怎么知道徐宁桁不愿意?】
黎白很白:【他愿意,就更不可以呀,他的好,不是我们伤害他的理由。】
沈家喃喃:【好吧,那谢延舟有没有说他想干嘛?】
闻柚白回复道:“他想让我回去,我不想,这时候回去一地鸡毛,闻阳也不会放过我的,他肯定知道了我做的手脚。”
沈家喃喃:【其实……谢延舟是不是还忘不了你,不管他这种情感有多变态,我哥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年初的时候,谢延舟去找过你,但是他没找到,你那时候跟徐宁桁在滑雪,他在酒店里发高烧,气都气死了。】
黎白发了一串哈哈哈。
沈家喃喃:【不如你试试钓他,看他想做什么,千万千万不要觉得能改造这种男人,也千万千万不能再喜欢他了。】
黎白很白:【你们就没想过……要玩多久?谢延舟会有腻的那天吗?他们都纠缠多久了……】
出租车停下,闻柚白下车,走进了酒店,她一下就看到了酒店大厅坐着的谢延舟,她深呼吸,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
谢延舟双腿交叠,穿着一身正装,和一年前没有多大变化,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看着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