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挂掉电话,这些经理消息太过落后了。
但那天晚上,他还是收到了品牌方赠给小惊蛰的礼物,他收下了,还鬼使神差地让助理联系了品牌方,帮他留下每季节的女童新品,到了就送来,记账在他名下。
现在这套房子里的次卧,堆着的都是小惊蛰的东西。
第103章 撕了
谢延舟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水,仰头灌了下去,冰冷刺激着胃部,胃里蜷缩了一下,他眉头微蹙,忍耐了过去。
他看着那堆今天新送来的东西,眉头先是紧紧地蹙着,盯着看了半天,蹲了下来,难得自己耐心动手,拆了包装。
小女孩的衣服都很可爱,他可以想见小惊蛰穿上的样子,必然能可爱得融化人心,她若是高兴了,就会吵着要他抱抱,会对她说:“谢叔叔,我好爱你呀。”
但是谢延舟记忆几乎模糊,只觉得她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对他示过好了,他难以避免地想起,她上次跟着徐宁桁在雪山上滑雪的照片。
没良心的小丫头,不知道谁是你的爸爸。
他拿出手机,翻出去年她过生日时候的三人合影,眉心沉沉一跳,心脏却一点点地往下沉着,忽地想到,小惊蛰的确不知道他才是她爸爸,她也没叫过他一声爸爸。
她不会喊徐宁桁爸爸了吧?
谢延舟把手机熄屏,他从伦敦回来,便觉得就这样了吧,但又时常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滑落入了无底深渊中,他在不经意间看到的很多东西,都会让他想起闻柚白,他不肯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无法忘记她,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他向来博闻强识,记忆力好。
这套房子里根本没有闻柚白的任何气息,但他躺在床上,也会浮现她躺在他身侧的画面,甚至半夜梦醒,还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她就在他的身边,他只要翻过身,便能瞧见她的睡颜,只是,当他横手过去,便只有一团冰凉的空气,心脏如坠高楼,跳的是几近猝死的频率。
她睡着的样子是他最喜欢的模样,毫无防备,天真,纯洁,若是冷了,她便会蜷缩在他的怀中,就算他不耐烦地推开,她依然会缠上他,好像从不记得她受过的伤害一样。
谢延舟没再管这些礼物,明天自然会有家政过来收拾。
他厌烦现在的自己,其实从认识闻柚白开始,他就时常自厌,也厌恶这一段关系,她凭什么操控他,调动他的情绪,在这段关系里,唯一的操控者只能是他,游戏的结束也只能由他发起。
他要她臣服于他,要她只看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眼里有太多的人。
盛司年前不久说他喜欢她,他当时没否认,在这么多次频繁繁复地想起她之后,他承认这种喜欢。
但更像是对一种求而不得的玩具的喜欢,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标价,只是,得到的价格不同而已。
闻柚白也一样。
他就当等待她,就像小时候被谢冠辰可以折磨他耐心那样,等得越久,得到了他越能兴奋,这是一种延迟满足,腐蚀他心,又填补他心。
*
徐宁桁昨晚是想亲吻闻柚白的,但是他没有勇气,他害怕看到她眼中的嫌恶和厌弃,害怕她沉着一张脸推开了他,害怕她说,徐宁桁,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尺度有没有掌握好,但他只想离她近一点。
昨晚到了后来,两人一起看了一部老电影,讲的是一个带着女儿的年轻寡妇和一个清纯少年的爱情故事,看电影的时候,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远,各自待在沙发的一边。
他根本没怎么看得进电影,眼角余光只有那个专注的闻柚白,更何况,这个电影很久以前他就看过了,他知道故事里讲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是个悲剧。
但他不会代入他和闻柚白,电影里的两人有着十多岁的年龄差,但他们是同龄人,他不是无能无力的少年,他有赚钱养家的能力,只是,他的家里可能不太同意,他们的故事唯一和电影里相同的只有一点,闻柚白和那个美妇一样,有个女儿。
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东亚文化下,不,也可以说是全球很多男性都会顾虑到的一点,或许性别互换也一样,因为谁不希望自己和太太的家庭里只有他们两人的爱的结晶,但是,他已经想清楚了。
真正的爱会爱屋及乌。
但他眼下最大的心愿是,柚柚不要回国,现在回国,徐家也不会同意他和柚柚在一起,他也没有任何胜算。
*
吃过早饭后,两人送小惊蛰去舞蹈室,徐宁桁和闻柚白坐在了走廊的长凳上等待。
闻柚白手捧着一杯咖啡,小小口地喝着。
徐宁桁问她:“你手上的钱还够吗?如果再读JD。”
闻柚白看了他一眼,很直白且不避讳:“我从谢延舟那边拿了不少钱。”
徐宁桁沉默了下,知道她是故意噎他的,只在心底里叹气,他盯着里面努力跳舞的小天鹅:“她很像你,你那时候跳舞就是这样的。”
闻柚白也笑了:“我也这么笨吗?”
她那时跳舞都是深夜偷偷去的,有一次她练完回去,察觉到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她走快,那人也快,吓得她拔出了电击棒,结果却是徐宁桁。
她想到过去的事,情绪也轻松了起来,而且时隔多年,就算有什么,她也早就放下了,她调侃:“宁桁,要不是当年收到你的拒信,我还以为你高中就暗恋我。”
若是真的,也顶多只是好有感罢了,年少的浅浅喜欢。
“什么拒信?”徐宁桁没明白。
闻柚白也愣了一下,笑道:“你说,让我远离你啊。”其实信的原内容倒不是这样的,说话的语气客气了很多,只是内在的深意便是如此,当然,他说的也是实话,他们之间本身就是云泥之别。
徐宁桁眉间微微蹙起,他笑:“柚柚,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信?”
闻柚白抿着唇,心口也涌上了几丝怪异的情绪,但她现在也无法再提供什么信息了,因为那封拒信当时就被她撕了,她虽然身份卑微,但又不是没脾气的泥人。
徐宁桁又开口问:“信是什么样的,还留着吗?”
“撕了。”闻柚白道,她看着他,“很生气,直接撕碎了。”
徐宁桁笑出声,他以为这是有人恶作剧,当时班级里因为温岁而针对闻柚白的人很多。
他想抱她,因为眼下的她,很可爱,比她的女儿还要可爱。
第104章 易主
谢延舟在这一年内见过沈一远很多次,不管是合作还是私下的聚会,但凡想赚钱的生意人就没有不想和这两人来点契机的,除了他们两人自身的个人能力水平外,还各自背靠两个大家族,就算人是个废的,靠着祖辈的荫庇也能混出个人样来。
这天,几人又在茶馆遇见了。
“谢总。”场上的人不少都比谢延舟年长,但也都是平级相称,“什么时候打算回去接手谢氏?”
谢延舟:“没有这个打算。”
外人都当是他谦虚,只道:“那倒也是,你父亲现在正值壮年,谢氏的股份一再上涨。”
如今国际股市大动荡,多少集团股价疯狂下跌,但是谢氏却在上涨。
前段时间谢延舟的一番操作也让人震惊之余,对他多加佩服。
股市暴跌,空头情绪暴涨,谢延舟却挂单买进好些股票,有互联网公司,也有生物科技公司,就连谢冠辰都难得做一回慈父,阻止他如此疯狂,在他买进之后,果然股市继续暴跌,他也险些成了笑话,然而随着近期证监会的扶持政策出台后,他买进的股票迎来了绝地反击,翻盘大涨。
有人喊他赌徒,也有人说他不过是凭借家世,提前收到内幕消息。
但谢延舟却想,他的确是个赌徒,但一无所有却又口气最大的人应该是闻柚白,他那时遇到了事业困境,或许在很多外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困境,他还那么年轻,多少人那个年纪才刚刚开始当实习生,但他却已经做了很多个项目,并拉了新合伙人。
他有谢家的资源,的确没必要非要逞强说自己白手起家。
他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询问了闻柚白的意见。
两人难得抱在一起,坐在阳台上吹着风,空气里都是柚子淡淡的清香,他剥了柚子皮,把红心果肉塞到了她的嘴里。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声音散在风里,带着坦荡的天真和笃定:“不要怕,谢延舟,大不了就赌一次,赌失败了,你就回去求谢伯伯。”
他没好气地捏她的脸:“等我成为穷光蛋,你怎么办?”
“换男人啊,再找个权贵。”她笑着吻他,“人的一生不都在赌么,怕什么,最坏的不过就是回到刚出生的时候,重来一遍咯,不过我运气好像不太好,出生没赌对父母,现在没赌对伴侣,但是,大不了再赌下一次。”
这些话根本没什么营养,但却令他醍醐灌顶,以至于后来的每一次赌项目,他都会想起她,不一样的是,那时他只要回去就能见到她,便能继续赌项目,这次他依旧在下赌注的时候想起她,但回去后家里空荡荡的,他便去公馆那边,拿回了华侨老夫妻整理出来的一些散落的旧主人东西。
他们半年前就喊他来拿了,他却一直没来拿。
都是些小东西,老人却道:“因为还有一些照片,中.国人恋旧,我怕你们还要,就都留着了,人老了,这些可都是回忆。”
老太太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是上次动物园之行洗出来的一家三口照片,闻柚白却直接扔了,他手指攥紧了那张照片,手背青筋起伏。
“你和你妻子离婚了吗?”
谢延舟漠声:“不是妻子。”
老太太看着他,人老了就喜欢讲一些有的没有的:“年轻人,别冲动做后悔事,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没什么好后悔的。”他淡淡回,眼皮剧烈地跳动着,心脏也重重下落,拿了东西就走。
那个晚上,他决意买下那几个公司的股票,同时接下了容易一地鸡毛的几个项目。
因为他在梦中见到她,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赌徒谢延舟。”
眼下谢延舟在股市上的确赌赢了,他念头微转,看向了沈一远,开门见山:“闻柚白在LSE,她的踪迹是你帮忙隐瞒的吧?”
沈一远没正面回答,只说:“如果谢总有心,不至于找不到的。”
谢延舟讥讽地扯了下唇角。
沈一远看他:“谢总春风得意,又想起旧人了?”
“旧人?”谢延舟把玩地重复了遍这个词。
沈一远笑了下:“我看她都已经走出去了你们这段,谢总想倒贴上门啊?原来谢大少爷反倒是个深情的人,念念不忘。”
旁边的人听到深情二字就笑了,资本最现实,有人笑:“深情?是还没玩腻吧,不然就是又临时起了兴致罢了。”
沈一远又插刀:“我也是没想到,当时闻律师会带上我,让我大赚一笔,谢总千算万算,却被女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谢延舟面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了丝毫笑意。
*
闻柚白一毕业,名单出来了,谢延舟就知道她的确在LSE读书,她却丝毫不想回国,反倒继续申请了JD。
乔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呢,沈一远的意思那么明显了,乔很快就找到了闻柚白的公寓地址。
乔见他谈个恋爱这么苦大仇深,而且怎么看都是他在伤害人,坦率的小老外塞给他一本书,《精神病学》,说道:“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对照一下看你是什么病,没见过你这样的,谈个恋爱至于一直高高在上的吗,人家是找灵魂伴侣,不是找老板啊,喜欢你现在立马去英.国,不喜欢赶紧找下一个。”
谢延舟喝了一口酒,还接过了那本书,看了起来。
乔狐疑道:“你不会是怕你女儿喊别人爸爸?”
他仍旧不答。
乔嘀咕:“你也没养她啊,人家喊别人爸爸也是正常的,要是你真那么喜欢小孩,娶了温岁再生一个呗。”
他把书又拿了回来,谢延舟应该是没大病的,至于偏执、自私、高高在上这些小毛病,哪个人敢说自己没有?
闻柚白出生在九月,但她几乎从不过生日,有一次在她的请求下,谢延舟陪她去了迪士尼过生日。
这天傍晚,她收到了一个快递员送来的一份礼物。
是一条钻石项链,贺卡上写着:生日快乐,
她蹙眉翻到另外一面,却差点把项链扔了。
“要不要再卖一套房,闻柚白?”
盒子的最底部是她现在所住房子的买卖合同,房主易人,成了谢延舟。
第105章 拥吻
闻柚白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她没有开灯,人在黑暗之中,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心里却更能看清所有事情的盘根末节。
她傍晚收到那条项链后,跟没事发生一样,收好了项链和合同,照常跟小惊蛰吃了晚饭,带着她读了一会书,这是两人日常的亲子活动,小惊蛰现在处在英语环境中,没有了和中文频繁接触的机会,所以她每天都会空出时间,陪小惊蛰说话、朗读和唱歌,给她制造语言接触机会。
等小惊蛰睡着以后,她给自己放了洗澡水,滴了精油,点燃了香氛,慢慢地让自己沉浸在水中,热水能舒缓她紧张的神经,她憋着气,再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
泡完澡后,她才回到卧室,裹着浴巾坐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她开了灯,重新拿出了那份复印的合同,上面留着谢延舟的联系方式。
她垂下眼眸,这串号码早已经印在了她的记忆之中,不管是大脑记忆还是肌肉记忆,她曾经有段时间频繁地给他打电话,仿佛没有自尊,就算他再不耐烦,再敷衍,再不想理她,她难过了一下,等会又像鱼一样,只有七秒的痛苦记忆,再继续去找他。
闻柚白面无表情地把这一串号码拉出了黑名单,拨号。
国内这个点是凌晨四点多,但那边的人很快就接听了起来,仿佛他一直在等她的话,笃定她会打来电话。
他接起来了之后,却不说话,一时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等待着她失去了耐性主动崩溃说话,像是笃定他自己在这场游戏中高高在上,他不是玩家,而是拥有上帝之眼的布局者。
闻柚白声音淡漠:“谢延舟,你在哪里?伦.敦?”
谢延舟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伦.敦?”他语气里的讥讽显而易见,就单单重复这一个地名,“你打的是南城号码,我在南城。”
闻柚白睫毛轻颤,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太看得起自己,她还不值得他亲自来一趟。
时隔一年,再听到他的声音,她只觉得陌生又遥远,近一年的安逸日子,她都快忘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了,在看到那份有他名字的合同时,她手脚骤然冰凉,心慌意乱。
“你想做什么?”闻柚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