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舟声线平静,很坦然:“其实当初我和柚柚决定结婚,我母亲就应该明白了我的想法,岁岁是我的妹妹,这一点不会改变,但我和她不适合走入婚姻。”
“为什么?”温岁猛地站了起来,她把刀叉摔在了盘子里,她背脊挺直,漂亮的天鹅颈修长,心脏如同被千万根针扎着,她竟是有些想要流泪,“你不要我了么?妈妈离开的时候,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谢延舟看着她:“岁岁,陪不一定只是夫妻关系,其实你也不想嫁给我,你嫁给我也不会幸福的。”
闻柚白听着这几人的对话,心湖平静,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谁嫁给谢延舟都不会幸福的。
“那不重要。”温岁像个不满足的小孩,“我想嫁,我就要嫁,能不能幸福是我的事情,你只要满足我的愿望就行,难道你还要娶闻柚白么?”
她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带闻柚白,她就难受。
闻柚白慢条斯理地放下了餐具,拿起一旁佣人端着的湿毛巾,轻轻地擦了擦嘴:“离开了我,你就不会说话了么?温岁。”
她抬起眼皮,依旧妆容精致,黑眸里没有丝毫愤怒的情绪:“你也不用觉得这句话能伤害到我,结婚本来就不是人生的必修课,我也并不想结婚。”
温岁只觉得她在嘴硬,闻柚白费尽心思剩下谢延舟的孩子,多年后又回来了,她如果不是想嫁给谢延舟,她回来做什么?在国外她一样可以工作生活。
闻柚白轻笑:“温岁,其实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太过于在乎我了?以前就是这样,我喜欢什么,你就要抢走什么,我做什么,你就要跟着做,就连我曾经喜欢谢延舟,你也抢着要跟他在一起,你这是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性取向有问题。”
温岁性取向当然没有问题,但猛地听到闻柚白这话,她被气得面色涨红,脑子有些短暂缺氧,她抿住唇,平复心情,她当然是恨,恨许茵,恨闻柚白,可是,许茵本来就惹人讨厌,她就像没脑子的玩物一样被这个圈子的人厌恶,罪有应得,活该。
但闻柚白呢?她明明就是一个第三者的小孩,却能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老师欣赏她,周围的人喜欢她,她打扮那么土,却偏偏有一身好气质,穿什么都能好看。
温岁不止一次地听到别人说:“闻柚白应该就是闻家的千金吧,她还蛮有气质的,纯朴却很漂亮,我感觉她比温岁漂亮。”
“她也蛮善良的,温岁偶尔有点跋扈了。”
“土是土了点,但她学习进步挺快的。”
还有舅舅也常常对她说:“岁岁,你怎么能比不上闻柚白?她的起步都比你晚,她外婆家可没什么文化,但你是温家的血脉,闻家有着多少年的家族文化底蕴累积,每个孩子都很出色。”
她害怕舅舅失望的眼神,妈妈去世后,爸爸娶了新人,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舅舅了,如果舅舅也不要她,谢家的人也不会喜欢她了。
所以,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闻柚白是个坏女孩,学人精,第三者的女儿,跟她母亲一样恶毒,会陷害她好心的姐姐,专门抢她姐姐喜欢的男人和东西,不知廉耻。
温岁也不明白,什么要有闻柚白的存在,为什么法律不限制非婚生子?为什么有那么多不知廉耻的女人?
温岁没吃完这顿饭,就闹脾气上楼了。
闻阳没办法,让佣人给她送点吃的上去:“多少哄小姐吃一点,别折腾出毛病来。”
闻老爷子吃完饭,就让闻柚白去书房聊天了,他详细地询问闻柚白现在做的工作,但他不会立马就相信的,他要等人去调查清楚,再评估闻柚白的能力。
闻柚白从书房出来,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温岁,她对温岁的疯有下意识的警惕性,尤其是,当她站在这个熟悉的楼梯口。
多年前,温岁自己摔下去,却陷害她,后来她也被温元厚从这个楼梯口推了下去。
闻柚白只想离她远一些,省得沾上屎,往后走了几步,身后就是二楼的小客厅,但因为老爷子不喜欢二楼家具太多,堵路,小客厅比较空,没有茶几和大沙发,就角落的一个藤椅。
温岁勾唇笑:“你怕了啊,你放心,我现在是舞者,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威胁人,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但她话音才落下,神色忽然微微变化,看向了闻柚白的身后,喊道:“小心。”
闻柚白心脏跳得很快,下意识地转头,但什么也没有,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她的头顶,那盏年代久远的复古铁吊灯直直地往下坠落。
发现得晚,她动弹不得,瞳眸瑟缩。
直到有人推了她一下,又将她压在身下。
重物砸在人身上,但她不疼,她听到了闷哼声,是谢延舟。
但她第一反应却是,这两个不要脸的男女故意来折磨她是吧?他从哪里出来的?
她没有一丝感动,没有他们,她连惊吓都不用。
第151章 亲生
闻柚白被谢延舟和身上的灯压得胸口沉沉,有些难以喘气,她没动,不是心疼,也不是感动,只是不知道压在她身上的谢延舟情况如何,他的头埋在她的锁骨处,呼吸沉沉,似乎在隐忍着疼痛。
温岁已经跑了过来,她被突发的状况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睫毛轻颤,气息有些急促,她喊道:“快来人,人呢?”
她一边慌乱,一边还留有理智,颤声道:“延舟哥,你别动,我帮你喊救护车,不不不,我们这边就有医生,让医生先过来。”
谢延舟开口:“没事,只砸到后背了,没砸到头。”
他又问闻柚白:“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闻柚白脸色轻描淡写,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看着原本挂着吊灯的地方,心思平静,她只是在想,这个灯为什么会突然掉下来,是温岁做的么?温岁也在赌么?赌她会不会因为对楼梯口的下意识恐惧,而往后站,如果她没有往后站,那个吊灯掉了就掉了,砸空了,但温岁就会选择再次把她从楼梯口推下去吧?
反正温大小姐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证、监控,就算有,也没人敢作证,巡捕就算想管都管不了,闻家和温家自然会摆平这一切。
温岁说不定还会无辜地告诉大家,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想到闻柚白会自己选择滚落,玩这种低级把戏,是想对当年从楼梯上摔下进行报复么?
只是,温岁应该没想到,谢延舟也在二楼吧,还那么正好从闻阳的书房里出来,又正好来得及替她挡住了复古吊灯。
闻柚白抿直唇线,没吭声。
谢延舟微微拧眉,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闻柚白看向了他:“我没事,你别乱动,等医生过来吧。”
“你在关心我么?”
闻柚白只是想,他意志力还挺坚定的,那么重且尖锐的吊灯直直地砸落在他骨头和肉里,怎么可能不疼,但他就是没有喊一声疼,明明额头已经疼出了冷汗,她还隐约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流血了,不要动。”温岁的嗓音里都是害怕,隐隐带了哭腔。
谢延舟平静道:“我没事,别哭。”
温岁抹了下眼泪:“我才没哭,你逞什么英雄啊,你也会受伤的,为什么要替她挡呢?虽然柚柚也是我的妹妹,可是,我更担心你。”
她有些手足无措,也是害怕的,他为什么要毫不犹豫地过来救闻柚白呢?闻柚白就那么重要吗?他的宠爱为什么要分给闻柚白?还有爷爷,爷爷今晚也是,他要让闻柚白回来闻氏吗?
她睫毛轻颤,哭得梨花带雨,谢延舟一开始没说什么,后面也是无奈,沉默了会,安慰道:“好了岁岁,不哭了。”
听到声音赶上来的佣人也是吓得手足无措,连忙又喊管家,闻老爷子和闻阳看到谢延舟在自己家里受到这种无妄之灾,也是心里一寒,都是担心等下外界又议论纷纷,说他们要害谢家独子,何况他们闻家这几年和谢家的关系是一年不如一年。
闻阳紧紧地拧眉,声线冰冷,含了怒意:“这灯怎么会掉下来?”他一看就知道,谢延舟是为了救闻柚白,他心里生出了不耐烦,她一回来,就又给他找麻烦了,她就是被灯砸了就好了,受伤住几天,也好过让谢延舟受伤。
温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闻老爷子看着神色差距明显的闻柚白和温岁,心里情绪复杂,闻柚白有些过于冷血了吧?
等到几个医生赶来,帮谢延舟先紧急处理了下,就抬着担架,要把他送往医院治疗,有铁锈已经穿进了他的背里面了,鲜血淋漓,不知道骨头有没有被砸裂开,他刚刚被砸了之后,还有些麻木,这会意识回笼,倒是疼得深入心肺,不自觉地轻颤。
他拧紧眉头,想喊闻柚白,但什么都没喊出来。
温岁已经握住了他的手,红着眼眶:“怎么了?”
闻老爷子让管家也先跟上去。
闻柚白看着这场兵荒马乱结束,整个家里又恢复了安静,许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上来了。
闻阳气得胸口起伏,隐忍了半天,手指攥紧又松开,冷冷地看着闻柚白:“你无缘无故站在灯下面做什么?谢延舟为了救你受伤,你什么表态都没有?”
闻老爷子也对此很不满,轻声叹气:“还好延舟这孩子能忍,伤成那样,也没喊。”
这种人才能成就大事,当然,也最心狠。
“人家救了你,不管怎么样,我们作为一个正产的人,也要有所感恩。”
闻柚白这时候不跟他们吵架,很识相道:“我知道了,爷爷。”
闻老爷子道:“晚点你也去医院看看延舟吧。”
“不过温岁在那,谢延舟又昏迷了,岁岁不会喜欢看到我的。”闻柚白露出为难的表情。
“也是,那明天记得去,态度诚恳一些,别得罪人了,以前你们还有过小惊蛰,没必要和他把关系弄得那样糟糕,做生意的人要学会灵活变通,好好利用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刚刚两人一番交谈后,闻老爷子是想培养闻柚白,但他还是觉得,还是得从集团里选一个优秀的管理人才,让他入赘,闻柚白能管住他就行。
闻老爷子累了,让人送他回房休息。
闻阳刚吩咐人把小客厅的残局收拾好,一转头就见闻柚白不太舒服地按了按胸口,而许茵还走过去,冷淡又有点不耐烦地问:“你是不是也受伤了?伤哪了?为什么不一起去医院检查?”
闻阳听到她这话,怒火更盛,走了过去,忽然就扬手打了许茵一巴掌。
许茵被扇得突然,踉跄了几下,她睫毛轻颤,直起腰。
闻柚白看得心脏下意识收缩,去扶住许茵,她胸口起伏,冷漠地看着闻阳:“你在做什么?”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地看到闻阳的暴力,他不仅打女儿,也会打老婆。
“家暴是违法的,已经入罪了。”
闻阳阴冷笑了:“你母亲演技是不是很好?让人都觉得你不是她亲生的。”
第152章 想
许茵轻轻地落了泪,抬眸看向了闻阳,她哭的时候也并不狼狈,脸上的巴掌印反倒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她睫毛轻颤,眼底映着水光,轻声道:“阿阳,不是说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么?我是被迫卷入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想嫁给你,当初谢冠辰逼我做事,我不得不听,但我怎么舍得换姐姐的孩子呢?这些年我对温岁的好,你也有目共睹,我是真的把她当作女儿来疼爱的。”
这就是美人的好处,就算年岁增长,只要她想,依旧可以让闻阳这样的暴力男人心软。
闻阳更多是为他被蒙蔽在鼓里而生气,他早就知道谢冠辰不安好心,得不到元笙又心生怨恨,竟想出了换孩子这样的报复办法,他觉得一举三得,可以报复元笙、温元厚,还有他闻阳,真是好笑,换来换去都是他闻阳的女儿,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前段时间看新闻,还有男人专门把发妻和情人的孩子互换,只因为他更爱情人,更想把情人的孩子养在身边,反正妻子又不知道,还能顺便报复一下妻子。
闻阳看着许茵,也觉得自己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她一心一意地跟着她,早些年没有名分,也没吵闹过什么,她也是被谢冠辰和温元厚威胁,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还能怎么办?她这么多年,明知道温岁不是她女儿,也依然很疼爱她,反倒是对闻柚白缺少疼爱。
他伸出手,抱了抱许茵:“疼不疼,我刚刚下手太重了,对不起,茵茵,你不会跟我生气吧?”
许茵摇头:“不会。”
“我刚刚就是脾气上来了,你这几年也不容易,岁岁这孩子调皮针对你,你也忍了,给了她母爱,你辛苦了。”
闻阳搂住她,两人又是甜蜜恩爱,分裂得像是刚刚挨打的人不是他怀中的许茵一样。
他最遗憾的就是,不能通过岁岁来气死温元厚了,他每次被温元厚针对,每次看到温元厚因为岁岁而对闻柚白千般刁难,都在想着,若是让温元厚知道,柚白才是元笙的女儿,又会如何?
但由于当初没换过孩子,他也看不到温元厚为此盛怒的模样了。
闻柚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淡淡地想,可能这就是恩爱夫妻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晚开始,闻柚白就住在了闻家,闻老爷子会安排她进闻氏工作。
她洗澡的时候,没发现自己身前有什么伤口,唯一有些疼的是后背的蝴蝶骨,撞在了地板上,应该淤青了,但她在镜子前扭了半天,也看不见什么。
她睡前按照惯例,跟小惊蛰视频聊天。
这个时间点,小惊蛰应该刚上完钢琴课,她先是开开心心,告诉闻柚白她最近做了什么,她吃了什么东西,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然后又问闻柚白:“妈妈,你最近在忙什么呀?你是回我们以前的家了吗?”
小惊蛰对几年前的记忆很模糊了,她只记得她好像跟一个叔叔养过一只小熊猫,但是她后来也不知道小熊猫怎么样了,他们住的房子很漂亮,但是叔叔好像不太喜欢她,所以,她后来就跟妈妈搬走了。
闻柚白回答:“嗯,妈妈回来拿点东西。”
小惊蛰点点头:“要很久吗?”有些小心翼翼的。
闻柚白轻声道:“不会很久。”
“那是多久呢?”小惊蛰声音闷闷的,她有些委屈,“妈妈,我很想你,虽然有温爷爷,可是我很想你,我想见到你,想跟你吃饭,想亲亲你……”
闻柚白倏然被愧疚心淹没,一阵阵心酸,她不想在小惊蛰的面前流泪,便笑道:“我很快就回去。”
但多快,她还没想明白,但她也不能把小惊蛰一人留在海外。
可她就担心,如果她把小惊蛰带在身边,温岁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视频通话挂断了之后,照顾小惊蛰的阿姨给闻柚白发来了一段监控视频,小惊蛰不学习、不跳舞弹琴的时候,就会跑到闻柚白的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说她想妈妈了,她也会突然看着门口的方向,好像在期待有人会突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