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舟这几天心情挺好的,他和闻柚白的关系有所缓和,也能经常看到小惊蛰,事业顺遂,身体健康,他给闻柚白发了十多条消息,她也会挑着回复个一两条。
他没意识到,他已经降低了自我要求,只要她愿意理会就好了。
他把自己的工作处理完之后,还常常加班,为了闻柚白,他给法务部的裁员做了一份计划书,给闻柚白的邮箱送了过去,除此以外,还有闻柚白在闻氏的职业规划。
闻柚白很快就收到了这些文件,里面的内容都很详细,那份职业规划要求她完成了法务部的规整计划和传媒公司的整顿之后,就要想办法去财务部,这是一个企业的核心,她需要当上CFO,他说,很多资本所的合伙人都被上市企业挖去当CFO了,这个岗位很重要,很抢手,但也很适合你。
她正看着谢延舟做的计划书,微信又来了一条消息,是谢延舟发来的视频请求。
她接了。
镜头里的谢延舟正在工作,他微微低着头,灯光笼罩着他,薄薄的一层,或许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便没有平日那么凌厉,反倒显露出他五官原本的精致。
他抬眼,笑了一下:“文件看了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闻柚白也笑:“你有这么好心吗?这是闻氏的机密,你却可以随意参与。”
“不相信我吗?”他没生气,漫不经心地扯起唇角,往后靠了靠,一副衿贵公子的模样,“有些人,我一心一意为她好,她也不领情,好吧,那你是不是想要我签下保密协议,闻律师。”
他这几天像是爱上了同她呛声,或许他觉得这也是另外一种情趣。
闻柚白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她看见他,就想起那些信件,她承认她不相信谢延舟,她相信谢延舟绝对干得出冒认的事情,他只是恶劣地觉得好玩罢了,只是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些看似并不重要的信件,也会存在认错的情况。
谢延舟是个很好的老师,他总结了她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出来的缺点和错漏处。
“你开会的时候,少言寡语是对的,只不过你有时候也要适当发言,开会之前,必须看完所有文件,不要求全部背诵,至少做到胸有成竹,眼神不能飘忽,不必笑得甜美,但至少温和。”
……
闻柚白听进去了,只是隔着屏幕,她看着谢延舟如此殷勤的模样,她眼里冷冷的笑意在慢慢地扩大。
他现在对她挺上心的。
如果再上心一点,她就要把她的剑扎进他的胸膛里。
“谢延舟。”
“嗯?”谢延舟微微挑眉,发梢乌黑,“怎么了?”
“你还会给我写信吗?”
谢延舟黑眸微紧,喉咙也跟着紧了一下,他笑容未变:“你想我给你写信吗?”
闻柚白轻轻地摇了摇头,嘴里却是肯定的:“你知道吗,我总是梦到你给我写的信,虽然很久很久以前了,但那时我跟现在一样疲倦。”
她好像很脆弱,她那边的灯光冷白,打在她脸上,能让人看清她眼下的乌青和苍白的唇色,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我们见面好吗,不是真的见面,你给我们写信吧。”
谢延舟一怔,下意识地就要拒绝,手上的力道用力得指甲泛白,他抿直唇线,凌厉如刀片,眼眸沉似海,他不想写信,也不必要写信,那是徐宁桁做过的事情,他谢延舟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去做其他男人的事情,当初他也没主动承认过,是闻柚白自己认定了写信的人就是他。
谢大少爷绝不可能做替身。
但他所有的话都被她的眼神堵在了嗓子眼,她好久没有这样柔软地看过他了,如同春日的暖风,夏日的汽水,她就只是想要几封信罢了。
尤其,她还说:“谢延舟,你记得吗,我高中的日记本里,也给你偷偷写了信,嗯,就是温岁公开的那本,害得我被大家嘲笑不自量力,因为我在里面说我喜欢你啊。”
就是这些话,让谢延舟的心脏如同浸在酸水之中,酸涩胀痛,膨胀着,又渐渐心软。
“好,我给你写信。”
第181章 温柔刀
人和人是有圈子的,这种圈子不仅仅是家世和金钱的划分,还有性格。
谢延舟最近忙得没时间去参加他们的酒吧聚会了。
“谢总,工作再忙也得出来跟兄弟们放松一下吧,咱们也没让你找女人啊,就是兄弟们一起喝酒。”
“延舟哥,出来玩,好久没见到你了。”
乔倒是知道谢延舟在干嘛,抢过了电话,玩笑道:“兄弟们,你们谢总现在要当纯情少男了,他不是在工作,是在写情书。”
酒吧里明明音乐声震耳欲聋,人声鼎沸,但空气好像有一瞬间的静谧和沉寂。
“情书?”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
“没事吧,什么情书啊,是写给谁的?温大舞蹈家还喜欢这种情书吗,现在哪个女人回想要情书啊,拿钱书比较好,比较容易打动女人。”
“就是啊,你们写过情书吗?我没有,延舟哥这也是第一次写吧。”
乔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写给他前女友的。”
“哪个?”
“闻柚白。”
“疯了……这什么兴趣爱好啊。”
“说起来有人记得当时闻柚白读高中的时候,还在日记本里偷偷表白啊,她也是挺可怜的,喜欢了延少这么多年,又是生了女儿,又是被人赶走,直到现在回国进了闻家,才被延少重新看在眼里,看来还是事业最重要啊。”
谢延舟听着那头的调侃声,终于开口,嗓音凌厉:“少说闻柚白的事情,今晚我不过去玩了,你们自己玩吧,我也的确在给她写信,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你们管好自己的的嘴,别再非议她了。”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谢延舟的文笔并不算好,他没什么感性天赋,上天给他点亮的技能基本都和赚钱有关,就一封不到一千字的信,磨了他好几个小时,还是手写的,落款是他的手写签名。
他给闻柚白送了过去。
闻柚白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她面色很平静,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仰起头看着他。
他垂下眼眸,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隐隐的水光,倒映着他的轮廓和身影,她漆黑的瞳仁里只有他。
谢延舟弯了下唇角:“这一封还满意吗?”他没写什么特殊的内容,就是一些日常的问话,他同她分享了他今天的工作,文字比口头的语言更容易表达,他平时根本做不到同她吐槽他工作上遇到的蠢货,但通过文字,他可以,在这样的沟通交流中,他们的关系好像更加亲密。
闻柚白睫毛轻颤,心口微疼,是啊,谢延舟也能写出这样的信,只要他有心,只要他愿意,可是当年写信的人就不是他,他就是想玩弄她,想看她笑话。
她忽然很难过,不知道是为现在的自己,还是过去那个空欢喜的傻子。
谢延舟的手摸上了她的脸,他的指腹摸到了冰凉的泪水,他低声:“怎么哭了?”
闻柚白问他:“你怎么不用印章了呢?那个印章在哪里?延舟,我想看到那个印章。”她手上还拿着那封信,她指着他签名的落款处。
“这里,应该是那个章才对,而不是你的签名。”
听在谢延舟的耳朵里,这就是凌厉的刀片。
她是在说,能拥有她的人,不是他谢延舟,而是徐宁桁,是吗?
他胸口沉闷,偏偏她深情专注地看着他,眼角还有隐隐的水光。
最痛不过温柔刀。
第182章 灾祸
闻柚白约徐宁桁见面的地点,是一家酒吧。
原本她是想约咖啡厅的,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酒吧,也是本地一家特别出门的酒吧,但并不是谢延舟那群人爱去的酒吧,更多是普通人认定的绝佳猎艳场所。
徐宁桁似乎并不适应这里,他一进来,就好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周身立马就缠绕上好几个人,有女人,竟还有男人,他抿着唇,想尽力沉着脸,散发出冷气吓走人,但效果并不明显。
闻柚白走过去,还听到有个女孩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欲拒还迎的禁欲男孩了。”
闻柚白忍不住笑了。
徐宁桁似乎感觉到了,他看了过来,见到闻柚白的那一瞬间,好像小鸡看到了鸡妈妈,他松了一口气,抿起唇角,朝她的方向挤了过来,他站在了闻柚白的身边,耳朵通红,忍不住小声道:“柚柚。”
像是在求救。
闻柚白好笑地弯了弯唇角,对那些人说:“不好意思,我们现在不方便。”
有个女孩歪了歪头:“你们是朋友吗?还是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徐宁桁回答得很快,他镇定地继续道,“这是我女朋友,不好意思,我不能给你们联系方式,因为我非单身。”
那几人都有些失望,另一个油腻的男人还忍不住道:“气质这么干净,居然是异性恋。”
闻柚白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笑个不停,她歪头看徐宁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然和当初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尤其是离开校园的这四年,他在商海沉浮,不可能身上丝毫不沾铜臭味,可是,他的气质里又有柔软清澈的一面,尤其在酒吧暧昧氤氲的氛围衬托下,越发分明。
她听到徐宁桁的回答,眉心微微跳。
徐宁桁目光深深:“柚柚,你不会生气吧?我只是……如果我不说你是我女朋友,他们……”
“没关系的,我明白。”
徐宁桁眼里浮现清浅的笑意。
闻柚白的脑海有一瞬间冒出了个诡异的念头,一个成年男人,他曾经醉心学术科研的时候,这么单纯很正常,但这几年,他回到南城,应该没少应酬,没少来酒吧,他还这样吗?
很快,她就把这个念头抛在耳后,只笑她自己内心太过阴暗。
两人在卡座坐下,闻柚白点了两杯果酒,浓度并不高,很适合浅酌。
徐宁桁拿出他的那些信件,他只是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缘分。
谁能想到,他当年为了完成学校任务,为了锻炼自己而写的这些信,竟送到了闻柚白的手上,他当年的笔友竟是闻柚白,那个他多年后才会遇见,才会爱上的漂亮女孩。
他还留着这些信件,其实只是因为家里照顾他的阿姨会帮他分门别类地收好他从小到大的所有东西,他对这些信的记忆也很模糊了,他也只是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山区女孩当做普通的一个笔友,活动结束后,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找那个女孩是谁,写信的时光在他的一生中显得如此平凡。
直到现在,当他得知那个女孩就是闻柚白,那些尘封的记忆又拂去了尘埃,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镀上了一层明媚的光,这段岁月因为她的存在,而与众不同。
他无比庆幸,当初他同意参与爱心活动,并且认真写信,但又无比遗憾,他和闻柚白错过了这么多年,如果高中他没答应和他们一起赌,如果他没把那个印章输给了谢延舟,如果他早早地知道他和闻柚白曾信件来往多年,那他和柚柚高中是不是就会在一起?那柚柚和谢延舟是不是就没有丝毫机会?那他和柚柚是不是已经谈完校园恋爱,结婚生子了?
他心里难以抑制对谢延舟的怨恨。
谢延舟那时候是喜欢柚柚才骗她,他是写信的人吗?不是,他只是出于好玩,出于恶劣的玩弄心态,他那时候正喜欢着温岁,又厌恶着柚柚,他是见不得人好。
两人互相交换了信件。
闻柚白看着这些信,心头无法抑制地一梗,都是她曾经的回信,是她的字迹,是她小学的作业本纸张,是她写过的事情。
原来,当初的那个人是徐宁桁。
她心脏瑟缩,莫名的疼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明白谢延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骗了她这么多年,尽管她说过很多次,这些信只占了她人生很小的一部分。
但高中时,她以为她找到了当年寄信人的欢喜,还历历在目。
她带着对寄信人的感恩和美好滤镜,像个没尊严的人,跟在了谢延舟的后面,听他的话,远离徐宁桁,直到她渐渐地喜欢上了他,越发的卑微。
这么多年,谢延舟是怎么想的?觉得她闻柚白就是个傻子吧,被他玩弄得团团转,还是她自己认错了人,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他会告诉她,他只是懒得澄清,这件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何必澄清?或者干脆高高在上地讥笑,是她愚蠢,还自我感动,他只是在看一个无聊的笑话罢了,他根本就没肯定地承认过,他就是写信人,是她自作多情。
徐宁桁胸口起伏:“那个印章不在我手里,当初我们玩游戏,我输给了延舟哥,不过,他原本说会还我的,后面又说丢了。”
闻柚白眼睛里流露讥讽,是因为谢延舟不想让她再看到那个印章出现在徐宁桁手中吧。
她说:“原本这些信件也没了,但谢延舟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这些信还我了。”
徐宁桁无声冷笑,这就是谢延舟,他有些难过,是深深的遗憾和悔恨,他妈妈现在不同意他和闻柚白结婚,不是因为柚柚的出身,而是因为她和谢延舟有个女儿,妈妈不希望徐家和谢家的关系变得尴尬。
“宁桁,你能有现在的安逸,是因为徐家为你提供了优渥的条件,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而毁掉徐家的基业,爸爸妈妈不要求你为徐家做出什么大贡献,只是希望你别为徐家带来灾祸。”
如果当年没有谢延舟横插一手,这一切的困境都不会存在。
徐宁桁伸出手,把闻柚白抱在了怀中,而她并没有推开他。
第183章 隐隐
闻柚白眼前的视线模糊,眼皮发烫,眼泪无声地落下,她趴在徐宁桁的肩膀上,轻声道:“原来是你啊,宁桁。”
如果时钟往反方向旋转,回到高中。
她早早知道那人就是徐宁桁,她曾经心动过的少年,她的天才同桌,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她还会跟谢延舟纠缠这么多年吗,还会在多年前把自己变得那样卑微吗,还会在自己没完成学业之前就背负上未婚生女的骂名吗?
她鼻尖微酸,第一次伸出手回应了徐宁桁的拥抱,而不是推开。
这个拥抱穿梭了时间,是给少女闻柚白和少年徐宁桁的。
而现在的闻柚白却很清楚,就算当初她选择了徐宁桁,他们也不可能有好结局的,因为温岁恨的是她,她喜欢谢延舟,温岁就抢谢延舟,她喜欢徐宁桁,温岁或许不会喜欢徐宁桁,但她一定会出手阻止或争抢。
在温岁的眼里,她闻柚白就不配过上好日子,因为她出生就带着罪孽。
就算她跟徐宁桁在一起,这么多年她走过的曲折路,一样会再走一遍,被为难,被陷害,被驱逐……
徐宁桁拥着怀中的柚柚,心脏紧紧地瑟缩,紧张到他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他的耳畔自动屏蔽了酒吧人声鼎沸的喧闹和摇滚音乐的嘈杂,他胸口里的那颗心脏沸腾一样地跳动着,是赤红的,真诚的,灼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