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感热恋——姜厌辞【完结】
时间:2023-05-26 23:05:59

  “没必要。”徐浥影一脸无所谓。
  她不是没猜测过,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才让自己遭了这种罪。
  可打破砂锅问到底,或者执着地去找回记忆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显然这不是童话世界,消除魔法永远不可能生效。
  “要是找回了更加不好的记忆怎么办,”徐浥影自嘲一笑,“这种庸人自扰、徒增烦恼的事我可干不出。”
  有些时候像个鸵鸟一样活着,没什么不好。
  “不过确实值得怀疑,毕竟我家没有那种能让我头破血流的方桌——”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又一个“不过”后,“我邻居都是这么说的,还说我受伤那天,我妈哭得撕心裂肺。”
  池绥的性子有点接近于“悲观主义者”,听她的描述,脑子里不受控地跳出一串阴谋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合伙骗了你?”
  徐浥影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性,露出惊诧的神色,“他们这么缺德的吗?”
  “说不准的事。”
  聊着聊着,徐浥影就跟没手了一样,水果都是池绥喂进自己嘴里的,她能感受到他的另一只手托在她下巴不远处,挤出的汁水全都滴落在他手上,她的裙摆依旧干净整洁。
  总之,伺候得相当周到。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刚才用那种口吻命令886,不怕他去你老板那给你穿小鞋?”
  池绥看向她,玩世不恭的笑挂在嘴边,“这个不用担心,老板平时就挺不待见他,更不喜欢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徐浥影哦了声,“差点忘了,你是老板的男宠。”
  “……”
  池绥纠正她的措辞,试图挽救自己的风评,“小呆小姐,我们老板喜欢异性,我也是。”
  徐浥影刚离开放映室,高敬的电话打来,中气十足的嗓门格外有穿透力,她将手机拿远些,“闺女啊,爸爸现在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会派人来接你,你给个定位。”
  徐浥影眼睛怼向屏幕,直接在微信上甩了个定位过去。
  通话没断,高敬说:“行,二十分钟后到。”
  徐浥影收起手机,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听前台的人说,就在她接起电话没几秒,站在身边的“007”就离开了影咖,至于去哪,他也没说。
  徐浥影没有多想,在大厅坐了会,快到时间才出的门。
  室外比室内冷得多,风也大,刺骨的潮湿扑在裸露的脖颈上,冻得她一哆嗦,感觉鼻塞变严重了。
  影咖前面那条街是著名的网红打卡地,两侧种着法国梧桐,深冬时节,叶子掉落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光秃秃、带着潮湿水汽的枝条,柏油里面上零零散散落着枯枝百叶。
  偶尔有车辆倾轧而过,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天。
  今天路上格外拥堵,车程耗时比想象中的要长,徐浥影被冻到耐心渐失,忽然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慌忙急促、毫无章法可言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撞见模模糊糊的深蓝色暗影,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息,“小呆小姐。”
  再之后,脖颈处多了温热柔软的触感,是针织围巾的质地,将薄寒的冬日气息逼退大半。
  徐浥影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这幕场景有些熟悉,可她一时半会完全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又是什么时候发生过。
  百思不得其解时,池绥将围巾收紧些,“这是我新买的,还没用过,天冷,您要是不嫌弃就戴上吧,就当是我送您的礼物。”
  话说到这份上,行事又如此妥帖,徐浥影再无理取闹也生不出推拒的心,她将大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含糊不明的嗓音闷了出来,“谢谢。”
  就和“对不起”一样,她也很少说“谢谢”,这会心里涌上一阵别扭。
  对方似乎还没打算离开的意思,徐浥影心里的扭捏有增无减,正愁没话题掩饰,忽然回忆起他刚才话里奇怪的小细节,“你说这是礼物?”
  她有些莫名其妙。
  池绥笑了笑,没答。
  没多久,高敬委派的司机将车停在徐浥影身前,司机下了车,替她拉开车门,徐浥影抬手扯了下围巾,露出莹白的下巴,声线清晰不少,“先走了,谢谢你的围巾。”
  第二声道谢显得自然多了。
  池绥:“不客气。”
  上车后,徐浥影从兜里摸出耳机插上,身子往后靠,音乐播放键为来得及摁下,熟悉的男嗓隔着一扇窗玻璃响起:“小呆小姐。”
  她偏过头,将车窗降下大半。
  敞亮的日色里,池绥眼角漾出笑容,“生日快乐。”
第9章 09
  今天是徐浥影二十一岁生日,高敬送了她一套Burberry的当季新品,等她回御景华庭换好衣服,又被司机送去天城路一家有名的造型工作室。
  徐浥影已经习惯了高敬兴师动众的做派,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做发型前,收到一条语音消息,瞬间变得烦躁起来。
  赵雪如:【浥影,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现在在哪啊,我送过去。】
  徐浥影:【你自己留着吧。】
  赵雪如:【你是不是觉得我送的礼物不值钱,你不喜欢啊?】
  这茶味可真呛鼻。
  徐浥影不打算再浪费自己口水,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
  然而越想越恼火——
  因为不值钱就不喜欢,当她是什么人?
  她又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娇生惯养长大的豪门千金。
  相反,在她十岁以后的记忆里,也过过一段揭不开锅的日子。
  和边婕两个人窝在不足五平米的房间里,三餐被缩减成早晚两顿,都是边婕带回来的工作餐。
  饶是如此,边婕也没有让她断掉小提琴课程,只是从一对一授课形式变成了一对三。
  和她不同,另外两个女生每回来上课都会穿上漂亮的公主裙,鱼骨辫、双马尾换着来,言行举止给人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很久以后,徐浥影才明白,那就是所谓的优越感。
  那时候,徐浥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服鞋子是邻居家的孩子穿剩下不要的,洗到发白,边角泛着黄渍,长发散着,被风吹乱,头顶有一撮是昨晚缩在壁橱里睡翘的,整个人看上去邋里邋遢,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快要吞没她。
  有次上完课回家,她偷拿了边婕藏在枕头里的钱,一个人跑到最近的商场里买了条连衣裙,是当时最流行的蓬蓬纺纱裙。
  这事自然被边婕发现了,徐浥影至今记得母亲那阴冷的眼神,明明是六月天,那声责骂却让她如入冰窖:“你想去勾引谁?”
  徐浥影听懵了,边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紧紧抱住她,眼泪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对不起是妈妈错了,妈妈跟你道歉。”
  那条裙子徐浥影再也没穿过。
  有过这样一段经历,所以她很能理解赵雪如的虚荣心,也觉得女生虚荣点不是什么值得被抨击的问题。
  说到底,她只是受不了她那副虚假的嘴脸。
  和赵雪如不同,在某些方面,徐浥影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从小就不合群,为了让自己活成大人眼中“正常”的孩子,她尝试改变自己,努力到最后全都因为形形色色的原因付之东流。
  渐渐的,她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从大学入学的第一天起,她就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喜参加集体活动、不喜与人交往攀谈,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那会她还不知道赵雪如是边婕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只知道她是第一个同自己说话的人,温声细语的,耐心也充沛到让徐浥影快要相信这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女生对自己是真心的。
  她几乎要卸下心房,恰好在那时,撞见赵雪如同人在背后用施舍般的话腔议论:“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要是我再不和她说几句话,我怕她去和老师打小报告,说我们孤立她了。”
  周围那几个纷纷附和:“说得也是。”
  那天正好是徐浥影的生日,也就是赵雪如狸猫换太子,拿A货充真品大牌包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的那天。
  因为这遭,徐浥影没邀请任何人,赵雪如不知道从哪听说高敬给自己安排的聚会地点,厚着脸皮不请自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同她虚情假意,趁她不注意,偷偷拍了不少照片,后来用在自己生日当天,发了条朋友圈“炫富”。
  就在徐浥影和赵雪如半撕破脸后,之前受到赵雪如影响后围在徐浥影身边的人,就和墙头草一样,重新倒向赵雪如那边。
  徐浥影心里清楚,她们并非是把赵雪如当成了朋友,毕竟她们需要的从来不是朋友,而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安稳稳的坚固阵营。
  这种见风使舵的感情连塑料都算不上,最多是塑料里的一部分合成树脂。
  那她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去迎合、讨好以赵雪如为代表的那些人呢?
  奴隶,才需要服从。
  徐浥影又一次把自己说服了,重新解锁手机,对着听筒说了句:【我可不是看不起你送的礼物,我是看不起你这个人。】
  说完,眼睛怼向屏幕,干脆利落地把号码拉黑,扬起高傲的头颅,朝着空气使唤了句:“一会帮我做个一次性纹理烫。”
  心血来潮决定做的发型耽误了近半小时,到餐厅时,高敬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一见到她,彩虹屁张嘴就来,“我家闺女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上哪去找模样这么好的姑娘……”
  屁股一抬,走到她座位旁,“来,跟爸爸拍张照片。”
  也不等她同意,拿起手机,切换自拍模式,狂凹造型,咔咔响了好几声才停下。
  从头到尾,徐浥影都没换过表情,一动不动的姿态和人体模型一般,高敬“闺女滤镜”太厚,对着照片一通乱夸,“瞧这五官,瞧这灵动的表情,瞧这高贵的气质……”
  徐浥影实在没耳朵听下去了,“老高,点餐。”
  高敬依依不舍地掐灭屏幕。
  徐浥影是小鸟胃,只点了份主食和一杯果饮,高敬怕她饿着,又加了一堆主厨推荐菜,餐品摆了满满一桌。
  徐浥影不忍拂他的好意,每样都尝了过去。
  高敬手肘支在餐桌上,两手交握撑住下巴,笑眯眯地盯住她看了会,想到什么,神色垮下几分,“你妈这几天忙,陪她那乐团在国外巡回演出呢,赶不回来了,就特意嘱咐我陪你好好过生日。”
  徐浥影不遮不掩地戳穿他的假话,“可别骗我了,她不是来不了,是根本不想来吧。”
  或许,她该收回“边婕还是爱她的”这种认知了。
  “爸爸怎么会骗你?”高敬在闺女面前撒不了谎,一说起谎话就藏不住表情,生意场上的圆滑半点不见,眼皮一垂,拿起酒杯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高敬在农村出生,家里穷,没读过几年书就辍学出来混社会,算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
  谈吐举止说得好听点叫接地气,往难听了形容:略显粗鄙。
  边婕最瞧不上的就是那种有暴发户气质的有钱人,所以当初在听到他俩领证的消息后,徐浥影大吃一惊,边婕对上她不理解的神色,淡淡说:“婚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它得考虑很多因素,不是简单一个'看对眼'就能概括的。”
  后来,徐浥影才知道边婕口中的“复杂婚姻”归根到底就是四个字“利益共享”。
  她也问过高敬:“老高,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妈结婚?”
  高敬神秘莫测地笑了声,只说:“因为合适,也为了保护一个人。”
  保护谁,他没有明说,徐浥影兴致缺缺,也不再问下去。
  这时传来小提琴和钢琴的现场合奏声,高敬随口问道:“闺女,这什么曲子啊?”
  徐浥影想也没想就答:“《爱的礼赞》。”
  高敬意味深长地笑道:“果然内行人就是不一样,听几个音就知道是什么曲子了。”
  徐浥影没接茬,“老高,你说我要是放弃小提琴会怎么样?”
  高敬不走寻常路,没有和米洛他们一样劝她再认真考虑一下,而是用理所当然的语调说:“要是拉小提琴让你不开心了,那就放弃呗,爸爸有钱,养你几辈子都不是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徐浥影态度反倒不坚定了。
  她拉琴的时候不开心吗?自然是开心的,可现实世界里的问题并非都能用满腔的热衷解决。
  时间越久,她越觉得自己的人生没劲透了,就像套错公式去解一道本就复杂的数学题,循环往复却始终不得解。
  高敬看着她紧拧的眉心,心疼地宽慰了句:“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就别逼自己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的自己考虑吧。”
  徐浥影敛了敛睫,没搭腔。
  温饱思□□,吃到七分饱时,高敬烟瘾犯了,掏出烟盒,敲出一根还没含上,突然想起这地方不让抽烟,随手将烟盒放在桌角,吃饭的途中,一个不小心,被手肘扫到,掉在地上。
  有人路过替他捡起,高敬道了声谢:“谢了,小伙子。”
  对方没说话,微微点头,朝他露出一个得体又礼貌的笑容。
  高敬心里感慨万分,可惜了,长得人模人样还礼貌一小伙,怎么偏偏不能说话?
  -
  被高敬当成哑巴的小伙子就是池绥。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下午两点,接到刚回国的大哥池郁白打来的电话,约他晚上吃饭。
  直觉是场鸿门宴,但他还是乖乖赴约了。
  池郁白见缝插针地打开话题,“打算什么时候来集团工作?”
  一聊起这话题,池绥又开始插科打诨,切牛排的同时随口糊弄了句:“再说吧。”
  池郁白看他眼,老气横秋地说:“我三十了,精气神是一天不如一天,你要是不想看到大哥这个年纪满头白发,就拿出点诚意,比如代替我坐上座位子。”
  池绥细细端详几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张娃娃脸还真没瞧出有三十,说是十三都不夸张。”
  “……”
  “少给我嬉皮笑脸。”
  池绥从善如流,迅速切换神态,唇线拉成了一条直线。
  池郁白一直没想通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什么会如此抗拒揽下继承人身份,跟着抿紧了唇,电光火石间,想起池绥藏在相框背面的一张合影,一个略显荒唐的猜测在脑子里成形。
  “如果你觉得当上继承人,就意味着你必须为了集团利益和一个不爱的人政治联姻,纯属多虑了。”
  池郁白不疾不徐地说:“我们池家还不需要牺牲晚辈的幸福赚取利益,来巩固在北城的地位。”
  池绥没应,说得再准确些,池郁白这段发言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早就落在了别处。
  池郁白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了然一笑,开玩笑的语气说:“池家出了你这么长情的人,还真是祖上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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