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顾不得疼痛,咬着牙继续与黑衣人恶斗。但受了伤的萧逸战斗力明显下降,紧接着他持剑的右臂被砍伤。
萧逸深知自己已经落入下风,他气息一沉,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使出一个回旋踢,将四周的黑衣人踹翻在地。
趁着黑衣人倒地的间隙,他提着剑朝裴月疾奔而去。
等追上裴月,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朝河岸下游狂奔。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很快便站了起来,几人对萧逸和裴月穷追不舍。
而萧逸拉着裴月来到了河岸的下游后便停住了脚步,惊讶地看着脚下的深渊。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条河的下游是瀑布。
萧逸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追上他们的黑衣人,神色一凌,心中做了个决定。
他血迹斑斑的手轻轻搭在裴月肩上,神情严肃地问:“裴月,你信我吗?”
裴月明白萧逸的意图。
前面是瀑布,后面是追兵,哪一边生还的概率大,她很清楚。
她对萧逸挤出一个笑容,说:“我相信你。”
萧逸一把将她拢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抱紧我,把眼睛闭上。”
裴月闻言,将脸埋进萧逸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她紧闭着眼,听到到萧逸将剑扔在地上的声音。
他强装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裴月,然后,裴月被他带着跳进了瀑布之中。
强烈的失重感让裴月无比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几秒钟后,强大的冲击力将裴月震得发晕,冰冷的河水灌进她的鼻子和耳朵。
裴月是个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
灌进鼻腔的水让她窒息,她本能地张开嘴巴,但并没有呼吸到空气,反而让更多的水进入她的口腔。
她肺部一阵刺痛,想咳又咳不出,只有胡乱地挣扎。
萧逸一手抱着裴月,一手拨弄着水流,双腿一蹬,带着裴月浮上了水面。
裴月双手攀住萧逸的肩膀,脑袋无力地趴在萧逸的肩头,一边咳嗽一边吐水。
瀑布下的水流很急,萧逸虽然精通水性,但身上挂着裴月,阻碍了他的施展。
他一手抱着裴月,一手划水,企图游到岸上。
湍急的河流带着他和裴月往下走,原本到河岸是直线的距离变成了斜线,距离大大拉长,这让身上带伤的萧逸很是吃力。
不过靠在他怀里的裴月让他很安心,平生第一次,他有了想要紧紧守护一个人的念头。
两人面耳相贴,亲密无间。
听到裴月痛苦的咳嗽,萧逸将裴月又搂紧了一些,温柔安慰道:“不要怕,很快就到岸上了。”
不多久,他便将裴月带到了岸上。
躺在陆地上,裴月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萧逸手肘撑地,另一只手轻柔地拨开裴月脸上凌乱的碎发。
“你还好吗?”他看着裴月,一脸担忧地问。
裴月缓过气来后,哑着嗓子说:“还好,我还活着。”
萧逸闻言,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他无力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裴月吓得坐起身,拍了拍萧逸的脸,“你、你怎么了?”
她余光瞄见萧逸手臂上渗出的血水,不由得脸色一白,她想起萧逸被黑衣人砍了好几刀。
她吃力地将萧逸身体翻转过来,看到他破烂的衣服下那道狰狞的伤口。
在伤得这么重的情况下他都没有撇下她,甚至在晕倒前还在关心她有没有事……
裴月内心很受感动。
“我现在就去为你找大夫。”她对昏迷的萧逸说,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她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下。这里目之所及都是树林,一看就是人迹罕至。
裴月站起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萧逸身高体壮,带着他实在太吃力。她想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人家,找到后再来把萧逸带过去。
湿漉漉的衣裙很是笨重,现在天气还未回暖,林子里又没有阳光,裴月冷得牙关都打颤。
好在很快她就在林子里找到一间小木屋,裴月高兴地冲过去,在门口喊道:“有人吗?”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裴月敲了敲门,再次喊道:“有人吗?”
还是无人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推开了小木屋的门。
屋里陈设很简陋,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小木桌和一个小火盘。再里面有一张木床,床上有一床破旧的薄被褥。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这屋子看上去不像是有人长居的样子,应该是猎户的休憩之所。
既然找到了屋子,裴月没有过多停留,赶紧跑回岸边。
她离开的时间不长,萧逸还好端端的躺在岸上,像是睡着般。
裴月吃力地架着萧逸的胳膊,将他带起身,拖着他往小木屋走。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第一次遇见萧逸时就是这样背着他,想不到短短一个月此种状况又遭遇了一回。
裴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萧逸带到了小木屋。
萧逸的衣服都是湿的,为了不弄湿床褥,裴月把他的长袍脱了。脱到裤子的时候,裴月闭上眼睛,三下五除二把萧逸全身剥光了塞到被子里。
然后她从外面捡了一些干柴,放在火盆里,用木屋里的打火石点着了火。她将火盆移到床边,给萧逸取暖。
做完这一切后,裴月从萧逸湿漉漉的衣服里找到钱袋子,然后马不停蹄离开小木屋,去给萧逸找大夫。
林子很大,胡乱走也不是办法。她仔细辨认了下周遭的环境,观察到小木屋不远处的泥地被踩得很夯实,应该是有人经常走的缘故。
她循着这条小道走了许久,看到了一片农田。她喜出望外,有农田就一定有农户,这里估计离村庄不远了。
裴月加快脚步,循着农田再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村庄。
她提着湿透的裙摆,跑进村子里。
裴月逮住见到的第一个村民,塞给他一枚铜钱,求他帮忙引荐大夫。
村民看到裴月狼狈的样子下了一跳,以为是个疯子。莫名其妙被裴月塞了一个铜板,又被求着找大夫,料想是出了人命关天的事,连忙带着裴月找到村里唯一的大夫。
大夫听裴月说了萧逸的伤势后,连忙拿着药箱跟裴月来到小木屋。
萧逸身上的伤口虽然很深,但胜在身体素质不错,保住一条小命。
大夫用烈酒给他身上消毒后又抹了一些药粉,然后从药箱里拿出几瓶药交代裴月暗示给他上药。
得知萧逸没有生命危险后,裴月松了一口气。
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试探性地问:“这位男子是被利刃所伤,你们莫不是遭遇了什么事故?”
裴月不想跟大夫说他们被人追杀,怕大夫跟村民说了引起恐慌。
她看了眼床上赤身裸体的萧逸,半真半假地说:“我和夫君原要去苏州投奔亲戚,不料在路上偶遇劫匪,我们双双跳进河里才得以生还。
我们被水流冲上岸后,夫君就因为受伤昏迷不醒,我找了许久才走出林子找到你们来救命。”
听裴月这么说,大夫倒也没有怀疑,现在世道乱,路上遇到劫匪是常有的事。
大夫安慰了裴月几句,带着裴月回村里拿药。
裴月从药铺里拿了一些进补的中药,然后又跟村子里的人家买了一些吃食。
等回到小木屋时,天已经黑了。裴月身上的衣服已经是半干的状态,她干脆将衣服脱掉,放在火盘旁边烤。
她只穿着一件抹胸里裙,因为布料单薄,里裙很快就被火烤干了。
一天下来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裴月走出屋子,想去周边捡些柴火加热下食物。
她走后不久,躺在床上的萧逸便醒了过来。
他强撑着坐起身,看到自己赤身裸体,未着寸缕。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匆忙把被子盖上。
此时,裴月抱着柴火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里衣,露着两条雪白的胳膊。
看到这一幕,萧逸气血上涌,脸红得像个西红柿,他指着裴月语无伦次道:“你、你、你......”
裴月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一脸疑惑:“我、我、我,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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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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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脱了我的衣服?!”萧逸将棉被拉到胸口,瞪着眼睛质问裴月。
后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地说:“对啊,你衣服都湿了,还受了伤,不脱掉会感染风寒。”
她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不该看的我没看。”
听到“不该看”这三个字,萧逸的脸色涨得更红了,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又难以启齿,只能用冒火的眼神瞪着裴月。
裴月并没有留意到萧逸那副仿佛被人毁了清白的憋屈表情,她把捡来的柴火放到火盆旁边,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两条白花花的胳膊被萧逸看在眼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敢在他面前穿成这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了,一个赤.身.裸.体,一个只穿了件里衣。这要给外人看到,说都说不清。
他咬着牙,将脸撇向一边,语气略带责怪地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裴月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抹胸裙,回道:“我不是穿着吗?”
萧逸皱着眉,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被子,气急道:“在外男面前,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裴月并不觉得自己露出两只胳膊有什么不妥,在现代许多女生大夏天都这么穿。虽然说来到古代要入乡随俗,但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她才不会讲究那么多。在古代,一个小小的风寒可是能要人命的。
不过,考虑到萧逸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封建老古板。裴月也就不说什么了,她撇了撇嘴,拿起挂在火盆前的外袍穿上了。
好在衣服本就是半干状态,被火烘烤了一会儿,裴月穿上的时候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她摸了摸萧逸的衣服,还有点湿润的状态,想到他刚刚气急败坏的态度,裴月有些不爽,抓起他的衣服扔到他面前。
“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湿衣服你要穿就穿吧。”
萧逸摸了摸面前的衣服,虽然衣服被火烤得温热,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衣服是湿润的状态。
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必然会不舒服。
萧逸皱了皱眉,明白了裴月的好心。他踌躇着,不知要怎么开口跟裴月道歉。
但后者并没有跟他计较,她拿起桌上的那篮食物,放到火盆旁,然后背对着萧逸坐下。
裴月拿起一根竹签,将桌上的馒头串在木签上。
这时候,萧逸捡了两件比较干的里衣穿上,然后坐在床上,盯着裴月的背影看。
他看着她把馒头放在火上烤了好一会儿,然后将那根串着馒头的木签递给他。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个馒头垫垫肚子,等会儿我再烤条鱼给你。”
说话的时候,裴月的脸始终没有转过来,一直盯着面前的火盆。
刚刚萧逸的反应那么大,她很识趣地不去看他。
萧逸伸手接住裴月递来的馒头,腼腆地说了声:“谢谢。”
裴月没有说什么,拿起篮子里的鱼,串在木签上。她向村民买鱼的时候特地让村民帮她杀好,现在只需放在火上烤熟就行。
她两只手匀速转动着木签,认真地关注着火候。
萧逸下了床,来到裴月面前坐下。他取出一个馒头,递给裴月。
等裴月接过馒头后,萧逸便尝试着开始套近乎。
“我们现在在哪?”他问。
裴月一边啃着酥脆的馒头,一边说:“在河边的林子里,上岸之后你就昏过去了,我费了好大力才把你拖到这。”
萧逸语气诚恳地对裴月道谢:“你又救了我一次,等到了苏州,我会报答你的。”
面对萧逸的承诺,裴月不以为意:“嗐,你不也救了我嘛,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一箭射死了。”
“那不一样,”萧逸说,“他们之所以对你下手,都是因为我。”
裴月停下咀嚼的动作,惊讶道:“你是说,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你?”
她还以为那些人是裴钰派来的呢。
萧逸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那些黑衣人的武器都是出自军器监,这说明那些刺客都是宫里的人,幕后的指使者不是皇后就是二皇子。”
对面的裴月听闻,惊得下巴都掉了。她腾得站起身,绕着火盆转了两圈,用插着鱼的木签指着萧逸:“你居然得罪了皇后和皇子???”
“皇帝的老婆和儿子???这个时代最有权力的人?”
裴月不敢置信,她还想着摆脱了裴钰,到了苏州好好积攒影响力,早日回家。却没想到刚摆脱了户部尚书裴家,又招惹了一个更厉害的人物。
要是对方以为她和萧逸是一伙的,日后她可就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想到这,裴月又气又怕,简直要心梗的程度。
“你到底是什么人?做了什么让他们特地派了这么多人也要把你杀了?”
面对裴月一连串的质问,萧逸只淡淡地说:“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知道得越少对你越有利。”
他原本打算和裴月一起到了苏州后,两人就分道扬镳,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查到了他的行踪,急着在路上对他动手。
看到裴月这么着急害怕,萧逸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说:“如果你害怕,我们就从这里各奔东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不会连累你。”
“对,对,对。”裴月连连点头。
她坐了下来,眼珠子转溜了一圈,盘算道:“粤绣、湘绣、蜀绣,哪一个都挺出名的,想必这几个地方都适合我发展。”
听裴月这么说,萧逸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竟如此怕受到他的牵连,甚至当场就要更改目的地。
他沉默了片刻,不甘心地问道:“难道你没想过,或许我可以护得住你?”
裴月摇摇头:“你先护好你自己吧。”
她才不会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男人。
萧逸捏紧了拳头,“既如此,你什么时候启程?”
裴月撑着脑袋陷入沉思。
走是随时可以走,但现在她身无分文。古代去哪都路途遥远,没有盘缠她寸步难行。
她想跟萧逸借点钱,但想到自己还欠他二十两黄金,便又开不了口。
“这个不急。”裴月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你现在有伤在身,我怎能抛下你不管?”
现在自己还要依仗萧逸生活,还是不要表现得太现实。
萧逸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脸上情绪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