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的路程实在太远,对于缺乏运动的裴月来说,运动量实在太大。
好在有一辆装满粮食的牛车路过,裴月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立马拦住车夫。
给了车夫一文钱后,裴月顺利坐上牛车。
当太阳影子已经有一米长的时候,牛车终于来到了镇上。
尝到了牛车的甜头,裴月不想再走回去。她跟车夫约好,等他办完事后就还在下车的地方等她一起回去。
跟京城的车水马流比起来,小镇的集市并不繁华,来来往往都是一些背着粮食来交易的农户和一些做苦力的壮丁。
裴月下了车,问了两个路人后,才找到驿站。
把信寄出去后,裴月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头等大事总算完成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做。
距离跟车夫汇合的时间还很长,裴月便没有问人,自己在集市逛了一会儿。
集市不大,裴月很快就看到了大夫口中的成衣店。
她走进去,不大的店面里只有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他背对着店门,拿着皮尺在量一块布料的尺寸。
想来这应该就是店掌柜了,裴月清了清嗓门,问:“掌柜的,您这里收购绣品吗?”
店掌柜转过身,扫了裴月一眼,懒散地说:“那要看你的绣品如何。”
裴月立马今天刚绣好的绣品,双手捏着两个角,将绣品展现给店掌柜看。
后者看到裴月的绣品,眼睛一亮。
他收起手中的皮尺,走到裴月面前,拿过她手中的绣品,仔细端详起来。
“嗯......绣工是不错。”店掌柜眯着眼,满意地说道,“这种水平的话,我店里是收的。”
裴月笑了,期待地问:“那价格怎么样?”
店掌柜伸出一根手指,“一文钱。”
裴月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多少?”
店掌柜听出了裴月话里的意思,作为成衣店掌柜,他从裴月的衣饰就能看出裴月不是当地人。
他解释道:“我们这种小地方生活的全都是农民,穿的基本都是粗布麻衣,衣服染个色都嫌费钱,更别提在衣服上绣花了。
你这绣品虽好,但在我们这用处不大。我之所以收购也是看你绣工不错,想囤着等哪天村里的富户来做衣裳的时候兴许能用上。”
听到店掌柜这么说,裴月心都凉了。
她竟然没有考虑到目标人群的问题。
在朱门绣户的京城待久了,她便以为只要东西好,就不愁没人买。
店掌柜说得没错,在这并不繁华的地方,谁会在意衣服上的绣花好不好看。
她从店掌柜手里把绣品拿了回来,好歹也是花费了心血的作品,她不舍得这样贱卖。
等到了繁华一点的地区,她再将绣品卖出去。
走出成衣店,裴月直接来到了下车的地方等牛车夫过来。
她思绪繁乱,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难道要继续跟着萧逸?
想到这,裴月甩了甩头。
自己一个人没钱,跟着萧逸可是会没命啊。
惹不起惹不起。
裴月慌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主要是缺路费,要不厚着脸皮再跟萧逸借点?
裴月摩挲着下巴,觉得目前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趁着这几天,在萧逸面前好好表现,把他照顾妥当了,说不能真能卖个人情,借她点钱。
裴月越想越觉得靠谱。
没多久,车夫就到了。
车夫是从林子另一边的隔壁村来的,在半路就将裴月放下了,剩下的路程只能裴月自己走。
等走到林子那时,天已经黑了。
看着林子入口处黑黝黝的一片,裴月忍不住发怵。
裴月心中懊悔,就应该在集市买支蜡烛。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夜路了。
也就半个时辰而已,裴月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就一头冲进了林子里。
林子里的树木高大茂盛,树木间相互遮挡,树和树之间的间隔只有一条缝隙。月光从缝隙中射进来,成了林子里唯一的光源,但这光源太弱,还不够裴月看清脚下的路。
裴月放慢脚步,屏息凝神,凭着记忆里的路线一鼓作气往前走。
她双手挡在胸前,以防自己撞到树木。
走了没多久,她看到前面隐隐绰绰出现一个小光点。
光点忽明忽灭,似乎一直在向她靠近。
裴月警觉地停住脚步,不敢再动。
这个时间点,林子里除了萧逸应该不会再有别人。但是萧逸有伤在身,又不认识出林子的路,应该不会是他。
那团光线越来越近,裴月悄悄挪到一棵树后面躲了起来。
她蹲在地上,探出眼睛紧紧盯着光源所在的方向。
没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夜幕中。
由于隔得太远,裴月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怕被那人看到,将脑袋缩回在树后,一只手在地上摸索,抓起一根树枝,紧紧地握在手里。
那人影越走越近,近得甚至可以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
裴月大气不敢喘,生怕被发现。
很快,明黄的光芒便照亮了她所在的区域。寂静的环境将那人的脚步声放大了数倍,给躲在树后的裴月造成了强大的压迫感。
脚步声在裴月的身后停了几秒,而后又转了个方向,朝她这边走来。
裴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住手里的树枝,准备随时给那人致命一击。
脚踩树叶的窸窣声萦绕在林子上空,直觉男人已经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裴月心一横,猛地站起身,双手握着树枝从树后跳了出来。
她高高举起手里的树枝,准备朝那人刺去,却看到黄光下那张熟悉的脸。
两人面面相蹙,都愣了一下。
“吓到你了?”萧逸一只手拿着蜡烛,一只手拿掉裴月手里的树枝。
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后,裴月整个人软了下来。
她抓住萧逸的手臂稳住重心。
“你怎么出来了?”她问。
“天快黑了你还没回来,我怕你有事就想着来找你。”
这话让裴月很是感动,不得不说萧逸出现的确实很及时,如果来的是别人那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密林深处传来“咕咕”的鸟叫声,甚至还有若隐若现的猫叫,气氛十分诡异。
“走吧。”裴月牢牢挽住萧逸的胳膊,“趁蜡烛烧完前我们赶紧回去。”
感受到裴月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的胳膊,萧逸心中生出一股酥麻的感觉。
两人相挨着往回走,蜡烛发出的暖光将两人隔离在寂寥的荒林外。
萧逸侧过头,看着几乎要贴在她肩头的裴月,苍白的唇角不自觉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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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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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回应的日子里,裴月践行着自己的计划,大包大揽,将萧逸照顾得无微不至。
端茶倒水,洗衣换药,殷勤得连萧逸都觉得奇怪:“平日你一有空就埋头刺绣,最近怎么反而热衷干粗活了?”
裴月讪笑道:“这不就要跟你分别了嘛,山长水远,以后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总能见着面呢。最后几天我要好好表现,给你留个好印象。”
萧逸呡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你放心,咱们总有见面的时候。你还欠着我二十两黄金呢。”
他玩味地看着裴月:“你不会想赖账吧?”
裴月干笑两声,“哪能啊?等我攒够了钱,第一时间就还你。”
萧逸满意颔首。
“你想好要去哪了吗?”他问。
裴月点头。
自从上次去镇上后,裴月意识到,想要靠卖绣品发家致富提升影响力,还是要去经济发达的地方。
她原本想在蜀、湘、粤这几个地区选一个,但听萧逸说,这个朝代经济发达的地方除了京城就是江浙一带,江南、江苏等地一直是国家赋税收入的主要来源地。
既然萧逸去苏州,那她干脆就去江南好了。
裴月将自己的目的地告诉萧逸后,后者点头赞同:“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贸易发达,你去那里想必会跟京城一样当上店主。”
裴月满意地笑笑,觉得现下是开口的好时机。
“地点确实不错,”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是现在手头拮据,路费还没有呢......”
萧逸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我说最近你怎么体贴得跟个丫鬟似的,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嗨,这话说的。”裴月挤出一副谄媚的表情,“我对你好是因为我俩这些日子积累的情分,看你伤成这样,我能坐视不理吗?”
“只是吧,我最近确实困难,你也是知道的。”裴月开始卖惨,“混成这样也并非我好吃懒做,那都是因为裴钰从中作梗,不然现在我好歹也是绣坊老板了。”
“我的刺绣技术你也见识过了,我向你保证,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能成为这个世上最著名的刺绣大师。等我名利双收的时候,您的滴水之恩,我裴月必定涌泉相报!”
裴月拍着胸脯,恨不得对天发誓:“投资我,绝对会是你人生最正确的决定!”
听着裴月一番慷慨激昂的保证,萧逸忍不住笑出声。
“你至于吗?”
他取下钱袋,放裴月面前,“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看在你这段时间用心照顾我的份上,这笔钱就当是辛苦费了。”
裴月知道萧逸不是小气之人,但没想到会这么大方,直接把整个钱袋子都给她了。
要知道里面可是还有好几个金元宝呢。
“这些都给我?”裴月小心翼翼确认道。
萧逸颔首,道:“都给你,等我和我手下汇合了,也用不着我掏钱。”
这是什么有钱的冤大头。
裴月倒也不客气,将钱袋收进口袋里。她又开始好奇萧逸的身份,这么有钱,还有能力和皇后皇子结仇的,会是什么人?
这次,萧逸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挑眉问道:“你真想知道?”
裴月想起萧逸之前说过“知道得越少对你越有利”的话,立马清醒了过来。
她将头摇得跟个骰子似的:“不,我不想知道。”
见她怕成那样,萧逸撇了撇嘴。
其实如果她真的想知道的话,他也没想继续瞒着她。
从来孤身一人的他,这段日子跟裴月相处下来,感觉有个人陪在身边也不坏。
午夜梦回时,清冷的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是件令人安心的事情。
他很想跟裴月说,如果她愿意,接下来的日子也可以像以前一样,两人结伴而行。
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未来的路危机重重,他不想再给自己增加一个软肋。
裴月不知道萧逸的心思,她倒是关心起六七天前寄出去的那封信。
虽然古代车马慢,但是萧逸说过,那些刺客七八天内搞不好就要找到这里。
想到这个,裴月内心生出一股担忧:“要是在你手下来之前,那些刺客就找到我们了怎么办?”
萧逸似乎早已做好了打算:“再等两天,如果还没有收到信号,我们就离开这林子。”
两人都已做好了收不到信号的准备,开始筹谋两天后的去路。但没想到,期待中的信号很快就来了。
就在这天当晚,两人刚吃过晚饭,突然听见林子上空传来一阵烟火炸裂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连在深山老林中的萧逸和裴月都听得一清二楚。
烟火声持续了很久,裴月和萧逸走出小木屋,看到东边的夜空闪烁着异样的光亮。
裴月震惊:“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人这么奢侈地放烟花,还放这么久。”
旁边的萧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明天我们就能走了。”
“啊?”裴月一脸不解地看向萧逸。
“这就是我等的信号。”萧逸说,“支援我的人到了。”
“太好了。”裴月高兴坏了,“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去镇上。”
萧逸点头:“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
翌日一早,两人便出了林子。
到了村子附近,裴月远远看见一辆牛车停在村口。
裴月可不想再靠双脚走到镇上,她大声叫住那车夫。
车夫看到裴月在招手,隔着农田冲他们招了招手。
裴月拉着萧逸,跑到牛车前。
她先是从钱袋里掏出几枚铜钱,笑脸问道:“师傅,我们有急事要去镇上一趟,您能载我们一趟吗?”
车夫接过裴月的钱,连连道谢。
他跳下牛车,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扫了扫木板车上的灰尘,殷切地将裴月两人请上车。
待牛车起步后,车夫乐呵呵跟裴月攀谈起来:“二位看着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你们是打哪儿来呀?”
裴月毫不设防地接下车夫的话茬:“我们是从京城过来的,有点事在这儿住了几天,现在要回去了。”
车夫沉默两秒,回应道:“原来是京城人啊,怪不得这么气质不凡。”
之后,车夫似乎专注赶车,没有再与他们闲聊。
走了一半路程,来到一个岔路口,车夫毫不犹豫地将牛车赶进了左边的岔路口。
裴月见状,警惕起来。
车夫进入的这条岔路连接着另一个村,裴月上次从镇里回来的时候,就是在这条岔路口被隔壁村的车夫放下的。
她本想提醒车夫路线错了,但脑子直觉不对。
车夫是本地人,应该比她更清楚哪一条路通往镇上。
她感觉这个车夫不简单。
她悄悄拉起萧逸的手,通过在他手心写字的方式,将情况告诉了萧逸。
后者立马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他手掌收拢,反手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躲在他身后。
然后,他站起身,躬身向前,悄悄靠近车夫。
他将手臂微微折起,强壮的肱二头肌和紧实手臂肌肉形成一个夹角,他用臂弯拢住车夫的脖子。
在萧逸的手臂勒住车夫脖子的一瞬间,车夫便做出了反抗,他一只手扯住萧逸的手臂,另一只手的手肘狠狠撞击萧逸的肚子。
萧逸闷哼一声,抬起左手掰住车夫的头,一个富有力度的转身,瞬时间便扭断了车夫的脖子。
车夫挣扎两下,从车座上掉了下去。
两人的动作让车前的牛受到了惊吓,发出“哞哞”的叫声,埋着头四处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