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赢花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敢情她还以为是在做梦?
一时间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难怪不像之前那样一脸冷漠泾渭分明的。
不过,他没听错的话,她说的是再?
他走了过去,轻轻的稍微掀开了点薄衾,戳了戳她,“衡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迷迷糊糊睁眼,瞄了一眼旁边的刻漏,翻身嘟囔道:“还早呢,才寅时三刻。”
还早,往常这个时候,他如果不早朝的话,也已经在校场了,就她觉得还早。
他又戳了戳她,她这次却没理他,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李赢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但一想到她睡得迷迷糊糊,就原谅她忘记他们之前约定的这件事了。
这样也好,他们约定的这一天从她睡醒那一刻开始。
他的目光移向了方才那争夺间被撕成了两半的话本子,也不知道睡梦里都要抢回去的东西都写了些什么?
好奇心起,反正也没事可做,他索性将下半册拾了起来,百无聊赖的坐在了榻边,随手翻了起来。
前两页很无聊,照旧是那些莺莺跟张生眉来眼去,可是看着看着他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再往后翻,他忽然浑身一紧。
身后传来一声嘤/咛,回头去看,榻上的人儿身上的薄衾已经被踢了开,衾角泰半都掉到了脚踏上,似睡梦中有什么不满,红唇微微翕动,乌黑的发丝随意的四下铺散开来,像海藻织成的绳索,勾着他情不自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第55章
◎踏出这道门,朕不是帝王,你也不是翁主。◎
烛光透过红木架子床的缝隙自纱幔照射进来, 她的脸本就巴掌大,这会儿被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 只露出了小巧精致的鼻子, 鼻尖上小红痣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律动着,长睫浓密卷翘, 在莹白的肌肤上投下了一片暗影,整张脸俏皮又魅惑。
忽然觉得整个内室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湿热, 李赢烦躁的扯了扯领口,俯身靠近了她。
她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烦心事, 秀眉微微蹙着,指尖一下一下熨着她的眉头, 半晌才终于舒展开来, 他的唇角也跟着提了起来。
睡着了的她很乖, 像一尊完美的玉石雕像,带着活人的温度,美得简直不像话, 可惜他还是更喜欢会说话会跟他交流的她, 即使是处处拆台,气死人不偿命。
指尖划过莹白眉心,划过挺翘鼻尖,最后停在了她的樱樱唇珠之上,软软的触感让他一时有些流连忘返, 而更要命的是,她竟然倏地张嘴噙住了它。
她对甜食有种痴迷的偏执, 迷迷糊糊间, 像衔了块饴糖, 小猫般津津有味的舐着。
李赢脑中轰的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像汇集到了一处,他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含着一点无奈,感叹:“衡阳,你跟小白一个属相?”
郗薇睡得迷迷糊糊的,但也似乎听见了他这话,嘟囔道:“才不是,十二生肖里可没有猫。”
她不满完毕,微微动了动,离得更近了,因得口齿生津,像得了奖励的孩子,舐得越发欢快。
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心氧氧的,一方面想她醒过来的,但另一方面又想她再迷糊一会儿,就这么天人交战着,忽然,他浑身一僵。
温暖包裹着指腹,并且越陷越深......
这小没良心的是故意的吗?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他的理智能坚持多久......
倏地俯身靠近了她的唇畔,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再不醒过来,别怪朕不客气。”
说罢,也没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狠狠心将手指滑了出来,捏住下颌,垂眸想也没想便伆了上去。
方才是饴糖,像果脯,需要用力咬着舐着才能品味出甘甜,现在却是蜂蜜一般,软软的自动凑了进来,像品尝夏日里的冰酪,丝丝滑滑的不说,还绵润不绝,她忍不住满足的喟叹出声。
这一声对李赢来说,却像极了是某种鼓励,不过稍稍一抵,就撬开了贝齿牙关,似尤觉不满足,他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情不自禁将手指 入了她后脑勺的发间,这样她稍稍高了些,方便他辗转揉碾。
“唔......”
郗薇平日里睡觉是很沉的,但今日着实有些奇怪,一直迷迷糊糊的,但并非意识全无,可能是昨夜哭了半宿,整个人头晕脑胀的,眼皮沉重,十分想睡,但又睡得不沉。
这是梦吗?为什么这种感觉越来越熟悉?像——
脑中闪过一些片段,幽暗与光明交织,似乎是在太液池畔幽暗的假山洞里,似乎是在亮如白昼的延福殿中,似乎是在星光斑斑的摘星楼上......
脑中平地一声炸雷响起,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羞耻的梦呢?她倏地被惊醒,就看见他放大的俊脸正在眼前,是梦吗?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仍旧与方才别无二致。
看她再次睁开眼睛,他撑开了一点距离,眉梢挑得老高。
“醒了?”语气听不出来是失落多一点,还是惊喜多一点。
郗薇下意识估计了一下两人胸口的距离,还好,有三拳。
她又看了看衣裳,虽然外裳不见,牡丹抹胸长裙略略有些凌乱,好在完整无损。
放下心来,她倏地坐了起来,李赢闪避不及,她的额头径直撞上了他的下巴,两人一人捂一处,都忍不住痛嘶出声。
“你你你......”郗薇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这会儿算是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一边脑子开始回忆之前到底是梦还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一边去打量四周。
再看见那落在地砖上被撕成两半的话本子时,她眼珠子一瞪,心忍不住揪了起来。
方才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场景!
看她脸上精彩纷呈,李赢看戏似的坐到了一边,等着她来质问。
结果她的反应比他想的慢多了,过了好一瞬,挣扎纠结完毕,郗薇终于回头正视着他。
“陛下......”
语气有些弱,她轻咳一声给自个儿打气,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明是他夜闯她的闺房,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帝,早该被打出去了,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这样一想,她理直气壮了些,挺了挺背脊,出声问道:“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还半夜三更的?”
李赢看了眼刻漏,“半夜三更?现在已经快寅末卯初了。”
她气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我的闺房!”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儿,他理所当然道:“朕之前就回答过你了,是你自己忘了咱们的约定。”
“约定?”
她果然忘了,李赢冷笑,“你只记得今日是端阳节,可还记得今日是初五?十日前朕跟你说的什么?”
——你信誓旦旦说朕对你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念念不忘,那这样吧,朕的千秋节贺礼,你与朕就扮做一日寻常夫妻,真心相待,若朕当真如你所言,那这一日也该是能明白了,你放心,朕没那么闲,也是要脸的,从此以后,朕保证不会再纠缠于你。
——当然不是,朕本也不是那日的生辰,就初五吧,还有十天,你先做些准备,刚巧近日北面整军,朕这两日也需将政务处理一番,届时会遣人过来接你。
那日的话言犹在耳,她当然没忘,只是没想到他这会儿就过了来。
“您不是说到时候让人来接我?”怎么自己来了。
“朕不是人?”李赢挑眉,原计划确实是让李顺或者陆允过来接的,但是临时出了些变化,听了丝萝的禀报,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他立马改了主意,没想到急匆匆过来,就这样了。
郗薇被噎了一下,但随即反应了过来,她的目光自凌乱的床榻上扫过,颇有些提醒质问的意思,“是说扮一日夫妻,可是您自个儿说的,不会有夫妻之实。”
说实话,那日答应一个是被激了,另一个则是他的条件也很诱人,可是等真正到了这天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羞赧的,而且两人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李赢睨了她一眼,再舒展手臂展示了一下自个儿的衣裳,“朕不会也没有逾举,你放心。”
那方才......偏偏迷迷糊糊的,她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了,甚至她若没记错,她似乎也......
因此她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出口,只能自个儿腹诽着。
李赢自然也发现了,方才确实是他一时情难自禁,但他觉得她也要付一半的责任,他向来要脸,从不承认自己有错。
于是指了指被扔在一旁的那半本话本子,语气略显无辜,“你为何要在玉枕下塞这么一本书?朕还以为你在暗示。”
郗薇一张俏脸顷刻涨得通红,就知道会被误会,她扶额,“暗示什么?”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哪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会看这些,但是这这这她真的是无意间拿到的,至于看看,纯粹是好奇心在作祟,可是这样解释谁会信呢。
果然,李赢唇角微扯,俯身望着她,“你说是什么。”
话里的意思欲言又止,偏又不说明,指尖自话本子边缘划过,似要重新翻开。
郗薇赶紧一把抢了过来,飞快藏在身后,语气有些虚,“你看过了?”
虽小心掩饰着对她的渴望,但这种事情往往是欲盖弥彰,越想挣扎,反而越泥足深陷,他其实只看到第一幅插画就阖上了,他怕受不住。
但看她两颊绯色一路蔓延至了脖根,他坏从心起,并不准备说实话。
“唔,是的。”他兀自颔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郗薇原本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可是真到了这时候,也没有地缝可以给她钻,她面红耳赤的,尽量让自己镇定一点。
她尝试着解释,“这书是碧绦买的,不知怎么就放在了我房里......”
看他眼带嘲讽,她脚一跺,挺起小胸脯,“好吧,我承认了,虽然是碧绦买的,但确实是我的,并且我打发时间还看了好几遍,还仔细研究了一下,如何?”
反正是不要脸了,她就这样,爱谁谁!
李赢被噎了一下,但看她这样他一点都不生气,相反有点可爱,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样子。
那是在自安陆上京的驿站,李亘请了老师随行教她一些京中礼仪,她不服气,常常将驿站后院弄得鸡飞狗跳的,老师们叫苦不迭。
他捏了本《圣言》支颐坐窗前看着,那时候就在想,这么冥顽不灵的小姑娘啊,遇上好面子的大长公主夫妇,去上京可有好戏看了。
看他目色奇怪,她十分不满,又气鼓鼓重复了一遍,“如何?”
李赢看她这样,心中像被人点了把火,偏不能燃烧起来,只能刻意压制着。
小没良心的是不会知道这样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致命的。
他喉结微动,看似不经意的移开了目光,决定将场子找回来,“不如何,朕就是想说之前那番举动是因为被这话本子误解了,还以为你......”欲说还休。
看她顷刻俏脸飞红,他加了一句,“不过认真讲你研究得如何?”
这人,这人变了,犹记得他从前虽好面子,到底是个雏儿,什么时候修炼成这样了。
郗薇将头撇开,故意漫不经心地摆手,“也......也就那样吧。”
李赢颔首,“唔,朕也觉得,也就那样吧。”
听了这话,她不甘示弱,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却听他又道:“好了,现在咱们该谈正事了。”
正事?
看她眼带疑惑,他指骨微曲,有一搭没一搭叩着床板,“朕的生辰礼物,你又忘了?”
“没......”
“那就好,还不快去换身衣裳?”
顺着他打量的目光,她上下看了下,外衫昨日回来就不知挂在了何处,只里间这身杜丹抹胸曳尾长裙,过于张扬,倒确实不适合低调出门。
她进了里间,很快就换了装束出来,是她惯常出门穿的。
烟粉窄袖半臂配豆绿百褶裙,腰间系了条鹅黄丝绦,裙间纹了圈精致的花鸟纹,五彩葫芦纹荷包压着裙边,随着莲步轻移,花鸟纹缠枝而动,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她这打扮,倒像极了邻家娇俏的小丫头得意洋洋朝他走了过来。
“走吧。”她拍了拍腰间的小挎包。
明明是极寻常的一句话,此时说来却如听天籁。
晨风拂过她光洁的额头,李赢顺势牵起了她的手,大手整个的将她手掌给整个包裹住,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郑重。
“踏出这道门,朕不是帝王,你也不是翁主,咱们只是最寻常的一对小夫妻,夫唱妇随过一日。”
看她怔怔点头,他唇角微扬,回身衣带当风,拉着她径直踏出门去。
他今日没有着帝王常服,只着了件黑降纱绯色锦袍,锦袍翻飞间回眸一笑,倒颇像个意气风发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郗薇本还有些愣,被他这样一拉,反应了过来,赶紧提起裙角大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9 22:01:17~2023-05-10 21:0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眠的鱼骨头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夫唱妇随的一日。◎
今日是端阳节, 坊市早早的就开了门,而去往汴河的街上尤其热闹, 无他, 汴河今日有龙舟比赛。
端午赛龙舟是上京一年一度的盛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 在这一天都热衷于一件事,那就是赌龙舟。
由上京的各大坊市老板出彩头, 不拘百姓还是什么人,十人一组, 只要赢了龙舟比赛,彩头就是他们的, 而赌坊也趁机抓住了这门生意, 开了个赌盘, 很多人都想趁机赚一笔,因此凑热闹的人就非常多,一度比年节还热闹。
李赢跟郗薇站在早点摊前, 本想买些吃的, 可是人太多了,每次老板才出一大蒸屉角粽,两人还没靠近,就被周围人给抢了个精光,一时间两人只好大眼瞪小眼, 远远站到了一边。
“你确定要吃这?咱们换个吃食不一样?”李赢的脸黑如锅底,他们已经在这里快大半个时辰了, 他半夜出的宫, 早就饿了, 而且这跟庶民一起争食,实在是......
郗薇也很不爽,他手长脚长身强体健的,她不信他抢不过那些人,再不济不至于买不到,他就是不想跟人去挤!
“不换,今日是端阳节,就要吃角粽,听说这家是最好的。”
她十分坚持,一想到他自个儿说的做普通夫妻,可不得让他体验一下生活的柴米油盐,于是双手抱胸任性问道:“你去不去?”
说了做一对寻常人,李顺也没在身边,这实在是有些困难,李赢才不想去挤,他本以为是两人快快乐乐的逛街游湖,没想到......
懒懒靠在门坊边上,手一摆,意思就是大丈夫说不去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