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姜不意外他能听出来,点点头,“鼻子有些堵,晚些再歇一会儿也就好了。”
裴镇直接伸手探她额头。
嗯,不热,那便不是大事。
点头,叫一边的宫人拿了大氅来给她披上,“先去太庙一趟,回来再歇。”
越姜知道,点头。
……
从太庙一来一回,越姜途中虽又咳了两声,但都隔的久,也咳的轻,并不算严重。
回来后她为了好的快些,更是往肚子里灌了不少的热水,灌的浑身暖热。
可不想,如此轻微的症状,在她躺下歇过一觉之后,反而还变得更严重了,醒来时身上又软又绵,浑身乏力,嗓子还干的不行。
而且这一觉睡得她满身虚汗,又冷又湿,不舒服极了。
冲外唤李媪,叫她翻一身衣裳出来,给她换换。
换好衣服,她乏力没精神道:“去请医官罢。”
李媪刚才就想拔腿就去了,此时主子终于开口,立即道是,几乎是跑着出去遣宫人到太医署去唤医官,同时,她又遣了个宫人去北章台前殿,陛下从太庙回来时嘱咐过,若是娘娘病情加重了,过去告诉马岩庆一声。
……
裴镇听到马岩庆报来的消息时,是两刻钟之后,彼时殿内孙颌等人刚退下去。
两道眉拧起,还加重了?
早上不是只鼻子嗡嗡些?
豁然起身,丢下一御案的东西大步而去。
步入寝殿内时,医官早已经来过一趟,越姜正裹着一身大红的狐裘,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捧着一碧玉瓷的小碗喝姜汤。
鼻头微红,嘴巴也微红,半靠在榻边。
裴镇大步过来。
先看一眼她手中捧着的东西,接着于榻边落座,挡住她跟前的光线,“严重了?”
越姜尚还未答,额上已经搭来他的手掌。
男人在她额上来回抚了好几下,眉头越皱越深——摸着并不烫,如此,却为何还说严重了?
“医官来过了?如何说得?”目光瞥向一边的李媪,冷冷冰冰。
李媪半跪,答:“回陛下,已经来过了。医官说并不严重,只是染了寒风娘娘才觉身子乏,多歇些时候,再注意保暖,这一两天也就能好了。”
至于加重……或许还是娘娘今早醒的太早没睡够罢,这才在一觉睡足后反而更觉得乏。
裴镇嗯一声,示意她下去。
李媪刚走,裴镇的手指又摸上越姜鼻子。
痒痒的,越姜捧着碗想躲,但裴镇捏拢她的动作,接着又摸一摸她鼻梁,问她:“鼻子还是嗡嗡?”
“嗯。”
鼻音更重了,裴镇的眉也就皱得更深,心说昨夜不就那一会儿没盖衾被,怎生就着凉了。
实在体弱……不似他,今早比她早起一个时辰,身上却不觉任何不适。
捏捏她颊边,睨她一眼,道:“你身子太虚了,回头好好补补。”
补好了也就不至于才凉那么会儿第二天就嗡声嗡气的。
越姜:“……”
却说她身子虚,明明是他导致她着凉的。
白白嫩嫩的脸缩在大红的颜色里,随便含糊敷衍他一句,低头继续喝捧着的姜汤。
姜味十足,又辣又烫,喝得她嘴巴冒热气。
一碗终于喝完,脸颊也冒热气,手心捧碗壁更是捧得发烫,她咽一咽口中辛辣的感觉,喊一声李媪,唤她来把碗拿出去。
李媪快速进来,拿了碗后又快速退下去。
手上空了,越姜把手也缩进狐裘里,往后半靠着,仰起有些没精神的脸冲裴镇道:“您朝中事忙,且去忙罢。”
裴镇没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更何况再过个时辰也能用午膳了。
看她,“除了鼻子发堵,还有哪不舒服?”
越姜摇头,不舒服倒是说不上,就是精神头差,总是觉得乏。
像这会儿,喉咙口的姜辣感消失了,便又想眯眼,想躺下睡觉。
抬眸看他一眼,他不走那便算了,她身上实在是懒,想躺着。
解了身上狐裘,她缩到衾被中。
见她这就躺下了,裴镇眯一下眼,揉捏一把她的下巴,“又困了?”
“嗯。”答罢,闭眼。
闭目时下巴上的感觉依旧在,他时不时仍然摩挲一下她的下巴肉,但摸着没有不适,她又实在乏极,也就没在意。
下巴窝在他掌中,渐渐的也模糊了意识。
……
裴镇等她睡着后又摸了下她的额头,依旧不觉得烫,于是回前殿。
正午时分,马岩庆进来,小声问何时传膳。
裴镇:“送到皇后那去。”
言罢,大步流星往前走。
至寝宫,摒退左右宫人,一人入殿内。
她仍旧在睡,且因为鼻子不通气,便小小张了嘴巴,脸颊睡得暖热。
笑笑,喊醒她:“莫再睡了,先起榻用膳。”
越姜听见了,她虽睡着,但却睡得不深,一丁点动静都能将她吵醒。
但她不太想起,躺在暖呼呼的被中不想动弹。
便含糊,嘴巴缩进衾被里,“您先吃,我尚且不饿,晚些时候再用。”
裴镇挑眉,病的连饭都不想用了?不是说只觉鼻子嗡气?
再摸一次她的额头,确实不烫,未引起温病。
不至于到那等地步,还是她太惫懒了。
把衾被微微往下扯了扯,露出她的下巴,让她能好好说话,“先用膳,吃饱了随你怎么睡。”
越姜还是不太想起。
裴镇也看出了她的懒劲,他索性先扯了一边的狐裘来,往她颈上一放,紧接着掀了被子便用狐裘把她裹住,半捞着她起来,拖抱在臂弯里。
越姜在他臂弯里歪歪斜斜,浑身被狐裘裹得动弹不得。
他如此,她便是不想起也得起了。
狐裘里的手肘拱一拱他,鼻音嗡嗡,“起了。”
嗡声嗡气的说话,话里总有娇憨之意,裴镇挑眉,扳着她下巴亲一下。
越姜眼皮一跳。
他倒是不怕她的寒气沾染给他。
怕他又来,眼神飘向一边,半撑在他怀中,“我唤李媪进来穿衣,您且先出去。”
裴镇把她往榻边放下,踢了她一双绣鞋过来,“你身子疲,别穿穿脱脱的费劲,便穿着这身狐裘就行。”
说完,冲外喊了一名宫人进来,叫她们直接把膳食摆在屋里的矮榻上,也省的她里里外外的走,又沾上了寒气。
早上兴许就是出去时沾了冷风,才愈加惫懒。
用过饭,消了一个时辰的食,越姜疲的又想躺。
不想,她刚在榻上卧下,便见裴镇冒着寒风进来。
之前才用过饭他便被人喊去,听说是孙颌有事,却不想他此时竟又回来了。
一进来,便拿他从外面冻过的手摸她的脸,凉的她颦眉缩脖子。
他明知她正乏呢……倒如此作怪。
裴镇笑笑,的确是看她没精神的样子想招惹招惹她,见她真颦眉了,又低下头来亲她一记,顺便,一气解了身上的外裳,也卧进被子来,大剌剌把她抱个满怀。
第43章
之前孙颌来找他是为了腊月十五巡营一事, 年尽岁除,且该去一趟,以慰军心。
大小事细商下来, 便过了这么些时辰。
……
凉凉的手掌摸摸她的肚子, 问:“后来有没有多吃些?”
他走时她碗中一碗饭都没吃完,吃得又慢又少,也不知道后来他走后她还有没有再吃。
越姜觉得他身上太冷。
他刚从外面回来, 都不等身上暖起来就钻到被窝里,她睡暖的被窝全让他给弄凉了……
偏偏他还横臂搂着她, 让她想离得他远些都不能,只能现在紧紧由他环着, 跟挨着块大冰坨一样,凉得她都想他分被睡, 让他自己一人独卧一榻。
颦眉:“全吃完了。”
说完, 又接一句,“您身上太冷, 先过去些罢,我要冻僵了。”
裴镇不以为意,先抱着她搂一搂,“过会儿也就暖了, 等等。”
越姜:……那他倒是过会儿再过来!
用膝盖推他。
他这又冷又冰的身子,什么睡意都被赶跑了。
裴镇低哼一声,曲膝压住她膝盖,“别动, 我火气旺, 暖起来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越姜不觉得,继续说:“您过去些。”
裴镇不松, 依旧搂着她。
越姜真是头疼极了,偏偏身上又乏,也不敢动作过大闹得被子里灌进寒风,除了任由他,也没什么别的好法子。
见她不折腾了,裴镇摸摸她发顶,嗤笑:“这会儿嫌我身上冷,过会只怕又要嫌我热,便没见过你这般折腾的。”
越姜瞥他。
他还没暖呢,就说这些后话。反正他现在是个凉飕飕的冰坨子,又冷又冻!
很想喊他出去,但,说了他也不会听。
腿上抻直,她往脚边勾了勾宫人新灌的汤婆子,勾着慢慢挪腾到她和他中间,好让他暖的快些。
裴镇却觉得这东西有些太烫了,隔着衣服要把人烫熟,撇眉,想把汤婆子丢开。
越姜压住,低声,“别撤了,如此才暖得快。”
裴镇暗啧一声,快是快了,可也极不舒服。
谁睡觉会揣这么个火球一样的东西。
可……看一眼她皱眉的神情,罢了。
任由两个汤婆子搁在中间。
单手伸到被外,吹些凉风。
一盏茶后。
裴镇说他火气旺不是作假,才这么盏茶功夫,身上就变得热烘烘的。
他嫌弃的把两个汤婆子踹开,踢到脚下。
过了会儿,踢到脚下后依然觉得不够,直接想踹出被窝。
越姜赶紧拦住他的动作,踩住东西不肯,她要留着暖脚的,他踢什么?
裴镇捏一把她耳朵,“也不怕烫秃噜皮了。”
说罢,又言:“是脚上怕冷?”
越姜:“睡中脚心易凉,踩着汤婆子能舒服些。”
裴镇挑眉,她脚心凉?
长腿往她脚上勾了下,把她的脚捞过来。
越姜闹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缩着腿往旁边避,裴镇瞥她一下,脚底板继续往前,一勾,便把她一只脚勾过来,压在小腿中间。
越姜觉得他重死了,腿上肌肉跟石块一样。
“您作何?”
裴镇碰碰她的脚心,好像是有些凉。
他后进被窝,她的脚却比他的还要凉。
暗想,或许这便是尹碣曾说过的女子体虚之症?也难怪昨晚才那么一会儿,今天就着了寒气又疲又乏的。
她太虚了。
裴镇五指拢住她掌心,嗓音平平的道:“回头让尹碣开个方子,你多补补。”
不补好,总不能往后冬天他都不与她一处了,那不可能。
“你身子太虚了。”他捏着她手指道。
头一回有人说她身子虚……越姜无言。
不与他争辩,到时尹碣看过,他自然就知道她不虚了。只脚尖动了动,觉得他压的太沉,不舒服。
轻声,“您松一松。”
裴镇眯眸睨她一眼,他帮她暖着,她还不乐意了?实在是不识相。
不过在她又挣一下时,到底松开。
长腿跨在一边。
越姜觉得脚上舒服些了,她活动一下,又踩上汤婆子,觉得还是汤婆子暖和。
……
过了些时候,越姜已是眯过眼去。
裴镇这时仍然醒着,他并无午睡的习惯,平日里只累极时会合目休息一会儿。
今日不算忙,他也正精神抖擞,自然睡不着。
在又躺一会儿后,便垂目看越姜。
一睡着,她的嘴巴又张了,因为鼻子不通气。
一阵阵的气息吹到他脖子上,一下又一下。
裴镇觉得身上好像有点浮,被她弄得。
又想,她这回病得实在不是时候,才成亲第二天她就病了,而且之后天气还要更冷,难道他日日都要忍着直到开春?
且即使开春了,肯定还会再冷上一段时间,真要到了露胳膊腿不觉凉的时候,那得到三月去了。
如此,便是足足三个月过去……裴镇拧起眉,半眯着眼眸色不定,直盯盯的看她。
半晌,捏捏她颊边,心想真是没有比她还要更折腾的人了。
按理他娶妇,自然该妇人哪哪都依着他来,事事都顺从于他。别说冬天里冷了,便是再冻上些时候,他想了的时候也该是什么都由着他来才是。
但如今,是完全调了个个。
怕是他只要再卸她一回衣裳,第二天她还会再鼻子嗡嗡给他看。
到时病了,便全怪他。
裴镇低低哼一下,五指陷进她下巴软肉里,忍不住捏了把。
越姜不觉舒服,皱眉摇了摇下巴。
裴镇手指松上一些,但目光,依旧晦暗不明的盯着她瞧。
看了一会儿,盯着帐顶。
忽然,他起身,随便披了件衣裳,趿着鞋子跨步往外去。
李媪正守在门外有些出神呢,突然,听到殿内传来一重声音,是天子在吩咐:“去唤尹碣来。”
李媪正色,连忙敛起精神,答:“是。”
裴镇也不躺回去了。
她睡着后他是越躺越热,还越躺越没意思,还不如坐着让他精神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