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姜看一眼,结结实实全是大元宝,没有半点珠玉的影子。
抬手合上,推到最里头,点头,“谢陛下。”
裴镇又躺下来抱她,道:“晚些再给你一些小的,你没事赏着宫人玩。”
越姜:“这些便够了。”
裴镇失笑,还有嫌够的?
而且岁除之日,自当是越多越好,如此才意味着来年有富余。
心底打定了主意,不过也不和她说,只把她搂得更亲近些,浑身犯懒,打算睡觉。
但搂得好像太近了……裴镇才闭了一会儿的眼睛突然又睁开,看越姜。
越姜也感觉出来了,与他对视片刻,赶紧推他。
裴镇低眉笑笑。
“放心,不会再来。”
越姜瞄他一下,但烛火又熄了,她看不清。如今虽从外面照进些光亮,但终究尚且昏暗,他又背对着光线,她只能看出一半轮廓。
不过他的话倒是能信八分的。
而且他的手也稍微松了松,她能轻易活动开。
嗯一声,肩头卸力,放松背脊。
裴镇弯唇,下巴压下,吻一下她的唇。
越姜抬眼,声音挤出一半,“你……”
“自当言而有信……”他哑声一句,但却是固定住她的脸,又一记深吻,压着她的唇不放。
直到觉得身上有些厚重了,怕真忍不住,这才松开,拥她闭目。
当日,岁除之日,两人几乎睡至日上正中。
第46章
裴镇是头一回这么晚起。
放空仰躺着望了会儿明黄的帐顶, 忽然,把被子一踢,长手长脚的盘坐起来。
单臂搭于膝上, 用力刮了把眉眼, 好让自己清醒些。
他的力道大,被子掀开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越姜铺在背后的头发都飘了飘, 铺了她半边脸,又痒又冷, 她抓了抓脸,小小打个喷嚏。
却这时, 自头顶又罩下来一身狐裘,兜头把她罩个严实, 黑漆漆的, 不等她惊呼,腰上又蓦然腾空, 被一双铁臂横抱过去。
裴镇低头扒开她脸上罩着的狐裘,顺手还捏一把她颊肉,五指兜着,“莫要再睡, 已是日上三竿了!”
越姜被他捏的微疼。
他爱捏她,可又从来不知道收着手劲!
暗暗瞪他一眼,已经脱离他的手,兀自起身, “知道了, 您别兜着我!”
裴镇低笑一声,轻轻又捏一把, 这才收回手。
长腿踩到地上,冲外高声传呼:“来人,伺候洗漱!”
“喏。”一阵脚步声快步进来。
……
裴镇说已经日上三竿,其实倒也没真的晚到如此地步,尚且还有一个时辰呢。
但不早也确实是不早了,已经错过了去太庙祭祀祖先的时辰。
因此起榻后裴镇的动作也就格外的快,一跨一走,短短半盏茶时间他身上便已穿戴整起。
而此时的越姜,刚由宫人们搀着在铜镜跟前坐下,正在梳妆。
裴镇看了一会儿,见她头发梳了半天竟连绾都没绾起来,不禁拧眉,道一句:“磨蹭。”
宫人们听得手指一颤,僵顿片刻。
越姜看她们一眼,示意她们只管继续便是。
“您先去用膳罢,待您用完了我这边也就收拾好了,届时正好去太庙。”
裴镇觑她,倒是不走,只淡淡瞥一眼伺候的宫人,不耐烦催促:“动作都利索些,别磨磨蹭蹭。”
宫人们惶恐答是,手上速度加快。
慌急慌忙的给越姜绾发,又跑来跑去抱来衣服一一伺候越姜穿上。
她们匆匆忙忙,越姜被她们弄得也不得不匆匆忙忙,眼前人影晃来晃去,手上七八之手伸来伸去,眼花缭乱,闹得她差点眼晕。
好不容易她们退后一步说好了,裴镇忽而一大步过来,又是直接拽着她就走,越姜真是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他步大脚急,越姜被他拽着差点踩上裙摆,不由得深吸几口气,急着声音叫他慢些。
裴镇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脸颊都要走红,于是勉强收了些步距,不过脚上依旧很快。
“时辰已经晚了,快些!”声音里仍旧催促。
到了前头后用膳也是一样,他吃得风卷残云,一副赶着去投胎的模样。
吃完便目光沉沉的盯越姜,无声示意她别磨蹭。
越姜被他盯得食不下咽。
心里暗暗骂他,他既如此在乎祭祀时辰,天光熹微那会儿就别拉着她闹腾啊!这时倒是跟催命一样催她,连饭都不让她好好用……
囫囵吃罢手中两个三鲜包子,口中干噎,“好了。”
“嗯。”裴镇嗯一声,伸臂便拉着她上辇驾。
两人的下摆俱是在行走间直往后飘,呼啦啦大步而去,步履匆急。
到得太庙后,裴镇总算放缓步子,越姜得以缓一缓脸色。
连上二十四级台阶,她脸都爬的红扑扑。
暗暗平一平几乎乱掉的呼吸,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长香,与裴镇一起下跪祭拜。
祭罢,亲手把香立于香案之中。
这时,宫人又捧着椒柏酒来,高举头顶。
岁旦饮酒辟疫气,以期祛邪防瘟,长命百岁,这是从祖辈就传下来的规矩。
裴镇先拿了一杯,接着示意她拿另一杯。
越姜知道这个规矩,默默接过。
两杯椒柏酒罢,口中辛辣不止,越姜口腔直发烫。
好在只是辛辣些,并未达到烈酒地步,才饮两杯就叫人吃醉。
从太庙出来,越姜迎面迎着寒风,准备回宫。但裴镇不打算回去,时辰尚早,回去也是无事。
带着她下台阶后径直拐了道弯,往御兽园去。
冰天雪地,寒风猎猎,越姜不明白他大冷天看什么异兽,还觉得不够冷?!
“您去罢。”她不想去。
裴镇低眸看她一下,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直接走。
“你就是走少了才怕冷。多走走!”
越姜被拉的身子微歪,不得不跟着上前。
……
到了御兽园。
越姜望着眼前寥寥几只的野物,扭着直冒热气的脸瞥一眼身旁负手而立的裴镇,这便是他拉着她走了将近两刻钟要看的东西!
少的比别家家里圈养的还要可怜!
裴镇神情稳如泰山,淡淡道:“嗯,是少了些。”
“既没什么看头,那回罢。”
就一只老虎几头麋鹿,还不如他秋日山林狩猎时碰着的多呢。
裴镇看它们几遍,也有点嫌弃。
“明年田猎再抓些进来。”今年是不行了,今年太忙,没那个闲功夫。
越姜低低弯了下唇,笑意浅浅。他倒是也知道自己此行有错,没指着跟前小猫三两只硬是狡辩异兽成群。
裴镇看见了她的笑。
表情微顿,不由得多瞥她几眼,心想胆肥了。
“行了,走罢。”低哼一句。
当先已走在前头,这时倒是不拽着她了。
越姜巴不得他不拽她。
被他拽着走路跟赶命一样,气喘吁吁。
她慢慢走在后头。
裴镇走出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于是又停住,转头来盯她。但被他盯着她却依然是慢腾腾的走,都不知道加快几步。
就她如此速度,挪到太阳下山都挪不到北章台!
低低暗哼一声,过来一把又拽住她的手,大步而去。
越姜差点踉跄,懊恼,“走慢些!”
裴镇步履稍慢。
越姜还是觉得他太快了,扭着手腕想自己走。
裴镇心说她不知好歹,斜眼回头瞥她一眼,拽得更紧。
……
终于上到辇驾,越姜一坐下就大口吸气。
现在是丁点不觉得冷了,手上热烘烘,脚上也热烘烘,走得浑身都发热。
裴镇看看她手心里的红,往边上一靠,长腿宽敞着几乎占下一半辇,“不冷了,是不是?”
越姜一语不发,扭头看边上雪景。
裴镇横揽着她的肩膀拉过来,看着她眼睛,“嗯?”
越姜心想他不依不饶。
哼声一句,勉强:“嗯。”
裴镇笑笑,摩挲摩挲她肩头,“你就该多走走。”
“成天用炭火取暖,越暖越怕冷。”
歪理……越姜暗暗嘟囔。
回到北章台。
当晚,除夕夜宴,宫中人少,只裴镇与越姜相对而食。
裴镇自斟自饮,偶尔用几口饭。
但喝着喝着,觉得没趣,瞥她一瞥,酒瓶子往她杯子里再注一回酒水。
“陪我一起喝些。”
越姜:“……已经喝过一杯了。”
那杯是岁分酒,是除夕夜里必须得喝的,因此他刚给她倒时她也就喝得痛快,但这时不行了。
裴镇点点头,长腿懒洋洋撑开,“嗯。再喝一杯!”
越姜不喝。
裴镇掀一下眉,定定看她。
越姜还是不喝,喝了谁知道会不会过会儿就醉了,中午时还喝了两杯椒柏酒呢。
裴镇从喉咙里撇出一声轻哼,托起她的杯子一饮而尽。
他喝酒就像喝水一般,从来都是饮得面不改色。
在他把那一瓶都喝完后,越姜怕他吃醉了本性毕露,不由得多嘴一句,劝他:“饮酒伤身,您少喝些。”
裴镇点头嗯一声。
但才嗯完又冲宫人示意,示意她们再捧壶酒来。
越姜暗暗皱眉,还喝……
裴镇心懒意懒的靠向后边,目光睇过来,“放心,这点酒醉不了我。”
越姜觉得他现在就有点醉……实在是拦不住他,待宫人们把酒送过来后,她轻声吩咐她们,“去备热水,等会儿陛下喝完了泡一泡,也好解乏。”
“是。”
裴镇挑眉。
越姜在他的目光中已经放下筷子,“您吃罢,我用饱了。”
裴镇看一看她的碗里,已经吃光了。
嗯一声,但拽住了她手腕,示意她陪他再用一会儿。
就这般拽着她一边手腕,他又喝了几杯酒。
但一个人喝着实在没意思,才一半下肚便放了杯子。
微微眯眼,有一搭没一搭把弄着她的手。
越姜见状叫宫女去拿衣裳,同时冲裴镇道:“您去泡泡罢。”
裴镇懒声:“嗯。”
知她已经洗过,也就没说什么让她一起的话。往后退开凳子,直腰起身,他大步往浴所去。
窄腰长腿,背影很快消失。
……
裴镇在池子里泡得浑身松懒,脑袋也有点发空。
两刻钟后,起浴,裹上衣裳回寝宫。
被寒风吹得清醒了些,但……依旧心粗气浮,浑身发懒。
一路走到殿内,入得寝殿时,正见越姜守在矮榻灯烛下,在翻着本书打发时间。
除夕有守岁的规矩,需得过了三更才能去睡,而此时才是二更时分。
掀了掀身上好像有些热的大氅,裴镇大步过来,才靠近便一把把她抱住,搂着她腰坐于他腿上。
与他面对面。
他的动作忽如其来,越姜全程有点懵,待他鼻息都凑过来了,才回神往后退一退,用手隔着他的肩。
他不是说那点酒不会醉?
裴镇是没醉,但有些想闹闹她。
鼻息再次凑上来,亲亲她嘴巴。又离开,靠着她额头说话,“困不困?”
气息洒在她跟前。
越姜下巴往后避一避,“不困。”
动一动腰,又说:“放我下去。”
裴镇不放,现在就想她这样坐着,怀里这个软绵绵的,抱着舒服。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这样也觉得很放松。
再亲亲她嘴巴,叹一声,抱着她靠着往后倚,“就这样坐着。”
可周围空间如此之大,何必两人非要挤在一处……越姜不想这样坐着。
这不是引火烧身么……
“我重,还是放我下去罢。”她好声好气的商量。
裴镇不言不语,只摸摸她下巴,接着又来吻她。渐渐的,他加深,重重扣紧她后脑。
越姜心脏微缩,半晌,别一别他的肩。
裴镇低睨她一眼,抬起她脑袋埋头继续咬她的唇。
越姜唇上麻麻痒痒,男人的气息沉重,她的鼻端全是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