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肩绵颈绵。
她抿抿唇,沉沉冒气抵住他额头,大幅度后退远离。
裴镇又追过来亲她。
越姜要闷死了,她呼气躲着他,“早上才有过,今日歇歇!”
“嗯。”又堵住她的嘴。
越姜露牙咬他。
是,这些在成亲后都是天经地义,可也没他这般成日胡来的啊!
裴镇完全没防备,不禁吃痛。
舔舔那一个牙印,退开眯眸看她。
上一回她咬他还是十一月的事,但那时是两人未成亲,她咬也就咬了,情有可原。
可这回两人已经成亲了,裴镇皱眉盯她。
越姜双颊染着红晕,由他盯着。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无话,还是裴镇又道她一句“牙尖嘴利”,才打破殿内的寂静。
他权且松了松她。
越姜赶紧跽坐而起,顺道整理整理衣裳。
这么一通下来衣裳有些皱了。
理好后,她下榻。
裴镇拧眉,拉住她手腕,“去哪?”
越姜脸颊仍余红润,低头穿鞋的功夫简单答他,“喝水。”
嘴巴里又干又渴!
裴镇点头。
越姜踩进鞋里,起身。
刚走出几步,身后他的声音又来,“给我也倒些。”
越姜心下低哼。
但不情愿,也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谁让他是天子。
不过才给他她就坐到一边的圆圆矮凳上去了。
四周无凭立,更无多余空间施展,他总不能还来。
裴镇睨她一眼,确实无甚动作。
他往旁边靠,一条长腿搁满矮榻,把她之前看的杂记拿起来翻。
屋里静悄悄只余翻书声。
……
二更天尾声,越姜坐在矮凳上忍不住打瞌睡。
她毫无察觉,只偶尔脑袋一点一点,身子还偶尔摇晃。
裴镇眼睛没意思的从书上挪开时,就见她半闭着目,困得脸颊微红。
手上的书扔了,过来。
越姜梦中忽觉脚步一轻,吓她一大跳。
脚上动一动,醒了,眼睛睁圆与裴镇对视。
裴镇乜她一眼,继续大步走向榻边。
越姜明白他是想把她放到榻上,揉揉眼角,含着困意道:“只剩半个时辰了,我不睡,再守守。”
“不差这么会儿时间。”
把她放到榻里,掀起一边被子直接盖上,下巴点一点,他道:“想睡便睡。”
越姜摇头,不行的。
往年年年守到三更,这是规矩。
坐起来,跽跪着醒醒神,“嗯,不差这会儿时间,我再守守。”
偏要强撑……裴镇也就由她。
不过他不爱在榻上坐着,总觉得床榻就该是歇躺之地,坐在榻上容易让人懒了精神。
于是又坐回矮榻上,重新捡了那本书来看。
看过几眼,再次扔开,穿着鞋去一边的架子上捡了本四时农书来瞧。
这是他头一回看农书,翻的哗啦啦。
才翻几页,拧拧眉头,再次重新一字一句的仔细看。
他打小看的最多的是兵书,农书……还是头一回,不晦涩,但进脑有点难,才看过就忘,需得重复多瞧几遍。
凝起注意,时辰不知不觉过去,等他觉得眼酸了从书中抬头之时,才发觉三更已到。
往龙榻上看一眼,被子已经有了鼓包,她睡下了。
裴镇还不想睡,于是继续精神抖擞的翻书。
……
越姜睡得香甜。
但也正是她酣然无梦之时,忽听一声冷吼,“滚!”
声音铿锵,如山林啸虎,她眼睫微抖,一瞬间醒了。
越姜当然知道这是裴镇的声音。
在这寝宫之中,也只有他敢发出如此大的声音。
心跳轰然,心想谁惹他了,惹得他怒气如此之盛!
赶紧起身,匆匆下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殿内无他,刚刚的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越姜囫囵披衣,鞋子都没穿整齐就出去。
小跑一阵,才出内寝便看裴镇持剑冷冷立于最中,而在他跟前,正跪了一地的宫人内侍,俱是战战兢兢。
而其中一个,被削了半边耳朵,正鲜血淋漓躺于地上,惨叫不止。
“贱奴,妄感窥朕行踪,死不足惜!”裴镇冷眸,忽地,剑身往前一横,一掀一刺,顿时,内侍血如泉涌,顷刻毙命。
殿内鸦雀无声,久久未有人言。
越姜的呼吸同样紧紧屏住,站在那一声也不敢出。
裴镇仍旧死死盯着内侍,心中厌恶至极。
他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
阉人岂敢!
他刚刚怒声骂出的那一句,其实尚且是说轻了。
这狗贼岂止是窥探帝踪,他是在窥探帝王房内之事!
才他又看了半个时辰的农书,实在觉得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进心里去的,也就先熄了烛火。
熄了烛火后他就回榻上了,打算睡觉。
可搂上她之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白天睡得太多了……这几天政事也较平日更少,身上丁点不觉得乏,于是这会儿完全没困意。
没有困意便想做点别的。
毕竟长夜漫漫……
盯着她,翻身过去。
但她可能太累了,竟然没被闹醒,只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身上绷的慌,不是滋味,鼻息嗤嗤的呼了好几下,他的呼吸声在殿内愈来愈响。
正在他想摇晃着把她弄醒之时,忽然,听到极细微的动静。
确实是极细微,若非她此时未醒,他真与她闹起来,他肯定听不到这股动静。
毕竟每每与她在一处时,心神都微有松懈,不大顾得了周围。
裴镇眼神一刹那变利,盯向动静来源之处。
他凝一会儿,鼻息依旧嗤嗤,响在大殿内。他怕那贼人因他突然安静有所警惕,所以一边继续沉重呼吸,一边轻轻下塌。
殿内今夜未留烛火,黑不见五指。
他黑眸沉沉,悄无声息靠近,待只剩一步之距时,豁然,把门一推,飞脚踹上一个欲要逃跑的黑影。
而此时十几步外另两名宫人,见此情状是完全懵住,彻底呈宕机状态。
呆木良久,浑身颤抖通得一声跪下去,抖如糠筛。
裴镇踹倒了内侍后,冷冷高呼来人,命人去他屋里搜寻。
“是!”大殿外值夜侍卫冷汗涔涔,立即带人去搜。
不止搜了那内侍的,他还把所有内侍的东西都搜了一遍。
这是惯例。
甚至宫女那边也有人带着搜,只不过是李媪和女侍领人,并非是朝廷侍卫。
不出一刻钟,从这些内侍屋里翻出不少东西。
内卫领头之人捧着所有搜寻出来的不合宜之物,快速到陛下跟前,垂首屏息。
裴镇冷冷扫过几本搜出来的东西。
翻到前几本时,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内监们淘来解闷的玩意,无伤大雅,但当看到其中一本书内藏得紧紧的内页时,瞥着上面一字一句写得东西,裴镇心头暴怒。
阉人岂敢!
怒得手上筋络都暴突而起,他一把拔下一边马岩庆捧来的重剑,怒目冲阉贼耳边一削,便削下他半边耳朵。
但,怒气犹未消失。
裴镇目眦尽裂,手中纸张猛抓,皱捏成团。
他们岂感,岂敢!
上面的字字句句,写得是越姜特征,她的样貌,她的体态身形,她的举止神情,种种种种……事无巨细!
再接着,便是他与她偶尔行事时辰。
这狗奴才,趁着值夜的功夫偷听,转头就细细记下来。
裴镇是真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但幕后主使尚且未问出,只能强忍着怒气。
冷冷盯他,剑尖再次靠近,“谁指使你的。”
内监早已疼得满地打滚,没了半边耳朵,他直接连话也听不太清。
只目中看到天子再次持剑逼近,毛骨悚然,惶恐至极。
连连后退,口中大哭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谁指使你的!”裴镇再问一遍。
目中凶意毕现。
第47章
内侍牙齿打颤, 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只要他说出来,留给他的必定是个死字。
可不说……右耳上疼痛清醒的提醒他,不说只怕是无穷无尽的这磨。
皇宫里折磨人的手段何曾少了。
他后悔了, 当初为何鬼迷心窍接了这个活, 明明有前车之鉴的不是吗。
他不该以为此次不是窥探帝踪便能侥幸逃过,更不该以为仅仅只是值夜时注意些就能安然无恙。
痛哭流涕,求饶:“求, 求陛下饶奴才一命。”
“说!”声音响震四方,剑尖再递前一寸。
内侍心神大骇, 嘴皮发抖。
见他还是支支吾吾,裴镇不耐烦了, 横剑再次劈下,要斩了他另一边耳朵。
内侍尖叫一声, “奴说, 奴说!”
“是前卫里的李大人!”
裴镇冷冷,剑峰已经挨到他耳朵边, 一丝血流出。
内侍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结结巴巴,浑身打颤,“奴, 奴才没没撒谎。”
真的是那位李大人联系他的,再往深的,他真的一概不知了!
裴镇冷哼,重剑下压, 直接劈下他一半耳朵。
内侍痛得直打滚, 惨叫不止。
“来人,去拿李曲!”
“是!”
至于跟前这个爬过来想求饶的内监, 裴镇一踹,冷吼,“滚!”
越姜正是这时出来的。
再之后,就看到裴镇忽而又提剑直接了结了那内侍性命。
大殿内鲜血直流,她屏气没有妄动。
剑尖垂刺在地面上,裴镇冷冷看着已经了无声息的尸体,左手之中的纸团越捏越紧,几乎被他掐碎。
原本是想再留他些时候继续审问的,可……没必要了。
还是他死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冷冷砸一下重剑,拨着那些书页再次翻动,他怕他漏了,这事只能他自己来。
不想让别人翻到那些记录的关于越姜的事。
想及那些纸上的内容,心中愈发暴戾。他不选妃,便有人想方设法钻营,想投他所好……
呵,以为再送一个极似越姜的的人进来,便能助家里扶摇直上了……
咬了咬牙根,手往下一沉,忽然,地上冒出一声刺耳至极的声音。
是被剑尖在地上划的,地板上几乎划出了一道刻痕。
大殿之内更加安静,无人敢出声。
全翻遍了,裴镇没再翻出别的东西。
面无表情瞥向马岩庆,冷声,“取火盆来。”
“喏。”
很快,火盆被送过来。
“啪”的一声,几本书全被扔进火盆之中。
火舌停顿片刻,又忽地猛然蹿高,吞噬着一切。
裴镇的目光被火光照得明灭。
在火势最胜之时,他把手中那一团纸扔出去,烧的一干二净。
越姜仍然站在原地,眼睛也盯着那盆火看。
窥视帝踪……那内侍实在太大胆了些,他不知道裴镇的性子吗?
屏息屏的久了,越姜呼吸声不受控制的大了些,裴镇在这时转头过来,凝住她。
越姜抿了抿唇,镇定行礼,“陛下。”
他应该是早知道她来了的,她之前跑过来的步子声音有些大,以他耳力,他肯定听到了。
裴镇的确早知道她在这,那句窥探帝踪除了是要给内侍安罪名,另一半,不是没有要说给她听的意思。
手上撑着重剑,盯着她,“过来。”
越姜提步来。
走近了,血腥味更加浓了,不适的让她皱了皱鼻。
裴镇瞳仁黑黑的凝着她,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皱意,但他没马上让宫人把尸体拖出去。
“怎么醒的?”在她在他身边停住后,他道。
越姜:“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醒了。”
裴镇淡淡颔首,他指向地上的尸体,又问:“可知道他是何罪?”
越姜点头:“窥视帝踪。”
“嗯。”裴镇的目光忽然冷冷扫向跟前跪的一地的宫人,厉声,“再有犯者,他,便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惶惶称言不敢。
裴镇冷哼一声。
上回他处理高炳时,一地的人吓得也是如此说的。
他不知道现在死的这个内侍当初有没有撞见他杀人的场面,但听,他肯定听过。
可他依然胆大包天,险中犯险,以为这回窥探的是越姜,便能侥幸逃脱……冷冷暗嗤一声,挪开目光。
“把尸体拖下去。”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