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母亲坟上一趟,便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虽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习武读书上,可他也没少玩,和公仪武打小就把蓟城各处溜遍了,几乎哪里有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那时候是真轻松啊。
睁眼到闭眼就没有愁事,后来渐渐长大了,开始跟着父亲统军后,日子便忙碌起来;再之后,他开始领兵打仗后,就更加少有闲暇了。
好在,母亲走时那一阵,他在蓟城,亲自送了她最后一程,不然,他心里将永远留着个疙瘩。
低叹一声,把怀里的人再搂近些,“回去我再给你看看母亲别的画像。”
之前她在洛都看到的,是母亲穿着侯夫人吉服的画像,画中的母亲为了显得威严,板着脸并没有笑。
但其实母亲的性子和画上挺有差别的,母亲威严的时候只占极少数,对着他时她多半都是笑着的。
看越姜一眼,心想她别以为母亲就是个不爱亲近人的性子。
“母亲对亲近之人极好,她要是还在,一定很喜欢你。”裴镇道。
说完,还加一句,“回去你看了画就知道了。”
越姜点头,笑着道好。
裴镇满意了,心情也勉强好了点了。
心情好了,便爱时不时动一下越姜,偶尔拨弄下她的指头,又或者用下巴蹭一下她的头发,神情倦懒放松。
越姜被他拨弄的安不下神,笑着捉他手腕,让他安生坐着。
裴镇无声笑一下,在她轻轻扣着的力道里收了手,终于只是安安静静的搂着她,没再做什么。
两刻钟后,裴镇感觉她捉着他的力道松了些,靠在他胸膛里的腰背也渐渐发软,一股往下倾的趋势。
若有所思,偏头低眸看了她一眼。
果然,见她眼睛已经不知何时盖上,睫羽乌密,颊边粉润,困得眯了过去。
裴镇笑笑,心想她是累着了。
从今早起来她便没歇过,回程途中又风尘仆仆,之后到了府上,更是马上又出府祭祀,上山下山的中间没有任何停歇,到也难怪她这时在他怀中困过去。
摸摸她的手腕,他抱着她换了个姿势,把自己的肩给她枕着,如此,她才能睡得舒服些。
同时,在马车上敲了两下,示意驾马的人驾得稳当些,别走得太颠。
外面的车夫闻声点头,驱车驱得更加稳牢。
半个时辰后,回到裴府,车夫下马低声道:“陛下,到了。”
裴镇嗯一声,没有唤醒越姜,直接拦抱着她下马车,一路回内院。
到了内院,没让李媪到跟前来伺候,亲手去了越姜的鞋袜外裳,放她躺进被里。
不过,他才放她躺下,越姜就醒了。
到底还是白日,她睡得不如夜里深。
睁眼时先迷糊了会儿,渐渐的,眼神清明了,便看他正是放她躺下的姿势,一条手臂还搂在她腰后。
见她醒了,他道一句,“醒了?”
他乌黑的眼睛在看着她。
越姜望进他的眼里,忍不住笑了笑。
手臂搂上他的脖子,她挪着目光看周边环境,看了一圈下来,目光回到他眼中,轻笑:“已经到府里了?”
“嗯。”裴镇浅啄一下她的唇,“刚到。”
越姜嘴角又弯一下,他轻轻的力道亲得她痒痒的。
见她笑,裴镇又啄一下。
略显干燥的唇互相碰着,越姜更觉得痒了,她笑出了声,往旁边偏了偏躲开他还要再来的嘴角。
笑完,眼睛弯着收回一边手臂,轻轻推弄他一下,说:“不躺了,晚些时候要睡不着了。”
裴镇:“好。”
手臂一勾,直接捞她起来。
“那看母亲的画像去。”裴镇道。
越姜点头。
裴镇等她穿好鞋袜后,便带着她往曾经母亲的院子里走。
两边并不算太近,走过去花了一段时间。
到了裴母屋里了,裴镇一一给越姜指了指里面的布局,接着便带她走到一面墙壁处,看上面挂着的画。
“只挂了这么些,其余都收着,没挂出来。”
越姜仔细的看,一共四幅,分别是春夏秋冬的裴母。
她一一看过,最后落在冬季的裴母画像上,里面不仅有裴镇的母亲,还有小小的他。
小时的他白白一个,浑身都裹得圆乎乎,头顶暖帽下还露出一圈黑色的貂裘毛,愈加衬得他稚气,可他被人扮得如此圆滚,却偏偏虎着一张脸,一副不高兴模样。
越姜笑了笑,指着画道:“你不高兴什么?”
裴镇也看了两眼那时的自己,淡淡摇头,“忘了。”
那时他才两岁而已,早已经记不太清了。
说完,看她一直看他奶娃娃时的模样,眯了下眼,心说那时他就是个三头身,有什么好看的?
拉她一把,神情不动声色,把她带到别处去,“看完了,看看别的。”
越姜回头又看了眼,只觉他儿时还怪逗趣的。
裴镇见她还回头,心想她这样爱看?
继续不动声色,神情没表现在脸上。只偶尔瞄她几眼,见她之后好像还是对他小时候挺有兴趣,眉毛几不可察的挑了下。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奇妙,还有点心痒。
在看完回到屋里后,他忍不住把别人全挥退下去,眼睛望着她,“喜欢看我小时候?”
越姜笑着点头。
他小时候稚气极了,但画里却总板着脸。估计是不爱被画,所以每回都没好脸色,还冲画画的人瞪眼。
但那画画的人也是个胆大的,裴镇瞪他,他竟然也就全画了下来,丝毫没有给他润色润色的意思。
而且,之后每一幅画里的裴镇都换着法子背对画师,偏偏还全被人家画下来了,她看得直乐。
裴镇见她又笑,嘴巴也弯了起来。
抱她到跟前,心痒痒道:“那现在的,要不要看看?”
越姜眨眨眼,反应片刻后,几乎是马上就听懂了他话里别的意思。
好笑摇头,后退几步离开他,“不要。”
早看了千八百回了,还看什么看。
裴镇在她走开几步后,跟上一步,拽着她的手又把她拉回来。
他把手掌渐渐收紧,眼睛望她,似乎一定要她看。
越姜笑瞪他一眼,“看了不知几遍了,还看什么?”
裴镇抱起她,神情如常,能看的多了。
他靠着她额头,气息深深的低咬一句,“过会儿你便知了。”
越姜不想知道,然而裴镇兴起了,就有点拦不住的架势。
在他手臂往下似乎想一把把她抱离地上时,越姜笑着,先他一步口中连连道好。
裴镇扬眉,目光望着她似乎有点不信。
突然就说好了?他有点怀疑。
见他不信,越姜踮脚亲他一下,含笑对着他的眼睛。
裴镇下巴点一下,示意她继续。
越姜心说他不好骗。
搂着他脖子又亲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在他有所松懈时,她笑着退开,一鼓作气往外跑去。
裴镇有那么一会儿的愣神。
接着,失笑,心想她果然在使计呢。
她已经跑开一段距离了,看着是想出去找李媪,知他在人前不会怎么着她。
好笑,大跨几步,裴镇三两步追上她,一把从后搂过她的腰,下巴靠在她耳边低叱,“果然刚刚应的事是假的。”
男人胸膛上的温度从衣裳里传至整个后背,烫的她几乎发热。
越姜跑得气喘吁吁的脸又添了些绯色,心跳跳的极快。
不是怕的,只是刚刚一场玩闹,心跳下意识快了些。
她也知道他肯定会追上来,他习武,又手长脚长的,追不上来才奇怪了。
弯着嘴角笑了两声,她往后靠一靠,一只手抓在他横亘在她腰前的臂上,扭脸抬眸看他,笑着道,“你就不能等我走远些再来?”
裴镇轻哼,“等你走远了,你就直接出去找李媪了。”
这倒是,越姜笑一笑。
他刚刚要是不追来,她就出去与李媪说笑去了。
笑了一会儿,觉得两人这样说话扭的她脖子疼,她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先松一松,让她转过来说话。
裴镇看她两眼,手臂松了一圈。
越姜换个姿势,与他面对面。
“还不是你,非要我看。”等会儿看了,他肯定情动,届时今晚就没完没了了,等会儿连饭也不用吃,先饿个半死。
裴镇低哼一声。
倒也不怪他,谁让她之前一个劲对着他儿时的画像乐呢,还笑得那般好看,这不,就被她挑起了点心思。
原本他今晚是打算什么都不做的。
眼睛盯着她,裴镇神色莫名。
忽然,他低头,猛地压紧她的唇用力嘬吮,力道极大。
越姜低声唔了一下。
渐渐的,唇齿里的声音变得含含糊糊,随着他喉骨滑动的动作时不时响起。
狠狠吻过她一把后,裴镇下巴后退,目光看她,“行,今日先饶了你。”
越姜正大口呼气,耳边发丝颤巍巍的动。
闻言,不禁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
她眼睛里水光潋滟,瞪人含嗔时也似颦笑戏闹一般。
裴镇高兴,嘴角弯着笑一笑,抬起拇指忍不住摩挲她明亮的眼睛。
越姜眼睫动了一下,笑着拉下他的手,虚虚抓在手中。裴镇顺势反手包住她的,把她手指一根根全攥在手里。
越姜眼睛又弯一弯,慢慢的,她胸口的起伏平定了。
她推他一下,脚步往后两步,“屋里怪闷的,我出去透透气。”
裴镇不松,只道:“一起。”
第71章
正好这府里还没带她好好看过, 今日正好领她走一遭。
越姜失笑,行罢,一起便一起。
出门后没急着往外走, 先停下和李媪说她之前想找她说的事。
这回从虎踞关带了些小摆件回来, 都是她想摆在屋里的,这会儿便和李媪说清都要摆在哪。
裴镇停在原地等她,等了些会儿, 瞥她一眼,催促:“走了。”
这些回来再说不迟。
越姜看他一眼, 心说他没耐性。
停住和李媪的话头,过来, “来了。”
裴镇满意,和她并肩往前走。
李媪跟上, 走在后头, 离着帝后几步远。
她偶尔抬头间,便见帝后两人边走还时不时说话, 你一言我一语,看得人心窝暖。
李媪笑一笑,开心,心想娘娘往后的日子绝对差不了。
越姜和裴镇一起出了院子, 原本她是想往西走的,去园子里看看,但裴镇拉着她换了方向,往东边去。
嘴巴里说着:“带你好好看看, 你还没细致看过我裴家府邸。”
越姜其实看过的, 他当初去虎踞关那个月,她基本就把裴府摸清了。
不过也确实没细致看过, 只知大概布局,所以这时便没说什么,只跟着他走。
过了两重门,裴镇带着越姜进了一处院子,“这是我祖父祖母曾经住的院子,小时我也常来这边。”
边说边带她沿着小院布局走,走到一处门洞之处时,他停下驻足,指向从门洞看去正对着的一处假山。
“看到那处假山了没,那时我五岁,时常叫人往上面放个果子什么的,之后就拿着祖父给我制的小弓盯着射,十射七中。”现在想起来,裴镇背着手,脸上神色颇为怀念。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那时每每来祖父院子里,便爱在这边拿着弓玩。
越姜看了眼那处假山,离这边怎么也算不得近。
“才五岁,你便习骑射了?”
“嗯。”裴镇点头,“那时用的都是小儿的小弓小马,比起之后的倒是算不得什么。”
说来,如今那副小弓他还收着呢,已经十几年没使过了。
想着想着,莫名感慨。
其实那时也不全是高兴的事,他顶上还有个庶兄呢,还是稚童之时,他自然也与那庶兄打过几回架,闹过几回不愉快。
最凶的一次,是对方故意躲在一边让人推了他射箭的靶子,还让他的小厮偷偷躲在那,事后等他发箭时突然冒头。
裴镇那次气的冒火,逮着他狠狠打了一顿。
当然,他那时终究还小,被那庶兄反击时也挨了两拳,脸蛋上乌青了两块,但他打得狠,那庶兄终究不敌他。
事后祖父父亲知道后详细过问了这件事,说了他几句,同时把他那庶兄关了一顿禁闭。
小儿小打小闹不要紧,但他那庶兄妄图用人命害他,属实是打小就被教坏了,那之后,裴镇很久都没见过他。
如此大小之事儿时还有一些,不过统共算起来到底也少,等他稍大些了,便一心跟着父亲统军,和那两位待在府里的庶兄庶弟少有接触。
所以笼统看起来,他儿时过得还是挺开心的。
就是可惜,如今那些都只是回忆了,再想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也只是想想曾经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