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叹了声,他收敛神色,看一眼越姜,继续往前走。
祖父祖母的院子看完,裴镇和越姜从另一边往回走,越姜途中看到一片藤萝满布的葡萄藤,心里喜爱,便扯了扯裴镇的袖子,拉着他往那边去。
裴镇笑笑,顺着她的力道走。
越姜踮脚摘了两颗,去了皮吃进口中。
笑道:“很甜。”
边说,另一颗塞进裴镇口中,裴镇咬住,点点头,“嗯,确实甜。”
越姜招来李媪,“等会儿叫人拿碟子摘些,晚膳后的水果便用这了。”
李媪笑着道好。
越姜弯弯眼睛,和裴镇继续走,边走边说:“这葡萄藤在你小时便有了?”
“嗯,有记忆以来便在这了。”裴镇走着时,抬手轻而易举摘下几颗。
他摊在她跟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吃。
越姜拿了两颗,剩余的不要了,她就吃几个甜甜嘴就行。
裴镇便把剩余的吃了。
这葡萄于他来说有些太甜了,之后便没摘过,领着她走过铺石小径,出了这边往父亲院子去。
父亲的院子要武悍许多,一进来便能感受到那种属于常年征战的将领气息。
这里面的布局,无一不在显示其生前的主人是个武将。
裴镇指向一处用平整石块铺就的地方,“看到上面那些凌乱的划痕了没?除了是父亲练武时所留,其他便是我和公仪武过招时留的。”
他和公仪武经常在这边练武。
越姜看到了,石块上的那些划痕清晰极了。
裴镇:“不过也只十二之前我和他会在这挥刀执戈,之后便是在府里专门的演武场了。”
提及公仪武,他笑了笑,两人小时你来我往打的极畅快,后来平定天下时,两人也偶尔会切磋一把,次次都能打的酣畅淋漓。
左右看了看,目光最后定向一个方向,裴镇忽然拉着越姜大步朝那去。
越姜看他突然步伐快起来,不由得问:“怎如此急。”
“给你看看我小时武的那些东西,应该还留了一些。”
说着,步伐更快。
走了半刻钟,最后到一间小屋子前,他示意守门的人开门。
门打开了,裴镇一眼看见角落里的一排架子,在最下面两层,摆着小一号的刀枪剑戟。
“这些便是了。”他走过去拿起一把刀,给越姜看。
越姜看得笑了笑,那小小一把在他手里,看着怪小巧的,似稚童玩具一般。
裴镇也笑,看着手里这把刀,他有些想象不出来当初自己是怎么拿着如此一把东西和公仪武打的你来我往的。
笑完,随手把刀扎向不远处的木板。
刀锋深深嵌进木板之中。
时隔多年,这把刀依旧锋利,是把好刀,但这个重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轻了,拿着它很不得劲。
裴镇又看了看刀锋,把刀收回来,放到原处,他接着去看其他东西。
如此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几乎两刻钟,还是后来越姜看外面天快黑了,提醒他一声,他才挪回眼,和她从屋里出来。
两人往回走。
往回走时,各处已经都点起灯笼,烛光在夜里照出一道光亮,各处院墙朦朦胧胧。
裴镇熟门熟路,选了条近道带越姜回屋。
近道需过好几重门,院墙还一重又一重,左绕右绕,越姜走得都要眼花。
但他挑的路也确实是近,这般虽绕,最后回来的时间却是缩短了许多。
越姜早已经走饿了,一回来便催李媪去叫膳。
李媪道好,立即跑去催人端膳,怕她饿的难受。接着她又很快回来,带着身后一串捧着膳食的宫人。
“陛下,娘娘,可以用膳了。”
越姜坐下,同时对她道:“你也下去吃罢。”
李媪笑哎一声,退出去。
越姜实在是饿,这顿饭她吃得极有食欲,不仅如此,饭后还吃了好些果子。
裴镇忍不住摸一把她肚子,但,摸着平平的。
他看她一眼,“还是用的少了,肚子都不见鼓。”
越姜失笑,塞他一颗葡萄。
裴镇吃下,吃完,他点一点下颌,要她再给他一颗。
越姜顺手再往他嘴里放一颗。
“剩余的葡萄改日叫人摘了晒成干,别浪费了。”她边吃边道。
裴镇:“嗯,行。”
眼睛看了眼她手里那颗,他凑过来直接衔住,接着懒洋洋又靠到椅背上。
越姜笑,倒也不计较,重新捡一颗放进嘴里。
裴镇嘴角扬了扬,之后没再来抢她手里的,只眼睛睨着她,饶有兴致看她吃。
葡萄从她的指尖滚进她嘴里。
边嚼着时,她白皙的手指还举着,直到吃完了她才再拿下一颗。
手指动了动,他舔了舔嘴里的甜味,忍不住拉她过来,在她嘴角深深嘬吻一下。
越姜眼睫眨了下,红红的唇很快被他亲得更红,嘴角被他撬开许多。
很久之后,她大呼一口气,嘴巴似抹了最艳的唇脂。
笑着推弄一把他的肚子,她重新坐好。
……
翌日,一早。
越姜正边消食边和几个丫鬟们闲聊谈趣,一早就出去的李媪回来了。
李媪手上拿着几封拜帖,到她跟前道:“娘娘,这些您看看?都是今日递进来的。”
越姜点头,掀开仔细的看。
看完,她道:“去回了拜帖,说我今日有空。”
来送帖的这些人都是和裴家沾亲带故的,她该见见。
李媪答是,立即回帖送出去。
当天下午,裴府门前停了六辆马车,从里面依次下来几位贵妇人,以及几名妙龄少女,俱是衣着华丽。
她们一路被领着到内院来,最后到越姜跟前。
越姜先看向走在前头的三名妇人。
其中两位她见过,四月时她们就递帖来见过她了。当头一位是裴镇的亲姑姑,嫁在蓟城中;另一位则是裴家的亲戚,是裴镇叔祖家的长房长媳;至于最后那名没见过的,估计就是帖子里那位叔祖家的二房了,她在拜帖里说四月份她回家探亲去了,不想,竟因此与她错过,这次娘娘回来蓟城,一定要上门来告罪一番。
看过她们,越姜的目光再往后头那三名女子看了眼,亮眸红唇,都是一副好相貌。
这回,倒是说不清到底是想来见她,还是想来见裴镇了。
越姜不动声色的挪回眼,待她们行过礼后,赐座。
裴家姑姑裴瑜坐下后当先笑着开了口,“几月不见,娘娘风采越胜往昔了。”
越姜笑一笑,“姑姑倒是会打趣我。”
裴瑜摇头,嗔道:“这怎是打趣,娘娘您的容色那是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当初第一回 来见她时,就觉的她好看极了,心想她那侄子眼光倒是挑。
而她知道越姜如此貌美,今日还特地带家里的孙女来,倒不是想亲上加亲给这位皇后添堵,纯粹是想自己疼爱的这个孙女能在皇后跟前入入眼,两人关系好了,将来孙女的日子怎么都是好的。
她接着笑,还点一下自家孙女,“您瞅瞅我家华容,和您比那就跟草叶似的,都不好跟您站在一处。”
越姜看一眼那白糯糯的小姑娘,心想这位姑姑说得夸大了,这不挺水灵的美人。
华容见皇后看她,红着脸笑了笑,露出嘴角边一颗小虎牙。
裴瑜看她又笑出虎牙,摇头,“您瞧瞧,已经定过亲的人了,眼看都要出嫁了,还是不稳重。”
越姜眼神微动,已经定亲了?
她还以为这位姑姑是想让小姑娘进裴镇后院呢。
她笑着摇头,道:“我看倒是挺好的,如今还小,硬憋出一副稳重样反而压了她性子,让人不快活。”
裴瑜笑,道娘娘说得是。
心里高兴,心想皇后是听懂她的意思了吧?今日应该对华容没有恶感?
另外两位夫人看她们笑得你来我往,忍不住暗想,或许自家今日不该带家里姑娘出来。
但不带,往后可能就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原本她们也没想带的,这太明晃晃了,都是女人,哪里不知道别家把年轻女孩往跟前带的意思呢,尤其对方还是皇后。
可后来打听到裴瑜要把华容带来,她们想着机不可失,还是匆匆把家里最漂亮的年轻女孩带上了,想着博一把,或许能让天子看上眼呢。
如今家里虽也不差富贵,祖辈还跟天子连着亲,可那到底也是祖辈时候的事了,自天子祖父走了,两家的亲缘也就不如从前紧密了,她们自然得想法子为儿女奔个前程。
祖辈的亲缘,哪有当下的亲缘紧密呢,若是家里女孩真进了宫,往后家里自然更上一层楼。
因此此时虽听裴瑜向皇后暗示华容是定亲了的女孩,两人也强撑着,仍旧言笑晏晏,脸上未显不自在。
越姜看她二人的反应便知道她们的心思了。
她挑一下眉,心想也没全猜错不是。
然而知道,越姜现在也没觉得气,更没有做什么针对她们的举动,甚至,在傍晚时分,等李媪到她跟前来说天子归了,见两位叔祖家的妇人神情微变,似乎在期待,又似乎怕她这时让她们退下去,她也没让李媪送几人出去,只颔首道一声好,让李媪在跟前侍候着。
江氏和黄氏见皇后没有让她们往下退,心中高兴,心想今日还真是来对了,果然见到了天子!
从前哪有机会啊。
裴瑜看她们如此,心中暗暗摇头。
一盏茶时间后,裴镇进了院中,他直接往花厅这边来。
但不想,一进来便看见好些人,脚步顿了下,眼神扫过她们。
扫过一遍,最后,他看向越姜,她还在会客?不是说下午这些人就来了,现在怎的还在?
他淡淡看着时,江氏等人已经大拜行礼,越姜也同样,起身朝他福了一遭。
裴镇大步过来,示意越姜先起,之后才颔首,让其他人也起来。
这些人里他认识几个,他的姑姑,还有江氏黄氏他是认识的,另外三个,没见过,不识得。
裴镇眼神未在她们身上停留,只冲裴瑜喊了声姑姑,算是和长辈打了声招呼。
接着没有和其他人寒暄,偏头直接和越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见了她们多久了?”
越姜:“一个下午。”
一个下午……裴镇瞥她,有这么多话能说?说了一个下午还没说完?
他都理完政回来了,结果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越姜笑笑,不言不语。
裴镇有心想说已经够了,让她让李媪把几人送回去,不过又怕她是和几人聊的投缘,他这样催,她别要不乐意。
便拧眉收住嘴,最后看她一眼,道“你们说着”,便先行回院子里的书房。
江氏黄氏目送天子离去,心中遗憾的要命,天子怎么就待了这么一会儿呢,而且,刚刚也没见往自家女孩多瞧几眼。
越姜瞄到她们眼中的惋惜,笑一笑,命李媪再续一壶茶,几人接着说话。
裴瑜其实想走了,天子都归了,刚刚又一回来就来找越姜,显然已经有点觉得她们碍眼了,再不走,留在这便是讨人嫌。
所以她开口:“娘娘,时辰不早,我等便不作打扰了。”
江氏、黄氏:“……”
不大想走,还想再待待,兴许天子还会再来一趟呢,那自家女孩不是能在天子跟前再露露脸。
嘴巴嗫嚅着,想说要不她们陪着皇后再说说话。
可裴瑜已经如此说了,要是她们反而想留,估计要惹恼了皇后,思忖再三,叹气正想附和,说天色确实已晚,但这时,皇后笑着开了口,“还有些时辰,再说说话罢。”
这回轮到裴瑜无言,她暗暗看一眼皇后,心想皇后难道看不出江、黄二人的意思?
江、黄二人则惊喜异常,心想皇后是个大度能容人的!
往后自己姑娘若是进了后院,一定让她们好好与皇后相处!
越姜看出她们脸上的喜色,她神情未变,仍旧是如之前一般笑谈。
又半个时辰过去,天色昏黄。
裴镇在书房已经看了一阵东西。
这会儿,看疲了,他往外望一眼时辰,估摸着前面那几个女眷已经走了,便提步回屋。
但回屋后竟然还是没看见越姜,皱眉,招人上前一问,才知她仍然在花厅会客。
裴镇面无表情,眯眼望着花厅的方向。
就聊的这般投趣?都要聊到夜里了那些人还没回去?
等会儿再聊下去,是不是要直接聊到天黑,甚至把人留在裴府夜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