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他突然想明白刚刚孟明月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长生去了酒窖一直没回来?你们也在找他?那还等什么!店里就有用剩的电线和灯泡,我去拿给你们。”
狗娃是个直爽人,也不等二人答话,转身就蹭蹭蹭往楼下跑,不一会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听见他的脚步声从楼上消失,凌云蛟才低声对孟明月说:“如果这一次我们真能找得到阿哥,等会敲昏了狗娃,我立即就抱阿哥走,你来开车。”
真让狗娃看见长生的尸体,又是一桩大麻烦。
这耿直的山里人,只怕会哭闹得整座天宁山都天翻地覆。
听见有可能找到长生,孟明月的眼中总算有了些光亮,她迟疑了一瞬也放低了声音:“你千万别伤了狗娃。”
凌云蛟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一会儿,狗娃找来了许多工具:一架木梯,一大圈电线,电源,七八个灯泡,还有几串彩灯和一个工具箱。
他边整理边朝着他们咧嘴笑:“这些东西还是上次长生一个人在店里过年,我办年货给买的,想着给他热闹热闹。我们两那天足足装了一天,才将这些彩灯还有许多气球布置好。现在还剩这么些。”
长生绝对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流落在天宁山,有人在意他孤独不孤独,孟明月也替他觉得温暖,她温柔看向狗娃,轻声说:“谢谢你。”
狗娃被大明星看得有些脸红,忙粗声粗气地说:“嗨,那有什么?长生还经常教我烧菜呢!咱们本来就跟一家人一样。”
“嗯”孟明月轻轻点头,她对这里,对狗娃也有很特别的感情。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很快下了地窖。
凌云蛟抢先上了木梯动手架线,就着狗娃新拿来的电筒光,他动作十分麻利地接驳好地线,敲钉转角,将电线一截一截架上去,接好了彩灯的三线,挂上灯泡。
“想不到你这样一个大总裁,竟然连电工的活都会干。”孟明月十分惊奇。
凌云蛟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追忆,又似喟叹:“何止电工的活计,这些年,我总在反反复复奔波,反反复复出各种意外。一个人吃的亏多了,自然什么都得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包含了不知多少惊心动魄的经历,多少风霜雨雪的摧残。
他口中的那些反反复复出的意外,是不是就是孟明月和长生在每个世界里,反反复复的死去?痛楚似是瘟疫一样,从他的眼睛传递到她的眼睛。
那种永失我爱的锥心之痛,到现在也如附骨之蛆一样如影随形。她挣不脱,甩不开,忘不掉。
这,也是凌云蛟这些年来的感受罢?
她再也问不下去,只是默默地将工具一样样递给梯子上的凌云蛟。
这边厢,孟明月照明递工具,凌云蛟架线接灯。
另一头,狗娃则忙着将饭店的电源线接了三相保护,引向地窖之中。
三个人通力合作,线路和彩灯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在地道沿路以及酒窖窖顶全都安好了。
狗娃啪嗒一声按下电源开关,所有灯泡一起大亮。彩灯光华流转,地底被照得亮亮堂堂,灯火通明。
“长生,长生!”狗娃边走边大声呼喊,他兴冲冲地扛着锄头,在前面领路。
“长生,长生!”地底甬道立即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回声,倒把狗娃自个逗得哈哈大笑。
他是十分质朴的山里人,说相信孟明月就是真的相信,真的就不担心长生了,恢复了乐天派的本色。
凌云蛟和孟明月可没他那么轻松,他们心事重重,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唯恐错过了什么踪迹线索。
凌云蛟紧紧跟在狗娃身后,他早已经开启了自己奇异的能力,用鹰眼状态一直高度警戒,盯着这地窖所能看见的每一寸地方。
他对于这个世界他没经历过的事件都抱有高度的警惕,甚至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
他又怎么能够不警惕,不恐惧?
有多少次阿哥和明月突然出事身亡,问题都出在那些他从前没经历过,突然冒出来的环节上。
连穿越时空都没办法掌控的意外……
长生为他死亡,尸体凭空消失这样诡异的事,在他波谲云诡的一生中从来都没发生过。
他是第一次在这个地道里找人,连他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明月女神,你慢点。我们山里地方,到处都不平,你们城里人,不会走,仔细摔跤。”
狗娃在前头领路走得飞快,如履平地,倒是没忘记不时回头关心下大明星。
“我晓得的,谢谢你,狗娃。”孟明月勉强应对,她走得依然跌跌撞撞。
从前和她十指互扣,牵她走过这甬道的那个人却已经永远不在了……
她才稍一恍神,踩到个洼地,一脚绊住,整个人立即往前摔了出去。
斜斜里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牢牢扶住。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每一根莹润的手指上还有薄薄的茧。
她的心猛然狂跳,随即却又对自己摇了摇头。
那不是长生。
她轻声向及时扶着她的凌云蛟说:“谢谢你,我能自己走。”
那只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松开了。
孟明月努力站得稳稳当当,脊背挺直,靠她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
好在灯光明亮,一路上虽然有些不平,他们却也没有再遇到状况。
三个人很快又重新来到长生专门藏酒的那个地下酒窖中。
这里早已经被凌云蛟安装上了一排灯泡,还串了三四串彩灯,照得宽阔的空间也明光瓦亮。
彩灯的光芒流转,清清楚楚地照见地上摆着三个酒碗,其中一个还装着满满当当的酒液。
美酒的芬芳氤氲的气息,在地窖的空间中回环往复,香气更加馥郁。
狗娃轻轻抽动鼻子去嗅那酒香,脸上露出一个陶醉的表情:“原来你们在这里喝酒来着,长生做的酒可没得说!他走了之后,我来偷喝过一次,那叫一个香!”
他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垂涎三尺的表情,看得出狗娃现在就很想去舀上一碗,再好好品尝品尝。
只有凌云蛟和孟明月才知道,在这地下酒窖喝酒的只有两个人。
倒满酒水,一滴没碰的那只酒碗面前,曾经放置的是长生的尸体。
孟明月忙安抚狗娃:“等找到长生了,回头我们一起好好喝一顿。”
狗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嗨,你看我,对美酒美食就是没有抵抗能力!孟女神说得对,当然是找长生要紧啦。”
他又伸长了脖子,大叫了几声:“长生,长生。”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凌云蛟早已用他的鹰眼状态,在旁边一寸一寸的搜索。
狗娃也拿了锄头这敲敲,那敲敲,寻找他老爹填了的地道口。
孟明月深吸一口气,她对做这种事毫无经验,但也绝对不愿意干站着。
她想了一想,走向了之前找到长生手机的那排酒坛子后,蹲了下来,学狗娃的样子仔仔细细的到处敲墙壁和地板。
也不知敲了多久。
“这是什么?”孟明月忽然惊呼。
第173章 【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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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蛟和狗娃一起转头去看她。
只见孟明月摊着的手掌正对着他们,她的皮肤白皙柔嫩,五指十分纤长,手型很好,指甲修剪的很漂亮,如同五根水葱一般。
手掌上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狗娃心里一阵迷糊,没看明白孟明月给他们看啥,又为啥惊叫?
凌云蛟伸手,从孟明月的手中接过来些什么。
狗娃心中奇怪,忙凑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凌云蛟指尖捏着一根极细的白色丝状物。
狗娃挠了挠头:"这是生白头发了?对哦,孟女神可是明星也!要好好保养了。"
有白头发了,对女明星来说确实是天塌下来一样的事。
狗娃虽然是山里人,倒是也通过抖音之类的平台,早就知道爱美小姐姐的心态。心想原来一根白头发也值得她们尖叫。
孟明月啐他一口:"什么白头发,这是我在酒窖的墙壁上摸到的,这里还缠了好些。"
凌云蛟听见了,翻来覆去检视手上的那根“白头发”,得出结论:"这似乎是一种很特别的蚕丝,比寻常的春蚕吐的丝更加幼细,所以才会白得透明。"
他又去查看孟明月所说的墙壁。
只见那一大排的酒架上,有一个空位,那坛分量最轻的一坛酒已经被孟明月搬走,露出年深日久的灰白色墙壁。
墙壁上胡乱夹缠的就是他们手里这种蚕丝,许多根互相交缠在一起,随风飘荡。
凌云蛟瞪视良久,忽然伸手,又接连抱下其余的大酒坛。
"想不到你这小老弟很有一把子力气啊!"狗娃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赞了一句。
他从前来偷喝酒的时候曾经试过,这么大的坛子,连他也搬不动。
要知道狗娃可是正值壮年的山里人,常年都在干力气活,力气不知道比城里的小青年大上多少倍。
他都搬不动,可见这些装着酒的酒坛有多重的分量
凌云蛟居然轻轻巧巧就像拎塑料袋一样,接二连三就挪出来七八个大酒坛。这份力气,让狗娃佩服不已。
孟明月的注意力却显然不在酒坛和气力上,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露出的一片墙壁。
只见露出的墙面,有更多的白色近乎透明的蚕丝冒出来,如同蔓草一般,和墙壁混杂生长在一起。
风一吹,摇摇摆摆,仿佛是墙壁中生长出了一头长发。
"这酒架子几乎灰都没有。这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蚕丝?长生不可能不清理干净,就堆上酒坛子泡酒。他做食物向来要求最高,最讲究干净,又舍得下功夫,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孟明月当然是最了解长生的人。
狗娃点点头,表示同意:"对,长生为了做白菊花酒,舍得下一两年的功夫去栽培一坡的白菊花。又怎么会毫不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蚕丝?"
凌云蛟当然了解阿哥,事出反常,内中必然有十分不寻常的缘故,他忙说:"你们两退后。"
等到两个人依言退开,他自己倒上前一步,仔细扫视。
过了片刻,他才指着蚕丝最茂盛的地方说:"这后面是空的,把锄头给我。"
狗娃立即递上他带来的锄头。
灯光下,凌云蛟使劲挥动手中的锄头,"刷刷刷"一大片白壁应手剥落,露出内里盖的方方正正的青石板。
这里就是当年狗娃爹填地道出口的石板。
"铁撬。"凌云蛟向后伸手。
狗娃从工具箱中找出来,拿了想上前帮忙,却被凌云蛟劈手拿走撬棍,自己卖力干了起来。
看狗娃发呆,孟明月忙安抚他:"他是怕咱们有啥意外,所以自己单独上阵。狗娃你别多想。"
狗娃呆了半天,才晓得出声:"他好大的力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就拿不稳了。"
凌云蛟并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将身上外套脱了,丢给孟明月,自顾埋头用力。
片刻功夫,青石板被他小心翼翼取出,果然露出一个长长的半人高甬道。
他当先握了铁撬,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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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空间
茫茫烟云,蚕丝仍然在四处飞舞缠绕,空中飞舞的蚕丝更薄更细,几乎是完全透明。
半人高的白色大茧也已经由薄薄一层裹到了七八层厚,却还是同之前一样呈半透明状,影影绰绰现出里头仿佛有什么不小的东西。
突然,也不知哪里飘出甜美的音乐声:"自从在相思河畔遇见你……"
一首《相思河畔》被蔡琴醇厚明亮的嗓音唱得荡气回肠,让人心颤。
更为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歌曲的旋律,那些原本无序混乱纠缠摆动的蚕丝在空中飞舞,渐渐跟随音乐节拍颤动,看上去像是无数根透明丝线,在这广阔的空间一起跳着华丽的圆舞步。
随着摇摆,蚕丝更加透明,七色流光从遥远的尽头泛起,随着丝线有节律的慢速滚动。
丝线来自四面八方,但所有丝线上缤纷的流光都是向着一个方向流动——这处空间中央的大茧子处。
无数光点随着蚕丝的飞动缠绕,渐次全都汇聚到了白色半透明大茧子上。
那茧子更加轻薄,透明,竟变得像是一面镜子般光亮。
光点落在上面,飞舞旋转,汇聚成一幅又一幅的图像。
画面中,一条高速路,夜幕低垂,繁星如水。
星空下,一辆保姆车飞驰。
如果孟明月此时此刻站在这大茧子的对面,一定认得出这条高速路就是怀柔片场通往她家的那条,保姆车则是他们千星影业指派给她专用的那辆。
那辆保姆车跑得又快又稳,车行的轨迹在公路上拉出极漂亮的弧线。开车的显然是一个驾驶老手,有十分高明的开车技巧。
谁知道,车身上忽然噼里啪啦冒出许多的火花,车轮蓦地打滑,这辆车彻底失控,箱体侧翻。
两个人从车门处滚了出来,她们都受了极重的伤,其中一个已经一动不动,另一个正在痛苦挣扎。
下一瞬间,火光冲天而起,保姆车突然原地爆炸,两个半死的女人变成两具死得透透的尸体。
一脸血的那个是小叮当,长发半挡住脸的是孟明月。
蚕丝还在微微颤动。
七彩流光并不留恋,如春水涟漪般在大茧子上立即散开。
蔡琴的歌声婉转低回,散开的光点渐渐再重聚拢,又组成新的画面。
崔巍的黑色工业人造大山高耸,两条人影从山顶飞速坠落,左边掉落的是凌云蛟,右边掉落的是孟明月。
眼看两个人都要被摔得粉身碎骨,山巅又有条人影闪电般扑出,双手齐出,一手一个,牢牢抓住还在不停下坠的他们。
巨大的冲力,带得扑过来营救他们的人也止不住往下掉。
扑出来救人的正是长生。
只见他身体倒转,双手不肯有半点松懈,一双脚却牢牢勾住大山凸出的岩石。
他人虽然在半空中,一双脚却巧妙地不断腾挪,这是在借力卸力,正是中国传武中的精髓——四两拨千斤。
下坠的两个人的去势很急,两个人加起来也有两百多斤,却竟然能被他稳稳抓住,悬停在空中,不再往下掉。
他们虽然在半空中左摇右摆,但总算是没有了生命危险。
谁知,就在这时,巨大的山壁突然裂开。被长生腿勾住的所谓岩石,一分为二,两边山壁不断分离,形成一个天堑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