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山门口的警戒跟往常一样，还没有加大守山力度，看来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她们两个私自下山的事情。
事不宜迟，两人走上前去，一名黑衣弟子拦住她们，“前方山门，禁止通行。”
两人对视一眼，洛青黛出示偷来的玉符，镇定道：“掌门师尊派我们下山历练。”
执法弟子验过玉符，让开道来，示意她们可以继续往前走。
两人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快步走到山门口，却被一道屏障拦住了去路。
“这是护山大阵，我怎么给忘了还有这一道关卡。”洛青黛神情懊恼。
涂蓁蓁神色紧张道：“护山大阵怎么了？你的玉符不能打开这个阵法吗？”
洛青黛摇摇头，“护山大阵有出阵法诀，每隔一个时辰变化一次，由明德堂负责掌管所有的出阵法诀，我也不知道这次的法诀是什么了？”
那可怎么办！？
身后的执法弟子见她们两个久久不动，也开始有些怀疑，“两位是没有取得明德堂授予的出阵法诀么？”
洛青黛背对着执法弟子朝着涂蓁蓁挤挤眼，“大师侄，不然等我回去偷了明德堂的法诀再下山？”
总不能硬闯山门吧。
涂蓁蓁心中一片冰凉，知道拖得时间越久越不利，但是等洛青黛回去偷法诀却是万万不能的。
先不说她能不能顺利偷到，就是她偷到了，这一来一回也需要不少时间，宫九曜见自己迟迟不归，必然会心生怀疑，到时候就真的走不了了。
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山门和身后慢慢走近的执法弟子，心中有些发狠。
难不成真要硬闯才行？
就在此时，一道绿光从玉符上发出，打到山门处的护山大阵上，立刻发生了连锁发应，护山大阵屏障一闪，开启一道一人高的通道来。
执法弟子看到护山大阵开启，神情放松下来，退回了原处。
涂蓁蓁看着洛青黛，对方也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但不管怎么样，此次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出了山门，就可以御剑飞行，天地辽阔，无一处不可去。”洛青黛小声说道，声音里难掩激动。
涂蓁蓁也很激动。
两人手拉着手踏出了山门，山门外，一名黑衣男子抱剑而立，静静地看着她们。
洛青黛目瞪口呆，“二师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甫宸并不说话。
洛青黛看向手中玉符，恍然大悟，“你在玉符上下了追踪法术！”
皇甫宸并不否认。
洛青黛自知大势已去，开始双手合十做可怜状，“二师兄，我不是故意偷你玉符的，我就是想带大师侄出去玩玩，这一次你当做没看到我们行不行？”
皇甫宸看向涂蓁蓁，面无表情地开口：“她不能走。”
洛青黛愣了下，涂蓁蓁一颗心沉到谷底。
洛青黛看到皇甫宸靠近过来，立马反应过来，一把将涂蓁蓁护在身后，吵吵嚷嚷道：“她怎么就不可以，她又不是你的犯人。”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涂蓁蓁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她，“小师叔你怎么了？小师叔！”
“她无事。”皇甫宸上前接过昏迷的洛青黛，然后对着涂蓁蓁道：“你跟我走一趟吧。”
涂蓁蓁强压住内心的恐惧，颤抖着声音问道：“去哪？”
“慎刑居。”
***
慎刑居，黑牢。
这里阴冷潮湿，阴森恐怖，终日不见阳光。
洗灵池就在黑牢的最底层，这一层看不到一个人影，大概送过来的人都已经死了。
涂蓁蓁被带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她把自己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一整天，直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一双黑色的靴子踏破黑暗，停在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看着宫九曜举着烛火，一张脸在火焰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一切如梦似幻。
她有些神志不清，喃喃道：“入门考试通过，我那么高兴，第一时间就只想去告诉你，可你呢？你在做什么？”
宫九曜蹲在她面前，声音很温柔，“我来送你进洗灵池。”
“洗灵池……没错，你跟你的师父在商量怎么让我进洗灵池。”涂蓁蓁的声音逐渐变得绝望，她看向宫九曜，声声都是质问。
“宫九曜，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对我说恭喜的时候，心中难道没有一丝愧疚么？”
“还是说，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棋子，用完就可以扔掉的棋子？”
宫九曜看着她，开口道：“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送你进去？”
涂蓁蓁愣住了，她低下头闭上眼，半晌，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情感。
“我不去洗灵池，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一丝关系。”
她扶着墙边站起，从宫九曜身旁走过，宫九曜没有出手拦她。
她顺着通道一直往前走，快到出口处，看到一道金色身影和黑色身影站在台阶上，瞬间心中一沉。
凌昊苍站在正前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言道：“师侄，还请入洗灵池。”
涂蓁蓁强撑着不肯后退一步，咬牙开口：“我不想拜入无极仙宫了，我要下山去。”
凌昊苍挑了挑眉，“师侄这是要叛出师门？”
涂蓁蓁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凌昊苍转头看向皇甫宸，“二师弟，弟子叛宫，该如何处置？”
皇甫宸面无表情地开口：“当进洗灵池，散灵气、碎金丹、拔仙骨、断灵根，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涂蓁蓁后退一步，被宫九曜挡住去路，“我的弟子，就不劳二位师兄出手了。”
“师弟愿意自己清理门户，那是最好不过了。”凌昊苍拂了拂衣袖，微笑道：“三师弟，请。”
涂蓁蓁看着宫九曜，疯狂摇头，“我不要去洗灵池，我不要。”
宫九曜抓着她的手，拉着她一直往里走。
两人离出口越来越远，离洗灵池越来越近。
一路上，涂蓁蓁在不停地踢他、咬他、哀求他，眼泪鼻涕流了他一身。
可宫九曜依然不为所动，甚至一言不发。
直到到得洗灵池边，涂蓁蓁才知道这里有多恐怖。
池水清澈见底，池底白骨累累。
每一具白骨上都徘徊着一个在这里死去的灵魂。
它们咆哮着、诅咒着，入此池者，必定会永困池底，永世不得超生。
“宫九曜，求你了，放过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涂蓁蓁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
宫九曜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涂蓁蓁跌倒在池边，仰起头来看着他。
他表情淡漠，仿佛这一路不是送她去死，而是在做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涂蓁蓁身体发寒，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脱口而出：“你对我……”
话音未落，宫九曜伸出一掌，将她推入池中。
那一刻，天地仿佛都静止。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
青崖山上，第一次初遇，她在欢喜殿中被宫九曜夺去了初吻。
青唐城中，漫天繁星的夜晚，她坐在门口，听着宫九曜诉说他的身世。
无极仙宫，她跟着宫九曜御剑飞行，看遍了各峰景色。
山脚集市，她花光了一个月的灵石，宫九曜知道后气急败坏的脸。
弟子居所，她给宫九曜送了一顶发冠，第一次为一名男子加冠。
仙宫大比，她看到宫九曜伤痕累累的身体，心疼得不得了，原来她也会这么担心一个人。
第一次双修，她强装镇定，宫九曜虚弱而又低哑的喘息。
她大比获胜时的欢喜。
收到宫九曜送的发簪时情不自禁的娇羞。
在归一殿外听见那句“算不得什么定情信物”时的伤心。
得知真相时的震惊。
拔下发簪时的纠结和不舍。
最后与他说“再见”时的解脱……
过往种种，都汇聚成了眼前这一张冷漠无情的脸。
直到此刻，被这张脸的主人亲手推入洗灵池，她明明应该感到悲伤难过，可是却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的眼睛，瞳孔中印出自己的脸。
原来没有眼泪的哭会这么丑，难怪没有人肯救她。
涂蓁蓁闭上眼睛，不再反抗，任凭自己跌入深深的池水中。
然后，慢慢沉入池底，沉入一堆白骨中，消失不见。
--------------------
第47章 这算不算心狠手辣
=================================
宫九曜走出慎刑居的时候，外面天光正亮，突然从黑暗之处走入阳光底下，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他忍不住侧了侧脸。
慎刑居外，洛青黛眼睛红通通的，已经在门口等了他小一会了，看到他出来，立马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把蓁蓁怎么样了？你真的把她送进洗灵池里了吗？”
宫九曜任凭她抓着自己吵闹，并不反抗，也不言语。
洛青黛从激动到心寒，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
宫九曜这才直起被她拉弯的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
洛青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三师兄，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你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宫九曜放在衣领处的手一顿，转过身，眼神古井无波，“小师妹，原来在你心中，我便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的人么？你可知，我原本是想放她一条生路的，可你的师尊、大师兄和二师兄，是他们不愿给她活路。”
洛青黛说不出话来。
宫九曜越过她，径直往归一殿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洛青黛双目失神，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
归一殿中，清虚道君与凌昊苍正在讨论什么，宫九曜不顾门口仙童阻拦，直接一步跨入殿中。
“师尊，我有要事禀报。”
清虚道君甩袖挥退仙童，停下与凌昊苍的对话，问道：“何事？”
“师尊命我调查青唐城人魔一事，如今已有结果。”
清虚道君这才抬头看向宫九曜，似乎有些吃惊，“哦？那你速速说来。”
宫九曜站在殿中，神色凝重，缓缓开口道：“在青唐城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一开始我以为那个邪方是狐妖找给徐公子的，结果徐公子说不是，是一个神秘人给他的，紧接着让我觉得好奇的是徐家密室中，涂在笼子上的蛇毒，什么样的蛇毒能让修士都中了招？”
宫九曜停顿片刻，看着清虚道君露出思索的神色，接着往下说道：“我原以为那神秘人是孟章，刚好青龙宫有一条即将化蛟的灵蛇，可后来我对他百般试探，他从来没有使出过用毒的手段，再加上我意外得知青龙宫那条灵蛇并不是毒蛇，于是便将他的嫌疑排除了。”
清虚道君皱眉道：“这便是你说的要事禀报？”
宫九曜不急不缓道：“我说的要事是最近发现的，事关主峰声誉，弟子不敢擅做决断，因此只能禀告师尊后方可行事。”
凌昊苍微笑道：“师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宫九曜仍然坚持，“请师尊屏退左右。”
凌昊苍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清虚道君略抬了抬右臂，往下压了压，“无事，你大师兄不是外人，你说便是。”
宫九曜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有一个人，他的外祖家乃是用毒高手，青唐城的事件发生时，他刚好在青唐城外历练，又刚好在事件结束后出现在徐家；小师妹中了毒，他刚好有天下至毒之物，又刚好解了小师妹的毒……”
凌昊苍越听越不对，终于在宫九曜说到“小师妹中毒”时，一声怒喝道：“师弟，慎言！”
宫九曜勾起嘴角，转头看向他，“大师兄，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吗？”
凌昊苍冷冷地盯着他，“三师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宫九曜话锋一转，“在秘境中偷袭我的人也是你吧。”
凌昊苍一愣，紧接着冷哼一声，“一派胡言。”
宫九曜并不与他掰扯，直接看向清虚道君，“试问谁能在无极仙宫掌管的秘境中，重伤掌门的亲传弟子？我思来想去，就只有掌管秘境的明德堂堂主了。”
凌昊苍急道：“师尊，他含血喷人。”
宫九曜打断他，“我有证据。”
留影石一出，凌昊苍如遭重击，看着留影石将他暗算宫九曜的事情记录下来，如实地展现在清虚道君面前，语言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
他一边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突然猛地抬头看向清虚道君，“师尊，眼见未必为实，我没有害人之心！”
“我相信大师兄不是有意要害我的。”宫九曜附和道：“他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受害者居然会为加害者发声辩解，这下连清虚道君都忍不住看过来。
而宫九曜却看向凌昊苍，真诚道：“只是青唐城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师兄，你不觉得要解释一下吗？”
凌昊苍简直恨得牙都要咬碎，“你，算你狠，你厉害，你了不起！你对小师妹下毒，就是为了引我出手。”
宫九曜一脸无辜，“大师兄这是哪里的话，小师妹的毒不是我下的，我不过是就她中毒一事，逼你现出原形罢了。”
“好，好的很，可我若是不出手呢？”凌昊苍质问道：“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师妹中毒身亡吗？你好狠的心。”
宫九曜挑眉道：“大师兄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师妹毒发身亡而不救她吗？我相信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凌昊苍冷笑一声，“师弟好心计。”
宫九曜谦虚道：“大师兄，彼此彼此。”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却都没注意到前方的清虚道君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够了！”他低喝一声打断二人的对话，目光扫视过来，无声的威压降临，二人瞬间停止了争辩。
清虚道君缓缓开口道：“苍儿，一切当真都是你做的？”
凌昊苍脸色一白，“师尊……”
宫九曜：“大师兄，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凌昊苍忍不住上前一步，看到清虚道君眼中失望的目光，又整个人颓废下来。
“弟子无话可说。”
这句话一说出口，宫九曜低头垂眸，目光晦暗。
清虚道君过了半晌才摆了摆手，道：“既如此，老三你看着办吧。”
宫九曜淡淡道：“是，师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