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掏出枕头底下的盒子,把里面的铁箭装在袖箭里以作防身,她借着掩体,偷偷朝着早上个发现密道的地方走去。
她来到密道旁,在系统的指引下,找到了入口,按下了墙上的一块砖,随即原本完整的墙体中间割裂出一块,以中间为轴,转动了起来,摩擦面经过特殊的处理,这样转动的时候竟没有太大的声音。
当割裂出的墙体转至九十度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一条密道出现在了兰惜的面前,不同于外面,密道两边的墙上整齐地列着两条烛台,上面的蜡烛在孜孜不倦昼夜不分地燃烧着。
地面上依稀可见鞋印,兰惜抬起脚看了看自己带着泥泞的鞋底,没有犹豫就将鞋脱了下来,拿在了手上。
天气虽不如寒冬那么凛冽刺骨,但深夜的山里,又阴又冷,穿着一层薄袜踩在地面上,传来的是锥心的凉。
兰惜悄悄摸摸地顺着密道朝里面走去,走了大约500米,系统突然说道:【宿主您右手边是一个密室。】
她停了下来,转动一个燃烧着的烛台,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了,墙体割裂出一块,平行移动出了一扇门,门一开,一股酒气混杂着胭脂的香气就钻了出来,搞得她鼻子痒痒的,又不敢打喷嚏只能憋着。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比较大的密室,里面是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的书,还有书案,书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无处不在的酒坛子,书案上、桌子底下、柜子旁,甚至床边都有,床上的被子也乱七八糟地团成一团。
这看着才跟昨天早上的甄来顺相配啊。
她来到书架前,走马观花似的扫着书架上的书,大致走了几排后,看到的都是些四书五经、《春秋》、三礼等读书人必读的书籍,可是她觉得甄来顺不太像一个会用功读书的人,而且结合他之前对张晨阳说过的话,他也不太像一个会用“好学”二字给自己打标签的人。
兰惜觉得不对劲,又从头开始仔仔细细地一本一本地看,还真让她发现了问题,原来这中间有些书披着四书五经的壳子,内里记录的却是肮脏的账本。
这些账本按照年份来排列,一年一本,现在已经有18本了。
里面详细地记录着每一笔非法或者合法的收入和支出,官员在这里投入的钱,贿赂官员的钱,用来打点的钱,一笔笔记得非常清楚,而且都扣有印章。
兰惜没有时间多看,她根据时间找到了张晨阳记录的那本账本,揣在了怀里。
她走出了密室,继续朝前走去,这次走了很久系统都没有说话,后来又走了一段路后,面前出现了一条分岔路口,“这怎么还岔开了?”
【前方目的地距离较远,目前未知。】
兰惜纠结了一下,选择了一条走了进去,路没有之前那么平坦了,周围的墙壁也更加原汁原味,烛光也很少,有些蜡烛已经熄灭了。
兰惜穿上了鞋,摸着墙壁小心地走着。
【宿主,你左手边有个密室。】
兰惜打开门,里面有几条铁链子和一张椅子,还有一些刑具,像是一个关人的地方。后面一连开了几个密室,基本上都大同小异,除了刑具可能有些不同,这些地方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笨重地石头摩擦地面的声音,兰惜怀疑自己之前就是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
她沿着这条路走了约莫三刻钟,系统又发出了提示:【宿主你左手边有个密室。】
可这次密室的门打开之后,兰惜愣在了原地。
第49章 南州官窑
腐烂发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兰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用胳膊挡住了口鼻,这味道在一瞬间将她拉回了诏狱,她后背霎时一层冷汗冒了出来。
这间密室里没有蜡烛,密道里的烛光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摇曳的烛光中,幽暗的密室里一张张恐怖诡异的脸泛着青光,阴森地望着她。
黑暗深处,窸窣作响,那个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很想跑,可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说着不要看不要看,可是眼睛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的方向。
慢慢地,慢慢地,那个东西出现在了光线里,也出现在了兰惜的眼前,那是一颗人头。
她失去了力气,双腿发软,一下跪在了地上,她根本看不清,也无法看清他的样子,她眼睛被血充得通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血液如冰水一般凝固在了体内。
【宿主,你没事吧?】
【宿主?】
系统不停在呼唤着兰惜,兰惜始终没有回应。
冷,无尽地寒冷,口鼻已经被冰雪覆盖,耳朵里是流淌的冰水,痛,哪里都痛,每一寸皮肤都像炙烤在炭火上,万劫不复。
【宿主!有人来了!】
【宿主!!!】
系统疯狂在兰惜的意识里叫喊,这才唤回了她的意识,一口气提了上来。
“到哪里了?”
【马上就要到了。】
兰惜盯着面前的密室,犹豫不定。
【宿主!】
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兰惜闭着眼睛抱起地上的头,冲进了密室里,密室的门轰隆轰隆地关上了。
兰惜将手中的头,扔了出去,她实在做不到温柔地对待他,她背靠着石门,缓缓滑坐到地上,胸腔剧烈起伏,脑袋里的一根弦紧紧绷着。
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厌弃地“噫”了一声,又道:“怎么味道这么大了?这不还没暖和呢?”
这个声音兰惜并不陌生,这是甄珠。
“不能再放在这里了。”一个粗爽的声音说道。
这是甄来顺。
“不放这里能放到哪里啊?这么多尸体,搬来搬去太惹眼了。天呐,太臭了,我要被熏死了。”甄珠说道。
“这味道确实有些大了啊,我记得我上一趟的时候还没这么大的味道啊。”甄来顺迟疑地说道。
“不行,我得看看,别出了事!”甄来顺沉沉地说道。
兰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朝着角落里移动。
在移动的过程中,兰惜多次碰到筐上,她好奇地摸了进去,是粉末的触觉,难道是石胆?
不等她细想,外面的甄珠尖声制止道:“你要死啊!大晚上的!还活不活啦!这鬼地方谁进去啊!进去也得被吓死。”
“你这婆娘怎么回事儿!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跟我会比他们死的更惨!你要害怕你就先回去!”甄来顺叱道。
“行吧行吧,看看就看看。我还不信了,他们死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甄珠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说道。
石门缓缓开启,密道的烛火顺着门缝透了进来,兰惜缩在最远的角落,她可以清晰地看清外面,现在她跟这些死去的人一起看着外面站着的两个人。
甄来顺将一根蜡烛拿在手里,探着身子伸着手臂朝里面张望,想尽可能地看到更多的地方。
兰惜借着这烛光,看清了她面前排着一排排的竹筐,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石胆了。
甄来顺没有勇气进到密室,他就永远照不亮兰惜躲着的角落。
“你看看我说啥?谁没事在死人堆里待着啊。”甄珠生气地拍了拍甄来顺的腰。
甄来顺扭过头去,“你啊,妇人之仁。”
“得了吧你,快关上吧,臭死了!回去还得洗个澡!”甄珠一手捂着鼻子一首叉着腰,一眼都不愿看里面。
门缓缓关上了,投进来的光越来越少。
兰惜就这样死死盯着光亮处的两个人,将他们的样子一笔一画地拓进脑海里,我会和他们一起送你们一份大礼。
等到他们走远后,她硬撑着精神,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上一样一步一顿,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屋里。
李观棋在屋里急得来回踱着步,根本坐不住,看到兰惜推门进屋,几乎是一个大跨步就迈到了她的面前,急切地问道:“没事吧?没人发现你吧?没受伤吧?”
兰惜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账本递向他。
李观棋赶紧接了过来,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他虚扶着她的肩膀,垂下了头,眼神里都是不安,轻声道:“兰惜,你怎么了?还有你身上的味道,兰惜,你没事吧?”
他语气极轻柔,生怕自己的语气再重一点,就会压垮面前的人。
“我想洗澡。”兰惜瓮声道。
“好,你坐着等我,我给你准备。”李观棋安抚她。
兰惜缩在自己平时睡觉的地方,胳膊抱着双腿,头枕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当你仔细看的时候又能发现她的手指头在一直扣小臂。
李观棋的心忽然针扎一样的疼。
兰惜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没有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她还是觉得很累,特别累,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无法感受到外面的一切。
时间在流逝,她蓦然感受到脚心底下传来一丝痛感,麻麻的痛痛的,将她一点点拉回了现实。
她掀开被子,是之前萧自衡送来的糖。
她剥开糖果,塞进了嘴里,冰冰凉凉的糖裹上温热的口液,化成糖液萦绕在嘴里,甜腻的味道发散至全身。
李观棋准备好了热水,来到兰惜面前,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水备好了,我先去外面,有事叫我。”
兰惜头埋在胳膊里,点了点。
热气从浴桶而出,向上翻卷着,又转而散于屋内,越来越多的热气升起,潮湿的带着点点余热的气息扑到了兰惜的脸上。
她脱下了身上残留着味道的衣服,解开了束着的长发,沉入了热水里。
坏人就应该得到惩罚,不是吗?
甜甜的糖,热热的水,融化了兰惜凝固的血液,她的意识也渐渐回来了。
她向李观棋讲述了在密道里发现账本、尸体和石胆的事情,还画出了密道的结构图,标明了各个密室的位置,还特地把有账本和尸体石胆的密室加重标了出来。
因为她的状况不太好,所以她没有去分岔路的另一边,但是根据一边通向甄各庄来看,兰惜猜测另一端很有可能通向的是城里。
李观棋也是认可这个想法的。
兰惜终于有时间好好看账本了,她认真地翻看账本,这本账本上记录的是去年官窑的支出,上面也自然记录了石胆相关的购买记录,整整记了正反三大页,才凑齐了这五千单石胆。
账本上每个月还都有一笔叫做安抚费的支出,金额足有一百两白银。
这笔费用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当翻到后面十一月的时候,就没有安抚费这笔支出了,但添加了一笔新的支出,这项支出上写着兰惜眼熟或者不眼熟的名字。
吴广(甄小五)月银二十两白银。
二十上面用红色的墨汁划掉,旁边用较小的字体写着十五。
那这么看来,安抚费就是用来养山匪的了。
不过兰惜倒是没想到甄来顺竟连这月钱都贪,他还这么看不上他们。
晚上过来的人多了一个程大海。
他样子有些沧桑,双眼疲惫,嘴巴周围围着一圈青胡茬。
兰惜见到他又惊又喜,道:“你回来了?”
“是,刚到没多久,见大川过来我就跟来了。”程大海声音带着嘶哑。
兰惜为他倒了一杯茶,关心道:“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的,姑娘让打听的事情也打听到了一些。”程大海将杯中的茶一口闷了。
“那你这样子怎么如此狼狈?”兰惜又忙把茶杯倒满。
“一是怕姑娘有危险,二怕耽误姑娘的事儿,就想着越快越好,赶路便赶得紧了些。”程大海憨憨笑了两声。
兰惜心头一暖,配合得问道:“那可有什么发现?”
“有的。我们找到甄各庄最开始的位置了,在南州和湖州的边界处,依县境内。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那个村子破烂不堪,枯草都有一人高了,一看就是好多年都没人在那里生活了。我跟书义找到邻近的村子一家一户打听,还真让我们找到一个老人家还记得!”
程大海润了润口又继续说道:“老人家说之前那个甄各庄很穷,后来山匪闹过一次,死了很多人,还抢走了好几个小孩子,就那么一个村子竟然出了一个读书人,还当了官,把他们一村子的人都接走了,还接走了他们村子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童生!”
“老人家可还记得那读书人姓什么?”兰惜问道。
程大海面露难色,道:“我们也这么问了,但是她一会儿说姓张一会儿说姓甄。”
那估计就是张承了,兰惜想。
程大海见气氛低迷,又说道:“不过我又问老人家,他们村儿被接走的那个人叫什么!他说村里的人都叫他陈半瞎!”
半瞎……
兰惜脑海里浮现出了鬼市的半瞎算命铺。
那第二天张承的出现就可以解释的通了,那他是故意让张承来的吗?
那他又为什么会帮我们?
不过萧自衡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张承真的是甄各庄的人。
那这种种都跟他脱不了干系,那他就是这背后之人?还是他背后还有人?
兰惜从账本上撕下来了两页,一页是石胆的收购记录,一页是山匪的月银记录,她让常大川把账本和石胆的收购记录快马加鞭到京都,交给萧自衡。
让他确认到张承收到南州的密信后,想办法将石胆购买记录扔给他,等到他坐不住离开京都的时候,就将账本上交刑部。
而另外一份月银记录就被她留下了,有其他的用处。
吩咐好一切后,要做的就是等待。
几天之后兰惜收到了萧自衡传来的信件,信件上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带来的刺青图案确认过了,就是二十年前的真龙帮。
第二件,张承出京都了。
兰惜捏着主张,抬头看着灰蓝蓝的天空。
张承,你果然来了,就差你了。
第50章 南州官窑
盼来盼去,总算盼来了张承。
张承是在晚上秘密进城的,落塌于一个二进二出的别院里。
他目前还不知道京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刑部的人找他已经找疯了,也不知道皇上已经派出了锦衣卫,如果知道了,他应该是没有心情休息了。
前段时间鬼市跟踪,反被人偷袭,醒来之后虽然假面还戴在脸上,可他明显感到自己的衣服被人动过,可是后面接连过了许久,都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这让他心里越发不安了起来。
直到他收到南州新的密信后,便寝食难安。
张承知道甄来顺一直对报备的事情很不满,认为这是不相信他的能力,是对他的羞辱,所以这些年来即使他跟刘存报上来的内容是有些出入的,张承也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