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气,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狠狠踩了萧自衡一脚,转身要离开,他喝成这鬼样,正事肯定是说不了了,明日再说也不迟。
这样想着,便打算离开。
萧自衡吃痛地叫了一声,摇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但是他仗着自己手臂长,一把勾住了兰惜的腰,带上了门,将她压在了门上。
铺天盖地的酒气往兰惜鼻子里钻,她真的也要跟着醉了。
“惜惜,惜惜。”萧自衡喃喃地唤着兰惜。
酒烧得萧自衡浑身滚烫,即使隔着衣服,都灼得兰惜面红耳赤。
兰惜绷着,不理他。
萧自衡头埋在兰惜的颈间,委屈地蹭了蹭。
“怎么梦里也要这样,梦里对我好点好不好?”萧自衡呜呜道。
这把兰惜给气笑了,闹成今天这样怪我?
她推了萧自衡几下,推不动,只好说道:“萧自衡,起来,这不是梦。”
萧自衡埋着头耍赖道:“这就是梦。”
兰惜握住萧自衡的手,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冷冷地说道:“痛吗?痛的话,这就不是梦。”
萧自衡抬起了头,后退了半步,不敢置信,话里带着颤抖地问道:“为什么兰侍郎一定要这样?”
兰惜注视着他,反问道:“那为何萧大将军一定要那样?”
越是看萧自衡痛苦,她心中的那口气便愈大愈翻涌。
萧自衡微张的嘴抿成一条线,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认了的模样。
兰惜气得想揍人,沉下气再次问道:“萧自衡,我在最后问你一次,你改不改主意?”
萧自衡不说话。
兰惜摔门离去。
正好被刚上楼的程大海和凌尚碰了个正着。
见兰惜从萧自衡屋里负气而出,程大海叹了一口气:“先生,你说主子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样啊?”
凌尚知萧自衡不愿拖累兰惜,只道:“阿衡不想让兰姑娘后悔。”
“我着急啊!哎!”程大海捶胸顿足,一脸惋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着急也没用的,别给他们添乱了。”凌尚叹息地说道。
月光投不进这长廊,萧自衡站在原地,望着被摔上的门,垂下了头。
直到这扇门再次被兰惜敲响。
已是第二天早上,估摸着萧自衡的酒应该醒了,她才过来。
门开后,萧自衡一直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兰惜的眼睛。
他心里慌得很,昨天虽是喝多到耍起了酒疯,但是没喝多到断片,对兰惜做的轻薄之举,他记得一清二楚。现在是又恨又羞愧,恨自己怎么喝多了还这么怂不应该让她跑了,又羞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兰惜若是此刻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估计剁了他的心都有。
凌尚坐在桌边,无辜地看着这大型修罗场,撇了撇嘴,继续干饭。
兰惜没好气道:“我来就是跟萧大将军您商量一下,现在带着这么多人太慢了,等到了蜀州那边黄花菜都凉了,我这边的想法是搜救、医官、工匠各带一部分走,快马加鞭赶往蜀州,剩余的人则按照现在的进度继续前行。”
萧自衡迅速懂了兰惜的意思,也赞同她的想法,但是这样的话,剩下的人里面需要有一个管事的人,她现在提了,心里可能已经有了人选,于是萧自衡问道:“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他这么懂自己,也挺让她生气的,你既然什么都懂,为什么还要搞这一套!
兰惜面上不动声色道:“晋元道,能说会道,见识得多,而且他是真心想帮人的。”
“哦,我曾见你们多次谈话。”萧自衡醋溜溜地说道。
兰惜忍不住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咋的,碍着你了?偏要碍着你!
“萧大将军这是以什么身份吃醋呢?”兰惜讥笑道。
“我没有吃醋,我只是赞同你的意见。”萧自衡立马怂了。
“那再好不过了。”兰惜阴阳怪气道。
凌尚喝粥的手就不敢停下来,只觉得自己现在要是在床底下就好了,这画面也太诡异了吧,你说争锋相对吧,可他怎么竟然觉得有点甜!他有点酸!这就是真情侣的威力嘛!
“我会让小飞和大川留下来。”萧自衡补充道。
兰惜故意每个字都拖得很长,还一板一眼地说道:“那就谢过将军了。”
说完也不管萧自衡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兰惜虽说不是干啥啥不行,但她绝对是气萧自衡第一名。
事宜都准备好后,先行的一行人便轻装上阵出发了。
人人都骑马,没有繁重的物资,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天一亮就出发,就这样紧赶慢赶了三天,终于到了蜀州的临州,湖州的地界。
兰惜打算的是最好就再休息一次,明天不管多晚都要赶到蜀州沙县,那里就是这次上报上来的灾区。
他们一路奔波,今天的路赶得比往常都晚一些,终于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后,到了湖州的定县,这里是湖州和蜀州的边界。
这些天一路过来,越靠近沙县,受到地震迫害的痕迹越明显。。
定县也是需要准备人的一处地方,兰惜打算直接把这里的人带走。
天已经黑透了,他们才到了县城,在城门关的前一刻进了门。
他们一路由人引着朝县衙走去,还未到县衙门口就听到两人争执的声音。
其中一人浑厚的嗓音说道:“逢春英,抗旨是要杀头的!”
另外一个人声音则如泉水一般干净清透:“若是如此,那便砍了我的头,无人可逼我做我不想做之事。”
“行行行,你多厉害啊你,命也不要了,我可怎么办!我这凑不够人啊!哎!你以为我愿意逼你啊!你摸着你良心说说我对你怎么样!”
“姚县衙,我为何不想去蜀州难道你还不知吗?”
“知知知,随便吧,反正就算你同意了,我这人也凑不够!也不知道钦差什么时候来!算算日子!也就这两三天的事情了!”
逢春英?难道是晋元道提过的那个逢春英?
兰惜眼睛一亮,啥也顾不上,直接登台亮了相。
她直奔逢春英,翻身下马,急言道:“你就是逢春英?”
逢春英被马也惊着了,被兰惜也吓着了,他后退了半步,警惕地问道:“阁下是?”
兰惜敛衽行礼道:“我叫兰惜。”
逢春英仔细观摩着兰惜,想在脑海里搜出这个人,可是发现没有。
姚县衙听着这名字只觉得分外熟悉,他一扭头就看到了许多人,好大的阵仗!
他脑子灵光一闪,终于对上了人,蜀州钦差兰惜!他的催命鬼!他脑袋轰的就炸了,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一晴天霹雳都让他忘了行礼,他结结巴巴道:“怎、、怎、、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兰惜方才听了个七七八八,便知道姚县衙在怕什么,宽慰道:“蜀州疫情严重,并且我怀疑他们并未做什么营救措施,便先带了一部分人,快马加鞭而来。姚县衙也不必惊慌,就算没有凑到人数也没事的,此行凶险且急迫,可以理解。”
姚县衙听了这话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拱手道:“多谢钦差大人理解。”
兰惜还礼:“大人严重了。不过您这边的人我想明天就带走,可行?”
姚县衙悬崖勒住一条命,现在是无比的好说话,忙道:“行行行,没问题,下官这就都去通知到。”
兰惜自然也是听到了逢春英不愿去蜀州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她还是想努力一把,便对逢春英说道:“逢先生可否进一步说话?”
逢春英只能说并不讨厌兰惜,第一感还不错,于是乎也没太决然,跟着兰惜走到了一旁。
“逢先生应是认识晋元道先生的吧。”兰惜率先开口。
第一步打出了感情牌,她当然也知道逢春英一眼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有个熟人总比没有熟人强,况且他都跟过来了,说不定有戏。
逢春英只觉好笑,轻笑一声,道:“认识,晋兄是我多年好友,钦差大人莫不是想要打感情牌?这招对我可没用,我跟晋兄乃知心之交,他自是懂我的。”
是,他跟我说了,你放荡不羁爱自由!
兰惜被他这么说也不觉尴尬,脸上还是挂着那抹谄媚的笑容,厚着脸皮继续说道:“晋先生常跟我提起您,但我毕竟未见过本尊,名字气度虽是都对上了,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结果逢春英直接开了刀,道:“钦差大人,若您听到了我跟姚县衙之前的对话,就应当知晓我这头都可以不要,蜀州我是不会去的。”
说话够直接,兰惜直接噎住,但她向来最拿手的就是“装”,是以表情上无任何异常,淡定地说道:“我听到了,但还是想试试。晋先生曾说您精通风水,对建筑也颇有造诣,地震后最重要的就是选一块比较好的地界,才能帮助灾民重建家园,若能得先生助力,逼事半功倍。先生当真不再想想?”
逢春英没有立即拒绝,而是审视着兰惜,问:“为何要选一块好的地界?”
兰惜答道:“地震后常会伴有其他灾害,尤其是蜀州多山,山体滑坡泥石流等其他灾害都会伴随而来,若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很有可能会一直受其害。”
逢春英脸沉了下去,他垂眸似是思考着什么。
兰惜这也算是赌一把,她坚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晋元道是一个顶顶好的人,他逢春英一定差不了。她故意扯出这个由头,就是最起码让这件事情有商量的余地。
显然,逢春英上钩了。
逢春英思考片刻,在抬起头时,眼底晦暗不明,他道:“我可以去,但是你要替我办一件事。”
“没问题。”兰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逢春英笑了,带着一点捉弄的口吻,道:“答应的如此干脆?”
兰惜伸出手,笑着回道:“这就是我的诚意。”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兰惜暗想。
逢春英握住了兰惜的手,达成共识。
第65章 刀人成功
天蒙蒙亮,万物都笼罩在灰亮之中,没有旭日,只有厚厚的、黑沉沉的天压了下来。
兰惜这才看到她因昨天夜深未曾看清的景象,那从中间裂开颤悠悠的房屋,四处倒戈的树木,还有几条条隐于地面的“黑龙”,露出漆黑的背脊,盘根交错,随着天亮,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让人胆颤。
兰惜看向姚县衙,诘问道:“定县的灾情如此严重为何没上报?”
姚县衙深深看了一眼兰惜,无奈地说道:“地震发生后,我立马上书一封到了京都,可等来等去,等到的只有筹人的八百里急报。”
姚县衙本名姚广齐,三十五左右的年纪,应正当壮年,可他却像个四十多岁的,一副郁结在胸、壮志难酬的模样。她昨天晚上才得知,姚广齐他家庭条件很好,自当官以来不知道已经倒贴了多少钱财,这官做得实在是窝囊,但他从未因此而怠慢过定县的百姓。是以她心中是敬重他的。
不过这时听了他的话,她眉眼不由一沉,定县的奏报定是被人压下来没有送到京都,若是送到京都了,蜀州谎报灾情便会不攻自破,看来这事情牵扯的不仅仅只有蜀州。想起李观钰后来嘱咐她的事情,防止打草惊蛇,她只好问道:“那为何你昨日并未提及此事?”
姚广齐端端正正躬下身子,拱手低头,汇报道:“此次灾情,我已根据年初新统计的名单核对过,定县伤亡人数一共30人,其中两人死亡,皆为年龄较大者,震后救治无效死亡,自掏腰包收留无家可归之人供吃喝,帮他们建新房,是以解决了问题,故没再提起。”
姚广齐这话说得表面上听着毕恭毕敬头头是道的,但仔细一品又带着一股讽刺的味道,不过他确是个好官,没有弃灾民于不顾,伤亡人数都记得如此清楚,怪不得昨晚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黑暗能够隐没狼藉,却隐没不了人心,定县一片和谐安定,全都是他的功劳。
兰惜心中对他又肃然起敬了几分,为了缓和气氛,略带着些开玩笑的语气:“姚县衙乃当之无愧的好官,只是这次怕要抢你些风头了,我自来了,便断不会视而不见,您之前所用的银两回去后一笔一笔算清楚,等大部队过来的时候,拿去报销。”
姚广齐弱弱地问道:“大人何为报销?”
“啊,报销,报销就是销帐的意思,就是你自掏腰包的那些钱都补给你,应是朝廷出的,自不能让你掏,你已经做得很好啦!”兰惜尴尬地解释道。
姚广齐忽然鼻头一酸,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之情蔓延到了他全身的每一处,从来都不是钱的事情,而是这荒茫偏僻的定县,身处繁华阴影下时,能不能被一视同仁。
命从不分高低贵贱。
兰惜只当他还在想报销的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那您这边还有医馆和工匠吗?”
“有的,我扣下了一部分。”姚广齐回道。
兰惜轻笑一声,倒是有点心眼。
天又亮了几分,她不想再多做耽搁,是以检查无误后,便启了程,向着最后的目的地出发。
她们走了大半天,是以接近晌午的时候,才终于要到蜀州边界了。
兰惜隔着老远就看到官道的另一边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距离远人的脸看不清楚,但是可以大致看清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为首的一人着紫色官袍,想也不用想便知那人是谁,她脸沉了下来,这消息够灵通的啊,她这都刻意早来了,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蜀州刺史的名字叫啥来着?好像是叫什么什么军?
兰惜面色凝重,绞尽脑汁地想他的名字。
“杨泽军。”萧自衡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贴心提醒道。
“啊,对对对……”兰惜刚想附和,转念一想,这说话的是萧自衡,不禁压了压嘴角,收回了后面要说的话。
萧自衡已经摸透了兰惜的套路,知她是想气自己,但还是会被气到。
另一头的杨泽军眼尖得很,远远看到兰惜他们一行人,连忙正了正衣冠,热情地迎了上来,拱手道:“哎呀,钦差大人您终于来了,我这等您许久了,这一路可还顺利?”
他又朝着萧自衡一摆手,“萧大将军也来了,这下我们可更安心了。”
兰惜下了马,回之一礼,道:“还特意劳烦杨刺史您过来来接,弄得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萧自衡听到这阴阳怪气,才知以前兰惜对他可真是温柔至极,一时之间心里竟泛起了一些甜。
兰惜的心里却气得很,杨泽军啊杨泽军,你就这么耐不住性子嘛!眼巴巴地往我面前凑,生怕我知道你点什么,直接就把我在这儿拦下了!
杨泽军已年过半百,慈眉善目,一笑起来,褶子和眼睛混在一起,颇有喜感,若不是心里设防,真让人觉得亲切万分。
杨泽军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熟稔地像家中长辈一样:“这是说的什么话,钦差大人为蜀州子民不辞辛苦奔波而来,我身为蜀州刺史,自是要竭尽全力,真心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