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男人根本不听,他还在拼命想往里面爬,胳膊不停在地上用力摩擦,哭喊道:“没了那些交子,我就算活着也没有用,我家里的人都在等着这笔钱,没有这笔钱,我们一家人全部都会死!”
财产损失是很多人接受不了的,她也不想再浪费口舌,这人的腿看着情况很是不妙,得赶快处理,便对程大海说道:“大海背他走,他这腿不能耽搁了。”
程大海一把将人拽了起来扛在了肩头,那人不愿,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央求道:“只有那个交子才能把我的钱换回来,让我去取!求求你们了!”
“小刘按着他!别让他摔下来,再伤着腿。”兰惜说道。
小刘得了兰惜的话,按住了那个男人,程大海背着他就要走。
那人竟是哭着恳求道:“没有这笔钱,我的女儿就再也回不来了!她被带走了!只有这笔钱可以救她!求求你了!把我放下来吧!”
程大海带走了他,兰惜留在了原地,心里终是不忍,她问道:“系统,如果我进去,会塌吗?”
系统劈头盖脸地骂道:【宿主,你也疯了?这太危险了,里面情况难测,难保你进去不会压到什么导致塌陷,到时候可没有时间给你跑出来!你是有几条命够你作的!】
兰惜拿着火把,趴在了地上,将火把伸了进去往里面看,发现有一个盒子就在不远处,看精细程度,像是装着什么精贵东西的样子。
她四下瞅了瞅,找了一个树杈子,趴着够那个盒子。
【宿主你是疯了吗?】
兰惜被他骂得脑袋瓜子只嗡嗡,赧然一笑,道:“好了好了,我就够够这个盒子,如果是也算帮了他,如果不是,我也不会再做别的了。”
【我真服了你这个老6了。】
她继续够那个盒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够了出来,她将盒子拿到手里递到了火把下,打开想要确认一下里面是什么东西,结果映入她眼帘的是类似银票的纸张,上面写着一百两。
这是纸币?
想起刚才那人说得话,她几乎就能确认,这应该就是那人口中的交子。纸币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问题就出在大明还没有实行纸币,都是铜钱和金银。难道有人在私印这些交子放在了蜀州市场上流通?
兰惜扣上了盒子,这难道就是蜀州谎报灾情的原因?若灾情严重,京都一定会派钦差过来,那他们流通纸币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败露。
她紧紧捏着那个盒子,想要收起来,避免打草惊蛇。
“兰侍郎还真是以身作则啊。”一道戏谑又刺耳的声音响起,是杨泽军。
杨泽军身着常服,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身边的仆人在一旁搀扶着他。
兰惜怕杨泽军看出她很在意这个盒子,便没有收起来只是拿在手里,不动声色地抬起头,仰视杨泽军,反讽道:“杨刺史不也关爱百姓,受着伤也不忘奔赴前线。”
杨泽军恬不知耻地应道:“那是自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兰惜懒得搭理跟他多费口舌,转身就要走。
谁知杨泽军还偏偏问了一句:“兰侍郎手上拿的盒子是什么?”
兰惜无所谓地晃了晃盒子,道:“不过是刚才那人落下的,我见盒子精贵,怕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正打算还回去呢。”
杨泽军方才看到了兰惜打开了这个盒子,并且大惊失色的模样,他实在不相信这里面装的东西有她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说不定里面装的就是交子,得把这个盒子套出来。
他一脸笑意,拍了两下手,“兰侍郎还真是好心,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帮他人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这里面莫不是装了什么珍贵之物?”
还真是不打自招啊,看杨泽军这样子,交子这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兰惜毫不在意地递出盒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是恰巧在罢了,又没有特地费心力去做什么。倒是杨刺史似乎很关心这个盒子,这是为何?”
“好奇罢了。”杨泽军伸手就要去拿盒子。
兰惜讥笑一声:“杨刺史若真关心灾情,不如多说些实话。”
杨泽军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张脸布满了黑线,冷嗤一声,去了别处。
兰惜暗暗叹了一口气,将那盒子收了起来,打算找个时间去找那人聊聊。
“兰惜!”
兰惜闻声转身,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心口便被一道利刃刺穿。
第69章 他后悔了
兰惜低头看着那把正插在胸口的匕首,鲜血已经浸红她的衣服,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插刀的那个人,是之前的那个母亲。
鲜血在那个母亲的脸上滑出一道道血痕,她怒瞪着双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面目狰狞如同地狱的恶鬼,想要将兰惜撕碎撕烂。
疼痛蔓延到全身,抽空了兰惜所有的力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嘴唇在不住地颤抖。
可是那个母亲还觉得不够,她再次冲了上去,双手握住了匕首,用力插了进去,她狰狞地咆哮道:“我要你死!我要你给我的孩子偿命!”
“噗嗤”一声,混着金属摩擦的声音,更多的鲜血喷了出来。
兰惜被推着连退了好几步。
痛,钻心裂肺地痛,她再也坚持不住了,腿一软,向后倒去。
“惜惜!”
萧自衡惊恐的声音传来。
她偏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双眼失焦前,看到他疯了一样的跑了过来。
萧自衡几乎是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着才终于爬到了兰惜的身边,他把她从坚硬不平的地上抱在了怀里,一只手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只能不停地呼唤着:“惜惜!惜惜!”
可是怀里的人紧闭着双眸,嘴唇也紧抿成了一条缝,没有办法回应这一声声地呼唤。
“啊!”萧自衡痛彻心扉地喊着。
可是怀里的人给不了他任何回应,就那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没有一丝丝生气。
他的手不住地抖着,他发现他怎么也抱不紧怀里的人,他用自己的身体去够她,不停地乞求着央求着:“惜惜,你醒醒,你不要睡,惜惜.......”
【萧自衡!你还在磨蹭什么!带她去找凌尚啊!】系统大声喊道。
“对,对,凌尚,凌尚。”
他如梦初醒,抱起怀里的人,往营帐的方向跑去,跑向那片灯火通明。
光影扑朔,帐篷里点了许多的蜡烛,将这方寸之间照得透亮,却照不亮萧自衡眼中的阴影。
他跪在床前,手上还残留着兰惜的鲜血,他垂眸望着床上的她,看着她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她胸前不管换了多少次白布都会被被浸染的那抹红,灼痛感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往上窜,灼得他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器官都在痛。
仲夏跟仲秋两个人站在一旁,也不敢哭出声,小声地抽泣着。
凌尚已经拔出了胸前的匕首,现在最重要地就是止血。
他不停地涂药、换布、清洗,忙活了大半天,这血才终于止住了。处理好伤口后,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他长长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总算是从阎王手里抢回了兰惜的命。
他拿起那把破损了还残留着兰惜血迹的金锁,来到了萧自衡的面前,将金锁递到了他的面前:“多亏了这把金锁,不然就算是我师父来了,也救不了她了。”
女人的刀因为金锁刺偏了位置,也是因为金锁,扛住了大部分的力道,让那把匕首没有扎进去特别深,救了兰惜一命。
萧自衡颤巍巍地接过那把金锁,眼睛里蓄着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落在金锁上,原本干涸的鲜血,再次融化,开出鲜艳的花。
兰惜一直带着这把金锁,从来没有离开过身。
“你怎么沐浴的时候也不摘?”
“不能摘,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好的礼物,我要时时刻刻带着。”
“萧自衡,你给我带金锁的时候说得什么啊,我当时没有听清楚。”
“说出来就不灵了。”
......
他为兰惜带上金锁的那一刻,对着漫天的烟花和驱傩的队伍许愿:“希望你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萧自衡遣走了所有的人,帐篷里只留下了他和兰惜。
他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只留了床边的一盏。
他轻轻坐在床边,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他才敢确认她还在。
他俯下头,将自己的脸贴近兰惜的手里,慢慢闭上了眼睛,眼泪迅速划过眼睑滑入鬓角,“惜惜,对不起。”
声音越来越小,他突然很怕她听到这句话。
他就这样坐了一夜。
天边已破晓,蜡烛不知道什么已经熄灭,四周昏暗无光,一寸一寸地吞噬着他的心,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执拗是多么的可笑,她那么多次问自己,可自己偏要坚守那份所谓的为她好,将她拒之门外,他就是个懦夫。
程大海立在在帐篷外,轻声说道:“主子,人抓到了,怎么处置?”
萧自衡杀心瞬起,原本红通柔情的眼睛霎时寒意四起,他的脸隐于昏暗之后,阴沉可怖,他足足顿了片刻才说道:“关起来,只要惜惜没醒,每隔一个时辰便在她身上割一刀,但不许她死。”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但现在他不能这样做,兰惜现在身兼钦差一职,身份特殊,且之前已经出手伤了杨泽军,众口悠悠,还是先留那贱人一命吧。
“是。”程大海领了命令,还停留在帐篷前不愿离开,他梗着脖子往帐篷里望了望,也不知道姑娘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先生也已经回去了,那说明姑娘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还是先不要扰了姑娘的清净了,思至此,他这才踌躇着离开。
兰惜的呼吸均匀有力了一些,萧自衡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终于鼓起了勇气低声说道:“惜惜,对不起,我错了。”
他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灾民需要安置,尸体需要处理,蜀州的温度越来越高,而且这几日阴雨连连,恐生疫情。
那之后的三天,白天仲夏和仲秋轮流过来守着,晚上萧自衡守着,她们想跟他换着来,被他拒绝了。
这里已经成了救援区,好多难民涌了进来,晋元道带着人和辎重也赶了过来和他们成功汇合,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可是兰惜一直没有醒,已经四天了,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四天,
这天萧自衡轻手轻脚地进了帐篷,仲夏一见他来了,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这些天一直跟废墟和尸体打交道,他每天来之前都会洗漱,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仲夏走过来的时候,他轻声问道:“有味道吗?”
仲夏摇了摇头。
萧自衡摆了摆手,她便退下了。
屋里的蜡烛只留下了床前的一盏,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
兰惜还在睡着,脸色恢复了一些。
萧自衡靠在床前跟她讲今天的趣事。
烛光摇曳,她呼吸均匀,好像真的在听他说话一般,他心里一动:“惜惜,你什么时候醒啊,道歉的话我已演了百遍了,你不想听吗?”
“不想听。”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
萧自衡原本在玩弄着手上的金锁,听闻声音响起后,心脏仿佛漏了一个节拍,他手顿在原地,竟不敢抬头看过去。
他害怕,害怕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床上的人轻轻哼笑了一声:“都不敢看我了?”
他这才缓缓地抬起头,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波光粼粼的小鹿眼,一霎之间,他便红了眼眶,之前排练过的话全都噎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更是酸涩万分,嘴笨拙地开开合合,半晌只道出一句:“疼吗?”
“疼。”兰惜弱弱地回道。
“是我没保护好你,都怪我。”萧自衡自责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兰惜回握住放在她手心的手,只道:“我的金锁呢?”
萧自衡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道:“这里呢。”
兰惜伸手想要去摸金锁,但是因为身体还比较虚弱,手抬到半空就没了力气,在落下去的一刹那萧自衡托住了她的手,慢慢放回到床上,将金锁放进了她的手里。
她的手盖在了他的手心,金锁躺在他们两个手掌中间,被捂得热热的,连带着心都暖了几分,她手指挠了挠他的手背,自豪地说道:“你保护我了啊,你看你没在我身边,都能保护我,你真厉害。”
萧自衡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积压了许多天的情愫在这一刻爆发,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过脸庞,孩子般地哭了起来:“惜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我都听到了,每一次。”兰惜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他的手心,打趣道:“你怎么这么爱哭?”
萧自衡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兰惜,眼泪就是怎么也憋不住。
她轻轻拍了拍床,示意他上来。
他脱掉了靴子,在她一旁侧躺了下来,两个人面对着面。
他方才哭得厉害,鼻尖都变得红红的,现在抽抽嗒嗒的模样,像只可怜的小狗。
兰惜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声音很轻:“后悔了吗?”
她已经说了许多话,这些天积攒的力气已经要耗光了,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萧自衡动作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抽噎道:“后悔,特别后悔,原谅我好不好?”
兰惜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发丝蹭的他下巴痒痒的。
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我爱你。”
第70章 一起哭
春阳不见头,绵绵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即使被地震迫害的东倒西歪,野桃花也没有辜负这大好春光,早已花开满枝,浅浅的粉色成为了这片灰色世界里亮眼的光彩,带来了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希望。
这一觉,花香伴美梦,兰惜和萧自衡都睡得又踏实又香甜。
“咕咕咕”兰惜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两个还在睡着的人都被吵醒了。
萧自衡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准确地找到了兰惜的额头亲了一口,睡了一觉的嗓子还未苏醒,说话的时候带着睡梦中的慵懒和低沉:“饿了?”
兰惜埋在他怀里低低“嗯”了一声。
他帮她掖好被子,自己便起身开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哄道:“我去找仲秋给你煮你最喜欢的面条。”
“好。”兰惜切切地笑着应道。
等到她肚子开始第二轮激烈地叫唤时,萧自衡端着面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仲秋、仲夏、凌尚和程大海。
仲夏一进来感情就到达了高潮,她撇了撇嘴,眼泪就像金豆豆一样一粒一粒地掉了下来,一边哭还一边“啊啊啊”着给自己伴奏,直到掉完一波金豆豆才哼哼唧唧地说道:“姑娘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