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紧紧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成仁元看了一眼安祖新,安祖新点了点头,腿折了就折了,人没死就行。
他拿起一块砖就要继续垫。
第86章 抢钱第五步
兰惜的腿再次被迫向上抬,她后背紧紧倚在木架上,膝盖处持续不断地传来疼痛感。
“兰惜!”
好像是萧自衡的声音?
声音好远,好不真切,她在黑暗中胡乱地张望着想要寻找声音的方向,可是她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眼睛很痛很干,干到她即使想哭到要死,可眼眶里却是一滴泪都蓄不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是疼得出现了幻觉的时候,终于又听到了一声:“兰惜!”
这一声就算仍然空洞又不真实,可是又那么的充满力量,她确认了,无比地确认,是萧自衡,他来了,他终于来了。身体上紧绷着的弦一下松了下来。
萧自衡在这地下转了半天才找到这个石洞,他不确定她在不在里面,想进来看看,就听到她痛苦地叫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以多快的速度冲了进来,就看到她被绑在老虎凳上,浑身上下都是伤。
那一声“兰惜”是他的怒喊。
他两步冲了过来,一刀就劈断了成仁元还悬在半空的手,鲜血喷涌而出,他又在成仁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刀锋一转,一刀便封了喉。
成仁元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嘴巴微微张开,话还没说出来,就直直倒了下去。
萧自衡这个时候注意到了兰惜的双目没有焦点,正一脸无措地东张西望着,好像在寻找着他的身影。
他唤了第二声“兰惜”,看到她脸上露出欣喜表情的时候,一万根钢针也同时刺穿了他的心。
他怕弄疼她,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她脚下的砖,砍断了绑在她身上的麻绳,失去了助力的她,就像一根彩条一样,轻飘飘地就落了下来。
他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红色泛着一点紫色的勒痕,从前面一直延伸到脖子的侧面,两只手上则是整整地一圈,有的地方还在冒着鲜血,有的地方是干涸的血迹。
萧自衡刹那间红了眼眶,眼眶里一股脑地涌进了许多的泪水,他想要撑住不要哭,可是泪水早就在他没意识道的时候簌簌往下掉,他的手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去,就好像这一张手的重量,就会压垮她。喉咙上下翻滚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残留着温度的泪水落在了兰惜的额头,这一点温度唤回了她散落成渣的意识,她轻轻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安心地趴在他的怀里。
她想要安慰一下他,便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想要抬起左手去握他的手,可是她硬撑着抬起一点,手就不听使唤地要落下去,就在这一刻,他接住了她掉下来的手。
她道:“别哭,你找到我了。”
随后眼皮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重,再也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自衡抱起了兰惜,看着她就这么小小的一只缩在自己的怀里。
再抬眼看向安祖新的时候,眸底里都是戾气,他温柔地将兰惜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手,一手托抱着她,一手里握着刀,一步一步地走向安祖新。
他举刀劈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季长安冲了进来,拔出绣春刀接下了这一刀,刀剑轰鸣,震得季长安手都麻了,绣春刀险些从手上脱落。
萧自衡满眼狠戾,怒道:“你干什么!”
季长安冷静地说道:“他现在不能死。”
萧自衡现在哪里能听得进去。
季长安看到了他怀里的兰惜,赶紧打岔道:“你还是先带兰侍郎去看一下大夫比较好,她看着伤得很重,不要耽搁了。”
萧自衡看着怀里的人,终是扔下了刀,将她更舒服地抱在了怀里。
他路过季长安的身边时:“不要让他跑了。”
“放心。”季长安应道。
外面刀兵相接,激烈的金属碰撞声和怒喊声混在一起,是他带来的士兵和安祖新的军队激烈战斗的声音。
当时他与酒楼老板聊天产生怀疑后,趁着夜色潜进了安府,经过探查后发现安府的下面是空的,具体多大他不清楚,他沿着安府的外墙走了一圈,可以确认是比安府大的,那兰惜很有可能就被他们藏在地下。
怪不得蹲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异常,原来兰惜就被他们藏在安府。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还未离去的他敏锐地听到了鼓声,他趴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听了半天,确认声音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他顺着声音到了安府后面的这座山,在这里他更清楚地听到了口号声。
他确认了安祖新挖空了地底,豢养了一支不见光日的军队。
怪不得安府要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原来是怕被人发现,养这么多的家禽估计一方面是口粮,还有一方面家禽制造出来的动静也可以掩盖从地底上传上来的声音。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那就是如何才能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救出兰惜呢?最好的办法就是知道入口在哪里,一举攻进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蹲了一天一夜无果后,他决定先返回营帐准备人马,恰巧此时常小司来报,说有一封京都的信正在赶往蜀州,是从公主府出来的,送给安祖新的。这封信如果到了安祖新的手里,兰惜之前的信编出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他一定会去找她,这就是机会。
他一边让常小司拖延信到的时间,一边派常大川盯住安祖新,自己则召集兵马,趁夜色潜伏在城外,只待安祖新进入地下城,常大川发出信号,他便指挥军队,带人冲进来。
他千算万算还是晚了这么多,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萧自衡的脚步飞快,想要尽快带兰惜离开这里。
他当时为了以防万一带了凌尚过来,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程大海他们见自家主子抱着浑身是伤的兰惜出来后,全都自发地靠拢了过来,谨防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挡了路。
萧自衡因此一路无阻地跑到了出口,他抱着兰惜跳上了马,从衣服上扯下了一根布条将她绑在了自己的身上,固定好后,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拖着她的头,朝着凌尚等待的客栈飙去。
凌尚的右眼皮一直突突突地跳,他也坐不住,一直在屋里来回踱步,仲夏跟仲秋两个人站在一旁,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满脸都是担忧。
直到听见楼下响起“嗒嗒嗒”的马蹄声,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往窗户的方向跑去,就看到街道上萧自衡纵马飞驰,兰惜靠在他的怀里。
萧自衡来到客栈前紧急刹马,快速解开绳子,一步跃下,紧接着楼梯上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啪”一声,门被重重踹开,萧自衡抱着兰惜往床的方向奔去,急呼:“凌尚,快来看看她!”
凌尚那里需要他召唤,早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快步走了过来,他挤开萧自衡,开始为兰惜把脉,又直起身子掀开兰惜的眼皮看了看,又重新坐下继续把脉。
萧自衡立在一旁,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眼睛呢?眼睛怎么样?我刚才就瞧着她好像看不见东西了。”
凌尚没有受到萧自衡的影响,沉着气仔细查看着兰惜的脉象,他又挨个检查了兰惜脖子和手腕上的伤口,才道:“伤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正常上药就好,不过她这眼睛有些麻烦,应该不止是眼睛,她这是被人喂了五失散,还好量不多,可解。”
萧自衡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急急地说道:“腿,还有她的腿,她被放在了老虎凳上。”
凌尚听后又赶紧检查了兰惜的腿,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道“腿没事,膝盖这里摸着也没什么问题,一会儿我配些草药给她敷一敷,会舒服一点。”
萧自衡这颗心却是怎么也落不下来,第二次了,第二次受这么重的伤了。
凌尚从随身带的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还有一些白布递给了萧自衡,“你帮她上药吧,这是我最近改良后的,对治疗伤口效果很好。”
萧自衡接了过来。
凌尚起身来到桌前,快速写了一个方子递给了仲秋。
仲秋心领神会,拿过方子就先离开了。
他又对着仲夏说道:“你跟我一起去磨药吧,两个人快一些。”
“好。”仲夏跟在凌尚身后也离开了屋子,带上了门。
他腿一软,坐在了床上,害怕的感觉此刻不停地袭击着他,他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手也在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她即使在昏迷的时候眉头也紧紧地皱在一起,心疼极了。
他哆哆嗦嗦地打开了药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要失手弄疼她,他用手指蘸上了药膏,动作极轻地顺着她脖子上的伤口点涂着,不知道是不是冰冰凉凉的药膏让她舒服了一些,她的也眉头跟着展开了一些。脖子上的伤处理好后,他又轻柔地拿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围着圈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口,并用白布包裹好。
都收拾好后,他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兰惜。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尚回来了,带着熬好的汤药和碾好的草药。
草药有两种,一种是敷在膝盖上的,一种是敷在眼睛上的。
凌尚拿起一种草药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用白布固定好,指着那个膝盖上的草药,道:“这个你一会儿就盖在她的膝盖上,包好就行,知道了吗?”
萧自衡点了点头。
凌尚又问道:“这个汤药?”
萧自衡道:“我喂就好。”
凌尚看着他这幅模样,没忍住说道:“我其实很想问问你,你当初就知道这个计划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同意?”
大抵是因为他知道兰惜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保护伞,而是一个英雄。
沉默。
就在凌尚以为萧自衡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萧自衡忽然抬头望着他,目光闪动比外面的星星还要亮,他道:“我只想她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他曾经承诺过的。
第87章 祝君好梦
轰隆隆的声音从远方滚滚而来,呜呜咽咽的风穿过走廊,带动着门窗轻轻晃动着。这天说变就变,春末夏初的雨已经有了夏天的特性,说来就来,让人措手不及。窗户不知道是之前忘记关了还是被吹开了,随着风来回晃悠着,闯进来的风扫灭了原本亮着的蜡烛,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偶尔闪电掠过时,会短暂地白一下。
萧自衡浑浑噩噩的头被这掠进来的风吹的清醒了,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紫色的光劈过渲染了那一小方天空,雨也在这时呼啦啦地落了下来,从街头到巷尾,雨幕倾斜而下,落在地上后溅起一朵连着一朵的小水花,从那水花中间钻出一缕缕的水汽,氤氲盘旋而而起,在雨中肆意晕染,将人跟物都收入其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他心中烦闷,无心赏雨,便毫不留情地但是又动作轻柔地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方才铺天盖地环绕的雨声也被拒之窗外,变得沉嘟嘟了起来。
他摸着黑走回了床前,兰惜的脸隐在月黑疏星的阴影下,是那么的不真实。他心中一悸,大步走进直到能看清她的脸,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自从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后,他这心总是悬着的,生怕哪天一起来,站在他面前的人只徒留一副他认识的外表。
他坐到床上,一条腿搭在床边,背靠在床栏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一颗心才舒服了许多。
祝君好梦,梦里有我。
萧自衡不知不觉也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睡得很浅,梦里也能感受到那颗漂浮着的心脏。
街道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他睁开了眼睛,天边已经泛白,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屋里飘着一层薄薄浅浅的雾,兰惜的脸也清晰了起来,甚至能看到她身体轻微地随着呼吸起伏着。她脸颊恢复了些许的血色,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向上吻在了她眼睛遮着的白布上。
马蹄声渐近,他起身来到了窗前,推开了窗,程大海正踏着水花从街道的一边疾驰而来。
潇自衡探出了上半身,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程大海看到后,早早就开始做缓冲,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见程大海懂了他的意思,他就将窗户重新关上了,离开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人儿,这才出了屋子。
萧自衡来到了楼下,程大海跳下了马,行了一礼,轻声道:“主子,都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办好了。”
萧自衡直接问道:“安祖新呢?”
“安祖新也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关在赈灾区那边的营帐里,专门派了我们的人把守。”程大海答道。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不过主子,昨晚上交战的时候,那批军队有问题啊,使用的招式瞧着都像是咱们营里的招式。”
程大海的语气越说越愤怒,昨天干架的时候,发现那边很懂他们这边的排兵布阵喝作战方式,若不是之前主子上任后曾经大规模改革发明了新的方式,昨天这一架竟难说输赢,这摆明了营里有叛徒。
“要不要查一下?”程大海又接着说道。
萧自衡听见这个消息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很平淡地说道:“手下败将而已,我已经知道是谁了,一会儿便去会会他。”
看着自家主子的神情,程大海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方才的担忧烟消云散,轻松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去赈灾区那边吗?”
萧自衡道:“嗯,你先过去,到时候把安祖新提到我的营帐去候着。”
“是。”程大海拱手拜别,驾马离去。
“吱扭”一声,二楼又开了一扇窗,萧自衡仰头就看到了凌尚,两人四目相对。
凌尚这一晚上休息的也不好,他就休息在兰惜的隔壁屋子,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杂乱的心情加上忽然降下来的滔滔大雨简直是大眼瞪小眼的绝配,他干瞪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就跟跑马灯似的,一件事情跟着一件事情往他脑子里钻,直到后面雨渐渐小了他才来了些许的睡意,就这样他睡得也很轻,所以街道上又响起马蹄声的时候,他就也被吵醒了。不过他不知道是谁就没理会,直到他不过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他知道那是萧自衡的脚步声,等待他爬起来推开窗户时,就看到了楼下仰头看过来的萧自衡,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相反一脸平静,但看向他的时候,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寒戾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萧自衡快步上了楼,凌尚已经开门再迎着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木盒。
他伸手递到萧自衡的面前:“给你的,你找我应该是为了这个。”
这是凌尚准备好的毒药,在昨天诊出兰惜被下毒后,他就悄悄地备好了,他太了解萧自衡了,安祖新不能杀,但萧自衡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萧自衡接过小木盒,问道:“死不了吧?”
安祖新不能死,他必须活着到京都,这样兰惜付出的一切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