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自衡......”
兰惜弱弱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眼睛都还没张开,就再次晕了过去。
萧自衡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裹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站起身来,目光阴戾,仿佛一个地狱使者,让人不寒而栗。
他抱着兰惜一步一步走进宋冬雪。
萧自衡的眼神让她相信,他真的会杀了她,她不停地往后退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是郡主!我是郡主!”
他忽然就笑了,那笑宛如刮骨刀,一刀一刀刮在她的骨头上。
他一脚踹在了她的肩膀上,力气之大,让她直接飞了出去,掉进了河里。
她在水里不停地挣扎着,大声求救:“救我救我!我不会游泳、、咳咳、、咳咳咳、、、”
“那你就死在里面。”萧自衡冷冷地道。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嬷嬷,她的身体也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她虽然在宫中身经百战,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这种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士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眼神更像是地狱的大门,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道:“这件事情跟老奴没有关系,我不知道郡主会这样做。”
“是吗?那又怎样?”萧自衡没有拖延,快步上前,将她也踹进了河里。
安仁盛带着御医匆匆赶过来,就看到了河里还在扑腾的宋冬雪和陈怡。他面色一惊,又快速敛了神情,道:“将军,太医来了。”
“快帮我看看她怎么样。”萧自衡焦急地说道。
太医赶紧走上前来,为兰惜把脉,又扒开了她的眼皮看了看:“得赶紧找个地方,为兰侍郎暖身子。”
安仁盛忙道:“去凤阳殿。”
他在前面带路,几个人都走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凤阳殿,这里曾经是李清许居住的宫殿。
萧自衡一脚踹开了门,抱着兰惜来到床前,轻轻将她放到了床上,扥过一旁叠得整齐的被子,将她紧紧裹在里面。
他摸着她的额头,她的额头很凉很凉,湿凉的温度沿着他的掌心一路到了他的心,他的心都冰得难受了起来,他道:“生火!快生火!”
安仁盛道:“我这就去命人准备炭火。”
太医也道:“我这就去准备药浴为侍郎暖身子。”
很快就有宫女端着炭火和火炉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又过了不多时,李华健、宋若心、李清许、萧煦还有李观钰也都赶了过来。
一进门,李清许直奔床边而来,急切地问道:“小惜怎么样了?”
萧煦、李华健和李观钰留在了外屋怕有不便,宋若心则慢悠悠地跟在李清许的后面也进了里屋。
萧自衡抬眸看向李清许,那双红着的眼睛里装着的满满的都是恐惧。
“太医怎么说!”李清许问道。
“需要赶紧把身体暖回来。”萧自衡答道。
李清许这才注意到这屋里温度有些高,萧自衡的额头已经在淌着汗珠。刚才安仁盛急匆匆地跑过来,说兰惜出事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也说不清楚,只说他跟萧自衡到的时候,兰惜已经在水里了。
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会掉进水里!”
“被推进去的。”萧自衡回答道。
“被谁?”宋若心惊讶地问道。
“还能有谁!”萧自衡目光转向她,里面阴冷一片。
“小衡,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宋若心不可置信地问道。
外面有脚步声,有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道:“捞上来了,郡主和陈嬷嬷都捞上来了。”
李华健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都在偏殿候着呢。”
“带路。”李华健的语气很冷冽。
宋若心一听,也朝外面走去。
“母亲,就劳烦你在这里照顾兰惜了。”萧自衡方才的情绪已经都收了回去,现在一张脸阴沉着,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李清许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的,知道他是要去为兰惜报仇,只道:“去吧,这里有我。”
偏殿里,宋冬雪裹着厚厚的被子盘腿坐在床榻上,眼睛又红又肿,泪流满面,陈氏在一旁安慰她,想要把被子裹紧一些,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膀,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一脚蹬到了陈氏的肚子上,吼道:“滚远点!疼死了!疼死了你知道吗!啊啊啊啊啊!我要气死了!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太医呢!炭火呢!”
陈嬷嬷裹着被子在另一旁,就静静地看着她闹。
宋冬雪继续吼着:“好一个萧自衡!我可是郡主!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喜乐郡主!他怎么敢如此对我!他怎么敢!竟然为了一个兰惜,一个区区四品官员,竟将我踹进了河里!那不过是一条贱命!一条贱命!死一百遍又能怎么样!父亲!爹!你要替我做主!你要替我做主!”
她几乎疯狂了,结果她一动就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她停下了下来,狠狠攥着被子,咬得牙齿咯吱咯吱响。
宋杰兴还是很疼爱他这个女儿的,这么多年他虽然睡了很多女人,却只得到了这么一个孩子,而且宋冬雪被当作陈氏的女儿,让他们家更是继续享受着陈家的优待。最重要的是,他一直盼着这个女儿嫁给李观钰做太子妃。
他转头对宫女叱道:“太医在何处!炭呢!”
被他吼的宫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敢回应。
“还愣着干什么!你想被杀头吗?”他威胁道。
那宫女竟还是不动。
第97章 欺君之罪(一)
“她没干什么,她只是不敢给你拿。”门口传来萧自衡的声音。
“凭什么?”宋杰兴不解地问道,他转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李华健目不斜视地踏进了偏殿,紧跟在他后面是宋若心、李观钰,萧煦和萧自衡。
萧自衡进到偏殿,睨了一眼在塌上缩着的宋冬雪和陈怡,淡淡道:“因为我不许啊。”
郡主是么?高贵是么?那就扒了你这层高傲的皮,而且要让你自己亲手一点一点扒下来。
宋杰兴仗着自己是皇后的亲哥哥,又有陈家在背后撑腰,向来趾高气昂惯了,觉得全世界都要让自己三分,甚至包括皇室,是他还是了皇室的颜面,娶了这个京都最丑的女人,他心里就认定了皇上会站在他这一边。所以他没有丝毫的顾及和收敛,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指着萧自衡的鼻尖就开始骂:“好你个萧自衡,你是臭水沟进了脑子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还没有追究你将我小女踹进河里,你还敢跑到这里来撒野!你是要反了天啊你!”
他扬手就要打下来,被萧自衡一把攥住了胳膊,稍稍用力,就将他甩到了地上。
宋杰兴一点防备都没有地就被摔在了地上,他气得指尖都在用力:“畜生!你这个畜生!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他就势跪在了地上:“皇上,您要为我和雪儿做主啊!这个萧自衡仗着手里有兵,竟目无王法,公然对我动手,对我小女动手,可见他居心叵测,一点都不把皇室威严当回事啊!”
宋若心也道:“皇上,您得明察秋毫啊,就算雪儿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也不能准许萧自衡如此侮辱兄长和喜乐啊!”
李观钰没有任何表态,他就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他的母亲和他的舅舅。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煦开了口,语气低沉又充满了压迫和挑衅:“翼元侯可真会上纲上线,不过是你宋家的事情怎么就能扯到皇家上,还能给我萧家扣这么大的帽子,怎么?您地位已经这么高了?”
这里面的暗示不言而喻。
宋杰兴身体一顿,他慌忙地瞄了一眼李华健的表情,只见李华健的脸阴沉着,目光犀利。
他赶紧改了口:“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萧自衡上前一步,“实话实话?那不如说一说令嫒是如何将我未婚妻推进河里去的!”
“萧将军你是看到了吗?怎么一口一个我家雪儿推的,你这是污蔑!”宋杰兴对峙道。
“够了!宋冬雪呢!把她给我带过来!还有陈怡!”李华健怒道。
宋冬雪和陈怡被带了过来,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也都湿漉漉地塌在头顶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也不知她们两个人是被冻得还是吓得,跪在地上一直在抖。
李华健问道:“喜乐,是你将兰惜推到水里去的吗?”
宋冬雪低着头不敢回话,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带着哭腔答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滑进去的。”
她转头对着陈怡道:“陈嬷嬷可以为我作证,是不是?是不是她自己掉进去的!”
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陈嬷嬷毕竟是皇后的人,皇后又是自己的亲姨母,她一定会帮自己的,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场,只要她们两个咬死了,那这件事情就会变成是兰惜自己滑进去的。
李华健问陈怡:“是兰惜自己滑进去的吗?”
结果陈怡一头磕在地上:“是郡主推进去的,老奴当时在前面带路,兰侍郎忽然踉跄了一下,老奴见不对劲就赶紧问侍郎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然后郡主就在这个时候,伸手将侍郎推进了河里。”
宋冬雪一听急眼了,她忍着肩膀处传来的剧痛,喊道:“你不要污蔑我!”
“她好好地怎么会踉跄一下。”萧自衡问道。
“许是着了一些凉吧,毕竟衣服有些湿,走到琴嫣殿又需要些时间。”陈怡低着头小心地说这。
听到陈怡这么说,宋冬雪简直要气炸了,她现在嘴比脑子快,她恼火道:“好啊你陈嬷嬷,将事情全都推到我身上来!她为什么会着凉你怎么不说!你怎么不说你欺负她不认路从宣政殿出来后带着她绕了半天才到了琴嫣殿!”
“你说什么!”萧自衡赫然而怒,一把扯住了宋冬雪的衣领。
宋冬雪疼得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宋杰兴忙冲了过来,掰开了萧自衡的手:“萧自衡你不要太过分!”
萧自衡转向一旁的陈怡,冷声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陈怡面不改色道:“我只是想报复一下侍郎罢了,毕竟侍郎让公主受了这么大的罪,老奴心里不愤。”
李华健凝视着宋若心:“你授意的?”
宋若心连连摇头:“不是臣妾,不是臣妾。”
陈怡道:“跟皇后娘娘没有关系,是老奴自己的意思。”
李华健道:“铭娴有今日之结果是她作茧自缚,跟兰惜有什么关系!”
陈怡抬头看着李华健,目光冷漠,她道:“老奴是粗鄙之人,殿下是老奴从小看到大的,见不得她受苦。所以才会故意带一条小路,想趁侍郎不备,将她推进御花园后面那个被遗弃的深井里,可是她太聪明了,对老奴一直有戒备,老奴没找到机会下手,只能先带回琴嫣殿。”
李华健道:“谋害朝廷命官是死罪。”
陈怡趴在地上:“老奴认罪,只是此事跟我家娘娘没有半点关系,是老奴心生怨怼,还望皇上明察。”
宋若心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责备道:“陈怡,你糊涂啊。”
她腾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皇上,请您看在……”
“娘娘!莫要为老奴求情。老奴一生得娘娘厚待,如今更是不愿再拖累娘娘,您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陈怡及时制止道。
她在地上连着叩了三个响头。
李华健道:“来人,拖出去,杖毙。”
陈怡被拖了出去。
宋冬雪听到“杖毙”二字,脸由白转青,她原本打算死不承认。可是经过陈怡这一番折腾,她说的话还有人信吗?
李华健突然问道:“今天在宣政殿上,是你故意撞在了舞女身上,好把酒水泼在兰惜身上,是吗?”
“什么?”宋冬雪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朕看到了。”李华健怅然地说道。
他审视着面前的宋冬雪,以前他虽觉得她骄纵了一些,但也是活泼天真,再加上李铭娴跟他一直不亲厚,而她却恰恰相反,崇拜他,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句一句“姨夫”叫的很甜,所以他封她为郡主,并封号为喜乐,就是希望她永远都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可今天在宣政殿的时候,他看到了她故意走向了正在转圈的舞女身边,撞了上去,假装摔倒,但他没有戳穿她,以为她就是嫉妒心作祟,想闹一下罢了,结果谁能想到,她竟然动了杀人的心思。
他对她很失望。
宋冬雪本就已经不灵光的脑子,更是直接炸开了,一片混沌。
宋杰兴见状,知道开脱是不可能了,赶紧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圆:“小女顽劣,但她万万不会想要杀人的,最多就是想要教训兰侍郎,皇上您还不知道吗,雪儿她娇生惯养的,受不了一点委屈,估计是兰侍郎哪里惹得她不痛快了,她想教训一下,肯定不会想杀人的,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雪儿?”
萧自衡咄咄逼人地说道:“她凭什么教训我的未婚妻,她也配?就因为她是郡主,就能如此肆意妄为?”
宋杰兴看出来了,没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他叹了口气,道:“我代小女向侍郎道歉,这样可好?”
萧自衡冷冷道:“不接受道歉,既然认了是郡主将我未婚妻推下去的,陈怡被杖毙,那郡主是不是也应该被杖毙?”
“什么!”宋若心、宋杰兴、陈氏三人同时惊呼道。
连李华健也有些震惊。
宋杰兴对着萧煦喊道:“管管你儿子!”
萧煦淡漠道:“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陈氏冲了过来,将宋冬雪抱在了怀里,哭着喊着求情道:“皇上,看在我陈家的面子上,还请放了我这唯一的女儿啊!皇上!”
宋若心也说道:“兰惜不是没有事情吗!为什么还要下这么重的罪!”
萧自衡冷眼看着他们:“怎么?未遂就不是杀人了?我未婚妻现在还生死未卜!她们两个杀人偿命有何不可!”
“你放肆!”宋若心斥道。
萧自衡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李华健沉默了片刻,道:“陈怡已经拖出去了必死无疑,至于宋冬雪,褫夺她郡主的封号,禁足侯府,你觉得如何?”
他用了商量的语气,兰惜在他心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这么多年他活在失去殳鸢的痛苦里,直到看到兰惜他才觉得解脱了。
萧自衡一点都不领情,他问道:“宋冬雪为什么不能死?就因为她是陈氏的女儿吗?如果她不是呢?”
他今天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在赌,他不知道宋冬雪到底是不是陈氏的女儿,可今天跟他们一家接触后,他认为坊间的传言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他说出这句话后,仔细观察着陈氏和宋杰兴的表情,宋杰兴强撑着,可陈氏在这一刻眼神是慌乱的。
李华健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