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健目光凌厉地瞥向她,严厉地说道:“问你了么?”
程芝芝定在了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兰惜从座上起来,淡定地走到中间跪下,“程小姐的伤确实是臣刺伤的,但是当时情况突然,程小姐养的狗失控冲着臣飞奔而来,臣一时害怕,想要阻止那狗伤害臣,却不小心将箭射到了程小姐的腿上。”
程芝芝一听就炸了,尖叫道:“你胡说!你分明是故意将箭射到我腿上的。”
兰惜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沉着应对:“我与程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平白无故伤害你呢。倒是程小姐你的狗为何好端端地突然就失了控,朝着我扑过来啊。”
矛头直指程芝芝,她就是要让所有人去想,她们两个之间谁更有动机去伤害另一个人。因为她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程芝芝,因为她是程培安的女儿,而程培安是因为她在蜀州揭露了公主的罪行受牵连的官员之一。况且还有一点,她现在是众人追捧的兰侍郎。
“程培安的女儿怎么能来这里?”
“能带来狩猎的藏獒应该都是接受过训练的吧?怎么会平白无故救失控?”
底下议论一片。
李华健问程芝芝:“你的狗有没有扑向兰惜?”
程芝芝语塞,她嘴张开了又闭上,又张开,来来回回好几次就是没回答问题,眼泪倒是一串接着一串往下流。
她一直哭,搞得所有人都失去了耐心。
她终于断断续续地说道:“没、、没、、不、、、不、有、有......”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李华健拍了一下桌子,窒息的气息扑了过来。
程芝芝哪里见过这场面,不停地磕头,哭着说:“有,有,可是......”
李华健粗鲁地打断了她:“来人,将她拖下去,杖二十。”
“皇上!真的不是这样的!”程芝芝惊恐地喊道。
上来了的两个人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李华健不悦吐出一口气,语气和善了一些:“那畜生可有伤到你?”
兰惜应道:“没有,谢皇上关心,臣之前已经跟程小姐解释过了,并且说过会负责,但是没想到她还是来惊扰了圣上,臣罪该万死。”
李华健摆了摆手,“好了,没事就好,坐回去吧。”
兰惜起身,回到了座位,她看了一眼程芝芝消失的方向,那里好像依稀传来了惨叫声,但很快就被晚宴上的欢声笑语遮住了。
第110章 竟然认识!
“咔嚓”一声脆响,有东西砸到地上应声碎了。
亮堂的屋子里,李观钰的左手手背红了一片,他背稍弯,右手拄在椅子的扶手上,闭着双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给自己顺气。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眉眼间锋利如刀,透着很深的不耐。
屋子中央还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挑,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性感,他脚旁边是碎了的茶杯碎片和茶叶,鞋子和衣摆上都被溅出来的茶水沾湿,他也没有在意,就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也没有一个站相。
李观钰这股气稍微顺下去了一点,他就感受到了左手隐隐传来的灼烧感,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背和虎口处都有些发红,应该是放下扔茶杯的时候被里面的水烫着了,他抽回了左手,坐到了椅子上。
黑色长袍的男人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慢悠悠地说道:“殿下的手需要先处理一下吗?”
李观钰整理了一下袖子,遮住了大半个手掌,淡漠地抬起眼眸,不爽地道:“不必。”
玄色长袍的男人适时地住了口,没有再过多劝说。
可是李观钰心中的那股怒火却越烧越盛,他努力想要压住,想要装的不在乎一些,可那股怒火像是得了东风一样,没有压下去分毫却烧得越来越旺,直接烧到了他的头顶,他咬着后槽牙,再次确认道:“他们真的这么说?”
玄色长袍的男人见他坐下了,自己也就近做到了旁边的一个座位上,喝了一口桌上提前备好的茶水,才道:“是的,他们几个已经达成了共识,奏折应该今天晚上就能拟好,明天就能呈到圣上面前了。”
李观钰终究还是没能压住心中茂盛地,已经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冒烟的怒火,他的右手猛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残留的小水珠被震得激起了小小的涟漪,冷诮道:“这群墙头草,风还没变呢,刚有一点声势,他们就倒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尽管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努力在弥补之前宋杰兴和宋若心对他产生的影响,斡旋在其中,可这群官员还是不肯放过他,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他们对他有多满意,可一旦出了一点问题,他们就会大惊小怪,认为你不配。
他沉声问道:“秋狝上的那个人查到了吗?是谁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长袍男子答道:“查到了,是吏部侍郎乔德。不过据他所述他当时也是被吓到了,才会慌忙射出那一箭,惊扰了我们放出去的鹿。”
李观钰眸色更沉了,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猜疑道:“可信吗?”
男子微微昂着头,眼睛眯着看着斜前方,顿了片刻才答道:“据查探来的信息来讲此人确实是胆小,听说他夜间几乎从不出门,晚上睡觉一定关好门窗,而且从不独睡,一定会让一个人陪自己,床前彻夜都要留一盏灯,就算起夜也需要有个人陪自己。还听说之前有一个同僚在路上遇见了他,那同僚跟他开玩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听说他当天夜里回去便发烧了。”
他并没有给李观钰一个直接的回答。
李观钰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反复琢磨着这段话,这个乔德是才从地方上升上来的,之前的吏部侍郎因为李铭娴的事情被牵累,所以这个新上来的侍郎他还并不是很了解。听说这个东西哪里能保险,是真的胆小还是装出来的,这是个未知数。
他问道:“证实了吗?”
男子答道:“夜里这事确实是真的,他现在来了京都还是这习惯,只不过夜里不出门这件事情变了一些,他还是要应酬的,不过定要小厮在外面候着,结束后与他一同回家。”
李观钰还是不放心,谨慎起见他叮嘱道:“盯紧他,看看他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
男子似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略微点了一下头,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李观钰之前的愤怒已经消失殆尽,他现在更多的是焦虑和烦躁,真的是天意弄人,才会弄巧成拙。当时韩珮出来那么一闹,虽然最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公布于众,可当时宫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尤其是后面李观棋还将韩珮接回了他的府邸,一传十十传百,这些人的心思便开始泛滥,编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这些猜测全都跟他的母后有关系,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包括其实之前德妃更受圣上喜爱。
尤其是后面不久德妃被追封为端瑞皇后,有些人的眼睛就放到了李观棋的身上,他虽然从中做了些手段暂且压住了此事,可哪里压得住,这想法就像瘟疫一样,官员越看他越不顺眼,越看李观棋越像一个更合适的储君,最可怕的是,他摸不准他父皇的心思,若是他的父皇也有了这心思,他就彻底玩完了。
他本想通过此次秋狝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兵行险招,想在狩猎上做手脚,安排了这么一出天有异象的大戏,还事先准备好了一只精挑细选的雄鹿,想要上演一出天选之子的大戏,可还是生了变故,被李观棋瞎猫碰死耗子给捞着了,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他看着李华健的笑脸和夸赞,还有百官那阿谀奉承的嘴脸,都让他如鲠在喉。他知道之后只会更加地寸步难行,所以他必须再做些什么。只是还能做什么呢?
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说道:“长安,我记得你好像小时候就认识兰惜,对吧?”
季长安听到“兰惜”这两个字,之前的漫不经心少了几分,他缓慢抬起了头,他不知道李观钰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她是什么意思,只能先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是,不过她不知道我是谁。”
李观钰试探地问道:“那你对她应该比较了解吧?”
季长安心里不知怎么地忽然升起一股邪火,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勉强地扯出了一抹笑意,眼睛里却能看到那一小撮燃烧着的邪火。
李观钰笑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兰惜伶牙俐齿咄咄逼人,跟以前曾经见过的差很多,总给我一种错觉,以前的和现在的虽然拥有同一张脸,但却是两个人。”
季长安默不作声,装作思考的样子,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他也想不通一个人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只能一直劝服自己,是因为她遭遇了太大的变故所以导致她性情大变。
他再次陷入了回忆里。
小时候他家乡那边闹饥荒,真的是一口饭都吃不上,他母亲就是被活活饿死了,当时村里很多的人被迫背井离乡去外面寻找生机,他父亲也只能带着他北上,正巧遇到了兰惜的父亲兰志,兰志当时好心收留了他们父子二人,那之后他父亲就以管家的身份住在了兰惜的家中,他父亲是个感恩的人,在做官家的时候尽心尽力,事事亲为,兰志也是个好人,每个月都会发例银,他父亲就全都攒了下来,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兰惜的,彼时两个人都是小孩子他还叫季本善。
兰惜从小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喜欢看书,喜欢画画,她很少说话,脸上总带着一抹恬静的笑容,他们两个之间没有说过太多的话,所以也称不上有多熟。后来他父亲生了病总是想家,就辞去了管家一职决定回乡,走得时候还留下了积蓄的大部分,他虽然不愿意再回那个地方可是也没办法就还是跟着他父亲回去了。回去后没有过多久,他父亲就去世了,他就去当了兵,他不喜欢他的名字,总觉得“本善”两个字就像一个枷锁一样束缚着他,他就改了名字,叫“长安”,后来因为表现优秀被调来了京都,后来他当上了北镇抚司,再次遇见了她。
他心里一直认为兰家的恩情他父亲已经还完了,他早已不叫季本善,他是季长安,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况且他对兰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在,他也不愿意提起那段时光,所以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他也知道,再次相遇的兰惜和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很安静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独处,和现在的她确是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来再看到的这个兰惜变化太大了,总让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她,虽然不爱说话,但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他的心也会跟着软一些。
他再次看向李观钰,眼里的小火苗早已不在,只随意道:“毕竟之前遭遇过灭族之灾,变了也很正常。”
李观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
旋即他脸上又扬起了一个笑容,道:“我倒是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能帮我稳固地位了。”
第111章 老腰要折了
秋狝回来后,兰惜又继续了脚不沾地的生活,第一楼越往上建,她越要盯紧,怕有人搞手脚,晋元道不知为何一直没来,她跟逢春英两个人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她明显感觉自己都瘦了,要是有个手机记步数,估计要每天三万起步。
这天她跟逢春英又对了一下进度,照现在这个速度下去,到了年底第一楼应当能建成。
她脖子酸痛得厉害,一边拉伸一边往外走,天已经黑了,京都的夜晚还是很美的,暖黄色的烛火轻轻摇曳,各式各样的灯笼高高挂着,衬着这古色古香的建筑,总是能让她的心立马平静下来。
不过她还是苦涩地笑了笑,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加班了?
嗐,记不清了。
程大海驱着马车过来了,手臂上还搭着一条披风,他跳下马车,将披风递了过来:“姑娘,天有点凉了,小心着凉。”
兰惜接了过来,披在了身上,一阵秋风掠过,让头昏脑胀的她精神了一些,她耸耸肩膀,道:“走走吧。”
“是。”程大海便默默跟在她后面。
街上的行人已经没有那么多了,不远处的馄饨摊子,只要掀开锅盖就会有白烟盘旋而起,为这入秋凉凉的晚上添了一丝热气。她的腿已经麻木了,现在走着早已不觉得累。
她问道:“仲秋和仲夏今天去永宁郡主那里了吗?”
程大海回道:“刚想跟姑娘您提这个事情呢,去了,她们送过去白膏后,郡主当下就试了,效果很好,仲夏说后面再收拾了一下,那疤痕基本是不见了的,她还说郡主很开心,大赏了她们两个。”
那个白膏,仲夏从皇宫回来就一直琢磨怎么弄,还特地去找了好几个大夫取经,来来回回重试了好几次,才做出来一个满意的。苍天不负有心人,成品很好。这不管对仲夏和仲秋来说还是对郡主来说都是好事。
她会心一笑:“那就好。”
“还有一事。”程大海忽然提到。
兰惜想也没想,应道:“怎么了?”
“程培安不知怎么惹怒了圣上,被革职流放了。”
“哦。”兰惜淡淡应了一声,也不是很在意,程芝芝那么能作死,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她转而问道:“那边你今天去过了吗?怎么样了?”
程大海道:“已经都按照姑娘的吩咐办好了。”
“行,一定保密。”兰惜扭过头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
程大海弯起嘴角,笑呵呵地说道:“姑娘放心。”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别院,她一抬头就看到二楼窗户那里萧自衡正坐在那里喝茶看东西,许是他听到了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便抬起头望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
兰惜加快脚步往院里走去,萧自衡也赶紧起身从二楼下来。
萧自衡一步迈到了她面前:“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兰惜眉眼一弯,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些撒娇的语气:“今天天气好,就走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自衡接过她手里的披风,“没多久,刚坐下你就回来了。”
他牵起了她的手,朝着屋里走去,温柔地问道:“饿不饿?”
兰惜摇摇头:“不饿,我在那边吃过了。”
回到屋里,她换上了舒服的衣服后,之前消失的疲惫感立马重新袭来,哪哪都开始不舒服了起来,尤其是腰,她难受地锤了两下,还左右摆动想要抻一抻。
他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她苦笑:“可能是累着了,之前太清闲了,最近突然这么忙,有点吃不住。”
萧自衡拍了拍床,“躺过来,我给你按按。”
兰惜嘴角一咧,开心地趴在了床上。
萧自衡就从脖颈开始又是按又是捏又是锤的,他的手掌很大也很有力气,落在她身上的力度刚刚好,还能感受到他手上的茧子,很过瘾。
兰惜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她的头埋在枕头里,咯咯笑了两声:“太舒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