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芙蓉——陈十年【完结】
时间:2023-05-28 14:36:52

  《折芙蓉》
  作者: 陈十年
  简介:
  陆雪棠始终觉得,顾芙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她性情温顺,何况她的母亲还在他手上。他特意聘来天下名医,只为了吊着她母亲一口气。
  顾芙孝顺,绝不可能割舍下她的母亲。
  当他们来禀报说,顾芙亲手刺死了老夫人时,陆雪棠先是觉得不可能,而后心底涌出一股巨大的恐慌。
  他几乎是冲过去的,顾芙在高高的城墙上等着他,眼神明亮而轻松。
  陆雪棠看见她的裙角飞扬,心猛地沉到谷底,“顾芙,你下来!”
  顾芙看向他,明快地笑着:“你又要威胁我了是吗?这一次,你打算用什么威胁我呢?”
  陆雪棠抿唇不语,他再没有任何筹码了。她的裙角飞得厉害,他的心亦慌得厉害,连声音都颤抖了:“芙儿,你先下来……”
  顾芙站了起来,眼神仿佛飘得很远。陆雪棠见状,仿佛濒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可下一瞬,顾芙又笑了。
  她忽然开口:“十六岁那年,清灵池里开了六朵并并蒂莲,他们都说这是祥瑞之兆,好多人都去清灵池许愿。我也曾偷偷想过,倘若我能与他退婚该多好。”
  陆雪棠整个人僵住了。
  原来她多活这一刻钟,是为了诛他的心。
  “但是陆雪棠,你不配。”她的身体好像一只蝴蝶,往后坠落。
  陆雪棠发了疯似地奔向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意图抓住那只蝴蝶。
  但蝴蝶终于飞走了,从他眼前。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芙;陆雪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强取豪夺狗血乱洒
  立意:脚踏实地,共创美好未来。
第零一章
  那年玄武街上的清波池里一连开了六朵并蒂莲,几日后,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送至天子手中:三皇子所率南朝军大败荣狄,荣狄灰溜溜地求和。
  举国欢庆。
  清波池的荷花与这场胜仗按说没什么干系,可不知怎么,渐渐都说去清波池诚心许愿,便能心想事成。一时之间,清波池的香火倒是比灵安寺还盛些。
  楚楚爱热闹,亦邀顾芙一道去,名义上是赏荷。
  清波池是一贯的赏荷佳处,池边修筑廊桥与亭台,专供游人观赏。近来因着香火太盛,一座难求,人乌泱泱地挤在岸边,楚楚觑了眼,心里已经发虚。日头又晒,照得人发昏,楚楚挽着顾芙的手轻声抱怨:“怎么这么多人啊……”
  正说着,一旁的亭子里有人探头出来,惊喜唤了声:“顾姑娘。”
  边说边遣身边的婢女上前来,将她们二人请进亭子里。
  是礼部侍郎家的夫人。
  楚楚与顾芙福身见礼,被她扶起:“不必多礼,这么巧,顾姑娘与沈姑娘也来赏荷。今日人多,十分拥挤,正巧我这里要走,正好腾出位置给你们。”
  二人向她道过谢,目送她离开,楚楚看了眼宽敞的亭子,在一旁的美人靠上坐下,笑说:“借芙姐姐的光,得见这美景。”
  这位置正是绝好,从此处远眺而去,只见灼灼盛放的荷花绵延一片,与荷叶红绿相接,池中鲤鱼摆尾摇曳,水波涟涟。如此景象,称得上美景,只是这荷花年年都有,并不算稀奇。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顾芙清楚。
  她既拿自己打趣,顾芙嘴角微勾,故意道:“如此虔诚,可是求一如意郎君?”
  楚楚被说中心思,脸色霎时绯红,娇羞别过脸,哼了声,不肯承认:“芙姐姐说什么,我可不明白。”
  顾芙嗔笑一声,一双翦水秋瞳微弯,楚楚到底脸皮薄,招架不住,白皙的脸颊渐渐透出一抹粉色,下巴低垂,食指搅着帕子,声音也愈发地低:“芙姐姐惯会打趣我……哎呀,芙姐姐已经有太子殿下了,自然不必忧心这些,太子殿下芝兰玉树,与芙姐姐又是自幼的情谊,羡煞旁人也。”
  她们两个闺阁小姐,有这样大的薄面叫方才那礼部侍郎的夫人给她们行方便,是为着顾芙。顾芙的父亲顾洛平是太傅,虽没多大的实权,可有威望,得天子赏识。顾芙与太子是指腹为婚,只待明年完婚,顾芙便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这样的身份,走到哪儿都有三分薄面。
  当今太子是皇后嫡出,温良恭定,芝兰玉树,提起来多受人夸赞。顾芙自然也不差,书香世家,知书达理,教养极好,除此以外,生得亦是一张倾城颜。这桩婚事任谁看了,都得说上一句登对,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顾芙的人生似乎早就写定,无需烦恼,令人艳羡。顾芙自己也从未想过人生还有旁的变数,似乎一眼都能望到头:明年与太子成婚,做端庄大方的太子妃,与太子殿下相敬如宾,待日后太子继位,便做个贤良淑德的皇后。
  直到十日后,三皇子班师回朝。
  三皇子回来那日,百姓们夹道欢迎,在长街两侧排出长队。荣狄一向与南朝不和,近几十年来更是战火不断,荣狄重武,祖先皆在马背上讨生活,而南朝则更重视礼仪文化,近几十年来一直落于下风。荣狄人生性残暴,每回骚扰边境,总是烧杀掳掠,南朝百姓早对荣狄恨之入骨。这回三皇子打了胜仗,自然是人人景仰的大英雄。
  这样大的热闹,楚楚不愿意错过,又拉着顾芙一道,在三皇子的必经之道上定了家茶楼的雅间,等待着三皇子他们凯旋。长街被围得水泄不通,皆是在迎三皇子凯旋的百姓们,他们情绪激动,都在讨论此事,楼下、街上人声喧嚣,楚楚推开半扇窗户,张望了眼:“怎么还没来?”
  顾芙性子清冷,一向不怎么爱凑热闹,只安安静静坐在原地饮茶。楚楚见没动静,将窗牖微合,回过身来叹气。
  她做事总没耐心,等不住,也闲不下来,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与顾芙说话:“芙姐姐,你还不知道这位三皇子的来历吧?”
  顾芙十三岁那年离开京城,前往沧澜山上玉贞观为母亲祈福,一走就是三年,今岁春才回来京城,与这位三皇子的行迹完全错过。顾芙又不是爱打听八卦的人,沈楚楚想她定然不知道那些八卦秘辛。
  顾芙的确不知道,只从旁处依稀听过几句,她不感兴趣,也没多打听过。见楚楚兴致勃勃要讲,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原来当今这位三皇子并非生长于宫墙之内,而是三年前才被天子认回来的,天子年轻时的风流债。
  天子还是先帝的五皇子时,曾有一次奉先帝之令,去越州执行公务,在那里与一歌姬春风一度。待天子完成先帝的任务之后,便离开了越州,不过一个卑贱歌女,天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故而从不知晓他走后,那女子有了身孕,并将孩子生了下来,抚养长大。
  这孩子便是三皇子。
  越州苦寒,歌姬身份卑贱,又未曾成婚,独自抚养一个儿子,日子过得紧巴巴苦哈哈。到这孩子十七岁时,歌姬生了重病,撒手人寰,临死前才告知孩子身世。这孩子便从越州上京,寻找天子。
  听来这位三皇子的身世颇为可怜,顾芙轻皱眉头。她大概能想象,一个无权无势的孩子,首先要见到天子就不是一件易事,不知要吃多少苦,待见了自己的父亲,为了保证皇家血脉的纯正,天子不会贸贸然相信,定会有所怀疑……
  楚楚还欲继续说下去,忽地听见外头喧闹起来。她眼睛一亮,抛下话,跑去窗边,兴奋地推开窗,朝城门方向望去。
  长街上的人声愈发热闹,一浪高过一浪,连踏踏马蹄声都快被淹没。楚楚一颗心跳得极快,朝顾芙招手:“芙姐姐,你快来看呀,三皇子马上就过来了。”
  顾芙盛情难却,只好莲步轻移至窗边,跟着楚楚一道投身这热闹。她的目光越过底下拥挤的人潮,越过那些乌泱泱的人头,远远地瞧见了一道玄色身影。
  耳边的哄闹声鼓动着耳膜,玄色人影亦渐渐变得清晰。
  郎君身着玄色甲胄,长身高踞马上,身姿挺拔,从战场上裹挟的杀气还未完全散去。在一众玄甲之间,他仿佛有股独特的气质,令人无法忽视。
  顾芙想到楚楚说的话,一时有些感慨,这位三皇子……似乎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思绪之间,三皇子骑的马已然到了她们跟前。三皇子的脸清晰地放大在顾芙眼前,硬挺的轮廓,俊美的五官,率先夺去人眼球的是那双凤眼,凤眼总多情,只是他的多情之下又好似藏着无情。
  顾芙朱唇翕动,久久未能回神。她总觉得,这人……似乎曾在哪儿见过……
  她走了神,手中的雪帕自指间飘落,由风送到三皇子手中。
  雪帕上沾染了一缕清幽香气,钻入他鼻腔,他捏着雪帕子一角,抬眸望向方才风的方向。这一眼,正与顾芙四目相对,遥遥相望数息,三皇子别过眼,继续往前走。
  为这一眼,楚楚抓着顾芙的胳膊激动不已。
  “他方才是不是瞧我们这儿了?”
  顾芙回过神来,轻笑了声,打趣她:“楚楚可是动了春心?”
  楚楚嗔瞪她一眼:“芙姐姐!”
  顾芙掩嘴笑,垂眸,问:“这位三皇子,名唤什么?”
  楚楚小声道:“雪棠。”
  她又问哪两个字,楚楚答了。
  雪棠。
  陆雪棠。
  顾芙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并不认识这个名字,便将自己先前那眼熟的想法压下去,她应当不认识三皇子。
  楚楚还在兀自激动:“三皇子当真变了许多。三年前我曾见过他两回,只记得瘦瘦弱弱的,不大好相处。如今再看,他成熟了好多……不过也是,毕竟都上战场杀敌了,是大英雄……”
  三皇子三年前被天子认回,大概一年多前,自请去边关。当时没人将此事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想寻个机会建功立业。也寻常,毕竟他生母身份卑微,即便被认做皇子,没有母家支持,又不得天子宠爱。
  没人想过他能成功。
  楚楚仍有些感慨,毕竟她也恨荣狄,因此对陆雪棠多几分钦佩。也只有感慨和钦佩,她没想过真与他有什么牵扯。即便她想,沈家也不会同意,将她嫁给三皇子。三皇子这样的身份,嫁给他必定要吃苦,楚楚自幼是沈家的掌上明珠,沈家舍不得让她吃苦。
  她道:“而且芙姐姐,这些三皇子……性子挺那啥的。我不太喜欢这样的。”
  顾芙好笑,心说你不太喜欢,方才那般激动做什么?楚楚哼了声,解释:“可他生得确实好看呀。”
  话至此处,关于三皇子的事告一段落。顾芙没再关注过这位三皇子,只是没料到,再一次与他有所交集,会是如此。
第零二章
  三皇子打了胜仗有功,天子大喜,三日之后,于华琼宫举办庆功宴犒赏三军,四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参加。庆功宴上,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所有南朝人都期待这场胜仗太久太久了。
  南朝被荣狄骚扰多年,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怎能不令人欢欣鼓舞?而作为赢得这场胜利的大功臣,三皇子自然烜赫一时。自他入华琼宫,那些恭维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
  “三殿下真乃我南朝之英雄也。”
  ……
  此等夸赞之语不绝于耳,陆雪棠只是一笑,再谦虚一番。转过身,眼底的笑意骤然消失。这些虚伪的话语,听听便罢。三年前,他们还个个都当不认识他,如今风往他这儿吹,他们亦跟着往自己这儿摆。
  陆雪棠无声地嗤笑,渐渐觉得没意思。
  歌舞无趣,阿谀奉承更无趣。陆雪棠仰头痛饮一杯,视线一转,觑见了席上的顾芙。
  她脸颊有些红,眼睛亮晶晶地映着灯火之光,又有几分迷离,似乎是喝醉了。这样的顾芙,与那日有些不同,更添了几分妩媚。
  庆功宴上,顾芙坐在母亲身侧,听着歌舞升平与庆贺之声,被这气氛鼓舞,不由多饮了几杯。女眷桌上皆是梨花醉,梨花醉香甜可口,只是后劲有些大。不知不觉,顾芙只觉得头脑昏沉,脸颊亦发着热,她摸了摸脸颊,连呼吸都有几分乱,思绪更是迟滞不已。在迟滞的思绪了,她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疑惑地抬头,撞上陆雪棠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一瞬陆雪棠的眼底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可她与三皇子并无甚交情,想来是他正在瞧旁人……如此想着,正欲收回视线时,又与太子陆成器四目相对。
  陆成器冲她笑了笑,顾芙亦回以微笑。
  太子陆成器是皇后嫡子,自幼便被封为太子,以储君之质培养。陆成器亦不曾辜负期望,才德兼备,正如楚楚所说,是一位绝佳的郎君。顾芙与他自幼一道长大,关系亲近。十三岁那年,顾芙母亲重病,顾芙为母亲祈福,远去均州沧澜山,一去三年。即便如此,这三年里陆成器始终记挂着顾芙,给她写了很多信。按说,彼此的情谊应当没有变,只是到底大家都长大了些,相处起来,还是与从前有几分不同。
  顾芙收回视线,垂眸莞尔。
  陆雪棠将二人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意味深长收回视线,又饮了杯酒。
  顾芙实在头晕,与母亲偏头耳语几句,携了婢女出去透气。她与婢女行至一处僻静处,寻了处亭子坐下,离那些热闹远了些,那些丝竹管弦与欢声笑语像隔了层雾,落在顾芙耳中。盛夏的夜里,酷暑难消,白日里的热气仍在空其中肆虐,晚风拂面,带着无尽的闷。
  她想用帕子擦擦额角,伸手去拿,却没碰到。
  “素月,我的帕子是不是丢在了方才来时的路上?你替我去找找。”
  帕子是小物件,可到底用惯了,她还是舍不得直接丢掉。素月听了,有些犹豫,“可是姑娘一个人能成么?奴婢不放心。”
  顾芙撑着昏沉的头,低笑道:“有何不放心的?宫中守卫森严,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就在这儿坐着不动,哪里也不去,等你回来。”
  素月又犹豫片刻,叮嘱她千万别乱走,就在这儿等着,这才走了。素月走后,顾芙撑着额角,意识更为昏沉,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直到忽地一下重心坠倒,又经一阵凉风,人顿时清醒不少。
  顾芙倚着栏杆慢慢坐正身子,刹那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之感。她怔怔望着眼前的亭廊绿植,恍惚记起今夜是为三皇子而办的庆功宴,她与父亲母亲一道参加,贪杯喝醉后出来透气,而后行至此处,丢了帕子……
  帕子……
  顾芙娥眉微蹙,陡然记起,帕子早就丢了。是那日楚楚邀她去看三皇子凯旋时,被风吹下去了。
  她揉了揉额角,心道喝酒误事,她根本不胜酒力,日后还是少喝些吧。
  素月似乎已经离开许久,为何还不回来?
  素月是她在均州时新添的丫头,从没进过宫,这还是头一回,该不会迷失了方向吧?这般作想,她扶着廊柱站起身,往方才来时之路折返。
  这边地方僻静,连灯火都暗许多,檐下的八角宫灯不知何时被风吹灭,幽幽暗暗,无端令人心慌。她头还有点晕,步子也有些歪扭,倏地一阵风来,顾芙心跳得更快,步子乱掉,竟是左脚绊住右脚,眼见着是要跌倒。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