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家的姑娘不简单啊,分分钟把他扯进去了。
不出头,就等于偏帮,回头被告状,他离死不远,还得被抄家灭族。
被告状,万一被记恨...当场就死。
章青屿紧张到手指头都发青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稳重道:“看着是剑伤,而且此人是位用剑高手,当世恐怕没有几个。”
王玄渝眼底微垂,“既是武林高手,无端杀这么一个富家公子作甚?武林人不都是恩怨往来的么?”
她这一说,谁听不出来。
恩怨?
这公子哥晚饭那会不正跟某位当世绝无几个的用剑高手有了“恩怨”么。
“莫非,你们的意思是虞卿?”正道门客这边有人搭腔。
可算是步入正题了。
宁无端淡淡道;“小恩怨,不至于此。”
王玄渝微微笑:“此前瞧着萧何公子与之也是小恩怨吧,可是结果呢?”
这话分分钟撩拨了小昆仑、万剑堡跟虞卿暂且压着的仇怨,尤其是王玄渝转头过去,看着谯笪君吾轻轻一问,“殿下,不知道虞卿阁下现在在哪,若是误会,不如让她出来解释解释。”
对了,最大的问题就是虞卿不在这里。
众人齐刷刷看向谯笪君吾,后者平静道:“在听到叫喊之前,我师傅跟我听到了窗外有动静,她武功高强,素洞察机敏,最先破窗而出去追那黑影,却发现剑气穿影而过,吃惊下以为是上古炼气的手段,于是前去追赶。”
他知道要掩过一个话题的重点就是要用另一个更值得人关注的话题。
上古炼气之法。
果然,在场的人多数都惊疑了,詹秦风正想问问,此时店主等人却上来了,萧何拦着詹秦风的询问直接告知了店主此事,此时店主看了看尸体,神色沉闷,道:“鬼城绝不允许违背萨莫大人跟城主所立规矩的事发生,既然这位公子说您的师傅破窗出去了,那你们听到的动静,其他人可听到了?”
萧清风冷笑:“真是惭愧,妄为大宗师,竟连如此一个大宗师还没到的小女娃都不如,诸位,你们呢?”
詹秦风不吭声。
他的确没听到。
这就是否认了,甚至其他人也压根没听到,这话不掺假,章青屿看向朝廷带来的宗师高手,后者摇摇头。
果然没有。
那就真的只有废太子跟虞卿听到了?
章青屿是真不想掺和,于是选择微妙将球踢给了立场更微妙的宁无端,“宁公子,你住得近,听到了吗?”
宁无端其实无法撒谎偏帮,他眉头紧锁,正要说话....谯笪君吾忽然开口打断,语气森凉,俊彦容色却万分认真。
“萧堡主,你刚刚也说了,我师傅是一个大宗师还没到的小姑娘——一个小姑娘,快接近了大宗师,而且还能跟大宗师一战,这样的人能用常理推断?”
他能察觉,估计跟虞卿先察觉后动了有关——他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很容易被她影响。
难道是守夜陪床陪出了洞察天赋来?
但虞卿察觉比他还快,估计不仅仅是功力跟天赋的问题,还因为她的体质。
百毒之体,百脉俱通,岂是这些人可以比的。
可这话他偏偏不能说。
于是他选择激怒对方。
萧清风果然被激怒了,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竟被两个毛头孩子接连羞辱,可眼前人偏偏是废太子,他咬牙着,瞟了王玄渝一眼,后者微微眼神示意。
萧清风正要拔剑。
“何况我不觉得这人是被我师傅杀死的,是因为他的死亡本身就很奇怪。”
谯笪君吾说着看向那个美人,目光犀利且冰冷,看着她问了一个问题。
“我问你,一个没穿裤子的男人在睡前被窝里还有一个女子,是否会行房中事?”
美人一怔,众人亦是一怔。
“既行房中事,你身上为何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美人惊惶不解,支支吾吾说:“公子素来待我温柔,从不.......”
谯笪君吾微笑:“是吗,那事后也未曾清理痕迹?因为在场并未留下毛巾跟水等物,可他下shen并无残留。”
“男女之间,如果白日表现得如胶似漆,暧昧不堪,晚上却干净如白纸,那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是虚假的,如你所说他只是一个为给老夫求药的普通公子哥,为什么要这样伪装?甚至带上你一个女眷还累赘得很。”
“你们如此鬼祟,死得却这么无辜,矛头直指我师傅,甚至还能跟鬼城内的鬼祟手段联系在一起,说!你是不是鬼城中某些阴诡之人派来暗害我们的,为的是让我师傅跟这些高手斗起来,你们好渔翁得利!”
谯笪君吾几句话把势头扭转,重新将虞卿与这些人的对立的关系给缓和了,且树立同一个敌人。
果然,如此一说,在场气氛倏然消解变化。
王玄渝心知不妙,正欲说话,那美人却哭哭啼啼说:“你你你!你个浪荡公子,非要我说是我用...替他处理的么!欺人太甚!”
额...在场之人既尴尬又狐疑。
这也行?好像也说得通。
不少通此道的人眼神闪烁...但谯笪君吾却笑了。
“还嘴硬,你说你是躺着睡着的时候,他被我师傅斩首是吧,血溅射过去后,喷到你脸上了。”
“是,我脸上有血啊,你们看,我没撒谎!”
“可你头部枕卧的枕头上却也有相连的大片血溅痕迹,如果你脑袋当时靠着,下面应该是干净的!”
谯笪君吾冷声质问,说罢,詹秦风等人一看,果然如此。
此女有鬼!
老辣如詹秦风已有了判断,迅速拔剑,但此时,那美人已诡诈一下,手一甩,竟炸出一团烟雾来,紧接着朝着窗户那边遁逃,但被窗口一道剑气逼回。
只见窗外的纳兰别离早已候着了,从窗外剑锁其退路,而屋内又有大宗师,眼看着此女要被拿下.......
此女忽然鬼笑。
紧接着众人倏然觉得....不对劲!
体内真气一动用,包括谯笪君吾这些晚辈,还是詹秦风等高手前辈都变了脸色。
不好,这屋中有毒,什么毒这么厉害,连大宗师都困住了。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计划,根本就不是为了嫁祸给虞卿,而是为了把他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一举拿下!
骇然之下,窗外的纳兰别离神经猛跳,正欲逃走...身后却有鬼影一般。
一口气吹来...凉飕飕的,下一秒,纳兰别离精神恍惚,接着后背闷哼。
已然中了一掌,从屋顶跌落。
谯笪君吾倒下时候,只看到窗口外的那人拿下了纳兰别离后,跟鬼一样悬浮在屋檐瓦片上。
是黑布包裹着腿脚吗?
他怎么看着是真正的腾空呢?
第64章 64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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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笪君吾迷迷糊糊中感觉身子被包裹在温热的水中, 周遭热得很,醒来后,发现自己真的就在温热的水中,准确地说是在一个不小、可容纳一个人的酒瓮中。
水中漂浮着一些香料味极其西域的药物, 瓮下还有火光, 显然, 他正在被炖煮。
衣服都扒光了。
骇然间, 目光所及这里是一个很深的地下坑洞,颇有格局,但壁上满是古老而诡谲血腥的图画,还有图腾黑血幡, 那血色跟放在血池里浸泡了几百年似的, 浓得能滴血,不过仔细一看, 它真的在滴血。
滴答滴答, 地上浓浓一滩, 往上看, 原来在那些血幡的洞顶位置都垂挂着一个人。
四肢跟咽喉放血, 捆腰系脖吊挂着,双腿也捆严实了, 乍一看就跟一根人gun似的。
血水从脚踝交合处往下滴, 正正好都滴在黑血幡上面。
不知为何, 这一幕让谯笪君吾想到一个不相干的词——温故而知新。
可能在始作俑者眼里,这就是天道自然至高信仰的事,其他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就是刍狗, 刍狗不止一个。
一群人被吊着,一共八人待遇不太一样, 除了他,另外六个人也有“特殊照顾”。
萧清风整个人被埋在土坑里,人还昏迷着。
詹秦风被捆在木桩子上,三刀六洞放血,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
纳兰别离被泡在一个池子里,比他好,至少不用被炖,但池子边上有出水口,水正在加满,显然要溺死他。
王玄渝也被泡在水桶里,下面也炖着篝火,倒是跟他一样。
秦疏影被捆在椅子上,脸上正贴着纸张,艰难呼吸着。
章青屿被栽在一个大枯木里面,边上爬满了虫蚁。
差不多跟他一样惨的可能是萧念,他被绑在架子上,下面堆满了柴火。
唯一好些的可能就宁无端,这人就被绑在了椅子上,但好像被下药了,四肢浑身无力。
除了他们这些人,其余人基本都被吊着放血了,那血落在地上,地上原来也有壁画,而且壁画曲线乃是雕刻的凹槽,血水续流其中。
这是一场仪式,一场蓄谋已久的仪式。
在他们中间还有一副大棺材,金丝楠木,看起来贵重,上面的花纹图腾跟壁画这些一模一样。
谯笪君吾试图动弹,但体内肯定被下了药,分外酥麻无力,根本没有力气爬出去,既然一次不行,他就窝着了,一动不动,只看着前面的入口。
他知道在这种仪式里面肯定会有主持者,对方会视这场仪式为一种荣誉。
也就等了一会,他看到了一群人进来,开道的是鬼使,这些鬼使脑袋上都罩着黑布,下面捆着黑布,乍一看就是一群无头鬼,而后是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黑袍显得雍容华贵的青年,看起来挺年轻,二十多许,俊美而邪性,此时面色古板木然,走进来后就站在了一边,身边还跟着一个白鬓如霜的老者,腰间挎了大弯刀,脸色雪白雪白跟死人似的,眼珠子也有点翻白,脖子下面的青筋还真的是青筋。
这人就是那个复活的大宗师?
这看着怎么跟没复活似的?
谯笪君吾恍然:恐怕这是一个局,局的前端就是这个死而复生的大宗师,成了引诱这些人的鲜美诱饵。
而这些人基本全上套了,除了他跟虞卿倒霉催得被引入其中。
老者之后,一个人走进来了。
偌大的脑门,长得有点惊奇,眉目猥琐刁钻,看着就有点不正常,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脚上一双不知道多少年的草鞋,就这么走了出来。
没有仙风道骨,但有阴诡奇端的气质,他目光一扫,对边上的黑袍青年说:“办得很好。”
黑袍青年低头应声,“是萨摩大人您洪福齐天,妙计得以进行,真的把所有目标人物都引来了。”
“命格,体魄,时机,缺一不可,能聚集这些最好的人选,我已十分满意,可惜,没能把那最主要的人选引来。”
黑袍青年低头,“是虞卿?”
谯笪君吾觉得这人应该就是鬼城城主纳兰潇湘。
“没错,经我掐算,她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阴药体,再经过百毒养蛊而不死,那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纯音百毒体,便是在我那个时代,如此人物也是凤毛麟角,再配上这小太子,阴阳双合,世上无双,足够成就我们鬼城的无上前途。”
“可惜,此女太难缠,机敏狡猾,偏又武功盖绝,压根不上当,没有到这来。”
萨摩大人提起虞卿,眉眼间满是亢奋,纳兰潇湘一听,却瞥向那两个大药瓮,对上了谯笪君吾的眼神。
他问:“难怪您选了一个次等的王玄渝做备用,以跟这废太子配合阴阳之术。”
“虞卿之特别,我可以理解,毕竟也算了解她,但这废太子有何特别,萨摩大人此前可是专门提及此人也一定要抓到。”
“此人...”萨摩本要说出口,但忽然敏锐想起了什么,没有再说,倒是关注了下时辰,“差不多了,必须让这些人都必须在小半个时辰后死去,乃最阴阳交合之期。”
“开始吧。”
加火的加火,补刀的补刀,加水的加水...
詹秦风因为吊着的气足够长,愣是又被补了一刀,他吐了血,盯着萨摩问:“如此诡秘之术,天理不容,你真是上古之修士,所图为何?不怕遭天谴吗?”
萨摩冷笑,“所以说你们这些后世之人没见识,天谴,我以前早就见过最可怕的天谴,我那个时代的神通大战岂是你们这些凡人可想象的,若我萨摩陨落还好,可上天让我活下来了,那这个时代就是我说了算!”
说罢,他走向谯笪君吾那边,盯着他的眼神跟泛绿光似的,谯笪君吾略想:他的目标果然在我,但核心目的应该是其他。
“那棺材里面有什么?你是想用我们召唤里面的人?”
谯笪君吾虚弱问道。
萨摩笑:“够机敏,难怪能被虞卿带在身边,但作为祭品,你不需要知道。”
“加火!”
地上的血流已经快填满整个地面凹槽,地面的壁画好像在游动,四周的壁画也好像活了,玄妙的光,鬼异的气,天旋地转,仿若入了魔魅之境。
漩涡,这是一个上古阴诡神通造就的漩涡。
众人有知觉的只觉得自己的生死仿佛都被这一场祭坛漩涡所牵扯。
萧念被篝火的火烟烧得嗷嗷直叫,而宁无端醒来了,但没法动弹,他是被下了药的,这药让他的真气逸散,一身的淡淡金光覆在体表,仿被抽走。
他们的生机都将被抽离。
肉眼可见的光气从他们七窍被抽出,如魂似魄,然后聚集到了两个瓮中。
这根本就不是当前武林人可以应对的手段。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还是原来认知的天下吗?上古炼气士就这么厉害?!
谯笪君吾觉得可怕的是瓮里的水好像没有原来想的那么滚烫,把他活生生煮熟,倒像是一种秘法,里面诡异的热流涌入他的体内,如同催血的毒药,让他热血沸腾,而这些血好像又被药物吸裂,即将通过七窍流出。
另一边的王玄渝也差不多,甚至她更痛苦一些,血已经流出去了,瓮中水殷红殷红的。
纳兰潇湘看着这一幕,有些冷漠,直到他对上纳兰别离的目光,后者被泡在水中,眼看着即将被水淹而尽,他盯着他,问:“你写信求救于我,就为了这?我实在不明白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这劳什子神棍。”
他桀骜惯了,帝王都不放在眼里,临死之前又怎么会怵这老道,而他来鬼城却不是谯笪君吾两人之前分析的为了老皇帝的病,而是单纯为救同姓亲族而来。
没想到,这是一个局。
纳兰潇湘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淡淡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为纳兰一脉的分支,可能以为这天下格局已然注定,你要做的只是守好云城,庇护一方,但我不一样,我守着鬼城,看着纳兰一脉的人因为被谯笪老狗所害而龟缩一城,且我嫡系一个塞一个命短,就是因为被那老东西当年用阴泉毒害了全族,侥幸逃出的人也因为身染此毒而常年受苦,生下的孩子总是短命,唯有血脉稀释很多的你幸免遇难,但我...我的寿数不长了,就如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乃至我曾有过子嗣,也因为年幼不受毒体而亡于母胎,兄长,让我继续愧疚喊你一声兄长吧。”